循跡 · 用文化給生活另一種可能
主講：謝承匯
策劃：謝承匯
責編：馬戲團長
全文約3000字 閱讀約10分鐘
我們看很多古裝電視劇當中，常常出現(xiàn)一個橋段，皇帝心情好或者遇到什么喜事就要大赦天下。之前有個特別火的電視劇叫《山河月明》，里邊就有段涉及大赦天下的劇情。
那么，歷史上“大赦天下”是怎么來的？真是把天下所有罪犯都無罪釋放嗎？
大赦天下的意思從表面上看，就是把天下所有罪犯都放了，其實還不完全對。有些罪犯罪過比較嚴重，就不能釋放。
比如說“十惡不赦”，所謂十惡，指的是謀反、謀大逆、謀叛、惡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義、內(nèi)亂。犯了十惡的人，就不在釋放名單里。因為這“十惡”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不能容忍的問題。所以我們看《水滸傳》，水泊梁山那108個臭流氓，就屬于謀反這條，大赦天下跟他們是沒有關(guān)系的。
◇ 加入梁山的人就不在“大赦天下”的范圍內(nèi)
謀反不能被大赦，但謀反上位的人倒可以下令大赦天下。
朱棣發(fā)動靖難之役攻下南京，挖地三尺也沒找到建文帝朱允炆。朱棣本來挺生氣，想把建文帝身邊的太監(jiān)宮女還有軍隊定為反革命，都殺了。后來有個大臣跟他建議，現(xiàn)在已經(jīng)奪了天下，如果殺了這些人，顯得您沒有人王地主的氣度，而且也會讓其他沒投降的人鐵了心接著反抗。反正他們也沒啥戰(zhàn)斗力了，不如順水推舟做個好人，都給釋放了。
朱棣一聽，覺得很有道理，就下旨大赦天下。還特別說，原來跟著朱允炆的人，都是受了他的蠱惑，現(xiàn)在你們都沒事兒了，放下武器踏踏實實歸降吧。
除了朱棣以外，像是李世民也干過類似的事兒。
◇ 唐太宗李世民
當年李世民發(fā)動玄武門之變，把太子跟三弟都殺了，還把他們手下的官兵俘虜了。其中太子門下有個叫魏征的人，讓李世民恨得牙癢癢。他就架好油鍋，問魏征想怎么死。沒想到，魏征這人倍橫，不怕死。還跟李世民說：如果當年太子聽了我的，今天指不定誰下油鍋呢？你要是用我，我肯定像忠于太子一樣，對您效忠。
李世民一聽，覺得有道理，就把魏征放了。這還沒完，等李世民登基之后，下旨大赦天下，把之前跟著太子的人都赦免了。
大赦天下實施過程也很麻煩。每次大赦天下，都要舉行金雞儀式。古人對天象命里這些東西特別迷信，認為天雞星有變化，才能大赦天下。儀式當天，要在皇宮門右邊立個木桿，上頭放一個木制彩色雄雞，代表天雞星。木雞嘴里還得叼著大赦天下的詔書。
在京城附近的罪犯，要披枷帶鎖，跪在宮門前，讓大理寺官員驗明正身。大理寺相當于過去的最高法院。然后罪犯跪著等皇上來。皇上來了以后，大理寺負責人宣布圣旨，讀完之后才給罪犯松開枷鎖。之后就是罪犯們五體投地山呼萬歲，謝主隆恩這套操作。
皇上享受完眾人膜拜，起駕回宮，剩下犯人該干嘛干嘛去。
這是京城附近的罪犯，地方上的罪犯，也有一套類似的儀式。京城犯人跪大理寺，他們跪省政府門口，由京城來的欽差宣旨。之后流程差不多，一套手續(xù)走完了，犯人也就沒事兒。
有人問了，這幫人不都是犯人么？既然犯了罪，干嘛提前釋放他們??？原因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來說，最常見的就是沖喜。剛才說了，古人比較迷信，每當皇家碰到什么喜事兒的時候，就喜歡用這種方式討個吉利。比如說新帝登基、立太子，或者皇帝整壽，比如說50歲60歲生日，再或者生了個皇子、公主嫁人，發(fā)生這些事兒，自然要普天同慶，表現(xiàn)出皇帝心系百姓，胸懷寬廣。
