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建榮】我的語文教學開始改變。
我注重學法指導,我精簡課本教學時間,我大力推廣傳統(tǒng)文化。在我?guī)О嗟娜陼r間里,我有自己的“三年規(guī)劃”:第一年唐詩宋詞,第二年經(jīng)典古文,第三年經(jīng)典小說。
【陶繼新】“精簡課本教學時間”符合語文教學的規(guī)律,因為當下不少語文教師對原本簡單的白話文,采取了繁瑣之講的方法,以至有的時候出現(xiàn)了“你不講我還明白,你越講我越糊涂”的尷尬局面。其實,這些內(nèi)容是不必要老師太多之講的。您前面談到的韓興娥,兩周就教完一本小學語文教材,然后則進行“課內(nèi)海量閱讀”,從而讓學生去學更多與更加優(yōu)質(zhì)文章。而您的三年規(guī)劃,其實也是從教材中突圍的。而且您選的內(nèi)容非常好,純?nèi)坏慕?jīng)典。經(jīng)典中不但搖曳著智慧的光華,也多流瀉著思想的要義。正是在經(jīng)典的誦讀中,學生慢慢地擁有了優(yōu)質(zhì)的語言,也有了真善美的品格。從這個意義上說,您現(xiàn)在的語文教學是大語文教學,而且是惠及學生一生的經(jīng)典語文教學。
【戴建榮】因為要花大量的時間去誦讀,很多家長不理解,很多同事不理解,質(zhì)疑質(zhì)問聲如潮水般涌來,我只能默默地堅守著。
【陶繼新】家長的質(zhì)疑當在情理之中,當年韓興娥老師開始改革的時候,也有家長的質(zhì)疑。因為一些家長只關注孩子的考分,而不知道通過海量閱讀與經(jīng)典吟誦,會為孩子積淀下一大筆文化,再過幾年之后,那些有質(zhì)疑的家長,看到自己的孩子再學語文的時候如此輕松與愉悅,才開始感謝韓興娥老師。所以,您的堅守一方面說明您堅守的是正確的語文之道;另一方面,您也在等待,到了一定的時候,這些家長也會反過來感恩您的。
【戴建榮】不會忘記,在學校吟誦班里,一位一年級的小男生在經(jīng)過30分鐘的吟誦《登鸛雀樓》之后“噌噌噌”地爬上了課桌,我不解地問他這是為什么,他稚氣地反問我:“你不是要我更上一層樓嗎?”
不會忘記,在和學生們一起吟誦《詩經(jīng)》里的《螽斯》之后,班里的“小才女”席依霏給我看她的日記——《我教奶奶吟詩》:一下午,我和奶奶都在吟《螽斯》。奶奶搖頭晃腦地吟著吟著,我猛然發(fā)現(xiàn),在奶奶僅有的兩顆大門牙上印著兩個字——詩經(jīng)。
更不會忘記,在經(jīng)過了三年的“規(guī)劃”之后,小才子吳宇峰面對自己的偶像諸葛亮,寫下了《嘆諸葛——人生如白駒過隙》,文中寫道——
夕陽在發(fā)出最后一絲光輝,那是黑暗的預兆。這時,你不由得感嘆——人生就像白駒過隙。一陣痛楚從心里生起,使你的微笑有些黯淡。你很清楚,在往后的日子里,一統(tǒng)天下對于自己來說,似乎已遙不可及,但你仍不愿放棄,哪怕是掙扎不已。
燈滅了。你,進入了夢鄉(xiāng),也許,是個永恒的夢……
又一屆的學生潘天一也是在三年之后,面對學長吳宇峰的文字,寫下了為自己的偶像周瑜的爭鳴——《話周瑜——不許英雄見白頭》,文中寫道——
誓言依舊。征六郡,鎮(zhèn)巴丘,定霸業(yè),踞江南,十年間,你天下聞名。如今赤壁大勝,即將要得巴蜀二分天下之時,命運卻無情地跟你開了個玩笑,讓你和十年前倒下的好兄弟孫策一樣,無奈地倒下了。
誓言依舊。你自始至終都對得起孫策。即使二分天下的夢想成了泡影,即使孫家旗幟飄揚在中原各處的景象成了泡影,你也已經(jīng)用盡了你全部的能力來實現(xiàn)曾經(jīng)的誓言。你應該覺得高興和欣慰。
誓言依舊。即使箭瘡在隱隱作痛,你卻真正感到了一種放松。戎馬一生,為自己和兄弟的夢想奮斗。戰(zhàn)場上的你意氣風發(fā),生活中的你擁有一切,你是頂天立地的周郎!
“伯符,我終究還是沒能站到洛陽城上。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天命如此,我實在難以違抗。但愿世間有輪回,來生兄弟再攜手。”
你滿足而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你睡著了,睡得很熟,很熟……
誓言依舊,不許英雄見白頭。
面對學弟的“戰(zhàn)書”,吳宇峰捎來了回信,為學弟作注——
孫策,字伯符,吳都富春人也,孫堅之子,孫權長兄,號“小霸王”。傅子曾曰:“孫策為人明果獨斷,勇蓋天下,以父堅戰(zhàn)死,少而合其兵將以報讎,轉斗千里,盡有江南之地,誅其名豪,威行鄰國。”建安五年四月,孫策出獵,騎上等寶馬,馳驅逐鹿。叢中躍出三人,射出箭支,策躲避不及,面頰中箭,后逝。享年二十六歲。
噫,策逝早矣!
【陶繼新】看您的學生所寫的文章,感慨萬千!如果不是讀了那么多的經(jīng)典,他們絕對不可能寫出如此精彩文字與如此深邃內(nèi)容的。其實,每一個孩子都有著巨大的發(fā)展?jié)撃?,可是,現(xiàn)在一些教師的語文教學,把學生的這種潛能壓抑下去了,甚至扼殺了。遺憾的是,這種悲劇迄今還在演繹著,而有的語文教師卻渾然不知,學生更是不知其所以然了,家長則認為是取得高分的必須之為,甚至有的專家也認為這才是語文教學的正道。鳴乎!語文教學的悲劇,還要持續(xù)多久?
不過,我也看到了希望,從陳琴、韓興娥和您的教學中,不正是行走在語文的正道上嗎?固然,這也會遭來非議,可是,那不可怕,因為你們讓孩子們在最美好的童年時代,學到了他們本應學到了東西,并讓他們享受到了學習的快樂。設想這些孩子到了初中、高中以及大學再學語文的時候,非但不會感到困難,反而會在遠遠超越一般同學的時候,幸福地享受著其中的奧妙呢!
【戴建榮】如今,潘天一為了回信,苦讀《曹操》之中;如今,老師們理解我了,他們愿意和我一起做這樣的《規(guī)劃》;如今,家長們支持我了,他們和孩子們一起誦讀著我的《規(guī)劃》。
我喜歡語文教學,我慶幸我能這樣堅持,我更慶幸我在堅持之后擁有了一種享受語文教學的心境。
【陶繼新】這是一種必然的結果,只不過來得遲了一點而已。不過,您不要急,他們對您的感恩還在以后,而學生的快速成長更會讓您感到一個為師者堅守正道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