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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在外打拼的家鄉(xiāng)游子一個寄放心靈歸宿的地方
鄉(xiāng)土文學
作者 | 李瑞生
創(chuàng)作 | 鄉(xiāng)土賒旗（ID：gh_06d145e3125e）
時間過的真快，轉(zhuǎn)眼又到了一年一度秋收冬種的季節(jié)。
2020年對于全球的人們來說，可謂是命運多舛大災大難的一年，然而在家鄉(xiāng)那片廣袤的黃土地上，卻默默地給人們帶來了驚喜與期待，到處洋溢著豐收的喜悅，此時此刻用"我們的家鄉(xiāng)在希望的田野上″來歌唱最合適不過了。
隨著大型農(nóng)機具的推廣使用，秋收的步伐在現(xiàn)代化機械的隆隆聲中被強勢推進，短短幾天時間被各種農(nóng)作物覆蓋的黃土地便露出了它原來的面貌，經(jīng)過短暫休整之后，但等秋分節(jié)氣一到，中原大地便拉開了冬耕種麥的序幕。
此情此景不由地勾起了一段塵封在我記憶中不堪回首也難以忘懷的陳年舊事，仿佛看到了幾十年前在家鄉(xiāng)那片貧瘠的黃土地上亦步亦趨舉步維艱的一套三，它就象定格在我生命里的一副精美圖畫，讓人魂牽夢繞，揮之不去。
生產(chǎn)隊解散的那一年，我們家分得了一頭驢，就象驢的"嫁妝"一樣，隨驢分得的還有一盤石磨、面柜子、粗籮細籮各一個，因為這些驢的家伙什分給別人家也沒有用，其實這些逆潮流而生的東西分到誰家也用不上了，只不過是給它找個合理的歸宿罷了。
自從我家分得了一頭驢，分到牛的人家便小聲地議論著，你一嘴我一嘴，說什么的都有，有人說:"窮人家吧，偏偏分頭驢，這犁地種麥的事呀我看夠嗆"。也有人俏皮地說:"如果靠吼(指驢叫)能犁地種麥的話，他家絕對是第一”。更有人調(diào)侃著說:"走里快了攆上窮，走里慢了窮攆上，不緊不慢走幾步吧，噗噗通一聲又掉進了窮人坑，真是印證了那句老話，他家的窮命運就象他們分的那頭老驢拉磨一樣，永遠也走不出那個圈″。
隨著生產(chǎn)隊的解體，驢拉磨的故事也告一段落，分到我家的驢也從繁忙的磨面事業(yè)中解脫出來了，于是吃飽沒事干的時候便來了精神，驢叫不改的本性又顯現(xiàn)了出來，時不時地練練聲，嗯啊嗯啊地來那么兩嗓子，那高亢渾厚的吼聲頓時響徹大地，晃晃悠悠地飄蕩在小村上空，似乎是想用它豪邁的歌聲來刷存在感，并以此來向人們發(fā)泄心中的不滿，誰說俺老驢拉磨永遠也走不出那個圈，在氣質(zhì)這一塊俺還是拿捏的死死的，不信咱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要說驢的叫聲在牲畜界沒有能出其右者，不管是哞哞叫的老黃牛，亦或是嘶聲短暫的高頭大馬，都無法與之抗衡。騾子就更不用說了，因為壓根就沒有聽它叫過，也許是因為它既沒有可以炫耀的祖先，也沒有可以傳宗接代的子孫，一直處于自卑狀態(tài)中不愿發(fā)聲吧。
看著墁上拴著嗯昂嗯昂亂叫的犟驢，父親一時間愁眉莫展，無計可施。看看離犁地種麥還有些時日，父親也不和家人商量便支張著蓋了一間草房，并腦洞大開地支上了石磨，又請來鍛磨匠鍛鑿了磨盤，想讓閑著亂叫的驢重操舊業(yè)繼續(xù)磨面事業(yè)，大有"反清復明"之勢，孰不知驢拉磨的歷史氣數(shù)已盡，終因現(xiàn)代化磨面機的普及而無人問津。就象《黔之驢》中的驢運到貴州，至則無可用而被放之山上。父親異想天開想讓驢拉磨延續(xù)下去的故事也就無疾而終、嘎然而止了，被歷史的車輪無情地碾壓在滾滾紅塵中。此舉后來這也成了人們茶余飯后談論的一個笑資。
