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擊上方藍(lán)字關(guān)注:思與遠(yuǎn)方
發(fā)布有思想 有情感 有啟迪的文章
思與遠(yuǎn)方: 國家 社會 生活 責(zé)任
故 事 簡 介
南方以南有生我養(yǎng)我的故鄉(xiāng),西北以北是我守護眷戀的地方。我不是某一個人,我是一個群體。我的名字叫軍嫂。我們聚少離多,我們扶老攜幼,我們遠(yuǎn)離都市和父母,我們的字典里全是犧牲和奉獻(xiàn)。想把我們的故事講給你聽,其實我們和你沒什么不一樣,都愛著一個他,都守著一個家。等娃長大,再和我的他一起走天涯。本文講述年輕女孩廉慧和駐守在西北的戀人劉昊的情路歷程。我是廉慧,這是我十四年隨軍守邊防的回憶錄,我又不是廉慧,故事里還有我身邊許許多多軍嫂的身影。 文 / 李 玫
“慧慧,你真的要去找劉昊嗎?你連個具體地址都沒有,你怎么找?”文婷看著面前一臉決然的好友,滿是關(guān)心。“嗯!必須去,我要找他問個明白!”廉慧狠狠喝了一口啤酒氣咻咻的說:“兩年呀,整整兩年,我追他一年不說愛我,戀愛一年不說愛我,這倒好,說因為愛我要分手!他這是耍我呢還是瞧不起我!”啤酒瓶重重的拍在桌上,毛豆花生的殼灑了一地。“婷婷,我怎么就這么喜歡他!他憑什么,仗著自己帥就可以這么欺負(fù)人嗎?我不服!我不服!”“婷婷,我是不是傻?劉昊是不是覺得我傻?說什么太艱苦了,就要分手,這個理由你信嗎?反正我不信。我不想當(dāng)傻瓜,去他的劉昊,分就分,可我要去問個明白,別他媽他變心了還說是為了我好!”文婷嘆氣,從好友手里奪下酒瓶,把她攬在懷里,胳膊上廉慧的淚滴打在上面一片滾燙。“好好好!咱們不當(dāng)傻瓜??墒?,他連電話都換了,你怎么去找他?中國這么大,艱苦的地方多了,你總不能一個一個的去找吧。就怕你都成老太太了還找不到呢。”廉慧摸索半天,從帆布包里拿出手機,點開一條彩信,打著酒嗝說“婷婷,我不傻,姐聰明著呢,你看,這是他發(fā)給我的分手短信。三個月了,整整三個月,就這么張照片,就一句太苦了就想和我分手?美得他!”廉慧用手指戳著鍵盤,想把照片放大,半天才在文婷的幫助下點開。“婷婷,你看,那個小二樓,對,就那個一片破土屋后面的小二樓。‘苦水鎮(zhèn)’姐這眼神不是吹,當(dāng)年能看上他劉昊,還能找不出點線索?平頂土屋,肯定在西北,西北的苦水鎮(zhèn)有駐扎部隊的就一個,姐找了三個月,姐終于找到了,呵呵,呵呵……劉昊,劉昊,我讓你跑,你跑到天邊姑奶奶也要把你找出來。”噗通一聲撲倒在滿是油污的小桌上不省人事。文婷撿起從廉慧手里滑落的手機,艱難的扶起比自己高了一頭的廉慧,跌跌撞撞向宿舍走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廉慧弄回宿舍。她一邊給廉慧擦洗一邊說:“劉昊欺負(fù)你,你就欺負(fù)我,我真是欠你的。別哭了,睡著了還哭,瞧你這出息!”第二天一大早宿醉后的廉慧滿臉憔悴。她拉著皮箱跺著腳說:“婷婷你這大烏龜,能不能快一點,萬一誤了火車可怎么辦?求求你了大姐,你就去旅游幾天,不用帶這么多東西。”文婷瞥了她一眼,一邊東挑西揀一邊慢吞吞的說:“你去會情郎,要讓我來打掩護,現(xiàn)在還嫌棄我,惹急了小心我不去張家界,我直接回家去,看你怎么給你爸媽交代。”“姐,我的姐,我錯了,我錯了。您老慢慢來,我不急。您可千萬不能半道撂挑子,我爸媽那里可就全靠你了。您慢慢收拾,您老看還要帶啥我?guī)湍谩?/span>”廉慧一秒變狗腿。文婷滿意了,嗤笑一聲,站起來說:“行了,走吧。瞧把你急的。知道了,咱倆國慶一起去旅游,每晚一起給家里打電話,一定不讓我爸媽去你爸媽那露餡。真是欠你了,打小替你背鍋,現(xiàn)在為了你連家都不能回。”兩個女孩一路斗嘴一路打鬧,到了車站,廉慧的火車即將開動。站臺上,文婷突然一把抱住了廉慧,在她耳邊說:“我的傻姑娘,別太為難自己,這次去就當(dāng)給自己散心。不管能不能找到,不管他是不是變心,一定好好愛自己。你要是難過,我也不開心!”廉慧同樣用力的抱著文婷,笑道:“你放心!他要真變心了我就騎著馬唱著歌一路撒歡兒回來。我這樣的好女孩,喜歡的人多了去了。他不要是他眼瞎。唉,婷兒,你等著,帶不回劉昊我還能帶特產(chǎn)回來呢,那么偏僻的地方出產(chǎn)的東西你肯定沒吃過,你這個吃貨有沒有一點期待?”文婷捶了她一拳,嗔怪道:“沒心沒肺的臭丫頭,把人家好不容易醞釀的離愁都給弄沒了。滾蛋吧,早點找到你的帥哥,早點回來。”“你去張家界也注意安全,記住了,電話短信不能斷。我走了,回來見。”2006年的西北少有人去,即便是國慶長假,空蕩蕩的車廂也和擦肩而過的其他車次的爆滿對比鮮明。這是廉慧第一次獨自出門,從長沙到西北邊陲的苦水鎮(zhèn),車程47個小時。一路上景色不斷變化,從潮濕蒼翠的的長沙穿過楚地慣有的迷霧,車窗外越來越開闊,土地越來越平坦,而樹木的綠色也漸漸少了一些鮮嫩。等到火車翻越了秦嶺,車窗外又開始群山重疊。這些山雄偉,厚重,沒了南方山水的清秀,卻多了一些磅礴的氣勢??删褪翘氖徚?。土黃色的山裸露在碧空下,偶爾有土黃的漩渦拔地而起,同車的老人說,那是起風(fēng)了。廉慧看得稀奇,她自小生長在南方,鐘靈毓秀見得多了,卻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朗闊。正看得出神,突然覺得鼻孔里一陣溫?zé)幔?/span>“吧嗒”一聲,兩滴鮮血滴落在車窗前的小桌上。廉慧連忙起身,手忙腳亂的扯出衛(wèi)生紙,笨拙的往鼻孔里塞去。“姑娘,第一次去西北吧?”同車的阿姨忙上來幫忙。阿姨50多歲,據(jù)說要去蘭州看望娘家的母親,這一路走來和廉慧也算熟悉。“這南來北往的人我也見多了,第一次北上大多數(shù)人都會流鼻血。一看你就是南方孩子,大西北干得很,可不就不適應(yīng)了。”說著扶著廉慧到盥洗處用涼水激鼻梁和太陽穴,完了又扶著她仰著頭坐回到鋪位上。阿姨一邊給廉慧卷紙捻子讓她塞上,一邊問:“小姑娘還在上學(xué)吧?是趁著國慶長假出去玩嗎?也不找個伴兒,幾千里路可不比在家。”廉慧濕漉漉的頭發(fā)可笑的耷拉在耳旁,被打濕的劉海貼在腦門上,配著她圓乎乎略帶嬰兒肥的臉頰,越發(fā)顯得憨態(tài)可掬。她一邊扶著鼻孔里的紙捻子,一邊說:“謝謝阿姨,我已經(jīng)大三了,我要到西北看我男朋友。”“難怪呀。你們這個年齡的孩子,叫什么‘有情飲水飽’,是這個名字吧?前幾天還看我家兒子在看這個電影。阿姨也年輕過,阿姨懂。你男朋友在哪里呢?如果在新疆,你這趟過去見個面差不多也該回來上學(xué)了,你這時間怕都在路上了。”阿姨好奇地問。廉慧看阿姨談興正濃,忙請教:“阿姨,您說您是西北人,那您知道苦水這個地方嗎?我男朋友在那里當(dāng)兵。”“苦水呀?我想想。”阿姨沉思道:“你還別說,我還真路過過一次。小姑娘,阿姨提前給你說你好好考慮一下,這連蘭州都沒到你就流鼻血了,真到苦水,就怕你要哭著往家跑了。”“阿姨,您說說吧,您可別小看我,不就干一點嘛,多吃點水果多喝點水就好了,我有準(zhǔn)備。”“苦水在甘肅小有名氣吧,卻不是什么好名聲。‘天上無飛鳥,地上不長草,風(fēng)吹石頭跑’這幾句說的就是苦水。那地方風(fēng)真大,一年四季北風(fēng)呼呼的吹,夏天是40多度的熱風(fēng),冬天是遮天蔽日的黃風(fēng),那地方被風(fēng)刮得連草都長不了,更別說莊稼了。好像是因為有個兵站轉(zhuǎn)運物資,有活干才聚集了些人,小鎮(zhèn)子人不多。兩條巷子,幾家小店鋪。沒親眼看真不敢相信現(xiàn)在還有那么窮的地方。”阿姨的話把廉慧的思緒帶回到三個月前,她拿出手機,看著一片蕭條的照片,輕輕撫摸:“劉昊,你說太苦了不忍心我受苦,你說你愛我才愿意放手。可是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會受不了?你這個大壞蛋,瞧不起人的沙文豬,你等著,我一定會讓你知道我廉慧不是你眼中的嬌花,我也可以是樹,和你一起,并排站立!”廉慧打小有個毛病,七情上臉。這會兒想得癡了臉上表情實在豐富。一會兒擰著眉,一會兒咬著牙,一會兒又癡癡地傻笑,把阿姨逗得直樂:“小姑娘,第一次談戀愛吧?人呀總是要在摸索中長大,自己走過的路才知道腳下有沒有石子兒。去看看也好,趁著年紀(jì)小后悔還來得及。”廉慧不樂意了,嬌嗔了阿姨一眼說:“阿姨,您怎么也瞧不起人?別看我年紀(jì)不大,可我最不怕苦。能有多苦?好歹都是21世紀(jì)了,別人能過,我也能過!”阿姨搖搖頭,覺得對陷入熱戀失去理智的小女孩講道理沒意義,就換了個話題:“瞧你這癡癡的小樣,男朋友是不是個大帥哥呀?我看呀,你的魂都給勾沒了。有沒有照片?讓我這老婆子開開眼。”廉慧雀躍著跳到阿姨身邊坐下說:“阿姨,您太聰明了,我男朋友特別特別帥,這么給您說吧,打我出生就沒見過這么帥的人。”說著翻開手機一張張?zhí)魭?。阿姨繼續(xù)打趣道:“能有多帥?劉德華?金城武?謝霆鋒?”廉慧一邊看手機一邊說:“阿姨,看不出您還挺新潮的呀,不過您的審美可不怎么樣,那些大明星也能叫帥?都是小白臉,我最不稀的看。您等著,我讓您驚艷一把,讓真正的男人來挽救一下您的審美!”阿姨笑得倒在鋪上直揉肚子:“小丫頭,口氣挺大,才見過幾個人還就真正的男人??炷脕?,阿姨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我來鑒定一下。”廉慧終于找到一張劉昊的照片,心里有點發(fā)酸。兩年了,除了軍訓(xùn)結(jié)束后的全班合影,她居然沒有和劉昊在一起的照片。合影里那么多人,穿著軍裝的劉昊站在一群姹紫嫣紅里,臉龐卻是模糊的。還好,有一次趁劉昊不注意,她翻拍了他的證件照,藍(lán)色的背景下,面無表情的劉昊居然有一種說不出的生動。廉慧要面子,不肯說沒有別的照片,繼續(xù)和阿姨抬杠:“檢驗顏值最有效的方法是看證件照,證件照里的終極關(guān)卡是板寸。您看,是不是很帥。”阿姨拿過手機,細(xì)細(xì)端詳。照片里的男子有著小麥色的皮膚,棱角分明的臉龐配著濃黑的劍眉,襯得一雙眼睛也格外有神。鼻梁高挺而筆直,深刻的人中,略微抿著的嘴角,不動聲色,卻不怒自威。一頭短且硬的頭發(fā)不穿軍裝也能讓人想到軍人。阿姨說:“小丫頭真沒吹牛,果然是個帥哥。都說相由心生,這隔著照片都能看出來小伙子的一身正氣。可惜穿上軍裝就身不由己了,你要能吃苦說不定還真是良配呢。”廉慧高興了,美滋滋的拿過手機,摸著照片上的眉眼回憶起和劉昊的相遇。那是大一,剛報道完地頭蛇廉慧就給宿舍里的女孩帶來一個不幸的消息:“聽說了沒,我們這批擴招的學(xué)生學(xué)校不滿意,打算給我們一個下馬威,第一招就是延長軍訓(xùn)。”姑娘們一下子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延長?往年都是一個月,今年要變了么?”“你快說呀,延長多久?三個月?兩個月?不會是半年吧?”“我們又不是軍校,怎么會有半年那么久。廉慧,你快說,還有啥消息。”廉慧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據(jù)我所知,軍訓(xùn)時間翻倍,兩個月!”宿舍里慘叫連連,廉慧繼續(xù)打擊:“這次的教官可不是武裝部里的好脾氣大叔們了,據(jù)說請的工程兵學(xué)院大三的學(xué)生,好多都是戰(zhàn)士出身,大老粗,可不懂什么憐香惜玉。”