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98年,魯定公十二年,兔年(癸卯年)。這一年,《春秋》除了記載薛襄公的死葬和魯定公與齊景公的“黃地會盟”外,濃墨重彩地記載了“魯墮三都”??鬃釉诩緦O(季桓子)手下做官,三個月沒有一點過失。由于政聲好、政績多,借著季孫氏這塊跳板,孔子當上了魯國的大司寇,成為魯國六卿之一,這在當時算是一個奇跡了,因為非公族不得為卿,這是當時不成文的規(guī)定,也是當時魯國的實際情況??鬃訛榍?,首先不是保住位置和享受權(quán)力,而是替魯國“公室”考慮,決定削弱“三桓”,發(fā)展壯大魯國,實現(xiàn)其仁義治天下的政治抱負。具體講,孔丘建議“三桓”拆除他們的都城,以求魯國國君重振久已失去的權(quán)威,這就是著名的“墮三都”計劃。當時,“三桓”對于家臣們不斷地占據(jù)都城跟他們對抗(這是家臣們效法“三桓”對付魯國“公室”的做法)深為苦惱,孔丘的建議似乎是釜底抽薪,根絕家巨擅權(quán)的有效方案,所以一致贊成??墒?,當叔孫家的郈城和季孫家的費城,都拆除了城堡,要更進一步拆除仲孫家的郕城時,清醒過來的仲孫家的態(tài)度忽然改變。不但仲孫家的態(tài)度改變,連都城已拆除了的其他“二桓”,也忽然警覺到不對勁。孔丘建議的拆除都城,固然可以阻止家巨利用,但也毀滅了保護自己對抗國君的力量??浊甬斎徊豢现兄?,他請國君魯定公姬宋親自率領(lǐng)軍隊前去討伐仲孫氏的成邑,結(jié)果大敗而歸,只好眼睜睜看著其他“二桓”把已拆掉了的那兩個都城重建起來。這是孔丘企圖恢復傳統(tǒng)秩序所受的最大挫折?!皦櫲肌庇媱澗痛税胪径鴱U,孔子和“三桓”成為了敵人,不得不中斷魯國仕途和救國理想,與弟子們踏上了周游列國的道路。
“十二年,春,薛伯定卒。夏,葬薛襄公。叔孫州仇帥師墮?quán)C。衛(wèi)公孟彄帥師伐曹。季孫斯、仲孫何忌帥師墮費。秋,大雩。冬十月癸亥,公會齊侯盟于黃。十有一月丙寅朔,日有食之。公至自黃。十有二月,公圍成。公至自侯成。”
孔子老先生用82字記載今年11件事,其中最重要的事情是魯墮三都,這是孔子老先生對春秋時期魯國的最后挽救。
(一)
“十二年,春,薛伯定卒?!?/span>
魯定公十二年,春季,薛國國君薛襄公死了。
這位薛襄公在位期間,于公元前510年和公元前506年參加過兩次晉國主導的“國際會議”,派宰相參與為周王朝修筑成周的工作,按現(xiàn)代某些人的人生功績總結(jié)法,應(yīng)該算得上飽飽滿的榮耀了。但從根本上講,薛襄公和其他小小諸侯國君一樣,對內(nèi)食民脂膏,對外兼打醬油,因其占位而非其愛民留名于青史。
(二)
“夏,葬薛襄公?!?/span>
魯定公十二年,夏季,薛國安葬了薛襄公。
薛襄公,任姓,名定。伯爵,春秋時期薛國國君之一,公元前510年-公元前498年在位13年。
(三)
“叔孫州仇帥師墮?quán)C?!?
魯定公十二年,夏季,魯國大夫叔孫州仇帥師毀掉了郈邑。
仲由(子路)做季氏的家臣之長,準備毀掉三都。三都分別是魯“三桓”采邑,季孫氏的費、叔孫氏的郈、孟孫氏的成。此時三都之宰各自控制三都,凌駕于三家之上。南蒯(kuǎi)以費叛,季孫甚為苦惱;侯犯據(jù)郈(hòu,今山東泰安市東平縣彭集鎮(zhèn)),兩次圍攻不能攻克(詳見【閑話春秋】之二百三十六),子路因勢利導,所以叔孫、季氏能從其言,叔孫氏(叔孫州仇)毀掉了郈邑。
子路的行動,實際上是其老師孔的執(zhí)政理念,即削弱“三桓”,恢復“公室”地位,理順君臣關(guān)系,推動魯國發(fā)展??鬃右谩懊總€人的家中不能收藏武器,封邑內(nèi)不能有超過百雉的城墻”這個古制,作為說服“三桓”拆毀各自城邑的依據(jù)。一雉是多少呢?五板是一堵,五堵為一雉,百雉就是一座城了。
(四)
“衛(wèi)公孟彄帥師伐曹?!?