說話間到了秋收大忙季節(jié)，清閑一時的驢此時總算派上了用場，你別說忠厚可愛憨直倔強的驢確實有一股犟勁，一但接到指令，一架子車重達千斤的農(nóng)作物在松軟的土地上被它縱著身子拼命地往地頭拉，雖然力量有限卻非常舍得賣力氣，盡管人們叫它笨驢、蠢驢，但它卻能忍辱負重、從不計較，在秋收拉莊稼這方面確實幫了我們家很大的忙。
一晃，秋收接近了尾聲，左鄰右舍的鄰居們都早早地合計著種麥的事，分到牛的人家都"門當戶對、勢均力敵"的找到了擱犋(包產(chǎn)到戶剛使行單干時，農(nóng)家大多貧苦，牲畜欠缺，農(nóng)具不全，無法獨立完成耕種，需要兩家或幾家合伙，也叫擱犋）伙計，唯獨我家那頭高傲的老叫驢孤零零地拴在墁上嗯昂嗯昂地叫著，試圖想以它美麗的歌聲來吸引鄰居們的注意，然而人們對它的舉動卻視而不見、無動于衷。
這也怪不得別人，因為人家分的都是能犁地耕田的老監(jiān)子(閹割過的公牛)或者是身材健壯的母牛，實力擱哪兒擺著呢，而我家分的卻是個頭不算太大的一頭驢，我們崗上的黃士地土質(zhì)比較硬，犁起來比較費力，顯然驢和牛比起來差距一目了然，誰也不愿意與我家示好擱犋。萬般無耐之下父親厚著臉皮央求老張家與我家擱犋，由于老張與我哥是一擔挑(連襟)，礙于親戚關(guān)系磨不開臉面只好勉強同意。
大家都知道驢拉磨、拉輾、拉車都是它的強項，而對于犁地來說完全是角色錯位，就象小品《策劃》中能下蛋的公雞一樣，不是它的活硬要讓它干，實在是有點免為其難。我們也只能稱贊它為驢中楷模，牲畜界的戰(zhàn)斗驢。
戰(zhàn)斗首先在老張家的責任田里打響。因為老張家分的是生產(chǎn)隊里久經(jīng)沙場、能征善戰(zhàn)、身材健壯的母牛，我們象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就謙讓著讓他家先開犁。
牛驢搭檔首先遇到的問題就是號令不統(tǒng)一，牛右轉(zhuǎn)是噠噠、噠噠，左轉(zhuǎn)是喔喔、喔喔，而驢的右轉(zhuǎn)恰巧是喔喔、喔喔，左轉(zhuǎn)是依依、依依，這樣牛的左轉(zhuǎn)和驢的右轉(zhuǎn)就產(chǎn)生了矛盾，由于套熟的母牛當墑(指有犁地經(jīng)驗的牛走外邊也就是右邊，起到領(lǐng)路的作用)是主角，重新上崗業(yè)務不熟的驢是配角，犁到地頭需要左轉(zhuǎn)時當然以牛的號令為主，牛自然而然地左轉(zhuǎn)往里拐彎，而任性倔強的驢聽到"喔喔″的口令剛要右轉(zhuǎn)時，卻被體積數(shù)倍于自己的老牛不情愿地扛了回來，心情郁悶的驢心里想干了一輩子的革命工作，怎么突然間連號令也改變了方向，真是老革命遇上了新問題，實在是丈二和尚有點摸不著頭腦。因為走錯方向不僅要挨罵甚至會挨鞭子的，驢心里盤算著反正挨打也不是我一個，怨就怨你這老牛惹的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驢見不僅沒有挨打，而且也沒有挨罵，時間一長，驢也逐漸轉(zhuǎn)變了心態(tài)并接受了現(xiàn)實。