慘叫聲再次升級。“最最最重要的,”廉慧停下來,等大家都眼巴巴的望著她,才繼續(xù)說道:“全軍事化管理,沒有雙休日,國慶節(jié)不放假!除了期盼天降暴雨,一天都別想偷懶。”舍友們連哀嚎的欲望都沒有了,一個個都覺得生無可戀。文婷拿出個鏡子,顧影自憐:“完蛋了,九月里長沙可熱著呢,暴曬兩個月,我這吹彈可破的肌膚可就遭殃了。”隔壁床內(nèi)蒙的女孩說:“我倒不怕曬,可長沙也太悶熱了,我坐在屋子里都喘不上氣,軍訓(xùn)又跑又跳我會不會窒息呀?”女孩子總愛嘰嘰喳喳,廉慧可沒心思和她們一起抱怨,她在計劃怎樣才能逃脫軍訓(xùn)。不然讓老爸給打個招呼?連忙搖頭否定掉。就自己老爸那迂腐的樣子,別到頭來對她“加量不加價”適得其反。廉慧決定見招拆招,又不去當(dāng)兵,好好地搞什么軍訓(xùn)。第二天操場集合,草綠色的軍訓(xùn)服被東倒西歪的女孩們穿得皺皺巴巴格外狼狽。寬大的衣服遮住了年輕的身體,別說什么曲線,五步之外簡直男女莫辨。難看也就罷了布料還不好,濕熱的天氣里一出汗就粘在身上,像裹了一層塑料,悶悶的透不上氣來。廣播響起,不知道哪個領(lǐng)導(dǎo)的聲音說:“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工程兵學(xué)院的教官們!”廉慧扯著脖子看,只見一個小方隊在一二一的口號聲中跑步過來。如同裝了剎車一般刷地一下停在主席臺前,整齊劃一,不偏不倚。原本沒個站相的學(xué)生被鎮(zhèn)住,不由自主把身體站直,脊背也努力挺直了些。廉慧也不例外,她咽了口口水,自言自語:“奶奶的,太帥了吧。這才是爺們!”聲音不大,可還是被文婷聽見。她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廉慧,低聲說:“雖說咱們法學(xué)院陰盛陽衰,可你這么說也太打擊我們親愛的男同學(xué)了吧。”廉慧瞪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繼續(xù)看著操場。隊列中走出一個人,小跑到主席臺前向領(lǐng)導(dǎo)匯報,隨著臺上一聲歸隊,原本四四方方的教官方隊如同安裝了程序迅速分散,向各個班級跑來。跑步,立定,敬禮。年輕的教官聲如洪鐘:“各位同學(xué),大家好,我是2004級法學(xué)院經(jīng)濟法專業(yè)新生教官,我叫劉昊!今天起我將對大家進(jìn)行為期兩個月的軍訓(xùn),下面我把軍訓(xùn)期間的注意事項規(guī)章制度給大家講一下......”教官還在那里說著話,可廉慧覺得她什么都聽不到了,她進(jìn)入了一個卡通世界,教官的身上冒著無數(shù)的小桃心,而自己不爭氣的心也越跳越劇烈。“聽清楚了沒有!”教官一聲爆呵把廉慧從花癡狀驚醒。她連忙吸溜了一下流到嘴角的口水,大聲回答:“聽清楚了!”懶洋洋有氣無力的回應(yīng)中廉慧的聲音格外突出,文婷看著她亢奮的樣子,暗想:“完了,這傻大姐發(fā)春了!”廉慧向來果敢,那種從未有過的心跳讓她確信自己戀愛了,不,目前是單戀。原來真的有一見鐘情,只一眼她就相信自己內(nèi)心的選擇,這個人她要定了!上午解散,只有一個小時的午休時間,文婷累得飯都吃不下,只想在床上躺著,可廉慧卻雙眼冒光面色桃紅的擠了上來。文婷說:“他再帥也是個魔鬼,這么折磨人,全負(fù)分。”廉慧像沒聽見文婷的抱怨似的繼續(xù)說:“他可真好看,每次他看我的時候我都覺得我要爆炸了一樣。他的眼睛里有光,有火,一下子就把我點燃了。”文婷拿起枕頭向她丟去:"咦!好肉麻。你瓊瑤看多了吧!拜托你醒一醒,連人家有沒有女朋友都沒搞清楚就開始花癡,別把你的初戀揮霍在單戀上。”廉慧順勢抱枕頭躺在文婷身邊,繼續(xù)囈語:“婷婷,你聽見了嗎?我的心跳的好快,我覺得我的愛情來了,我要好好把握,我要讓他愛上我,必須的。”文婷嘆氣,不顧悶熱把毛巾被捂在頭上不想搭理這個智商明顯不在線的好友。想到這,廉慧不好意思的笑了。當(dāng)年自己可真是色女呀。可是不也有句話說愛情始于顏值,敬于才華,合于性格,久于善良,終于人品。如此說來,自己被劉昊的相貌打動也算是情有可原。廉慧開始了她的追愛之旅,第一步先得讓教官注意到她。廉慧站在穿衣鏡前打量著自己。身高1.65米,在湖南算是高挑。身材不瘦,但也不胖勉強合格。再看看臉,廉慧痛苦的捂著眼睛。雖然市委大院里的爺爺奶奶們都說她這圓盤大臉喜慶福氣,可自己怎么看怎么不滿意。都是南方人,憑啥文婷就瓜子臉丹鳳眼,體態(tài)婀娜自風(fēng)流?這樣的女孩才能讓劉昊那種硬漢激發(fā)保護欲,再看看自己,濃眉入鬢,杏眼桃腮,可愛有余嫵媚全無。廉慧懊惱的躺在床上,嘆氣道:“婷,看來色誘是不可能了。真想和你換一換,我要有你這姿色教官還不是手到擒來?”累得迷糊的文婷“切!”的鄙視一聲說:“膚淺!以色侍君,色衰而恩絕。你就這點出息呀。沒聽人家說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你要揚長避短,發(fā)揮你的逗逼優(yōu)勢,把自己娛樂大眾的偉大形象深深的刻在教官那顆堅毅的心上?!蔽逆么騻€哈欠說:“現(xiàn)在開始你給我閉嘴,你要敢打擾我去會周公我就敢叫你爸來看教官。睡覺睡覺。”廉慧哪里睡得著,她覺得文婷的話很有道理,真要拼美貌即便文婷出馬也比不上教官,既然如此咱就發(fā)揮內(nèi)秀,用姐深沉的人格魅力吸引他。戰(zhàn)術(shù)既定,廉慧放松下來甜甜入睡。早晨,劉昊軍裝筆挺的站在隊列前面。會操,向左向右轉(zhuǎn),齊步走......枯燥而乏味。突然廉慧舉手喊道:“報告教官!”“出列”“是!報告教官,我請假!”“陳述請假理由!”廉慧羞澀地低下頭,小聲說:“那個,就是我家親戚來了,我得請假。”教官楞了一下說:“入列!軍訓(xùn)期間家屬一律不準(zhǔn)探視!繼續(xù)操練!”“哈哈哈哈”教官話音剛落,隊伍里笑作一團,有嘴快的女生提醒說:“教官,女生每個月都要有親戚來看,你不許探視可不行!”這句話如同火上澆油,笑聲直徹天際。教官一下子明白了,臉?biāo)查g變得通紅,透著原有的古銅色紅得發(fā)亮。他略作調(diào)整,雖紅著臉卻用依舊刻板的語調(diào)說:“出列,劇烈運動時休息,會操繼續(xù)!”“其他全體都有,向右轉(zhuǎn),跑步走!”廉慧得意的坐在樹蔭下,有著陰謀得逞的喜悅?;沓鋈ピ谕瑢W(xué)面前丟人就為了讓他多看一眼,自己也算機智過人。終于跑完兩公里,累得吐著舌頭的文婷呼哧呼哧的挪到廉慧身邊,一邊灌水一邊問:“大小姐,你搞什么?你不是才完事幾天嗎怎么大姨媽又來了?你不會為了偷懶就在你男神面前丟丑吧?看來教官的美色也不過如此!”廉慧怕她喝得急了傷身體,把水奪過來,一邊給文婷扇風(fēng),一邊說:“你懂什么,姐想了一夜,咱們班美女成堆,我得趕緊脫穎而出,第一步就是要讓他記住我,不然大家一個個都和小青蟲一樣千人一面,我怕軍訓(xùn)結(jié)束了他都不認(rèn)識我。”“那你也不至于拿那個說事呀,你還當(dāng)不當(dāng)自己是個女孩子呀?”“姐這是一箭雙雕,他要懂,自然準(zhǔn)假,沒后面的丟人事,他要不懂那就好了,第一說明他沒有女朋友,不然這些小暗號他怎么都能知道點。第二,他們這種人見慣了積極表現(xiàn)的,我這種讓他丟了人的異類一定會被他放在心里惦記。只要姐進(jìn)到他心里,管他是愛是恨。且不說按肚量他不會和我計較,就算他小氣計較,姐也能百煉鋼化繞指柔,你就等著姐的喜訊吧。”“你就可勁作吧,反正我說不過你。別到時候給穿小鞋哭鼻子。”“我就等著他給我穿小鞋呢,最好再開小灶,拉小手,親小嘴......”越想越美,在文婷的白眼里廉慧沒出息的有吸溜著口水。然而,事與愿違,三天后教官就讓廉慧入列和大家一起訓(xùn)練,而其后又有女生陸續(xù)請假,教官居然做了表格記錄,說下次他會提前給例假期的女生減少訓(xùn)練強度。廉慧氣得直喝涼水,一大瓶涼白開都澆不熄心里的郁悶,她抱著文婷搖晃:“他是不是人,他是不是人。他有沒有羞恥心,他怎么可以記錄每個女生的例假期!”文婷淡定的推開她說:“大姐,最不該談羞恥心的不應(yīng)該是你嗎?教官因材施教針對女生特點制定訓(xùn)練計劃有什么錯?再說了,咱都是文化人,例假就是個正常生理現(xiàn)象,你至于嗎。你這陰謀怎敵得過人家光明正大的陽謀呀。不過,你也別郁悶,教官的這套改革都是拜你所賜,以后呀每個女生的例假期他都能想到你,這就行了。你趕緊洗洗睡吧。”廉慧無奈,也只能洗洗睡了。睡前還在琢磨:“文婷說得對,至少他應(yīng)該記住我了吧,明天開始我好好表現(xiàn),說不定他還能欣賞我。都說人以群分物以類聚,他這么認(rèn)真一定看不上稀里糊涂的人。”之后幾天廉慧都訓(xùn)練得格外刻苦,摸爬滾打樣樣沖在第一,教官果然比別人多看了她幾眼,只為那多看的幾眼她就跟打了雞血一樣亢奮,連累得班里同學(xué)怨聲載道。這天踢正步時還被教官點名出列給大家做了示范,當(dāng)教官講解的手指到她舉起的手臂的高度時,明明還差著幾厘米的距離,廉慧卻覺得有一股電流從教官的指尖穿過自己的手掌直至心底。報應(yīng)來得很快,轉(zhuǎn)眼月底,廉慧的大姨媽如約來訪??墒墙坦儆涗浀氖撬洗握埣俚娜兆?,自己撒的謊打落牙齒也要圓下去,廉慧慘白著臉和大家一起照常訓(xùn)練。文婷知道廉慧有痛經(jīng)的毛病,勸了她幾次讓她請假,可廉慧不舍得這半個月努力得來的好感被泡病號的壞名聲糟蹋了。文婷無奈,也只能隨她了。九月底,天氣依舊炎熱,今天還好,天空飄起了細(xì)細(xì)密密地小雨,空氣涼了許多。雨不大,比起在大太陽底下訓(xùn)練這點雨簡直太舒服了,大家都精神抖擻,唯獨廉慧,隨著濕漉漉的衣服越貼越緊,小腹處冰涼一片,沉甸甸的往下墜。廉慧咬著牙和大家一起齊步走,跑步,立定。可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身體也開始不斷搖晃。突然,肚子里似有石碾子碾過,一陣撕皮刮肉的疼痛過后廉慧覺得下身一片濕熱,人也眼前一黑,暈了過去。暈倒前的一刻她看見教官焦急的臉在面前放大,她聽見教官喊著“廉慧,廉慧!”廉慧想,他終于記住我了,等我醒來我要告訴他我喜歡他!廉慧是疼暈過去的,沒過多久就醒了過來,面前是文婷流淚的臉和教官衣襟上的血污。廉慧瞬間明白了那是什么。她恨不得鉆到被子里永遠(yuǎn)不出來。臉燙得嚇人,饒是廉慧臉皮厚,可總歸是女孩子,那地方的血染掉了人家的衣服,廉慧覺得這輩子都不敢見教官了。醫(yī)生進(jìn)來叮囑了許多,就讓教官帶她們回去,廉慧再不能裝鴕鳥,只能跟在教官屁股后面假裝嬌弱讓文婷攙扶著往回走。到了宿舍,廉慧鼓足勇氣劉昊說:“教官,謝謝你,還有,你的衣服臟了。你,你脫下來給我,我去把它洗干凈再還你。”教官還是面無表情,可語氣比訓(xùn)練時溫和了很多,他說:“剛才醫(yī)生說讓你近期不要碰冷水,沾上血得要用冷水洗,還是我自己來吧。你回去好好休息,女孩子要強是好,但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下次有特殊情況記得及時報告。好了你們回去吧。”說完轉(zhuǎn)頭離去。文婷拉著戀戀不舍的廉慧上樓,疼痛和懊惱讓廉慧沒有一點精神,文婷看不得她郁郁寡歡,就找些她愿意聽的話來說:“慧慧,你今天可夢想成真了。你這暈倒是不是也是你的陰謀之一呀?教官公主抱你了耶。抱著你一路從操場跑到醫(yī)務(wù)室,真是太man了。