◇ 大喜的日子，與（罪）民同樂
前文提到的朱棣和李世民都是這種情況，唐朝干這種事兒干的比較多，有唐一代289年，一共大赦天下184次，平均每一年半就得來一次。尤其是唐中宗在位時期，動不動就搞一次大赦，立皇后了搞，公主滿月接著搞，公主一周歲再來一回。恨不得大牢里都沒人了，皇上還得大赦天下。
這是第一種情況，第二種情況跟它有點兒類似，比如說，遇到天災人禍了，哪發(fā)水、鬧蝗災、下流星雨了，也得大赦天下。國家有好事要大赦天下可以理解，有壞事為啥也要搞大赦天下？
這是因為從漢武帝時期，董仲舒提出“天人感應、五德終始”的理論。認為皇帝是老天爺?shù)拇匀?，皇帝干得好，老天爺普降祥瑞，鳳凰麒麟滿地走?；实鄹傻貌缓?，老天爺就要懲罰，就降下災禍。雖然這東西是個統(tǒng)治術(shù)，皇帝明白這東西是騙老百姓的。但畢竟深入人心，樣子還得做一下。
◇ 董仲舒
于是在天降災禍的時候，除了下罪己詔之外，還得大赦天下。向老百姓表示：你看看，我是個仁德的皇帝，現(xiàn)在知錯能改，以后日子就好過了。你們該種地種地，別想有的沒的。
這種情況最多的是在兩宋時期，兩宋時期一來皇帝確實比較仁政，二來當時天下確實不很太平，老天爺經(jīng)常降下災禍，鬧個蝗災、發(fā)個洪水。我們今天都知道這是自然現(xiàn)象，當年人不這么認為。所以兩宋319年，也大赦天下203次，也是一年半來一回。
除了這兩點之外，更重要的一點是，統(tǒng)治者要用這種辦法籠絡人心。像是戰(zhàn)火頻發(fā)的年代，老百姓被戰(zhàn)亂弄的沒飯轍了，到處爆發(fā)起義。統(tǒng)治者為了表現(xiàn)自己的大度和仁政，也會用大赦天下的方式籠絡人心。
像是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那段時間，平均不到一年就會大赦天下一次。晉惠帝司馬衷更是夸張，這傻皇帝在位17年，大赦天下28次，甚至曾經(jīng)一年內(nèi)7次大赦。
戰(zhàn)火頻發(fā)的時期畢竟占少數(shù)，還有一種常態(tài)化的問題，就是小吏亂搞。
◇ 明代的吏卒
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真正面對老百姓的根本不是皇帝，甚至不是基層官員，而是那些吏，現(xiàn)在話說就是事業(yè)編制或者臨時工。這幫人中，確實有很多人品極差的，這幫人經(jīng)常殺良冒功，看誰不順眼就抓誰，弄了不少冤假錯案。賣炭翁里不就是么？搶走老頭木炭的，就是底下辦事兒的小吏。
這些人在下面作威作福，得罪不少百姓，民間怨聲載道，甚至有些地方爆發(fā)了民變。為了緩解這些社會壓力，皇帝不得不用大赦天下的辦法，把那些罪行不太重的犯人放了，以此緩解社會壓力。
至少也要向老百姓表示，錯跟我皇帝沒關(guān)系，別造我的反，都是臨時工犯的錯。這也是為什么，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老百姓普遍認為皇帝是好的，錯都在執(zhí)行者。
大赦天下這件事兒，歸根結(jié)底就是維護王朝統(tǒng)治的一個手段，要我說屬于揚湯止沸。每次出了事兒，就用這種方式糊弄一下，而不是找到社會動蕩的根本原因。那甭管怎么干，也不能徹底解決問題。社會動蕩的根源，還是在皇帝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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