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中旬，我受邀去蘇州講課。課余，接待者提出一同游覽“夜姑蘇”。因來蘇州多次、已飽覽諸多景物，我決定“獨自散行”。
黃昏，蘇州小雪飄舞。八角銀花，擁攬古街周邊的江南綠植。景迷茫、橋彎彎，偶見小舟駛過、花傘隱現。茶樓評彈入耳……
不知不覺來到蘇州古城墻博物館。剛要閉門的館員，恰巧是聽我講課的學員。于是，驚喜呼喚、熱情迎入，引領觀覽展品。
凝視城墻、城門、城磚、城河等殘缺零落的古建遺跡，博物館承載城市文化基因特征顯而易見。千年姑蘇，城貌是厚重的序言。
蘇州環(huán)城最早亮相，應在戰(zhàn)國時期。一代名將伍子胥相土嘗水、象天法地、營建防御體系，在江南重地筑吳大城。由此誕生水陸城門8座，包括平門、齊門、婁門、匠門、蛇門、盤門、胥門、閶門。當時，城貌高偉、護城河深、甲士威武，固若金湯。
歷經多次劫波、遭遇千年風雨的古城建筑，而今被聚集、濃縮、復制、修復……僅剩九龍一爪，留下百代史話，千年一嘆。
漫步歷史展示地的高處，我向遠方凝望。似看到飛雪深處，曾任蘇州刺史的一代詩人韋應物佇立古城一隅，望著飛鳥投林、暮色暗淡，吟出“凄涼千古事，日暮倚閶門。”
引我瀏覽的館員，看我用情，微笑走來，請我在博物館附近一家老字號食店小坐。
一壺碧螺春、幾碟干果擺上，我們的話題，在蘇州古城墻上縈回。直到店家端來蘇州糖年糕，話鋒漸轉，把蘇州古城墻與年糕起源疊加，一段生動記述，也閃現眼前……
公元前522年，荒淫誤國的楚平王殺害伍子胥父兄，子胥決心復仇，助闔閭殺了吳王僚，領兵攻破楚國的都城郢都（今湖北宜昌枝江市一帶）。
闔閭之子夫差即位后，得意忘形。伍子胥因大力主張“聯(lián)齊伐越”，被夫差疏遠，繼而冷淡。他預測前景黯淡，國家面臨危難，對親信留下一言：“我若被害，敵兵必來攻城。倘若城困無援、民饑無食，可在城門下掘地得食。”不久，一代忠良伍子胥遇害。越王勾踐圍困吳國都城（今蘇州一帶）。在炊斷糧絕之際，有人忽想起“掘地得食”的遺囑。于是拆城挖地，發(fā)現堅韌的城磚原來是糯米蒸熟后壓制而成的，用此“磚”蒸煮而食，挽救了數十萬人生命。戰(zhàn)事平息，恰值歲末年初，當地有心人，把深秋時分采摘的桂花，加蜂蜜釀造為甜醬，均勻涂抹在糯米甜糕的夾層，當作迎新春的美食。于是，桂花糖年糕面市、人人喜愛，傳承至今……
閑敘至此，窗外已呈夜色。紛紛揚揚的雪花愈發(fā)稠密。我在想，無論多堅固的城池，因人們貪欲、嗔怒、抗爭、殺戮……陸續(xù)坍塌毀損。而甜軟、香糯、清素，彌散果香且有祝福意味的年糕，卻瀟瀟灑灑綿延千年。個中情由，但愿有心人能感悟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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