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于根生
旁總說要去給丈母娘燒香還愿的寺廟離他家不是太遠，開車去也就半個小時左右的行程，這座廟在當?shù)夭⒉辉趺闯雒?，當初好像叫“復明寺”，?jù)說建在滿人進關之初，一些企圖恢復大明江山的地方有志人士自發(fā)出資建立的，里面供的是朱元璋，因為這個以前叫“朱八八”后來改名叫朱元璋的明朝第一代皇帝就曾經(jīng)做個一段時間的和尚。復明寺名義上是當?shù)氐拿癖婇_展宗教活動的中心，實則是那些義士們用來聚會，密謀反清復明的場所。多爾袞在吳三桂的幫助下，帶領八旗子弟兵越過山海關，趕走李自成，占據(jù)了北京，從而徹底地推倒了大明江山，建立了滿清帝國。別看順治皇帝福臨登基時是個五歲的小毛孩，但在強大的多爾袞輔助下，對漢人推行鐵腕的統(tǒng)治政策，“復明寺”當然也不能叫了，改名“普化寺”，把供奉的朱元璋塑像推到，換上了文殊菩薩。寺雖然不出名，但里面有一個老和尚卻是相當?shù)赜忻麣猓@位法名凈空的大師外貌很像電影《少林寺》里被王仁則活活燒死的若云老和尚，現(xiàn)在已經(jīng)70開外，長得慈眉善目，和顏悅色，不嗔不顛，不喜不怒，不嬌不躁，不悲不恨，給人總是一副與世無爭的外相。據(jù)說***從小出家在九華山，修行甚高，凡是被他點化過的人都能成立地頓悟，潛心向善，主管普化寺的佛教協(xié)會聽說有這么一個高人后，經(jīng)多方努力才把他挖了過來，成了這座寺廟的當家和尚。
和尚廟原先并不叫寺廟，寺是寺，廟是廟，兩者的界限涇渭分明。寺是古代官署衙門，如我們在歷史書中學到過的“大理寺”、“太常寺”、“光祿寺”等等，九卿的官署就叫九寺，后來逐漸演化，延伸到佛教與伊斯蘭教，如出家人住的地方叫佛寺，最出名的就是無人不知的“少林寺”；伊斯蘭教徒禮拜、講經(jīng)的地方叫清真寺。而廟呢？在古代是供祀祖宗的地方，后來成為祭鬼神的場所，不知何時，這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名詞進行了重組整合，統(tǒng)稱為寺廟，分開說也行，放在一起說也行，反正大家都知道是那個地方。至于是怎么演繹的，因無從考證，傻蛋不敢妄語，只嘆中華文字之博大精深，非吾輩所能及也。
旁老好早就知道有這么一個和尚廟，尤其是對***耳聞甚久，崇拜得不得了。當生意場上遇見一些疑難事的時候，他都要到這個廟向***請教，當然不可能是空手叉白雞，錢肯定花了不少。我們撇開那些玄乎的事不說，和尚其實說穿了是一種職業(yè)，他們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只不過隱藏得深平時不表露而已。是人都貪財，和尚也不例外，所以對錢這玩意也有天生的愛好，旁總每次來不僅帶來紙、香、麻油，免不了送些不菲的敬錢，當然深受全體僧人的喜歡。時間一長，旁老好就成了廟里的VIP，***是不遺余力地傾其所學，為他排憂解難。說來也怪，凡是向***討教過的難題，旁老好按照大師所教，都能在生意場上一一化解，所以這旁總更加地對大師迷信得不行。
自老李住進旁老好家后，旁老好總是時時、處處感化他，但他深知自己的能力有限，人心隔肚皮，老李心中真正所想誰也摸不準，沒準趁人不備做出傻事，到時候悔之晚矣。旁總為此也甚是苦惱。他忽然想起了***，如果有他來點化，效果肯定好。于是，早在一個多月前，他就到廟里與大師商量此事，把老李的身世背景詳詳細細地告訴了大師，好讓他做到心里有數(shù)。此次正好趁為丈母還愿的機會了卻這塊心病。
當夜無話，第二天天剛放亮，旁總就起了床，叫醒了哥哥老李，兩個人盥洗已畢，旁總親自駕車趕往普化寺。在離寺廟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小吃攤已經(jīng)開張了，兩個人下了車，各要了一碗素面，匆匆吃罷，繼續(xù)趕路。
