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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百度搜索引擎,鍵入“張谷英古村”五個字,詞條下立時蹦出一段簡介——張谷英古村,位于湖南岳陽以東的渭洞筆架山下,地處岳陽、平江、汨羅三縣市交界處,為中國保存最為完整的江南民居古建筑群落,至今已存世500多年。2001年該村被國務院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03年被評為中國歷史文化名村。短短三行,定義精確,言簡意賅。
在岳陽人的方言中,常常提及“東邊鄉(xiāng)里”這個詞,特指所謂“三田一洞”:“三田”即公田、毛田、月田;“一洞”即渭洞。由于它們地處岳陽市的東邊,故稱“東鄉(xiāng)”;又因張谷英村所在的渭洞較為偏遠,故而被認定為“底邊鄉(xiāng)里”。
五年前,我去過一次張谷英村,印象極為深刻,乃至于時常與其在夢中相見。對于一般的旅游者而言,前呼后擁跟著導游在村里逛一圈,往往只滿足于拍幾張美照吃一頓飯,基本停留在“到此一游”的層次上。若干年以后回想起來,人人腦子里面空空如也,留不下任何東西。而我作為一個喜歡舞文弄墨的文學發(fā)燒友,經(jīng)過五年沉淀之后,才想起應該為古村寫點文字。有了這個想法,腦海里就像反復回放錄相片一樣,意象由模糊慢慢變得清晰起來。這個過程恰似打開了一瓶陳年佳釀,那醇香的氣息隨之撲面而來……
好吧,閑言少敘。下面,不妨請朋友們耐住性子,跟著不才的爛筆頭,一點點走近有著“天下第一村”美譽的張谷英,去挖掘古村蘊藏的山川恬靜之美,建筑形制之美,道法自然之美,人文家學之美。
渭洞一帶多山,可謂峰巒疊翠,蜿蜒起伏,它們同屬于平江境內(nèi)幕阜大山的一個余脈分支。只不過,這些山既不像青藏高原常見的那種高聳入云的雪山,四野蒼茫,人跡罕至;也不像四川境內(nèi)巍峨挺拔、如一堵墻似的擋住村莊出路的那些大山,給人一種沉重的壓迫感。它們反而如造物主不經(jīng)意間捏出的大小不一的饅頭,山與山之間藕斷絲連,若即若離。它們的樣貌威嚴而又不失寬容,厚實而又失靜雅,硬朗而又不失秀美。毫無疑問,這一帶遠山成了賦予張谷英村以精氣神的靈魂。
晨曦點亮每一個平常的日子,晚霞輝映每一片墨綠的叢林;偶爾三兩聲雞鳴狗吠牛哞,恰到好處地打破一下山村的寧靜。“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睆埞扔⒋笪莅蚕碇紤虚e適的鄉(xiāng)村時光,講述著一輩又一輩的平凡故事。
古人是講究陰陽風水的,張谷英大屋選址于龍脈興盛之地。這處地基正是始祖張谷英慧眼相中的。據(jù)張氏族譜記載,張谷英曾任明朝指揮使,明初時從江西遷居至渭洞,建起了這處屋場。到了明萬歷元年(1573年),張谷英的第八代孫張思南為光宗耀祖,于龍形山前建起了西頭巖和當大門兩處屋場,為紀念先祖,遂將村莊正式定名為張谷英村。其后代又在此基礎之上興建了東頭巖、鋪門口、石大門、王家塅和上新屋五處屋場,并使七個屋場連成一片。歷經(jīng)數(shù)百年風雨滄桑,現(xiàn)仍存房屋1700余間,總面積達40000多平方米。
縱觀張谷英大屋,它沒有山西喬家大院、王家大院那樣規(guī)整,而是沿龍形山呈半月型延展開來,大屋全長超千米。如果站在筆架山頭俯瞰,整個屋場猶如一條巨龍橫臥在青山綠水之間。當大門是主屋場,背靠龍形山,面朝筆架山;門楣上有一幅太極圖,取為族人保平安、佑富貴之意;前坪有兩口大塘,象征著龍的雙眼,其中一口塘里還立著一尊重達數(shù)噸的巨石,村里人稱之為“龍珠”。
張谷英大屋呈東西走向,南北進深;單體為庭院,連通靠巷道。庭院一般為“四進三井”的豐字型結(jié)構(gòu)。四通八達的巷道穿過整個屋場,晴不曝日,雨不濕鞋,設計極為精妙。加之建筑工藝精湛,明代的青磚片瓦,堅固耐用;清代的木雕紋飾,生動鮮活。我國著名古建專家鄭孝燮先生曾稱它是“江南民居活化石”。
古語云: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水,乃生命之源,世間萬物都離不開水。水,至柔至純,在陰陽五行中位居中央,不可或缺。
依山傍水是江南民居的標配。但是張谷英村卻把“活水”這篇大文章做到了極致,整個村莊完全落枕在渭溪之上。渭溪發(fā)源于群山之中,由高往低潺潺而流。張谷英大屋巧妙地利用了溪流的特點,作了一個干枝形布局,在屋基之下構(gòu)建了一套全自動的給排水系統(tǒng)。溪流隱行于地下,入水口小而分散,便于阻截渣屑;出水口大而通暢,形成網(wǎng)狀結(jié)構(gòu),所有出口匯入渭溪河——一條如塹壕般的護村河。而屋場內(nèi)各庭院都留有敞口,無論取水煮茶做飯,還是淘米凈菜漂洗衣裳,都無需走出院門。為了消除降水的不利影響,屋場內(nèi)設置了158個小天井、48個大天井,大小天井相互銜接,最后通過下水道分流至渭溪河。
張谷英大屋幾乎建在山谷的盆底位置,歷史上也曾經(jīng)過無數(shù)次暴雨山洪,卻從未出現(xiàn)漬水成災的狀況,實乃世間奇觀。貌似桀驁不馴的渭溪,被張氏族人徹底征服!