要不是你已經(jīng)芳心暗許,我都要動心了。果然和班里的小白臉不一樣。”廉慧馬上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她抓住文婷的手,問道:“真的嗎?教官親自抱著我去的?哎呀,真該死,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從操場到醫(yī)務(wù)室怎么都得有十幾分鐘,也就是說教官抱了我十幾分鐘?哎呀,我最近吃得多,會不會太重了呀。婷婷,我衣服上一定有教官的味道,這件衣服我再也不洗了,我要珍藏起來。”文婷看不下去了,打了一下她沒了理智的腦袋說:“還珍藏!快點脫下來我替你洗了。都血流成河了,還有啥味道?估計教官的軍裝很夠味!嘿嘿”廉慧臉又紅了,教官衣襟上的血漬在眼前晃來晃去,廉慧十幾年的厚臉皮終于扛不住敗下陣來。廉慧向來以心理素質(zhì)強大著稱,羞怯的情緒沒能久留,她只記得教官抱她去醫(yī)務(wù)室的甜蜜。她摩拳擦掌,準(zhǔn)備挑個花好月圓的夜里去表白。為了一擊中的,廉慧仔細(xì)斟酌表白時的字眼,常常一不小心就在文婷面前露上一句半句。文婷嘲諷她簡直花癡到弱智,廉慧習(xí)慣了好友的毒舌,戰(zhàn)斗的欲望不降反增,決定擇日不如撞日,今天訓(xùn)練后就去找教官吐漏心聲。中午休息,廉慧難得一見的和文婷討了個面膜貼上,真誠的向文婷討教穿啥比較能顯得有女人味。文婷為她打理著頭發(fā),正準(zhǔn)備繼續(xù)嘲諷,同宿舍的娟子火急火燎的推開寢室門沖了進(jìn)來。“出事了出事了!剛才金融學(xué)院一個女生和教官約會,被糾察逮到了。據(jù)說教官當(dāng)場就被處分了,那女生也讓寫檢查呢。”廉慧一下子跳了起來,頭發(fā)還在文婷手里,被扯得生疼,她皺了下眉,也顧不上面膜沖過去問:“處分?怎么處分的教官?”娟子喝了一大口水,繼續(xù)說:“你有沒有搞錯,又不是我們教官,都不認(rèn)得的人,你那么激動干什么?據(jù)說,給記了大過。軍校不像咱們,記了大過基本上考研,留校啥的好事都和他沒啥關(guān)系了。那個教官今天就回他們學(xué)校了,金融系出事的班要換新教官。”廉慧驚得半天不說話,張著嘴愣愣的。文婷悄悄捅了捅她的胳膊,問娟子:“有沒有搞錯,男未婚女未嫁,戀愛正當(dāng)時,不偷不搶的怎么就是大過了?”娟子說:“這我也不清楚,反正軍校對這塊管得嚴(yán),可能覺得師生戀,亂倫吧。”廉慧徹底傻了“師生戀?亂倫?”她覺得太扯了。她從來沒把教官當(dāng)老師,也沒覺得差著輩分,可奇葩的學(xué)校怎么會有這樣見鬼的規(guī)矩?文婷又捅了她一下,示意她回魂,繼續(xù)對娟子說:“那這個教官可就慘了,一個男人沒了前程還有啥意思。”廉慧失落的把面膜揭下來狠狠丟到垃圾桶里,調(diào)整自己的作戰(zhàn)計劃。她自己倒是無所謂,可一定不能連累教官。處分啥的先別說,光是教官會換人她就接受不了。廉慧想,那就忍忍吧,反正軍訓(xùn)還有一個月,軍訓(xùn)結(jié)束了教官和自己就沒有啥師生的約束,到那時再去表白吧。接下來的一個月在廉慧的努力表現(xiàn)和無精打采中快速過去,難熬的軍訓(xùn)終于結(jié)束了。大家對教官的離別依依不舍,班長提議去學(xué)校廣場的主席像前合影留念,教官略帶靦腆的點頭同意。近50個男女同學(xué)把教官圍在中間,廉慧身著特意換上的白色長裙,在人群里擠來擠去,在文婷鼎力幫助下,終于站到了教官身邊,她偷偷拿眼瞥,暗自覺得教官的軍綠色配上自己白裙子簡直就是絕配。教官走了,帶走了廉慧的心??山坦僮叩锰^干凈,沒有留言,沒有電話,廉慧急得撓心撓肝,卻不知道怎么找他,還好她有文婷。文婷打聽回來,說金融學(xué)院的那個女孩居然沒有和被處分的教官斷了聯(lián)系,真愛面前啥都不是問題,領(lǐng)了處分得了美人,也算不虧。廉慧立馬出動,尋找機會,制造偶遇,總之想盡辦法和金融學(xué)院的女孩相識并熟悉了起來。那是一個美得熱烈的女孩,像《紅河谷》里的寧靜。有異域風(fēng)情,也有東方的神秘。廉慧覺得她的父母也一定是個妙人兒,“甄妮”這個名字除了她再沒有人能更合適。少女心事,說出來大同小異,甄妮知道了廉慧的小心思,立馬派男朋友去打聽。當(dāng)甄妮給她拿來電話時廉慧忍不住抱著甄妮又跳又叫。十一月底的一個周末,滿懷忐忑,廉慧撥通了電話。對面?zhèn)鱽硪粋€好聽的男聲,可惜不是劉昊:“你好,請問你找哪位?”“請稍等。七隊三班劉昊接電話!”電話里洪亮的聲音震得廉慧耳膜生疼,片刻她聽到劉昊答到的聲音和踢踏的腳步聲。教官的聲音還那么好聽,廉慧壓著砰砰跳的心臟說:“教官,您好,我是法學(xué)院的廉慧,您還記得我嗎?”對面?zhèn)鱽磔p輕的一聲笑聲,廉慧似乎看見教官微瞇的眼睛和略微挑起的眉毛,心臟跳動的更加劇烈了。“哦!廉慧呀,我當(dāng)然記得你。你不但是優(yōu)秀學(xué)員還是軍訓(xùn)標(biāo)兵呢。你們班女生可就你一個這么厲害的。”廉慧既高興教官把她記得這么清楚,又失落于教官對她的印象居然如此沒特色。劉昊略停片刻,見廉慧不說話接著問:“你怎么知道這個電話的?你找我有事嗎?”廉慧生氣了,她差點脫口而出一句:“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可話到嘴邊卻硬是咽了下去。廉慧深吸了一口氣閉著眼睛大聲說:“教官,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教官。劉昊,你聽著,我喜歡你,我想你做我的男朋友!你別想找借口,我知道你沒有女朋友,你也別說不喜歡我這類的,你可以先試一試,也許我真的很適合你!”那么長的一段話用完了廉慧所有的勇氣。從來沒有這么緊張過,她好怕,怕電話那邊傳來冰冷的一句“不行。”電話里又笑了,這次笑的大聲且爽朗,劉昊的聲音帶著對小孩的寵溺:“廉慧同學(xué),你并不了解我,你剛上大學(xué)還沒有嘗試和別人接觸,你可能把好奇錯當(dāng)成了喜歡。不如你看看你的身邊,你會發(fā)現(xiàn)別人也可能很適合你。我只是你的教官,別把好奇當(dāng)成喜歡。”廉慧很生氣,氣憤到全身發(fā)抖:“你都沒有和我相處過憑什么詆毀我的感情?我比你年紀(jì)小不代表我是傻瓜,我知道我就是喜歡你,我的心知道我就是喜歡你,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喜歡你......”一連串的喜歡讓劉昊震驚到說不出話來,還沒想好怎么好好回絕這個倔強的小女孩,電話那邊廉慧繼續(xù)說著:“你不相信我的感情,沒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就在你學(xué)校門口,我要對每個出入你們校門的人說‘請你告訴劉昊,我喜歡他’如果等一百個人都知道我喜歡你可你還是不相信,那我就放棄,再也不打攪你!”話音剛落電話就被掛斷。劉昊焦急的“喂喂”兩聲,扔下電話向校門口跑去。劉昊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向校門口跑去,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廉慧果然拉著一個人說著什么,他不敢停,一邊跑一邊想著廉慧的點點滴滴。軍訓(xùn)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這個小圓臉的女孩,懶洋洋有氣無力的學(xué)生里她回答的聲音最響亮,忍不住看了一眼,卻被她眼睛里的光亮燙到,再不敢去看第二眼。后來在她面前丟丑,劉昊下功夫搞了個女生特殊狀況請假表,可即便這樣,還是看著她在自己面前暈倒,劉昊想起了抱起她時的溫?zé)崛彳浺约耙陆笊系难獫n。這個有點迷糊有點傻氣的小女孩,可能曾經(jīng)有那么一剎那吸引過自己,可劉昊知道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既然如此倒不如不要留下一點旖旎。軍訓(xùn)結(jié)束其他教官忙著和學(xué)生合影,留聯(lián)系方式,唯獨自己早早登上回校的大巴,卻沒想過自己在逃避什么。氣喘吁吁的停在女孩面前。她的臉緋紅一片,紅紅的眼睛,紅紅的鼻頭,臉上還掛著淚痕。他站在那里不知道說什么,女孩已經(jīng)帶著鼻音嗔怪道:“你們什么破學(xué)校呀。怎么人這么少,這么久了我才對19個人說了喜歡你。”劉昊越發(fā)覺得這就是個沒長大的大小女孩,可能天氣太冷,一邊說話還一邊不自覺的吸溜著鼻涕。很想摸一下她毛絨絨的腦袋,他想一定很柔軟很溫暖,就像她此時的眼神,眼里帶著淚,淚里帶著光,眼里的光讓他的心一陣陣悸動。女孩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淺灰的呢子大衣,剛過小腿的短靴。白生生的小腿在冬日里泛著微微的光。迫使自己移開目光,他說:“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這么少?”廉慧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瞼,心想:“真是不解風(fēng)情的呆子!”氣呼呼的說:“好意思說我,大冬天光腳穿著拖鞋的人可不是我!”劉昊局促的挪了挪腳,才感覺湖南濕冷的冬天讓他裸著的腳從骨頭里往外滲著疼。他想,自己都冷,她光著的小腿會不會更冷?劉昊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她的臉紅的有這些不正常,不是害羞的粉紅也不是凍過后的玫紅。她的臉緋紅一片,還伴著越來越沉重的鼻息。劉昊忍不住伸出手覆在她的額頭上。手底下一片火燙,劉昊用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額頭,可以斷定女孩發(fā)燒了,還燒的不輕。劉昊拉起她的手,卻小心的只抓著袖子,廉慧剛才還沉浸在額頭上那只大手的冰涼和舒適,突然拿走她覺得失落極了。她鼓著眼睛瞪著劉昊拉她衣袖的手,心里罵道:“小氣包,拉拉手都不肯。”劉昊拉著她往學(xué)校對面的藥房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還說不是小孩子,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都燒成這樣還穿那么點。等一下你在藥房等我,我去宿舍給你拿衣服。”廉慧停下腳步,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寬厚而干燥,微微的涼意讓她此時滿心的燥熱減輕了不少。握住了就不打算再拿開,她孩子似的往后趔著身子不肯往前,濕漉漉的眼睛盯著劉昊說:“我不去,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生不生病關(guān)你什么事。”劉昊被看得發(fā)慌,他說:“怎么沒關(guān)系,一日為師....”“不聽不聽!少臭美,你沒教我一個字,師什么師!”廉慧跺著腳搖著頭,分明就是個纏著大人要糖吃的小孩。劉昊終不忍心用力拉她或丟下不管,只好耐心的哄著她:“好好好,我不是你什么人,可我是雷鋒叔叔,我現(xiàn)在助人為樂,帶你去看病,這總行了吧?”