魯定公十二年,夏季,衛(wèi)國大夫公孟彄帥師討伐曹國。
衛(wèi)國的公孟彄(kōu,公孟縶zhí之子)領(lǐng)兵攻打曹國,攻下郊地(曹邑,今山東省菏澤市境內(nèi))。軍隊回國,滑羅走在最后。沒有離開曹國,滑羅并不從隊伍里退到最后。他的御者說:“殿后而待在隊列里,恐怕是缺乏勇氣吧!”滑羅說:“與其空有勇猛之名,寧可讓人說我沒有勇氣?!?/span>
衛(wèi)國討伐曹國,可能的原因是曹國現(xiàn)在還跟著晉老大混,這在天下過半已服齊的形勢下,很容易招來“黨同伐異”戰(zhàn)爭。
(五)
“季孫斯、仲孫何忌帥師墮費?!?
魯定公十二年,夏季,魯國大夫季孫斯、仲孫何忌帥師毀掉了費城。
季氏準備毀掉費邑,費宰公山不狃(子洩,)、叔孫輒(不得志於叔孫氏)率領(lǐng)費邑(今山東臨沂市費縣西北上冶鎮(zhèn))人襲擊魯國國都曲阜。魯定公和季孫等三個人(指季孫、叔孫、孟孫)躲進季氏的宮室,登上武子(季武子)之臺。費邑人進攻,沒有攻下。費邑人已經(jīng)攻到了魯定公的附近??鬃樱ㄖ倌釙r為司寇)命令申句須、樂頎(qí)下臺反擊,費邑人戰(zhàn)敗。國內(nèi)的人們追上去,在姑蔑(今山東省濟寧市泗水縣泉林鎮(zhèn))打敗了他們。公山不狃、叔孫輒逃亡齊國,于是就毀掉了費邑。
將要毀掉成邑(郕,今山東泰安市寧陽縣東莊鄉(xiāng),魯國北境),成宰公斂處父(公斂陽,)對孟孫(仲孫何忌)說:“毀掉成邑,齊國人必定可以直抵國境北門。而且成邑是孟孫氏的保障,沒有成邑,這就是沒有孟孫氏。您假裝不知道,我不準備毀掉?!?/span>
(六)
“秋,大雩?!?
魯定公十二年,秋季,魯國舉行求雨的大祭祀。
求雨得雨為雩,求雨無雨為旱。周歷秋季,夏歷夏季,正是農(nóng)作物生長關(guān)鍵期,魯國干旱,只有求諸上蒼了!
(七)
“冬十月癸亥,公會齊侯盟于黃?!?
魯定公十二年,冬季,十月二十七日,魯定會與齊景公在黃地舉行了正式會晤,并舉行結(jié)盟儀式。
去年魯國與鄭國講和,并派大夫叔還到鄭國結(jié)盟(詳見【閑話春秋】之二百三十七),魯國結(jié)束了長達160年“親晉”外交政策,今年在黃地(齊地,今山東省淄博市淄川區(qū)東北)與齊景公會盟,這是鞏固齊魯聯(lián)盟,明確地向齊國表示友好,向晉國表明絕交。親友越交越親,越疏越遠。
(八)
“十有一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魯定公十二年,冬季,十一月初一,發(fā)生了日食。
按現(xiàn)代歷法推算,此次日食發(fā)生在公元前498年9月22日,是日環(huán)食。漢代之后的腐儒們將隨后發(fā)生的晉國三大夫帶著封邑叛亂、楚國滅亡頓國和胡國、越國打敗吳國等歷史事件歸功于這次日食,牽強附會罷了。
(九)
“公至自黃?!?nbsp;
魯定公十二年,冬季,魯定公從黃地回到魯國。
魯定公在黃地與齊景公會盟后回到魯國,這是魯定公的改弘更張之旅,此舉將魯國這趟列車搬出了祖先即定的軌道,駛向了新的未來,這也算是改革吧。如此“豐功偉績”,魯定公怎么能不在祖廟中向列祖列宗報告一番!
(十)
“十有二月,公圍成?!?
魯定公十二年,冬季,十二月,魯定公帥師包圍了成邑。
不是國都,一般是不用“圍”字的。這里說包圍,是在夸大魯定公的武裝力量。但事實上,魯定公并沒有攻克成邑(郕,今山東泰安市寧陽縣東莊鄉(xiāng),魯國北境)。
(十一)
“公至自侯成。”
魯定公十二年,冬季,魯定公從成邑回到國都。
魯定公此舉是按孔子老先生“墮三都”的計劃行事,季孫氏的費、叔孫氏的郈兩邑已經(jīng)毀掉了,到了仲孫(孟孫)氏的成邑時,聰明的成宰公斂處父看出了孔子的意思圖,說服孟孫何忌將成邑放棄了毀城決定,成邑保存下來,費邑和郈邑也很快得到恢復??鬃託У簟叭浮辈梢?,釜底抽薪,削弱“三桓”勢力和實力的“墮三都”計劃失敗。
魯定公的失敗,是魯國“公室”對“公族”斗爭的失敗,告祭于祖廟,有愧于列祖!
讀點春秋,知點禮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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