念及扎堆連片的張谷英大屋,不禁讓我想起李清照的那闋《臨江仙.梅》,首句便是“庭院深深深幾許”。想來,在深宅大院中,怎樣通風采光必然是個大問題。但這些問題并沒有難倒我們的祖先。他們發(fā)明了“天井”這個神器,輕輕松松一把就搞定。事實上,天井,恰恰是作為一種建筑空間形態(tài)而存在的,是明清時期中國民居中常見的事物。
張谷英大屋的天井頗為講究,大天井設在院落與院落之間,上方留有十幾個平方的一片天!地面用一色的麻石砌筑,盈尺深的水槽設有地漏,雨水通過地漏連結(jié)地下排水系統(tǒng)。天井的一端立有四根廊柱,上面挑著閣樓,樓下對接穿堂巷道,與其他院落相連。而單個的小院落里也開著幾個平方的小天窗,地面與之對應的就是小天井,天井四角遺留著象棋子一般的圓石墩。
張谷英大屋的大小天井,上達天庭,下接地氣,是大屋主人與天地對話的理想去處。它們最能激活我的想像,或穿越,或留滯,馳騁在宛如塵煙的世紀風云中。也許,“坐井觀天”并非青蛙的專利,古時的張谷英大屋,那閣樓上借著燈火趕做女紅的媳婦,那天井旁悶聲不響抽煙的老漢,那磕著瓜子閑話家長里短的婆娘,那巷道中嬉戲打鬧的孩子……形形色色的人物一瞬間在我的眼前粉墨登場。面對頭頂一方狹小的天空,幸運時或有日月星光高照,迷惘時或許只是黑沉沉一團。當日里,大屋的主人們是否有過與世隔絕囚籠似的掙扎?在花謝花飛的暮春時節(jié),或有妙齡女子獨倚圍欄在靜夜中傷情的哭泣?又或者在瑟瑟秋風橫掃落葉之際,該有某個鐘情男兒來此抒發(fā)滿腔惆悵?甚或在大屋一隅的祠堂之內(nèi),當族長動用家法斷案之時,枯坐天井四周的閑雜人等,偶爾聽得到男女事主聲聲入耳的哀嚎?別急著否認,即便在天井這樣的方寸之地,幾百年間發(fā)生的故事,大到是非曲直,小到雞毛蒜皮,一切皆有可能。
當然,在古人的世界里,自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張谷英大屋天井之上的那片天,并不空洞虛無,它似乎代表著“天道”或“天命”。張氏祖先時不時抬頭望望天,或在表達對天道輪回的敬畏之心。
俗話說:一方山水養(yǎng)一方人。張氏一門乃大戶人家,張谷英大屋能同時容納300余口人,這么多人的吃穿用度怎么辦?對于這件涉及后代生計的大事,族長們絕對不敢掉以輕心。在土地私有制的明清時期,田產(chǎn)屬于“硬資產(chǎn)”。張氏祖先也不得不拿出白花花的銀子,來置換可以獲得穩(wěn)定收成的糧田。想來,在彼時的屋場里,一定有某間房子專門用來保存難以計數(shù)的田契文書。
前已述及,渭洞山環(huán)水繞,自有良田萬頃,農(nóng)耕文明向來發(fā)達。張氏族人祖祖輩輩以種植水稻為主業(yè),他們?nèi)粘龆?,日落而息,搶抓農(nóng)時,勤于農(nóng)事。賴有老天眷顧,倒也年年風調(diào)雨順,糧食自給有余。同時他們還在山坡上栽紅茴(薯),在田塍邊點毛豆,雜糧也很富足。
為了消化豆類作物,張氏祖先很早就掌握了豆腐的制作方法。屋場里至今仍保存著有助于毛豆脫殼的大石碾以及磨豆?jié){的石磨,似乎也從一個側(cè)面印證了張谷英豆腐具有悠久歷史的事實。迄今為止,張谷英村產(chǎn)的嫩豆腐、老豆腐、油豆腐仍是深受岳陽人喜愛的家常菜肴,貨真價實,口味純正,品質(zhì)優(yōu)良。每到冬季,城里人都喜歡搶購張谷英的老豆腐,并以其為食材制作腐乳,供家人四季食用。
查閱張谷英世系表首頁,便知張氏一脈是方圓百里之內(nèi)的名門望族,子嗣綿延26代,繁衍出8000余丁。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張氏祖先深知這個道理。除了族規(guī),張氏家學淵源深厚,代代相傳,生生不息。張家子孫尊奉孔孟之道,重禮儀,守公德,講文明。直到今天,古村民風淳樸,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數(shù)百年來,張谷英大屋“耕讀傳家”的理念深入人心,重視后代教育堪稱典范。前人言傳身教,后輩從善如流,張氏族人喜好讀書的風氣甚濃??婆e時代,村里共有40余人取得功名。近些年來,先后有85人從各類大學畢業(yè),其中不乏博士生和留學生。村里人不單愛讀詩書,還崇尚武術,不少人練就了一身好武藝。
作者簡介:張愛平,筆名艾平,《東方散文》簽約作家,《青年文學家》雜志社理事。散文作品見于全國各地各級報刊及《西散原創(chuàng)》《東方散文》等雜志及網(wǎng)絡平臺,累計超百篇,多次獲獎。個人詩集《繽紛四季》由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已在文學網(wǎng)站或平臺發(fā)表長篇、中篇、短篇小說11部(篇);近作短篇小說《閑人劉老八》榮獲第四屆“張騫文學獎”佳作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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