廉慧索性把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扯著他就是不肯走:“不要,我不接受別人的憐憫。不是我重要的人我的死活都和他沒關(guān)系。”劉昊被鬧得頭大,自己都覺得今天的脾氣出奇的好。這么大個人怎么就會在校門口陪小姑娘發(fā)瘋呢?劉昊不敢細(xì)想,只好說:“除了別說做什么男女朋友,其他條件隨你提,怎樣你才能去看???”廉慧吸溜著鼻涕盤算著,今天就拿下劉昊可能不現(xiàn)實,那就從長計議:“你要是答應(yīng)我每個周末都陪我半天就去看病。”小鹿般的眼睛里渴望,希冀,膽怯揉在一起,好像廉慧一閉眼這些東西就會變成淚珠滾落下來。劉昊真的說不出拒絕的話,他無奈地說:“每周一次可能有點難,我盡力,行嗎?”他沒有聽出話里面掩飾不住的寵溺。看劉昊點頭,廉慧立馬雀躍起來,可就是不撒手,反倒拽著他往藥店跑去。醫(yī)生量體溫,居然39度多,難怪臉都燒的緋紅。屋子里很暖和,熱氣一激,廉慧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嗓子也疼了起來。醫(yī)生本來只想開點藥,最多打個退燒針,可廉慧非鬧著要掛點滴,還說明天就要考試,一定要快點好起來。醫(yī)生倒是無所謂,等廉慧掛上瓶子劉昊趕緊回宿舍去拿錢拿衣服。廉慧腦子越來越昏沉,可心里的喜悅卻蔓延開來。還好為了漂亮穿得單薄,凍感冒真是神來之筆,點滴能掛近一個小時,她想劉昊一定不會丟下她不管。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發(fā)生點什么都不好意思說。她竊笑著,早就把醫(yī)生護士屏蔽在外了。劉昊向宿舍跑去,暗自祈禱千萬別遇上糾察。自己急忙出來,穿著拖鞋不說連個外套都沒穿。軍容軍貌雖不至于給處分,可遇上糾察終歸浪費時間。運氣還好,一路平安回到宿舍,打開自己的儲物柜打算給廉慧帶件衣服。衣柜里衣服少得可憐,除了軍裝只有一件薄棉的夾克。這是劉昊唯一的冬裝,平時他總在學(xué)校沒覺得有買衣服的必要。就這唯一的便裝還是為了方便寒假回家才置辦的。已經(jīng)穿了兩年的衣服有點舊,劉昊拿起衣服聞了聞,還好,干凈清爽。穿戴整齊劉昊拿著衣服和錢包又一次向校外跑去。廉慧覺得她等了好久,心里說不出來的急躁??磩㈥粴獯跤醯呐軄硭慕辜比珱]有了。不知道為什么,忍不住想向他撒嬌。以前自己總嘲笑文婷嬌氣,可今天的自己簡直比文婷夸張百倍。劉昊一進(jìn)滯留室,那雙小鹿般的眼睛又直直地看了過來,心跳越發(fā)劇烈,他深呼吸,可歷來百試百靈的調(diào)息方法今天失靈了。越靠近廉慧就覺得自己的心跳得越厲害,他不敢看廉慧,轉(zhuǎn)身去找醫(yī)生結(jié)賬。廉慧眼尖的發(fā)現(xiàn)劉昊慢慢變紅的耳朵??此仟N離去,得意的在被子里偷笑。等劉昊再次進(jìn)來時已經(jīng)平靜下來,雖然還和以前一樣面無表情的說著話,可廉慧知道,有些東西已經(jīng)不一樣了。因為發(fā)燒,廉慧的臉頰紅紅的,濕漉漉的大眼睛更加明亮。劉昊坐立難安,他覺得小姑娘的眼神像一雙手,穿過倆人之間一米多的距離向自己的臉上,身上撫摸過來。劉昊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個激靈,試圖說些什么轉(zhuǎn)移注意力。“劉昊,你真好看!”傻姑娘發(fā)著花癡直愣愣的說。劉昊楞了一下,忍不住搖頭苦笑:“這就是你喜歡我的理由嗎?真是小孩子!”廉慧懊惱自己嘴隨心動,居然把心里話說出來了,分辯道:“這只是起因好不好。你的帥吸引我,我才有興趣了解你,兩個月時間我已經(jīng)深深地被你的人格魅力打動了,所以你放心,我對你的喜歡是認(rèn)真的。”劉昊想,自己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安撫住小姑娘,怎么又提起了喜不喜歡的話題。不過既然提了,索性就說破吧。“即便我相信你是認(rèn)真的,我也不能接受。我比你大五歲,我已經(jīng)沒有時間僅僅去談戀愛,我希望交往的女孩是抱著結(jié)婚的目的的。你還這么小,你也不了解我的家庭我的背景。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可婚姻是兩個家庭甚至兩個家族的事。我們成長不一樣,注定將來也會不一樣。小姑娘,在你身邊找找,一定會有人比我更合適。”“合適不合適試過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打算和你結(jié)婚?”說到這,廉慧有一點點臉紅,鼓起勇氣繼續(xù)說:“愛情面前,年齡,性別,物種都不是事兒,更何況一個虛無的背景?除了性別不一樣,我沒發(fā)現(xiàn)我倆有啥不一樣。”劉昊覺得好無力,他想真不愧是要成為律師的人,這嘴真能說。敗下陣來,屋子里一陣沉默。兩個人各自想著心事,都沒覺得屋里氣氛詭異。就這么坐著倒有幾分老夫老妻的寧靜。想到這個廉慧忍不住又偷笑。劉昊看著女孩甜蜜又隱晦的竊笑,只覺得心又被狠狠撞了一下,可這次像被傳染了似得,他的心里也有了甜蜜的感覺。掛完點滴廉慧覺得好了一點,劉昊歸隊的時間也差不多到了。劉昊拿出棉衣,遞給她說:“穿上吧,雖然有點舊但是是干凈的。”廉慧心里更甜蜜了,可忍不住孩子似的撒嬌:“手疼,舉不起來,你給我穿。”又忍不住嘆氣。劉昊想,今天可把一年的氣都嘆完了,看她一臉乞求的樣子,認(rèn)命的把棉衣給她穿上,蹲下身,細(xì)心的把拉鏈一直拉到脖子上。劉昊的衣服很大很暖,并不嬌小的廉慧套著寬大的外套像極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廉慧拉起劉昊的手,手掌真大呀,握著自己的手一定會包的嚴(yán)嚴(yán)實實。廉慧又開始幻想。劉昊不自在的縮了縮,想把手抽出來。廉慧狠狠拉過來,拿出筆,在他手心里寫下了自己的電話:“別忘了下周來找我,你要敢爽約,我就站在五一路上找一千個人控訴你的始亂終棄!”說完不等劉昊回答就心滿意足的向公交車站跑去。廉慧身體好。打針吃藥后基本好了一大半,喝了兩口文婷打來的稀飯?zhí)稍诖采纤藗€七葷八素。文婷叮囑同宿舍的其他兩個女孩小聲點,拿了本書坐在廉慧身邊看了起來。一陣手機鈴聲從廉慧包里傳來。文婷怕吵到廉慧連忙接聽,壓著聲音說:“你好,這是廉慧的電話,她現(xiàn)在不方便接聽,請問你有事嗎?”電話那邊的劉昊看著手心里模糊掉的電話號碼,心想能幫她接電話的一定是很親密的人,問問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我是劉昊,我想問一下廉慧感冒好點了沒。”文婷拿著電話嘴角的笑藏也藏不住,她看了看睡得四仰八叉打著小呼嚕的廉慧,往門口走去:“呀,是教官呀?都是你的學(xué)員你不記得我了?我是文婷呀。”說實話,劉昊真不太記得文婷了,大概記得是一個總和廉慧在一起的小個子女孩,可是聲音面貌真的很模糊。劉昊支吾了兩聲,文婷也沒揪著不放繼續(xù)說:“廉慧回來一直高燒降不下來,這會兒都燒迷糊了,吃了藥剛睡下,再不行我們打算待會兒送急診呢。”從前八風(fēng)不動的劉昊著急了:“你先拿毛巾給她冰敷一下,別燒壞了,如果方便還是麻煩你早點送她去醫(yī)院吧。謝謝你。”文婷忍著笑說:“教官,你是慧慧什么人呀?為什么要對我說謝謝?我這個好閨蜜還沒謝你打電話關(guān)心她呢。”劉昊所有的血瞬間全涌到了臉上,還好隔著電話:“那個,你讓她好好休息,我請上假就去看她。“說完就急忙掛了電話。文婷把手里小巧的諾基亞手機拋來拋去的把玩著,對著熟睡的廉慧說:“妞,姐這助攻還算稱職吧。你是崔鶯鶯我是小紅娘呀!”廉慧喜歡教官早就不是宿舍里的秘密,第二天當(dāng)她抱著教官的衣服花癡的時候沒一個人搭理她。她一會兒把衣服穿上在鏡子前扭來扭去,一會兒把臉埋在衣服里咯咯傻笑,一個人玩的不亦樂乎。掰著手指頭等到周末,劉昊果然如約前來。宿舍樓下劉昊軍裝筆挺,站在那里像一棵挺拔的松。女生樓下從來不缺等待女友的男生,可穿著軍裝出現(xiàn)的還是第一次。當(dāng)廉慧興沖沖跑下樓時,看見了劉昊,也看見了別人好奇地眼光。“今天周末,你怎么還穿著軍裝?雖然看上去很帥,可真的很不方便哎。你看看這些小女生,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劉昊沒法解釋自己只有一件便裝,還就在廉慧手里。只能牽強的說:“沒什么,穿習(xí)慣了出來忘記換了。”廉慧不高興了,為了這次約會,她從幾天前就開始計劃,可他倒好,連換件衣服都不記得。“沒關(guān)系,好男人是一所學(xué)校,好女人就是學(xué)校的校長,我一定會把他改造好的。”廉慧給自己打氣。因為穿著軍裝娛樂場所基本都不能去,原定的計劃全部作廢,想來想去,也只能去湘江邊看風(fēng)景。江邊冷風(fēng)嗖嗖的,走了一小會兒劉昊就要廉慧回去:“你感冒剛好,別再被凍著了,回去吧,下次我穿便裝出來,再帶你好好玩。”雖然有點不情愿,可下次的誘惑讓廉慧答應(yīng)下來。第一次約會就這么草草結(jié)束,沒能拉拉小手,更沒能親親小嘴。第二個周末,劉昊和廉慧約好去爬岳麓山??匆妱㈥簧砩献约捍┻^的衣服,廉慧心情大好,爬起山來健步如飛。爬至半山,廉慧透支的體力讓她連一步都不愿意往前走,她坐在路邊的石凳上直喘粗氣,劉昊倒是面色如常。他走過去,把廉慧從石凳上拽起,說:“剛出一身汗,別在風(fēng)口上坐著,石凳涼,小心回去肚子疼。”這一次他沒有抓袖子,他微溫的手掌裹著廉慧的手,粗糙且干燥。廉慧看著握在一起的手笑得見牙不見眼。終于拉小手了,而且是劉昊主動!廉慧決定以后每周都來爬岳麓山,此地真是自己的福地。握著手心里綿軟滑嫩的小手,劉昊百感交集。這個小丫頭究竟是什么時候走進(jìn)自己的心里的呢?那天寫在手心的電話號碼還沒到宿舍就已經(jīng)被汗?jié)n打得模糊,可那組數(shù)據(jù)如同刻在心上想忘都忘不了。鬼使神差,忍不住給她打電話,原本只想問問,可文婷的調(diào)笑讓他不得不審視自己的內(nèi)心。聽到她高燒不退,自己心里的焦急到現(xiàn)在都忘不了。明知道批假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可還是厚著臉皮去找了導(dǎo)員。意料之中沒有批假,接下來的一周他度日如年,對廉慧的牽掛成了每天的日常,只想早早看見廉慧,看看她有沒有康復(fù),是不是還像從前一樣歡樂無憂。湘江邊面也見了,話也說了,看她又活蹦亂跳自己也該放心了,可不由自主就約好了下一次,劉昊知道自己的心已經(jīng)不能自控了。后來的一年多時間兩人約會多半都是爬山,雖然不再糾纏喜歡與否的話題,可兩人的關(guān)系一天天親密起來。廉慧還是只能爬到半山,劉昊從最初的拽著她爬山慢慢變成了背著她上山。愛情里每個人都會變成傻瓜,廉慧沒發(fā)現(xiàn)自己在劉昊面前格外嬌氣,劉昊也沒有察覺他對廉慧的寵溺一次次突破了自己的底線。厚臉皮的廉慧畢竟缺少經(jīng)驗,小手拉了,可小嘴怎么都找不到機會親一下。轉(zhuǎn)眼寒假來臨。對本地女孩來說,寒假和平常沒什么兩樣,可劉昊要回家過年了,剛剛品嘗到甜蜜的兩個人面臨著第一次分離。這天廉慧拉著文婷去黃興南路購物。文婷說:“哪有你這樣的女孩,男朋友沒送禮物給你你倒上趕著給人家買衣服,你是不是賤呢!”廉慧面不改色的說:“我樂意,我有錢,要你管!”文婷說:“行行行,大小姐有錢,隨便揮霍。