盡管驢非常賣力，拼命工作，但犁地這個活實在不是它的長項，大炮桿(掛在犁子前邊一種耕地的工具)牛這一頭始終占據(jù)上風，就算它使出渾身解數(shù)也無法與牛持平，異常吃力的驢走起路來一搖三晃、步履蹣跚，無可奈何只好到這頭喘口氣，到那頭歇一會，犁地整地的速度明顯落后于那些"門當戶對"的鄰居們。
當別人家都犁完種完，稍早一點的麥子甚至都出來了，空曠的田野上依然傳來父親驅(qū)使牲口耙地的聲音:"哈，懟球！扛吧，你鱉子你"實力懸殊左沖右撞的驢總是免不了父親的責罵。
生產(chǎn)隊解散實行單干的第一年，我家的小麥一直種到小雪節(jié)氣，農(nóng)村有句俗語"小雪不露土，大雪不分股"。當別人家的小麥"橫看成嶺側(cè)成峰”的時候，我家的小麥卻如同"蓋著蓋頭羞澀的新娘”遲遲地不肯露出廬山真面目。事后老張感慨地說:"照這樣下去，我們恐怕是連公糧也交不起呀"！父親聽出了弦外之音，知道是我們拖了人家的后腿，滿懷歉意地拍著胸脯說:"放心吧，明年種麥肯定不會是這個樣子，我早想好了對策，你就等著瞧好吧″。
為了兌現(xiàn)給老張許下的承諾，在鄰近各鄉(xiāng)鎮(zhèn)當時風靡一時的牛繩上(交易牲口的場所)不時地出現(xiàn)父親準備買牛的身影。當時的行情是能使的母牛貴的驚人，就連幾個月大的母牛娃也動則上千。囊中羞澀的父親眼光只好瞄準牤牛娃，然而稍微能看上眼的牤牛也要五六百。在萬般無耐情急之下，父親只好又牽回了一頭相對比較便宜的老叫驢，人窮志短，沒錢你就無法任性，在那個拿雞蛋換鹽吃的年代，我無法想象我家哪來的買驢錢，因為我讀初中第一學期的學雜費十三塊六也是在班主任多次催促下，至到期未方才補齊，如果你沒有經(jīng)歷過那個年代艱苦歲月中的辛酸場面，你就不知道生活有多嚴肅！人生有多無耐！
讓人始料不及的是父親居然忘記了"一個槽上拴不下倆叫驢的常識"。兩頭生性好斗的公驢見面就象仇人一樣分外眼紅，互不相讓又踢又咬，無耐喂的時候只好在牛槽旁一頭拴一個，讓它們井水犯不著河水。
我們崗上的地單憑兩頭驢是無法完成耕種任務的，第二年犁地種麥的時候依然是和老張家擱犋。就這樣一種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一套三就應運而生了，具體操作方式是在大炮桿的一頭又掛上一個大炮桿，兩個大炮桿剛好多出一個牲口的站位，兩頭實力弱的驢共用一個大炮桿，以二合一的力量對抗老張家的母牛，不管咋說這招還真靈，三頭牲口相比于那些"勢均力敵″的鄰居們并不遜色，種麥的節(jié)奏總算沒有落后，老張懸著的心終于落地了，父親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麥子一種完，兩頭拴在墁上閑下來的叫驢便開始熱鬧起來，它們就像參加青歌賽一樣互飚高音；有時候又象對山歌一樣，你方唱罷我登場；有時候卻又更象是二重唱，這邊還沒唱完那邊就接上了，唯恐在氣勢上輸給對方，那刺耳的嗯昂嗯昂聲震耳欲聾，大有余音饒梁、三日不絕之氣勢，絕對稱得上過去鄉(xiāng)村一道靚麗的風景，也給平常寂靜的小村增忝了一些生活氣息。
一套三雖然解決了犁地種麥的問題，但接下來的事卻比較棘手。一是兩頭老叫驢喂起來比較麻煩，二是它們已經(jīng)沒有了利潤的發(fā)展空間，對于我家當時捉襟見肘的經(jīng)濟狀況來說，在長達一年的飼養(yǎng)過程中沒有利潤可尋是不現(xiàn)實的，于是父親果斷地處理了后來買入的那頭叫驢。
