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何以瞧不上梅蘭芳
魯迅對梅蘭芳的不屑毫不掩飾,挖苦貶損的話更沒少說。梅蘭芳與魯迅素昧平生,亦無前世之冤。他倆唯一的交集是1933年初蕭伯納訪華時,一起參加了宋慶齡在寓所舉辦的家宴。過后,魯迅在《看蕭和“看蕭的人們”記》中寫道:“也還有一點梅蘭芳博士和別的名人的問答,但在這里,略之?!痹诮o臺靜農(nóng)的信中說:“他(蕭伯納)與梅蘭芳問答時,我是看見的,問尖而答愚,似乎不足艷稱”。這態(tài)度頗令人費解。但讀過魯迅的文字,尤其是涉及京劇和梅蘭芳的文字,還是可以從中看出一些端倪的。
魯迅不喜歡京劇,這也是毫不掩飾的。他平生只看過兩次京劇,都是沒看兩眼就逃了出來。郁達夫回憶魯迅對京劇的態(tài)度,“我有一次談到了予倩田漢諸君想改良京劇,來作宣傳的話,他根本就不贊成,并且很幽默的說,以京劇來宣傳救國,那就是‘我們救國啊啊啊啊了,這行么?’”
魯迅對梅蘭芳的態(tài)度,從《略論梅蘭芳及其他》中可見。士大夫“將他從俗眾中提出,罩上玻璃罩,做起紫檀架子來。教他用多數(shù)人聽不懂的話,緩緩的《天女散花》,扭扭的《黛玉葬花》,先前是他做戲的,這時卻成了戲為他而做,凡有新編的劇本,都只為了梅蘭芳,而且是士大夫心目中的梅蘭芳。雅是雅了,但多數(shù)人看不懂,不要看,還覺得自己不配看了?!薄八唇?jīng)士大夫幫忙時候所做的戲,自然是俗的,甚至于猥下,骯臟,但是潑刺,有生氣。待到化為‘天女’,高貴了,然而從此死板板,矜持得可憐??匆晃徊凰啦换畹奶炫土置妹?,我想,大多數(shù)人是倒不如看一個漂亮活動的村女的,她和我們相近。”另在《論照相之類》中則說:“我所見的外國名伶美人的照相并不多,男扮女裝的照相沒有見過”。“我們中國的最偉大永久的藝術(shù)是男人扮女人?!庇纱耍斞笇γ诽m芳的反感一是雅得不接地氣了;一是厭惡男扮女裝,對后一點他曾多次譏諷,可以看出他對此的反感強烈。大約他剛毅的性格,最看不得一個男人扮女人的娘樣,尤其是想聯(lián)想到國家已瀕臨危亡,男人卻還在那里扮女人。
魯迅非常欣賞蘇聯(lián)小說《毀滅》和《鐵流》,認(rèn)為小說“雖然粗制,卻并非濫造,鐵的人物和血的戰(zhàn)斗,實在夠使描寫多愁善病的才子和千嬌百媚的佳人的所謂‘美文’,在這面前淡到毫無蹤影。”魯迅從血的戰(zhàn)斗中看到了對尊嚴(yán)和幸福的追求,看到了一個民族的希望。覺得國家飽受內(nèi)憂外患,舞臺上卻仍是男扮女裝的佳人與才子纏綿悱惻,對一個民族實在是一種麻醉。
魯迅在思想上,反對京劇表現(xiàn)才子佳人的陳腐內(nèi)容;在形式上,反感男扮女裝娘氣。他的譏諷其實并非針對梅蘭芳個人,若魯迅看到今日的娘炮,怕更要將一支老辣的筆狠戳過
去了。(原載《大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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