可你買啥不好干啥買衣服,搞得你像他媽一樣,在給兒子買過年的新衣呢?”廉慧捶了她一拳說:“這幾周我發(fā)現(xiàn)劉昊就那么一身便裝,好花還需綠葉配,我家?guī)浉缫残枰b的。怎么了?有錯嗎?”“沒錯,沒錯,廉大小姐永遠(yuǎn)是對的。行,打算買個多少價位的?”廉慧文婷都不缺錢。雖不是大富大貴,可每月1500的生活費是同宿舍其他女孩的三四倍。廉慧說:“不要去看那些太貴的,我送他衣服他即便收了也會變花樣還錢回來,買個差不多的吧。”她倆一路走一路挑選,最終在以純店里看上了一身休閑三件套。廉慧一直喜歡以純這個名字,她解釋為“可以很純粹”。廉慧自戀的認(rèn)為這就是自己的寫照。一套衣服不到三百塊錢,卻可以從開春穿到初夏,廉慧幻想著劉昊穿上這套衣服的樣子,習(xí)慣性的吸溜口水。果然,拿出衣服時劉昊有點抗拒,可覺得買都買了自己非要推辭著實矯情。卻后悔自己粗心,這么久都沒給廉慧送個禮物,真不是男人的作為。廉慧說:“我和文婷瞎逛,看見這身衣服立馬想到了你,你要穿上一定比那個塑料模特好看多了,為悅己者容不分男女,你穿,我看,簡直完美!”劉昊摸摸她的腦袋,笑著說:“好,我穿你看,那是不是不能穿到別人面前呀?宿舍里的人看了怎么辦?路上的人看了怎么辦?”廉慧撲到他懷里拿手指戳著他的胸肌說:“我才沒那么小氣,隨便看,反正他們是看得到摸不著,我現(xiàn)在摸個夠,一點都不吃虧。”劉昊握住不安分的手笑,自己真不長記性,斗嘴就從沒贏過她,還老給她遞話,簡直就是屬蘿卜的,欠擦!“你們的寒假怎么那么長呀?你們不是要保家衛(wèi)國嗎?應(yīng)該多學(xué)習(xí)多鍛煉。你回家過完年早點回來,好不好。”一陣歪理,最后一句可憐兮兮的語調(diào)出賣了她的心虛。劉昊也舍不得,卻不會說什么甜蜜的話來安慰她,只能把她摟在懷里,用力的抱了抱:“就三周,很快的。你好好過年,好好玩。等我回來給你帶禮物。”廉慧仰著頭看著劉昊棱角分明的下巴問:“什么禮物?我要好吃的,最好是長沙買不到的那種。”劉昊寵溺的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笑罵:“饞貓。”離別容易相思難捱,這個年廉慧過的無精打采,終于盼到劉昊回來,早早地她就去車站等候。劉昊穿著自己買的以純,深藍(lán)色的休閑褲,黑色字母衛(wèi)衣,外面的黑白配色夾克拉鏈敞開著,“荷爾蒙爆棚”幾個字是廉慧能想到的最貼切的詞語。廉慧撲上去抱著他的胳膊說:“昊昊,你又帥了耶!”劉昊抖掉滿身雞皮疙瘩,牽著她的手,說:“好好說話,叫我名字,多大個人了,真受不了你。”廉慧藤蔓似得纏著他扭來扭去沒一刻安分:“不嘛!戀人之間都有個昵稱,昊昊,帥哥,帥昊昊。你選一個。”劉昊笑:“一個都不要,好好叫名字。”一路上兩個人為了稱呼鬧來鬧去,到最后以劉昊妥協(xié),以后必須叫她慧慧結(jié)束,而廉慧可不管什么約定,情緒來了昊昊帥哥的一陣亂叫。甜蜜的日子過得飛快,轉(zhuǎn)眼劉昊大四畢業(yè)面臨分配。劉昊雖然體能軍事方面過硬,可畢竟是戰(zhàn)士考學(xué)上來的,和那些高考選拔出來的同學(xué)比,文化課成績差的不是一點半點。畢業(yè)分配實行打分制,受文化課拖累,劉昊的排名比較靠后。等到自己雙選的時候除了新疆西藏也沒幾個好地方。認(rèn)識廉慧前劉昊從沒想過畢業(yè)分配的事,都是部隊,都是當(dāng)兵,在哪里干區(qū)別不大。可現(xiàn)在他舍不得廉慧,一邊對自己說這場戀愛沒有結(jié)果,一邊又希望自己和廉慧真的能白頭到老。至少,他不想離廉慧太遠(yuǎn),哪怕不在駐城市部隊,只要距離別太遠(yuǎn),休假的時候還是能來看看她。挑來選去,劉昊選擇了還算地處祖國腹地的苦水兵站。雖然毗鄰新疆,但至少比西藏南疆要靠近長沙一點。劉昊看著地圖上自己手繪上去的那個小紅點,從那里到長沙橫跨了大半個中國。導(dǎo)員說,那是一個建在沙漠里的兵站,保障沙漠腹地一個神秘單位的物資,他的選擇無比神圣??蓜㈥幌氲膮s是風(fēng)沙那么大,嬌嫩的廉慧在那里會像鮮花一樣脫水干枯。這樣的事情怎么能讓它發(fā)生,只是想想都覺得心痛。即便已經(jīng)有了準(zhǔn)備,下車后還是被苦水的清苦所震撼。七月的盛夏,黃風(fēng)呼呼地刮著,熱浪卷起地下或黑或白的塑料袋,像一群怪鳥一會兒沖向天際一會兒又向人群撲來。狂風(fēng)卷著黃沙讓人睜不開眼睛,整個世界都被涂上了土黃色,陰郁而蕭條。他想起畢業(yè)前和廉慧最后一次見面,廉慧說等她畢業(yè)就去駐地找工作,然后結(jié)婚,生娃。連初吻都還在的女孩說著以后的計劃沒有羞澀,眼里只有憧憬和希翼,可那純粹的眼神卻讓劉昊難以承受,他不忍,不愿,不能讓那個天真的美好的不諳世事的女孩變成和天地同色的土黃。他拿起手機,隨意拍下張照片,附上分手留言:“慧慧,我們分手吧。這里黃沙漫天,除了風(fēng)一無所有,這個破敗的地方不值得你浪費青春。你總問我愛不愛你,我以為不用說,可以用一輩子的時間讓你慢慢感受??墒?,此時,我想對你說,我愛你!我對你的愛是放手。就當(dāng)我是你不小心的一個夢,忘了我,去找一個可以陪你看山看水享受美好的人。”眼里淚水止不住的往下落,抹了一把,沙子硌得臉疼。劉昊把短信看了又看,按下發(fā)送,掀開手機后蓋,拿出卡狠狠扔向卷起的沙塵中。劉昊想,這就是一個夢,不想醒來卻奈何吹響了起床號。那么美好的廉慧只該在夢里出現(xiàn),漫天黃沙北風(fēng)呼嘯中劉昊從此只是一個軍人!親愛的女孩,有一種疼痛叫成長,有一種收獲叫成熟。你終究要長大,只愿你甜蜜多一點,苦澀少一點。畢竟,我是那么愛你。————作者寄語火車上,廉慧看著劉昊最后一條短信,默默流淚。怕被阿姨看見,便一直看著窗外不敢回頭。聽見阿姨窸窸窣窣的在收拾東西,忙用手背胡亂擦掉臉上的淚水過去幫忙。阿姨看著她紅紅的眼圈,問道:“怎么了?是不是近鄉(xiāng)情怯,害怕得哭鼻子了。”廉慧挑著眉說:“才沒有呢,就是太干了眼睛澀。”阿姨怕她尷尬也不戳破,她說:“一會兒就到蘭州了,離苦水少說也有十幾個個小時呢。車上人少,阿姨走了要注意安全。”廉慧點點頭,有點不舍,這一路和一個陌生的阿姨在這小小的車廂里有說有笑,可以后卻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了。送阿姨下車,廉慧站在站臺上。十月的蘭州瓜果飄香,站臺上都是白蘭瓜清甜的香氣。此時的廉慧還不知道香氣的由來,只覺得甜膩膩的格外誘人,忍不住大口的呼吸了幾下。鼻腔又開始隱隱作痛,廉慧連忙跑回車廂捧著涼水滋潤鼻孔:“自己還真是嬌氣呢,一定要快點適應(yīng),等見了劉昊還流鼻血可就丟人了!”蘭州是個大站,一下子走了不少人??諘绲能噹锫每拖∩伲藙?wù)員懶洋洋難得露面。坐一會兒,躺一會兒,這剩下的十幾個小時比前面的兩天一夜難熬多了。從來沒有坐過這么久的火車,腦子里全是火車撞擊鐵軌的咣咣聲。廉慧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這三個月她快速的瘦了下去,面色不再紅潤,原本圓潤臉龐變成了尖尖的下巴。眼睛越發(fā)大了,因為疲勞少了些光澤,缺少了光亮的眼睛也少了孩子似的天真。短短幾個月,她長大了,那個孩子氣的,被嬌寵著的,無理取鬧的小女孩和劉昊一起不見了。終于到達(dá)苦水,破舊的站臺夾在兩條鐵路之間,還沒感受荒蕪先被凍得打了個哆嗦。不過才十月初,正是下午三四點最暖和的時候,刺骨的北風(fēng)先給了廉慧一個下馬威。哆嗦著打開皮箱,把能穿的外套一層層套在身上,廉慧向出口走去。到處都是蕭條,車站周邊沒有長沙一樣多得讓人心煩的小商販。所有的建筑都像退了色的舊照片泛著陳舊的黃。北風(fēng)呼嘯,廉慧被灌了一嘴的沙子,看見偶爾走過的農(nóng)婦都拿厚重的頭巾把口臉都包裹起來,廉慧才發(fā)現(xiàn)自己準(zhǔn)備了許久的攻略有簡直全無用處。沒有頭巾,裝飾用的紗巾也還湊活。笨手笨腳把自己的腦袋裹成木乃伊,至于好不好看就顧不上了。這里地勢平坦,一眼望去能看見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大山,不險峻卻巍峨雄壯。山頭雪白一片,廉慧知道那是綿延萬里的祁連山脈。從遠(yuǎn)處收回目光,平原上有河道的痕跡,可惜干枯已久,只留下被水沖刷過的痕跡。視野所及之處沒有一棵樹,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星星點點的點綴在黃沙里,不見綠意,只有紫紅的枝干挑著細(xì)長的淡黃的葉子在風(fēng)中擺動。幾戶人家,基本一樣的房屋結(jié)構(gòu),泥土夯成的墻壁上開著極小的窗眼,平坦的屋頂看不見半點瓦片,唯有一幢二層小樓鶴立雞群般坐落在小土屋的中央,上面立著幾個大字“苦水供銷社。”廉慧前后左右打量了很久,找不到類似軍營建筑,好不容易遇到有人路過,上去打聽卻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么。雞同鴨講,路人也有點生氣,自己已經(jīng)把兵站的位置說得那么清楚了這小姑娘怎么就聽不懂人話呢。一把奪過廉慧手里的皮箱就往兵站走去。廉慧嚇了一跳,剛以為遇到打劫的了,卻看見那人在幾步之外沖她招手,廉慧不好意思的笑了,雖然被紗巾遮擋著,那人還是看出了她的善意。出了車站一直往西走,路上不時有許多黑色的小球,像搓好的中藥丸子,廉慧忍不住用腳踢了踢,還碾碎幾個一探究竟。那人笑了起來,不知道在說什么??戳勖曰蟮臉幼?,指了指不遠(yuǎn)處經(jīng)過的羊群。廉慧大囧,那些看起來好玩的小丸子居然是羊糞蛋。廉慧在沙子上蹭了蹭腳,想著好險!在別人面前丟人總比被劉昊看見的好。知道真相后路變得難走,遍地都是動物的糞便,羊糞更是隨著風(fēng)滾來滾去無處不在。廉慧小心避讓著,等到走到兵站覺得比爬山還累。廉慧拿出錢想感謝送她過來的人,替她提了一路皮箱,掙點錢再正常不過??赡侨藚s生氣了似得,把錢推開,說了一大堆聽不懂的話,氣呼呼走了。廉慧想這地方雖荒涼艱苦,可人還真不錯呢。走到門口,看見門崗里有戰(zhàn)士站崗。不等她開口,門崗旁的小屋子里探出一個腦袋喊著:“嫂子,登記在這邊。”隔著紗巾,廉慧臉發(fā)燒,她想說自己不是什么嫂子,卻不知道怎么講。小戰(zhàn)士很熱情,拿出個本子讓她登記:“嫂子,您是來探親的嗎?你是誰的家屬呀,以前怎么沒見過你?”廉慧一邊寫著身份信息一邊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是嫂子,我還沒,沒....”厚臉皮廉慧居然會不好意思說“結(jié)婚”兩個字。小戰(zhàn)士恍然大悟說:“哦!是來看男朋友的吧,沒關(guān)系,遲早是嫂子。我們這里都這么叫,年輕的叫小嫂子,年長的叫老嫂子。這么叫親切。”又指著登記本上的另一行說:“這里也要寫,寫上探望何人,什么關(guān)系。”廉慧在那行認(rèn)真寫下“劉昊,男女朋友”幾個字。小戰(zhàn)士看了看說,“嫂子,你是不是搞錯了,兵站沒有這個人呀。”廉慧急了,拿出照片說:“怎么會,你看這是他發(fā)給我的照片,明明就是苦水鎮(zhèn)。”小戰(zhàn)士看了看說:“你先別急,我?guī)阏椅覀儬I長去問問,他認(rèn)識的人多,說不定這個人在點號上呢。”廉慧忐忑極了,萬一劉昊真不在這里可怎么辦?就這樣把他丟了自己一輩子都不能心甘。營長30多歲,一口山東普通話,透著一股子爽朗。他想了想說:“劉昊?