農(nóng)閑時節(jié)，在人頭攢動熱鬧非凡的牛繩上，又出現(xiàn)了父親準備買牛的身影，其實去之前早已盤算好了，準備買一頭“桿長蹄正身段好”有發(fā)展前途喂到明年種麥基本能使的牤牛，憑著“拱腰驢，凹腰馬，彎彎腿牛不用打”的口決，經(jīng)過仔細審查認真挑選，最后在牛經(jīng)紀清脆而響亮的行鞭聲中(牛經(jīng)紀手中的鞭，鞭桿短鞭身長，就象過去皇帝上早朝太監(jiān)在朝堂門外甩的鞭子差不多，一般人還真甩不響，鞭聲一響就意味著生意成交，不能反悔，有點雷同于現(xiàn)在拍賣行中主持人手中的錘，一錘定音的意思)以五百元的價格買下一頭半大不小的牤牛娃，至今我依然清晰地記得這其中有我二伯"幫牛腿”的錢。
“幫牛腿”是八十年代初生產(chǎn)生隊解散后，實行包產(chǎn)到戶單干時，種地困難的人家互幫互助的一種耕種方式。一些買不起牛又沒有飼養(yǎng)條件的種地戶會主動找有牛的人家兌錢或兌物幫助種地。"幫牛腿″是那個特殊年代產(chǎn)生的新名詞，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歲月的變遷，如今它就象一粒塵埃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茫茫宇宙中。
既然說到了"幫牛腿"，就不由地想多說兩句和我二伯之間關(guān)于幫牛腿的故事。我二伯打一輩子光棍，跟我奶在一起生活，相依為命。單身其實都是有原因的，他性情孤僻，脾氣暴躁，不但魯莽甚至有點自私，父親常說他有點“樓”。記得小時候生產(chǎn)隊里分給他的幾竿濕粉條掛在墁上涼曬，讓我?guī)退粗蛔対M地亂跑的雞子吃，貪玩的我一不留神被雞子叨吃了掉在地上的碎粉條，暴跳如雷的二伯便滿莊攆著打我，嚇得六神無主的我急忙跑回家，到母親跟前以為有了庇護，但還是被他打了一頓方才解氣，現(xiàn)在想起來還有點后怕。
我二伯"幫牛腿″是講好了只兌錢，不參加飼養(yǎng)，也不參與養(yǎng)牛產(chǎn)生利潤的分紅。雖然他只兌了少部分"幫牛腿″的錢，但犁地時必須先給他犁，稍不如意就討要"幫牛腿″的錢，再不然就拿刀吵著要砍牛腿。就跟小孩們在一起玩耍一樣，出現(xiàn)矛盾和分歧時，就翻臉說:"你昨天還吃俺家一塊饃里，還給俺"。看熱鬧的鄰居們都把他當成了一個笑話，父親也不跟他一般見識，什么事情都讓著他，免得觸動他那根發(fā)瘋的神經(jīng)。
到第三年種麥之前，經(jīng)過父親近一年的精心飼養(yǎng)，這牤牛還真氣，居然長得出奇的快，不僅驃肥體壯，而且身材魁梧，鄰居們都說老李今年犁地種麥可是不用犯愁了。父親更是早早的讓它學活，拉著一塊三角形的撈巴石(過去打場掛在石滾后面的石頭)滿莊跑，并教它一些基本的噠噠咧咧左轉(zhuǎn)右轉(zhuǎn)之類的用語。然而此牤牛卻有一缺點，就是除了父親眼里容不下別人(抵人)，拴在墁上的樹上沒人敢解它的牛繩，就連生人從它身旁路過它也橫眉瞪眼，前踢不停地扒著地，鼻子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一副盛氣凌人桀驁不馴的架勢。