還沒有進廟，就在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池塘，這個池塘叫放生池，有一些善男信女到菜市場買來魚、青蛙或者烏龜之類的，先放在家中養(yǎng)著，利用初一、十五到廟里上香的機會，就把這些東西帶來放進池塘里，以圓上天好生之德。其實在傻蛋看來，這種想法很狹隘，這些人認為凡是長眼睛、會跑的是生命，其他的就不是生命，殊不知花草、蔬菜、五谷等等都是生命。根據(jù)自然科學理論，自然界是由生命的物體和無生命的物體組成，有生命的物體叫做生物，反之為非生物，生物包括動物、植物、微生物、病毒、甚至細胞，人是生物，鳥獸是生物，同樣，一片樹葉也是生物，只不過表現(xiàn)形式不同。你瞧瞧，想當初小學三年級《自然》課老師教的一些東西，傻蛋竟如數(shù)家珍般地在這里賣弄。那些信佛之人，別看平時看見有人殺雞、宰鴨口里忙叫“阿彌陀佛”，一旦遇見有人在山上亂砍亂伐，就熟視無睹，根本不當回事，甚至自己走在路上，看見路邊鮮艷的花朵，趁人不備時偷偷地摘下插進自家的花瓶。對這些人，傻蛋只能稱他們是“偽佛教信徒”。
旁總把車停在離放生池不遠的一個停車場，老李自出娘胎后還從沒有進過廟門半步，不知道有什么規(guī)矩，只是聽人說到廟里要磕頭，于是他折回到了放生池邊，對著滿池的渾水，倒地就拜，把旁老好弄得哭笑不得，他急忙把老李拉起來：“哥，要磕頭的地方有的是，咱們走吧。”
兩人正走著，忽然聽見“當、當……”的鐘聲，和尚們已開始做法事了，通俗地說，也就是和尚們到了上班的時間了。兩個人快步走進大門，抬頭一看廟頂，令人眼花繚亂，那一個個木頭雕成的菩薩宛如夏季夜空數(shù)不清的星星，神色各異，千姿百態(tài)，栩栩如生。此時香煙四起，把整個寺廟都裹纏起來，恍惚進了天界。絡繹不絕的上香人從四面八方趕來，他們雙手合十，程序十分到位，神情十二分虔誠，動作二十四分嫻熟，微閉雙目，口中似乎念叨著什么，合十的雙手在胸中停放約5秒的時間，然后緩緩地舉過胸，再舉過額，最后舉過頭，2秒鐘之后，雙膝跪地，然后平撲在地上。起身走幾步又重復著同樣的動作，絲毫不亂。老李看呆了，想不到磕頭竟有如此地講究。
兩個人隨眾來到正殿門口，正門大開，里面供奉著高大的文殊菩薩五彩的油漆木像，足有五米高。這文殊菩薩是一位偉大的菩薩，傳說他曾經(jīng)做過七佛之師，名列四大菩薩之首，是佛門中威信很高的一位菩薩，每年的農(nóng)歷四月初四是他的生日。正巧，旁老好今天來的日子正好是文殊菩薩的生日，也難怪朝拜他的人特別多，小小的山廟被信徒們?nèi)麧M了。
老李進了正殿，站在一旁直勾勾地看著，只見進來的人不問面前的蒲團是否有灰塵，雙手合十后，“咚”的一聲跪下去，對著木塑的文殊菩薩連拜了十二拜，站在旁邊的一個和尚左手單掌向上呈45度角，死死地定在那里，右手不緊不慢地敲著木魚，面無表情地反復地念著：南無大智文殊師利菩薩，南無大智文殊師利菩薩……
旁老好并沒有進大殿，他左右看看，發(fā)現(xiàn)有一個小和尚就在附近，他招招手，那小和尚也看見了旁總，見他招手，知道有事，連忙走了過來，旁總對他耳語了幾句，只見那小和尚的小光頭上下直點，然后徑直地走了。
時間不長，那個小和尚快步走到旁老好的面前，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師傅有請，施主請跟我來。”
旁老好走進正殿，把老李拉了出來，隨著小和尚走進了一道偏門。