有印象,今年七月新分配來的大學(xué)生。小伙子不錯,主動要求去最艱苦的點號。在兵站就報道了一下,難怪門崗的人不記得。”停了一會兒摸著下巴說:“不過今天你怕是見不到他了,他在河清點號維護鐵路,那地方汽車開不到,人也走不到,只能等明天的軍列了。你要早點就趕上了,每天一趟,兩點發(fā)車。”廉慧懊惱也沒辦法,這行程又被耽擱了一天,看來只能推遲返校的時間了。營長快人快語,說話間就拿起電話:“小劉,今天有家屬探親沒趕上火車,在咱們兵站住一晚。你把家屬臨時來隊宿舍收拾一間出來,記得飯點帶人去吃飯。”廉慧一邊感謝一邊問在哪里登記交錢,營長說:“交啥錢?家屬探親有規(guī)定,你的吃住都免費,就是條件比較艱苦,你克服一下。”晚飯在食堂和戰(zhàn)士一起吃,四菜一湯,不算豐盛卻也有葷有素。廉慧嬌氣的時候嬌氣,可不嬌氣的時候很有點英氣,放開肚皮吃了個飽。本打算睡個美容覺明天美美的見劉昊,可苦水的第一夜她幾乎一夜未眠。窗外北風(fēng)呼呼地刮著,卷起的沙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窗戶。廉慧把自己緊緊地裹在被窩里,腦子里卻不斷浮現(xiàn)當(dāng)年她嚇唬文婷時講的那些鬼故事。屋子里空蕩蕩的,昏黃的臺燈照不到的地方像藏著可怕的怪物,而不斷變換音調(diào)的北風(fēng)像極了鬼怪的哭泣。越想越怕,牙齒碰撞在一起發(fā)出咯咯的聲音,廉慧只能一遍遍默念著劉昊的名字試圖找回些勇氣。第二天營長看見她發(fā)黑的眼眶萎靡的神態(tài),笑著說:“被北風(fēng)嚇壞了吧,你這還算好的,挑了苦水的好季節(jié),這點風(fēng)簡直跟沒有似的。你到了春天再來看,那狂風(fēng),厲害的時候卡車都隨便掀翻。行了,吃了早飯趕緊補覺去,我已經(jīng)給劉昊打過電話了,下午四點多你就能見著他了。”廉慧哪里睡得著,揣測著劉昊此時的心情。他聽到自己來了會覺得高興嗎?會不會還說些傷人的話?萬一他一定要分手自己該怎么辦?忐忑中吃過午飯,火車也即將出發(fā)。火車不是很長,前面五六節(jié)車廂都裝著各種物資,只有最后一節(jié)用來載客。營長說不是寒暑假,探親的人少一點,可陸續(xù)前來的人也把100多個座位基本坐滿。廉慧看到有抱著小孩的少婦,有提著蛇皮袋的中年人,也有幾個穿著軍裝的年輕人。一車都是家屬或軍人,軍列不需要售票,可也有座次號,要求按號入座。營長給廉慧留了靠窗的位置,不一會兒旁邊坐下了一對中年夫妻,一個帶著五六歲小孩的婦女和一個身著列兵軍銜的少年。大家都有種不自覺的親切感,彼此善意的笑著,自說自話介紹起自己和此行的目的。中年夫妻來探望參軍多年的獨子,也在點號,離河清一站距離,叫做下河。少年剛當(dāng)兵一年,才滿17歲,是點號的通訊員,來兵站取報刊書籍信件之類。帶孩子的女人叫羅麗娟,原本是個小學(xué)老師,兩地多年,終于丈夫條件可以隨軍了,這次要在首區(qū)安家。一時間大家對羅老師羨慕萬分,列兵說首區(qū)可漂亮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退伍前去首區(qū)看一看。羅老師不好意思的笑了,她說:“結(jié)婚八年了,只要能團圓,在點號也愿意。”中年夫婦不同意了,那個阿姨反駁說:“那怎么能一樣,首區(qū)有學(xué)校有醫(yī)院,你帶著孩子在點號孩子上學(xué)怎么辦,生病怎么辦?我們倆這次來就是想找找領(lǐng)導(dǎo),看看能不能把我兒子也調(diào)到首區(qū)。都29了還沒對象,我倆就這么一個兒子,找不下對象,太糟心。”大叔也贊同的說:“調(diào)動不了我們就動員他轉(zhuǎn)業(yè),天大地大孫子最大,他小子再敢耽誤給我生孫子我可饒不了他!”廉慧被大叔逗笑了,可心里卻一點都不輕松。點號聽上去比兵站艱苦多了,那營長口中最艱苦的河清又該是什么樣子呢?火車緩緩開動,沿線房屋漸漸稀少,不一時只見茫茫戈壁再無其他。火車速度不快,廉慧可以細(xì)看窗外,原來沙漠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都是沙子卻并不單調(diào)。一路走過,沙子也有細(xì)微變化,這一處是篩選過一般一樣大的碎石子,不一時變成粗糲的石片,再往前又變得海沙一樣的綿密。看她看得入神,列兵少年熱情的給她講解,原來昨天看見的紅桿灌木叫紅柳,那些一叢叢毛茸茸的黃草叫駱駝刺。正說著一陣風(fēng)刮過,只見駱駝刺隨風(fēng)滾動了起來,像一只受驚了的灰兔。少年說駱駝刺是沙漠里最神奇的植物,風(fēng)吹到哪里就在哪里扎根,正是這頑強的駱駝刺養(yǎng)活了周邊無數(shù)的牧民和牛羊。廉慧想,或者自己可以不是樹,只要能和劉昊在一起,做個駱駝刺也不錯。火車逐漸減速,第一個點號到了,四四方方的小院里幾排磚瓦房,雖小卻干凈整齊。廉慧看見從小院里跑出幾個戰(zhàn)士,數(shù)了數(shù),有六個。遠(yuǎn)遠(yuǎn)看見火車,他們就站成一排筆直而肅穆的行著軍禮。火車停下,一個女人抱著小女孩下車,隊伍全都圍了上來,有人搶著抱小女孩,有人手腳麻利的提起行李,只留下一個中年漢子站在女人面前傻傻的笑著。廉慧眼眶發(fā)酸,不知道是什么打動了自己,只覺得車外的場景格外感人。列車?yán)^續(xù)前進(jìn),一路上停靠了不少點號,不管有沒有人下車,每個點號都會排隊、敬禮。列兵說,有些點號一天能見著外人的機會只有這么一次,犯錯了被罰不能接車比關(guān)禁閉還難受。眼淚奪眶而出,羅老師和中年夫婦也濕了眼眶,只有羅老師年幼的孩子無憂無慮。廉慧不知道到河清需要幾站,卻記得營長說四點多能到。時針一點點劃過,她的心越來越忐忑,此時劉昊在做什么?他是不是也會帶著點號里的人排隊接車?看見自己會高興嗎?......中年夫婦到站了,揮手和他們再見,列兵說還有半小時就到河清了。廉慧覺得自己的后背都已經(jīng)被汗水打濕。火車再次減速,到了,終于到了。那排成一列的軍綠色里,最高的那個就是劉昊。即便隔著幾十米,即便看不清面目,可一個站立的側(cè)影就能讓廉慧一眼認(rèn)出。她提著行李剛走出車門,沖上來一個戰(zhàn)士就把箱子拎了過去。廉慧眼里沒了黃沙沒了火車沒了旁人,只有劉昊。他更黑了,臉頰上還有曬傷曝起的細(xì)皮,一抹西北人慣有的高原紅透過黝黑蛋,你把自己弄得不帥了,可我還是喜歡你。”劉昊眼圈也是紅的,可他忍著。旁邊的戰(zhàn)士發(fā)現(xiàn)氣氛詭異,連忙推著劉昊說:“排長,起風(fēng)了,快帶嫂子進(jìn)去呀。”劉昊拉起廉慧的手。他的手依舊干燥溫暖,可滿手的繭子刮得廉慧的皮膚有點疼。她緊緊握住滿是老繭的大手,用掌心細(xì)細(xì)感知。才三個月,這雙手怎么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廉慧哭得更厲害了。劉昊小聲說:“慧慧,別哭,這里風(fēng)沙大,哭過了臉疼。”廉慧說:“你又沒哭過,你怎么知道。”可終究因為一聲慧慧就覺得滿足了。進(jìn)到屋里,劉昊忙打水給廉慧洗臉,溫?zé)岬乃|到臉頰果然一陣針扎一樣的刺痛。清洗完畢,照鏡子時廉慧看見自己臉頰上的紅暈和劉昊的很像,只是顏色淡了點。廉慧想“是不是昊昊也在風(fēng)里哭過呢?”廉慧的到來最激動的不是劉昊,反倒是那些戰(zhàn)士。他們熱情的張羅著,給廉慧準(zhǔn)備晚餐,帶她到營院參觀,給她講點號的歷史......熱熱鬧鬧的,劉昊倒成了看熱鬧的人。通信員小王才剛16歲,人小話多,劉昊聽他一口一個嫂子的叫著,生氣的說:“小王,別瞎叫。她不是!”小王尷尬的站在一邊,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了。廉慧說:“別理他,現(xiàn)在不是早晚會是的,我同意你提前叫我嫂子。”說著還挑釁的瞪了劉昊一眼。小王順桿子爬,接著話說:“就是,早晚都是,排長你瞎謙虛。”簡單接風(fēng)后大家很有眼色的各自去忙,餐廳里只有劉昊和廉慧,相顧無言,只想把對方看進(jìn)眼里裝進(jìn)心里。不知過了多久,劉昊說:“這一路幾天幾夜累壞了吧?你好好休息兩天,后天我請假送你去苦水,早點回去別誤了上課。”廉慧像被戳破了的水囊似的眼淚大滴大滴滾落,砸在干燥的地板上瞬間沒了蹤影。劉昊覺得廉慧的眼淚全流到他的心里了,心里澀澀的苦苦的,那一定是廉慧眼淚的味道。廉慧只是哭,不說話,哭得劉昊心亂心煩更心疼,他站起來把她摟在懷里,大顆的眼淚滲到他的衣服里皮膚上,每一處都燙的好像要起水泡。他的聲音不由得溫柔下來,一如從前一樣哄著廉慧:“慧慧,乖,別哭了,你哭我心里真難受,說不出的難受。”廉慧貪婪地呼吸著劉昊身上熟悉的味道,哭得直打嗝,她撒嬌說:“你發(fā)個短信就想分手,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別說只是苦水,就是天邊我也能找到你”喘了口氣接著說:“這輩子你別想逃,除了死誰也不能讓我離開。”劉昊更用力的抱緊她,喃喃地說:“別說了,別說了慧慧。我也舍不得你,可這里這么苦,我怎么忍心.....”劉昊泣不成聲。廉慧掙脫他的懷抱,哭紅的雙眼堅定的盯著他的眼睛說:“我不怕苦,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怕!”廉慧此時的樣子在劉昊眼里就是一個孩子,聽著她孩子氣的話,告訴自己“不要信,不要信。如果不狠心,等她長大一定會恨自己。”可身體不聽大腦的指揮,他只想抱著廉慧,把她融化,化進(jìn)自己的身體里再也不分開。夜已深,劉昊廉慧隔著一堵磚墻各自難以成眠。劉昊一遍遍在腦海里描摹著廉慧的樣子,一顆心剖成了兩半自己卻不知何去何從。理智還在,他知道越狠心,越能讓廉慧放棄??稍趺春莸孟滦膩??昨天接到營長電話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jīng)分裂成兩個人。一個說:“不要見,不要見,如果非要傷心就一次傷到底,從此小女孩自有一片海闊天空”。一個說:“見吧,見吧。40多個小時的火車她該憔悴成什么樣子?看一眼,就看一眼。”焦急等著火車到來,他明白,理智的自己早就潰不成軍,他想見她,從心底里想見她。列車越靠近,心里越悲涼,明知見面徒增傷感卻壓不住心底的那一絲私欲??此呦禄疖?,那么瘦,肆虐的北風(fēng)幾乎能將她吹走,看她流淚,看她一如既往地嬌嗔。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忍住將她攬入懷里的沖動。“要不然就不分手吧。既然舍不得何苦為難自己。”剛妥協(xié),狂風(fēng)卷起的沙子狠狠怕打在門上,窗上。似乎在給他提醒,醒醒吧,就這個沙窩窩你何苦害了最愛的人。不同于劉昊的輾轉(zhuǎn)反側(cè),廉慧睡不著是因為滿心歡喜。河清是沿線最大的風(fēng)口,呼嘯的北風(fēng)比苦水狂暴了幾倍??上氲胶蛣㈥恢挥幸粔χ簦鄣男睦锾崢O了。屋子里黃蒙蒙的,雖緊閉著門窗可沙塵還是無孔不入的漂浮進(jìn)來。嗆人的沙塵在廉慧眼里幻化成天際的煙霞,她回味著劉昊的擁抱,笑得傻甜傻甜。沉沉睡去,雖眼睛紅腫嘴角卻掛著甜甜的笑。這一夜是這三個月來廉慧睡得最踏實的一夜。第二日起床,劉昊帶著排里的大多數(shù)人去挖沙子,只有炊事班的幾人和小王留隊。小王全名王新鵬。戰(zhàn)友們都喊他大鵬子,可廉慧知道他的名字后堅決的管他叫小新。簡直太神似了,胖乎乎土豆一樣的臉蛋,兩道粗短的濃眉,活脫脫一個立體版蠟筆小新。