真到犁地的時候，一切都不像人們想象的那么美好。依然是和老張家擱犋，由于它桀驁不馴的性格，剛開始父親只好在前面拉著它一起走，畢竟是牛娃沒有長勁，個子不小卻途有其表，犁幾遭地就開始耍賴，牽著不走打著后退，老張說這可咋整，這也不是個辦法呀，父親微微一笑說咱不是還有驢嗎，留一頭驢就是為了防備這種情況的，說話間便回家牽來了驢，依然釆取一套三的模式，老張家的母牛仍然當墑走右邊，牤牛和驢共用一個大炮桿，驢走中間，牤牛走左邊，剛開始就象天鵝、梭子魚、和蝦拉車一樣，勁使不到一起，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磨合倒也勉強湊合，慢慢的才逐步走上正規(guī)，與上次的一套三比起來唯一不同的是，這次要有人牽著走才行。
過去犁地需要一個人專門擓著筐子或蘿頭在前面撒化肥，輪到我家犁地的時候，這一任務主要由我來完成。而套不熟的一套三又必須有人牽著做向?qū)В瑸榱斯?jié)省人力，漸漸失去鋒芒的牤牛便由我牽著邊撒化肥邊在前面遠遠地領(lǐng)著，生怕被它抵著，畢竟一看到它橫眉瞪眼的架勢就有點提心吊膽，步步驚心。
牛有反芻的習慣，有經(jīng)驗的牛把式犁到半響都會停下休息一會，讓它們倒倒沫消化消化草料，牤牛娃子歇一會就不老實開始犯賤，它一犯賤不打緊，牛套驢套就亂成了一團麻，那情景簡直讓人哭笑不得，若與兩頭套熟的牛比起來其中的麻煩程度讓你簡直無法想象也體會不到。
生產(chǎn)隊里一路走來的牛，不管是老犍子或者母牛一般都比較老實，中間休息時即使跳蹄(牛腿站在牛套繩外面)了，只需用鞭桿按住套繩對它說:"蹄、蹄"，它便知道把腿抬起來站在套繩里面，既省時省力又省事。而對于初出茅廬剛?cè)虢臓碚f，簡直就是對牛彈琴，老虎拉車根本不聽你那一套，稍不留神還有踢著你的危險，無可奈何只好重新套過，就這樣我們家在風風雨雨、坎坎坷坷中又艱難地度過了一個種麥季。
當年一套三的壯舉也并非我們一家獨創(chuàng)，鄰近村莊也有不少，它雖算不上勞動人民的智慧，但也是特殊歷史條件下的產(chǎn)物，是勞苦大眾被逼無耐、大膽嘗試的一種耕種方式。
在我的記憶中，一套三的耕種模式好像僅僅持續(xù)了兩年就被父親否定了。父親是在別人家一陣陣的鞭炮聲中被驚醒的，過去我們農(nóng)村有一個習俗，誰家母牛要是產(chǎn)一牛娃，三天之后要放一掛鞭炮以示慶賀，產(chǎn)的要是母牛娃那更是喜不自盡，養(yǎng)一年下來能賣千把塊錢呢，在當時絕對是一筆不菲的收入。對于一個急需經(jīng)濟發(fā)展的貧困家庭來說，只考慮犁地種麥是遠遠不夠的，你還要考慮經(jīng)濟效益，一頭公驢和一頭牤牛顯然不能產(chǎn)生這樣的經(jīng)濟效果，人們常說:"吃不窮、喝不窮、打算不到你就窮″。
于是過罷年，牛繩一開市，父親便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首先以八百元的價格賣了抵人的牤牛，實際到手七百八十元，其中二十元是牛經(jīng)紀的管理費(當時也叫橫頭)，一頭接近成年的公牛喂一年凈利潤二百八十元，若是同樣大小的母牛價格可能會翻一翻。賣完牤牛接著便處理了老叫驢，為什么說處理而不說賣，因為一百九十元的價格實在算不上賣，要擱現(xiàn)在這點錢恐怕連一張能做阿膠的驢皮也買不到。
賣完公牛和叫驢，家里又七拼八揍地終于買了一頭將近能使的母牛。當父親還沉浸在一年下一個牛娃，三天也可以放鞭炮的喜悅之中時，那些生產(chǎn)隊解散時就"門當戶對″的鄰居們早已積攢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悄無聲息地把手扶拖拉機開回了家，更有甚者開回了四輪拖拉機，父親看著這些洋玩意不無感慨地說:"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一步攆不上，步步攆不上啊"！