這座偏房雖然比不上正殿宏大，但也是金碧輝煌，裝飾不俗，這里是掌門人***平時修行、休息的地方，一般人是不允許進來的，除非是貴賓級的人物。老李進來一看，只見正中央盤腿端坐了一位老和尚，雙目微閉，一尺多長的白須灑落在胸前，讓人肅然。往臉上看，雖是慈眉善目，但沒有過多的表情，老李此時感受到一種如寒風、似雪霜的颯氣，心里不覺地打了個冷戰(zhàn)。他不敢正視，連忙低下頭，在旁總的指引下，來到離老和尚不遠地方的一個用紅布蒙著的草團上，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下來，眼望地上，不敢斜視。
殿房里一片寂靜，老李跪了半天，就等老師傅說話，可是，足足等了五分鐘，老和尚就是不開口。
就在老李左等右盼的時候，忽然一陣如洪鐘般的聲音緩緩地傳到耳邊：“施主別來無恙？”
乍地冒出這么一句話，把老李弄懵了，他確實不知道大師說的是什么，有心想問又不敢，還是呆呆地跪著，大氣都不敢出。
旁老好見大師發(fā)問，老李沒有回答，知道老李不懂大師說的話，連忙過去打圓場：“哥，大師問你好呢?！?/span>
“哦?！崩侠罴泵χZ諾了兩聲，算是應付過去了。
“一缽千家飯，孤身萬里游，青目睹人少，問路白云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皆為虛影，隨心，隨性，隨緣，造化萬千，阿彌陀佛。施主遠道而來，光臨敝寺，不知所為何由？”***微睜雙目，看了看跪在面前的老李，很快又閉上了。
這老李是個一字不識的大老粗，自小偷竊成性，打打殺殺，30歲左右進了監(jiān)獄，過著真空一般與世隔絕的生活，哪里懂這些文乎文乎的玩意，他是越聽越糊涂。
旁老好一看這不是辦法，趕緊又跑過來當翻譯。又來到大師身邊，意思是請求大師盡量說普通話。
***此時才想起一個多月前旁總告訴他的事，通過了解也知道了老李是什么樣的人，于是一改往日做法，也不再打坐了，站起身，坐在廳房的一張椅子上，示意旁總與老李都坐下來說話。
等坐下后，大師仔細地看了看老李，不住地搖頭嘆息：“可惜呀可惜，實在是可惜?！?/span>
這句話老李聽懂了，他緊張地問：“師傅，可惜什么？”
***還在不住地搖頭：“你天生一個英雄相，可惜走了歪路，白白地葬送了?！?/span>
老李一聽大師夸他是英雄，頓時來了勁，先前的拘謹漸漸地沒了，倒反問起來：“師傅，你是怎么知道我走了歪路?！?/span>
只見大師面帶笑容，不緊不慢地說道：“阿彌陀佛，恕老衲直言，相由心生，可見之物，實為非物，可感之事，實為非事。剛才老衲對施主仔細地相了一面，普通人的眉毛不外乎三種，要么是向上的劍眉，要么是向下的吊眉，要么是拱形的扁擔眉，但你的眉毛生得怪，超出了那三種，確實少見，與大英雄項羽的眉毛有的一比，但是，壞就壞在你眉毛未到眉梢的位置突然吊下來又猛地往上沖，這可是個不祥之兆啊，預示著你人生中間大起大落，出現(xiàn)了許多挫折，險些命不保啊。如果我沒有算錯的話，你的身上肯定背了大大的血債，別看你外表平靜，內(nèi)心一定藏有天大的戾氣，戾氣不除，不僅害己，必將禍害他人?！?/span>
其實這大師哪里知道這老李的身世，是聽了旁總的介紹后才順船下篙這么說的，先露這么一手，讓老李信服后，再采取辦法說服他，讓他徹底地放棄報仇的念頭。
沒成想，大師的一番話把老李唬得三魂丟了兩魂半：“這大師簡直是個神啊，不僅連我以前做得事說得清清楚楚，而且連我現(xiàn)在想的都掌握得如此明白，在他面前，我簡直就是一個透明人，不錯，我是想找那個姓王的報仇，可是我沒有對別人說呀，難道這個大師是個活神仙轉(zhuǎn)世，如果被他張揚出去，我不僅報不了仇，有可能會被作為危險分子又要被送進監(jiān)獄，到那時，豈不是一輩子就這樣完了？”想到這，老李嚇得冷汗直出，目瞪口呆。（未完待續(xù)……）
作者簡介：于根生，男，1968年生人，
安徽宣城人，稅務公務員，愛好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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