只不過這個小新很純潔,他喜歡吃青椒,也不會調(diào)戲漂亮姐姐。越看越喜歡小新,沒一會兒就和他聊得熱火朝天,劉昊剛到營院門口就聽到廉慧笑得直倒氣的聲音,心情莫名就好了起來。看他進(jìn)來,廉慧從板凳上跳起,一邊笑一邊說:“小新太可愛了,他怎么這么好玩。你完了,我更喜歡這個地方了。”“小新?”劉昊納悶??戳勰樕献隽藟氖虏庞械母`笑和大鵬子傻呵呵的樣子,劉昊不禁展眉一笑。這傻女孩,對名字的惡趣味一點都沒變。此時正值上午十點二十。劉昊召集大家出去接車。每天早上會有列車從首區(qū)發(fā)往苦水,經(jīng)過河清的時間大約是十點半。如果沒人下車列車就不在點號??浚山榆囈呀?jīng)成了一個儀式一個任務(wù)。每天兩次,雷打不動。接車回來,30多歲的教導(dǎo)員趙平亮說:“劉排長,咱們保障的鐵軌今早已經(jīng)都挖出來了,今天白天應(yīng)該不會刮大風(fēng),沒啥事你帶廉慧到周圍轉(zhuǎn)轉(zhuǎn)。難得來一次去看看胡楊吧,看天氣也該黃了。”劉昊看廉慧有說有笑精神飽滿的樣子,點頭同意了。準(zhǔn)備了兩個軍用水壺灌滿水,拿出自己的迷彩服給廉慧套上,看了看,又拿出迷彩帽給她戴在頭上。帽子很大。廉慧把馬尾盤起來,在頭發(fā)的支撐下確保不會被風(fēng)吹掉。劉昊指著綿延起伏的沙海說:“翻過那個沙丘,有一片海子,海子周圍長滿了胡楊,教導(dǎo)員說一到秋天美極了。有點遠(yuǎn)走得動嗎?”廉慧伸著脖子往遠(yuǎn)處看,只見沙丘的外面還是沙丘,無窮無盡哪里有胡楊的影子。可劉昊說她就信,拉起劉昊的手開心的說:“出發(fā)吧,走不動不是還有你嗎。”沙漠里行走比平地上更費力,腳踩下去,沙子就漫到腳背,每走一步都要費力氣把腳從沙坑里拔出。十月的天氣微涼,可這里的太陽像有刺一樣扎著每一寸裸露的皮膚。兩個人慢慢走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廉慧一點都不覺得累,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走一輩子最好。廉慧好奇:“小新說你們早上挖沙子去了,這里這么多沙子還用專門去挖嗎?”劉昊說:“河清是一個大風(fēng)口,一年四季北風(fēng)不停,經(jīng)常一夜大風(fēng)鐵路就全被沙子埋了。我們沿線點號的主要任務(wù)就是在火車到達(dá)前把鐵路清理出來。今天還好,白天沒起風(fēng),早上清理兩個小時就完工了。要不然吃完午飯就又該去挖沙子了。”廉慧聽了,拉起他的手摸著厚厚的老繭問:“這手上的傷就是挖沙子磨出來的嗎?”劉昊說:“也不全是。還有給老鄉(xiāng)牽駱駝的時候韁繩勒出來的。”說著指著手掌邊一條粗長的傷疤說:“有一次附近老鄉(xiāng)的駱駝?wù)藸I,全跑不見了,那晚風(fēng)特別大,老鄉(xiāng)急得沒法兒就來找我們求救。我們?nèi)B的人找了半夜才找到了幾只駱駝。牽著往回走的時候駱駝突然發(fā)狂跑了起來,一不留神手就被韁繩勒破了。”劉昊輕描淡寫,廉慧心疼的不行,她捧起他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歪著腦袋笑著說:“這些都很疼吧?親一親就不疼了。”掌心里柔軟的觸感似一道電流擊得劉昊神魂顛倒。他看著廉慧一張一合的嘴巴聽不見她的聲音,只剩一個念頭在心底叫囂:“真想親她!”手掌的觸感讓自己饑渴,想用嘴唇去感受那種滑膩香甜,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降服心底的巨獸。他狼狽的把手抽出來,咽了口口水,聲音干澀地說:“快走吧,胡楊還遠(yuǎn)著呢,不然天黑前趕不回來。”廉慧悻悻地撅了噘嘴,心里埋怨劉昊一如既往地煞風(fēng)景??熳邇刹接职阉氖肿プ√翎叺溃?/span>“走不動,要你拉著!”劉昊沖她笑,這賴皮的樣子一如從前。沙丘似乎永遠(yuǎn)走不完,廉慧幾乎以為他們迷路了。翻過一個,另一個相似的沙丘又出現(xiàn)在眼前,沒完沒了。劉昊說:“慧慧,快到了,你聞,有水的味道。”廉慧狐疑,水還能有味道?深呼吸,只有沙漠里干燥清冷的空氣,和別處沒什么兩樣。劉昊發(fā)力,拉著廉慧大步往前走。等翻過了這個沙丘廉慧被眼前的美景驚呆了。瓦藍(lán)瓦藍(lán)的天空下一灣清泉點綴在浩瀚的沙海里。碧綠的湖水邊挺立著幾顆粗糲的老樹。它們枝干粗壯樹葉茂密,被風(fēng)沙染成黃金的顏色點綴著萬里碧空。天是純粹的藍(lán),水是純粹的綠,胡楊是純粹的黃。這些明媚的顏色震撼得廉慧失了魂魄。她想,這里怎么會這么美?這里才應(yīng)該是天堂的模樣。片刻后回過神來,她丟開劉昊哇哇大叫著向胡楊林沖去。有道是望山跑死馬,劉昊連忙跟上免得她體力不支。果然,廉慧跑得心都要蹦出來了,可胡楊好像還那么遠(yuǎn),靜靜佇立,不喜不悲。廉慧喘著粗氣說:“昊昊,這不會是海市蜃樓吧,怎么跑都跑不到呢。”劉昊扶著她的胳膊把她架起來繼續(xù)往前走,說:“不會,再走走就到了。以后可別這么跑,劇烈運動后也不能立即停下來,對心肺不好。”廉慧說:“那可不能保證,除非你每天在我身邊看著我。”劉昊拍了她頭上的帽子一下,只笑不語。終于走到了,空氣一下子潮濕起來,這一下廉慧也聞到了水的味道,清甜,甘冽。廉慧拿出包里的傻瓜相機,對著胡楊拍個不停,一邊拍一邊說:“我要把這美景帶給文婷看,這里是世上最美的地方。我以后也要帶文婷來看。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不親自來看一看簡直是對大自然的辜負(fù)。”廉慧跑來跑去一刻也停不下來,終于累得不行,癱坐在在胡楊金黃色葉子織成的樹蔭下。廉慧看著美景,劉昊看著廉慧,他們都覺得最美的景色就在自己的眼中。廉慧看到劉昊癡癡地眼神,難得的害羞了一下,沖他搖晃著雙手說:“回神回神!沒見過美女呀。”劉昊握住她的手說:“沒見過,哪有?”她惱了,把他撲倒在沙丘上又抓又撓。劉昊再也忍不住,扳住她不安分的腦袋,嘴唇印了上去。天地失色,萬籟俱寂,耳邊只有劉昊粗重的呼吸,鼻間只有劉昊濃郁的氣息,而嘴唇像一把神秘的鑰匙轟然打開了廉慧從未觸及的另一個世界。劉昊的吻細(xì)細(xì)密密,他一點點碰觸著女孩柔軟的嘴角飽滿的唇瓣,甜蜜的滋味讓他的喉結(jié)劇烈的吞咽著??蛇€是滿足,還想要更多,他把橘子瓣一樣的嘴唇含在嘴里用舌尖細(xì)細(xì)描摹反復(fù)吮吸。廉慧覺得缺氧、眩暈,忍不住張開嘴大口呼吸,卻被劉昊把她小小的舌頭也吞咽了進(jìn)去.....快要窒息,卻舍不得讓他停下來,就這么死了吧,這可能是最幸福的死法。劉昊終于停了下來,和廉慧一樣大口大口的喘氣,他看著廉慧紅腫的嘴唇癡傻的表情笑著把她擁在懷里。許久許久,劉昊說:“對不起,慧慧,我真是自私,明知道對你不公平,可我還是舍不得放手。”廉慧聽著他劇烈的心跳聲說:“這下子你再也別想把我甩掉,我可是很傳統(tǒng)的人,你親了我就必須娶我,你要敢耍賴我就像發(fā)狂的駱駝一樣跑到沙漠里面,讓你永遠(yuǎn)找不到。”廉慧沉迷美景,更貪戀劉昊從未有過的熱情,賴著不肯走,劉昊說:“慧慧,回去的時候我?guī)闳フ硹?,連隊不遠(yuǎn)的地方有一片沙棗林。胡楊只是好看,沙棗還能吃呢。”廉慧一下子來了精神,跳起來說,“快走快走,我答應(yīng)文婷要帶特產(chǎn)給她,只帶照片她肯定不樂意。沙棗是什么棗?我從來沒聽過,文婷就喜歡稀罕東西,我能不能帶一點給她?”劉昊一邊給她抖掉頭上,衣服上的沙子,一邊說:“沙棗不好吃,但一串串的挺好看的。你想帶就帶點。”廉慧撲進(jìn)他懷里說:“真的我想帶什么回去都可以嗎?”劉昊捏著她的鼻頭笑:“鬼靈精!我可不是沙棗,你以為裝在包里就能帶走了?”拿出水壺讓廉慧喝水,說:“多喝幾口,出了這里干得很。你還不適應(yīng),小心脫水。”廉慧邊走邊說:“怎么會脫水呢?這么冷,我連汗都沒出幾滴。軍訓(xùn)的時候訓(xùn)練服上的汗水都能擰出來,我也沒脫水。”劉昊說:“不一樣的,在這里蒸發(fā)量大,即便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水分也會快速流失。就像沙棗,空有棗的名,卻沒半點水分。”廉慧聽話的喝了不少,劉昊接過水壺也灌了幾口。回去的路一樣難走,劉昊幾次想背著她廉慧堅決不肯。雖是文科生廉慧也學(xué)過壓強,一個人走路都會深陷在沙子里拔腳困難,更何況再背個人。兩個人先是并肩后來是劉昊拽著她再往后變成攙扶,但廉慧一直沒有叫苦。等到看見連隊的院子時晚霞已染紅了天。廉慧又一次被震撼。太陽透過云層發(fā)出萬道光芒,莊嚴(yán)肅穆,卻不會熱烈得讓人無法直視。天邊的地平線上沙子被染得火紅,那一處像著了火一般,沙漠在燃燒,燒得人熱血沸騰。劉昊也在看,卻沒心情欣賞,他說:“快走吧,看這天晚上要來颶風(fēng)。我們快點去沙棗林,摘完了早點回去。”廉慧聽劉昊語氣嚴(yán)肅,心也揪了起來。“颶風(fēng)?那是不是會有更多的沙子需要劉昊他們?nèi)ネ冢?/span>”沙棗林不大,就在連隊不遠(yuǎn)的一個沙窩子里。這是種廉慧從來沒見過的植物。古銅色的樹干上虬枝盤區(qū),略粗的樹枝泛著紅柳一樣的紫紅而嫩枝卻和它細(xì)圓的葉子一樣透著灰綠。樹葉稀疏,花生米大小的果實一串串掛在枝丫上,有的鮮紅有的還帶著青綠。樹不高,細(xì)細(xì)的枝丫被果實壓彎,廉慧伸手就能夠到。她剛要去摘,劉昊一把把她拉住:“小心有刺,扎了可疼了。”說著走過去給廉慧從高處摘了串紅得發(fā)紫的沙棗。廉慧細(xì)看,紫紅色的外皮上均勻附著著點點黃斑,像極了細(xì)細(xì)的沙子。廉慧說:“難怪叫沙棗呢,它不但長在沙漠里,身上也還帶著沙子呢。”摘下一顆放進(jìn)嘴里,面而澀,片刻口腔里像被厚厚的面粉糊住,沙沙的觸感竟有些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劉昊連忙喂了她一口水,清水帶走了酸澀,嘴里泛出一股淡淡的甜。“真的一點水分都沒有呀!”廉慧驚奇的說。劉昊說:“你別看它味道不怎么樣,卻是牧民們的寶。它耐風(fēng)固沙,幾乎家家都會在院子周圍種幾棵。沙棗用簸箕搓出沙棗面,青黃不接的時候也是一份口糧。”廉慧似懂非懂的點頭,指揮劉昊摘了許多。直到把軍用挎包裝得鼓鼓的才作罷。劉昊說:“路遠(yuǎn),帶幾個看看稀罕就行了,別拿那么多,又不是什么好東西。”廉慧瞬間沒了精神,她膩在劉昊身上撒嬌:“昊昊,我不想走,我才見著你,我舍不得。”劉昊也被離愁突然擊中,他把廉慧摟在懷里說:“我也舍不得,可你還得上學(xué),慧慧乖,等我休假就去看你。”廉慧不死心:“那我能不能再多呆一天?就一天好不好?人家坐了幾天火車可就能見你兩天,多虧。”劉昊說:“你也說要坐幾天火車。明天出發(fā)到校后假期也早就過了。你還是學(xué)生,曠課可不好。”廉慧踮起腳狠狠咬了一口他的下巴生氣道:“壞蛋!你總是有道理,可我就是不想和你分開。”他把廉慧貼緊在胸口,用下巴摩挲著她毛茸茸的頭發(fā),暗自嘆氣。他自己何嘗舍得,可總要有個人狠下心。再往回走兩個人都不愿意說話,離別的情緒就這么早早地漫開。簡單洗漱后到了晚飯時間。小新看見劉昊下巴上的咬痕驚訝道:“排長,你摔跤了?怎么把下巴磕破了?”劉昊訕訕的不知怎么回答,廉慧也懊惱自己魯莽。趙亮平說:“大鵬子,招呼你嫂子吃飯,哪來那么多廢話。”一頓飯吃得沒滋寡味。廉慧不說話蔫蔫的數(shù)著米粒。