小時候我總認為日子會很長很長，長大后才知道人都會慢慢變老，歲月似乎是在慌慌張張之中偷走了父輩們的人生，如今把我們拉扯大的那一代老莊稼金、牛把式的父輩們大都已離我們而去，靜靜地長眠在他們?yōu)橹畩^斗一生的家鄉(xiāng)的厚土。而那些被他們使用過的并不遙遠的牲口用語"噠噠咧咧喔喔依依″，以及那個年代"幫牛腿″的故事，也只能成為六零七零八零后的一種記憶，九零后以后的年輕人將不知所云，包括現(xiàn)在的牛馬驢騾也一定會當成耳旁風，感到莫名其妙。隨著日月的更替歲月的流失，將來的人們也只能從教課書上知道驢拉磨牛耕田的故事，那猶如曇花一現(xiàn)的一套三很有可能被他們認為是天方夜談，不可思議。
隨著農(nóng)村經(jīng)濟的飛速發(fā)展，農(nóng)業(yè)機械化也逐步深入到了千家萬戶，老家的農(nóng)村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種地已不再是農(nóng)民的唯一選擇，牛馬驢騾也不再是勞動生產(chǎn)的主力軍，人們不再為犁地拉車而養(yǎng)牛養(yǎng)馬，不再為拉磨拉輾而養(yǎng)驢養(yǎng)騾，它們好象完成了歷史使命似的漸漸地淡出了歷史的舞臺。昔日墁上牛馬成群的現(xiàn)象也逐漸消失了，整個村莊甚至連一頭牲口都很難找到，變得空蕩蕩靜悄悄的，再也聽不到驢吼馬叫的聲音，更看不到地里牛拉車犁地的身影。古老的村莊唯一不變的是世代流傳下來的鄉(xiāng)音和方言，千古不變的民風與習俗，鄰里鄉(xiāng)親的親情韻味，還有那靜靜地陪伴在小村四周承載著一代又一代莊稼人夢想的黃土地。
忘不了那些年走過的青蔥歲月，也忘不了那個年代留給我們的苦澀記憶，更忘不了父輩們一路走來歷盡艱辛的樣子。歷經(jīng)了多少載的花開花落，也度過了無數(shù)個的陰晴圓缺，慢慢的學會了看淡世上的悲歡離合。如今回憶過往，那一幕幕刻在生命里的記憶總能給我疲憊的生活里注入前行的力量！
迎著初冬一輪慘淡的朝陽，薄薄的晨霧無聲無息地彌漫在小村四周，此時此刻我站在家鄉(xiāng)熟悉的田埂上，回首以往，思緒萬千，淚濕眼底。
在迷迷茫茫的晨霧中，我仿佛又看到了不遠處當年父親犁地時那熟悉的背影，步履蹣跚的一套三也正慢慢的、慢慢的向遠處走去，也隱約聽見了父親驅(qū)趕牲口的"噠噠咧咧″聲，那聲音不僅飽含著他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大聲吶喊，也似乎是在訴說著屬于他們那個年代寂寞無耐而又傷心的的歌。
滄海桑田，世事多變，如今我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擓著筐子撒肥的少年，再次觸碰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思念，難以釋懷的依然是那些和父輩們一起走過的日子！
作者簡介
李瑞生，社旗縣太和鎮(zhèn)閆店崗村人，饒良三高畢業(yè)，入伍當兵四年汽車兵，目前在外跑運輸，鄉(xiāng)土社旗鐵桿粉絲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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