“排長,你是不是欺負(fù)嫂子了?”小新問。指導(dǎo)員拍了他的后腦勺一下說:“閉嘴!吃飯。”廉慧趕緊打點情緒,沖小新笑著說:“我明天就要走了,我舍不得你呀。”小新不長教訓(xùn),繼續(xù)說:“嫂子是舍不得排長吧。嘿嘿。”廉慧眼淚一下子沖了出來,推開椅子跑回宿舍。指導(dǎo)員示意劉昊趕緊去看,小新雖傻卻也知道一定是自己說錯了話才惹哭了排長家嫂子。廉慧趴在床上,把臉埋在被子里,肩膀一抽一抽的看得劉昊心疼。他走過去把她扳正,輕輕吻在她流淚的眼睛上。溫?zé)岬臏I水進(jìn)到嘴里,又苦又澀,像嚼了一大把沒熟的青沙棗。廉慧只是哭,劉昊也只是這么默默地抱著她??拗拗鬯?,夢里還在不時的抽泣。劉昊站起來,狠狠揉了幾把臉,出去打水給廉慧洗腳。脫下她腳上的鞋子,腳底沾著一層細(xì)細(xì)的灰沙。脫襪子的時候廉慧的腳不自覺的往后縮。劉昊握著小小的肉肉的腳丫,看見腳底和腳后跟磨起了水泡。嫩白的腳底,一看就沒走過遠(yuǎn)路,可此時幾顆亮晶晶的水泡讓這雙腳布上了傷痕。劉昊用溫?zé)岬拿硇⌒墓。@傻女孩,腳都成這樣了該有多疼?可她卻一直忍著有說有笑,粗心的自己居然也沒有發(fā)現(xiàn)。溫?zé)岬拿碜屃鄯潘上聛恚槠矟u漸停了下來,不一時發(fā)出細(xì)小的呼嚕聲。劉昊又心酸又好笑,這一天她一定累壞了。找衛(wèi)生員拿來醫(yī)療包,抖著手把水泡一個個挑破,涂上藥膏。劉昊生怕碰疼了她,挑個水泡倒出了一身汗,而累極了的廉慧卻沒一點知覺。親了親她的額頭,關(guān)上燈,劉昊離開。今夜大風(fēng)將至,他沒有時間繼續(xù)兒女情長。廉慧被怒吼的狂風(fēng)驚醒??耧L(fēng)卷著沙石狠狠拍打著門窗,轟轟隆隆的由遠(yuǎn)及近,猶如萬馬奔騰向連隊壓了過來。門窗“嘭嘭”直響,玻璃搖搖欲墜,廉慧害怕得蜷縮成一團不敢起來,卻聽見門外人聲嘈雜。她聽到劉昊的聲音,連忙跳下床,剛擰開門鎖,狂風(fēng)狠狠把門掀開,廉慧也被風(fēng)甩到墻角。風(fēng)肆虐著把屋子里一切可移動的東西打個稀碎,廉慧被刮得趴在地上抬不起頭。想呼救,一張嘴,風(fēng)裹著沙子嗆得她連連咳嗽。劉昊沒想到廉慧會開門,看她狼狽的樣子焦急的喊:“慧慧!”可身邊幾十號戰(zhàn)士全副武裝等著命令,他沒法跑過去保護她。指導(dǎo)員對小新喊叫:“王新鵬,去照顧廉慧,快把門頂上,其他人聽命令分散檢查。”小新趔趄著往廉慧宿舍跑去,一進(jìn)門就用后背頂著門板用盡全身的力氣去關(guān)門。屋子里的風(fēng)瞬間小了很多,廉慧連忙爬起來學(xué)小新的樣子用后背發(fā)力把門頂上。鎖好門,把一排四五個插銷全部插好,小新才抹了把混著沙子的汗水癱坐下來??耧L(fēng)不甘心地繼續(xù)拍打攻擊,廉慧嚇得臉色發(fā)白瑟瑟發(fā)抖。屋子里已經(jīng)沒法看,連床上都是厚厚的沙塵,小新想給廉慧找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小新扶起刮翻的板凳,用袖子擦了擦,扶廉慧過去坐下,抖被子的時候屋子又一次被沙塵籠罩。他把被子給廉慧披上,問道:“嫂子,嚇壞了吧?你有沒有受傷?我剛來的時候也和你一樣,沒經(jīng)驗,有一出任務(wù)次差點被風(fēng)刮跑了,還好旁邊有個電線桿,我死命抱著沒撒手,要不然我墳頭的草都長出來了。”廉慧傻呆呆的轉(zhuǎn)頭看著小新,她滿臉泥沙頭發(fā)蓬亂,掛著淚水的臉上滿是迷茫,她還沒從颶風(fēng)的震撼中清醒過來。突然她跳起來說:“劉昊,劉昊還在外面,他會不會被風(fēng)刮走。”說著就想開門出去。小新連忙拉她坐下說:“嫂子你放心,指導(dǎo)員他們都在這里十幾年了,有經(jīng)驗?zāi)?。颶風(fēng)的時候需要排查電纜,被吹斷要及時搶修。大家會挽著胳膊排成隊前行,等到了電線桿那里就可以用電工帶固定起來。你放心,只要有經(jīng)驗,颶風(fēng)也沒啥可怕的。”廉慧敷衍的點頭,可還是不放心,走到窗邊向外看去。玻璃不停震動,連隊外面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見,可廉慧就是沒法安靜的坐著等。颶風(fēng)來得快停得也快。半個多小時后,風(fēng)聲見小,拍打門窗也變得有氣無力。又過了十幾分鐘,門口有人陸續(xù)回來?;椟S的路燈下劉昊點名清點人數(shù)完畢,就急忙向廉慧的宿舍跑過來。廉慧手忙腳亂的開門,什么時候手被插銷劃破了都不知道。終于把門打開,廉慧看見沒有人樣的劉昊沖了進(jìn)來。他滿頭滿臉的黃沙。短短的頭發(fā)都變成土黃的顏色,一動就簌簌地往下掉沙子。眉毛,睫毛甚至鼻孔里都是沙子,他就像一個陶俑,高大而粗糲。廉慧撲過去緊緊抱著她,撲鼻是沙塵嗆人的味道,臉上也是砂子粗糙的觸感。劉昊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只好用手虛虛的攏著,他說:“嚇壞了吧,慧慧?怪我沒有提前給你說,刮颶風(fēng)的時候一定不能開門窗。還好連隊房屋結(jié)實,這要是民房,屋頂都會掀掉。”看廉慧只是抱著他不說話,以為她不高興了,忙說:“慧慧,對不起,你倒在地上我沒管你,對不起,我沒辦法,我有任務(wù),對不起.....”廉慧踮起腳吻住他。他的唇上也全是沙子,在兩個人的皮膚間織成細(xì)密的屏障。廉慧一點點把沙粒舔掉,她的淚水在劉昊唇邊沖刷出兩條深深的溝壑。小新躡手躡腳的從相擁著的兩個人身邊溜走,出門后細(xì)心的把門帶上。站在門口撓著腦袋想了半晌去找教導(dǎo)員匯報。劉昊身體僵硬,一把火從下身直燒到心底。他受不了了,慌亂的把廉慧推開說:“慧慧,別這樣,我全是沙子,臟。”廉慧不說話,又一次撲上來。劉昊看見了她手上干了的血痂。他抓起她的手,食指上傷口猙獰,皮肉翻開夾雜著灰褐的沙子。劉昊鉆心的疼,拉起她就往衛(wèi)生隊跑。衛(wèi)生員給廉慧清理傷口,他說:“嫂子,這肉里的沙子必須清理干凈,不然容易感染。不打麻藥挺疼的,我們沒有麻醉條件,你能忍忍嗎?”廉慧點頭,卻用另一只手緊緊抓著劉昊,指節(jié)泛白。淡鹽水沖過,麻酥酥的疼,干枯了的血痂被融化,鮮血又滲了出來。還有砂子深嵌在肉里,衛(wèi)生員用醫(yī)用紗布小心地擦拭,沒有皮膚的保護每一次碰觸都疼得她直哆嗦。又沖了一次淡鹽水,廉慧覺得好漫長,以為終于結(jié)束了,衛(wèi)生員對劉昊說:“排長,嫂子的手是被插銷劃破的,上面有銹,處理不好怕會破傷風(fēng)。我得用雙氧水消毒。”劉昊恨不能以身替之,把她的頭攬在懷里,對衛(wèi)生員點了點頭。雙氧水澆在食指上,泛著白沫發(fā)出滋啦滋啦的聲音。廉慧只想暈過去,從來沒這么疼過,這種疼真的疼到了靈魂里。她滿頭虛汗,指甲深深的嵌進(jìn)劉昊的手心里,嘴唇也快要被咬破,可從頭到尾她都沒喊一聲疼。終于結(jié)束了,疼得都站不起來。劉昊打橫將她抱起,準(zhǔn)備送她回宿舍。門口指導(dǎo)員正在等他,指導(dǎo)員說:“廉慧的屋子住不了了,全是沙子,怎么睡覺。你把她送到你宿舍去,今晚你和我湊活一下。”劉昊點頭,抱著廉慧放在自己的床上,打水給她簡單清理了一下,親了親她說:“早點睡,明天去苦水還得打破傷風(fēng)針?;刍?,對不起,才兩天就弄得你渾身是傷。”廉慧抱著他的脖子,不肯讓他走:“我疼,我要你抱著我睡。”劉昊為難地說:“慧慧,不行!我們沒結(jié)婚,不能。指導(dǎo)員還等著我呢,我先走了,你早點睡。”掰開她緊扣在脖子上的手狼狽逃開。廉慧偷笑,小聲說:“傻蛋,想啥呢?一點都不單純!”睡不著,她好奇的打量起劉昊的宿舍。簡單,整潔,和每個宿舍一樣一張床一套桌椅一個鐵皮儲物柜,私人的東西幾乎沒有。她拉開抽屜,一張照片擺在最上面。那是軍訓(xùn)結(jié)束后合影的一部分。照片里只有他倆,一個軍綠,一個潔白。只是大照片里剪出來再放大后的照片一片模糊,只能看見身形面目卻全無。再底下是個日記本,廉慧心虛的左右看看:“看一下,就看一下下,說不定只是個工作記錄呢?”日記本打開,第一頁密密麻麻是廉慧的名字,再翻頁還是她的名字,一直到最后一頁全是她的名字。字體從最開始的狂躁到逐漸的平和,一如主人的情緒,從思念成狂到逐漸認(rèn)命。廉慧紅著眼睛,吸著鼻子說:“笨蛋,連個情書都不會寫。”又把筆記本捧在胸口,幸福得滿臉緋紅。終究要走了,鐵路邊她拉著小新小聲囑咐:“姐姐最喜歡你了,你得幫著姐姐,以后你們排長要有啥瞞著我的,你可得告訴我。你表現(xiàn)好姐姐給你寄好吃的過來。”小新說:“嫂子,你想啥呢?排長把你喜歡到心坎坎里去了,有啥瞞的。你放心,有事我會告訴你,不要好吃的。”說話間火車遠(yuǎn)遠(yuǎn)開來,揮手和大家告別,廉慧在劉昊的陪伴下不得不離開。再沒心情看窗外的景色,廉慧抓著劉昊的手低著頭不說話。劉昊把她拉過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慧慧,睡一會兒吧,昨晚折騰一夜,你一定累壞了。”廉慧低低的“嗯”了一聲,可哪里睡得著,氣氛越發(fā)傷感。12點到站,劉昊還要乘兩點的列車返回。在兵站打了針吃了飯時間也差不多到了。劉昊拿出一張車票,說:“我提前找營長幫忙買了票,這一路要好幾天,給你買的軟臥,你多少能舒服點。”廉慧說:“文婷說女孩子單身坐軟臥不安全,要不然來的時候我就買軟臥了。”劉昊說:“文婷說得沒錯,不過你放心,這次安全著呢。”說著又拿出了三張車票全交給她:“進(jìn)去把門插上好好睡覺,這樣就沒人打擾你了。”廉慧強作笑顏:“哇!你可真土豪,兩千塊錢我都能買機票了。”劉昊笑笑,哪里有什么土豪,這是他三個月來所有的積蓄,可他能為廉慧做的也只有這么多。火車上看著站臺上不停揮手的廉慧,劉昊滿心愧疚。說是來送她,可還是留她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他真恨!這一刻他有了轉(zhuǎn)業(yè)的念頭。再干幾年,等條件夠了就走吧,不能再讓他的慧慧受這么多委屈。 李玫,女,1980年生于青海省海東市,2004年畢業(yè)于湖南大學(xué)應(yīng)用物理系,并于同年隨軍至酒泉衛(wèi)星發(fā)射中心,在子弟學(xué)校東風(fēng)中學(xué)任教物理學(xué)科,2018年7月隨轉(zhuǎn)回原籍,現(xiàn)從教于西寧市委黨校。隨軍14載,從繁華南方城市到大漠邊陲基地,看過人間繁華也見過戈壁荒涼,看得最多的是軍人的奉獻(xiàn)和軍嫂的犧牲。喜歡文學(xué),于是把積攢的閱歷和14年點滴化作文字,雖稚嫩拙樸,但真實走心。我手寫我心,把軍嫂最真實的生活和心路寫下來,給自己看,給孩子看,年老后再想起也算此生不虛,若能流傳一二,讓更多人知道軍功章的另一半的真實生活也是心中所愿。
《思與遠(yuǎn)方》:靈魂的詩和遠(yuǎn)方
《思與遠(yuǎn)方》學(xué)習(xí)平臺
投稿郵箱:whming369@163.com
以文載道 以文會友 以文化人
堅持真實 嚴(yán)實 樸實的風(fēng)格
不嘩眾取寵 不粗制濫造 不追名逐利
長按二維碼關(guān)注《思與遠(yuǎn)方》
覺得不錯,請在下方點贊
本站僅提供存儲服務(wù),所有內(nèi)容均由用戶發(fā)布,如發(fā)現(xiàn)有害或侵權(quán)內(nèi)容,請
點擊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