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zhí)ь^。這一天,感覺很親切,可能是因為喊得順口,接地氣,給我同感的還有三月三。
這一天俗稱龍頭節(jié),又稱“春龍節(jié)”。節(jié)日淵源有多種,北方人認為,二月二是堯的誕辰,這是最流行的說法。而在南方,多認為這天是土地公公的生日。
二月二可謂歷史悠久。遠古傳說太虛幻,暫且不提。但至少在唐朝時二月二便成為了一個特殊的日子——“迎富貴”日,在這一天,人們要吃稱為富貴果的小點心。到了宋代,此日則玩“挑菜”小游戲。宮廷御宴上玩的多,在一些小斛中種植新鮮菜蔬,把它們的名稱寫在絲帛上,壓放在斛下,讓大家猜。不過,唐宋的二月二卻還未和龍扯上關(guān)系,把二月二稱為“龍?zhí)ь^”則是元朝時的事了。在元代大都(北京)城里,這一天人們吃面條,稱為“龍須面”;還要烙餅,叫作“龍鱗”;若包餃子,則稱為“龍牙”??傊陨抖家妄埑渡详P(guān)系。清代,人們開始把這一天叫作龍頭節(jié),習俗也多了,這天不僅吃餅吃面條,婦女還不能操做針線活,怕傷害了龍的眼睛。
二月二龍頭節(jié)的得名與古代天象有關(guān)。天空有“二十八宿”,組成四象,東方蒼龍,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蒼龍星宿的升降合著農(nóng)事。春天農(nóng)耕開始,蒼龍星宿在東方夜空開始上升,露出明亮的龍首,這便是龍?zhí)ь^;夏天作物生長,蒼龍星宿懸掛于南方夜空;秋天莊稼豐收,蒼龍星宿也開始在西方墜落;冬天萬物伏藏,蒼龍星宿也隱藏于北方地平線以下。龍?zhí)ь^節(jié)氣的形成,也與自然地理環(huán)境有關(guān)。它主要流行于北方,北方地區(qū)常年面臨干旱與病蟲害。因此,人們求雨和消滅蟲患的心理便折射到日常信仰當中。
當今二月二各地風俗不同,諸如下龍須面,吃豬頭肉,炒豆子,理龍頭,圍糧倉。
圍糧倉也是我的家鄉(xiāng)二月二的習俗之一,這很好理解,民以食為天,這有企盼豐收的意思。這活在我看來,很有藝術(shù)性。從自家鍋灶底下掏一筐燒柴禾余下的草木灰,拿一把小鐵鏟鏟些草木灰,人走手搖,在地上畫出一個個圓來。圍倉的圓圈,大套小,少則三圈,多則五圈,圍單不圍雙,那樣子有點像后來奧運的五環(huán)。圍好倉后,把家中的糧食虔誠地放在“倉”的中間,還有意撒在“倉”的外圍。記得小時候,父親圖個省事,常用荊條編制的糞箕,盛了一筐草木灰,邊繞圈邊抖糞箕。這方法簡單且效率高,左鄰右舍都跟著模仿,記得鄰居中有位遠房的爺爺,很好強,有一年嫌父親畫得糧倉比他家畫得又多又大,便冷著臉,好幾天不搭理我家的人。
而我的家鄉(xiāng)在二月二還有一個最特別的風俗,那就是玩火把。這總讓我想起彝族的火把節(jié),但日期是在農(nóng)歷六月二十四。這總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因為我的家鄉(xiāng)在蘇北,而彝族則在云南一帶,兩地真是風馬牛不相及,可為何都有火把的狂歡?
記得小時候,村上還沒通上電,當然不會有今天的電子產(chǎn)品,更無緣今天的現(xiàn)代游戲,所以玩的都是一些小游戲,諸如打花牌,摜火柴皮,捉迷藏、跑攻城、飛機打炮……而人對水火擁有天生的親近感,所以,二月二玩火把則是我們孩子最期盼的。那一天,往往興奮得難以控制心情,課也不能認真聽,課間都是在炫耀著自家扎得火把大,自家父親的手兒巧有本事。放學了,幾乎小跑著回了家,兩三里的路比平時短了許多。
家里,父親早把火把扎好了,一個孩子一火把,高高矮矮地躺在門前的打谷場上?;鸢训闹饕牧鲜翘J葦,條硬,便于舉起。里面夾雜著麥秸,材軟,惹火。于是,我們就盼著天黑。一邊扒拉著飯一邊往屋外看。天剛蒙蒙黑,便扔下了還剩著半碗飯的飯碗,抱著火把,跟著村上猴急的孩子,來到田間小路上,個個像電影中的戰(zhàn)士,隨時準備沖上高地。夜色漸濃,只能看見烏黑的影子,大家都憑借聲音來辨別彼此,聲音凌亂而嘈雜,也有些看熱鬧的大人們,三三兩兩地站在路旁等著看熱鬧。火把點燃了,一把,兩把,十把,上百把.......奔跑著,田野間變成了燈火的海洋。這時刻,父母囑咐最多的話,便是別燒到了衣服,這是當然。不過,也不用多在意的,因為大家都早已換上了補丁摞補丁的乞丐服,都追尋著開心,有誰會在意上面再多幾個小火窟窿?
這個夜晚,不僅可以玩火把,有條件的還可以玩火球。
火球其實就是法桐的果子,我們那里管法桐叫火球樹。因為火球樹只有鎮(zhèn)上有,所以必須是有條件去鎮(zhèn)上的孩子才可以摘得。摘下后曬干了,然后再把它們浸泡在柴油里。因為這果子在四五月份就成熟了,所以算起來要在柴油里泡上10個月。玩火球的方法有多種,隨著個人的創(chuàng)意來。然而最簡單的玩法是像踢足球一般在地上踢,小火團在地上撲簌簌地滾動,地面上便盛開了一朵朵小小的花。有時候,紅紅的火球滾過路邊的荒草,于是草被燒起來,驚得小伙伴,夸張地叫起來,紅紅的火,映紅了一張張笑臉。也有一些膽大的,用細鐵絲把火球扎緊了,點燃了,然后再開甩,一甩一個圓,就像馬戲團里雜技演員鉆的那個火圈。
記得我小學畢業(yè)那年,去鎮(zhèn)上參加畢業(yè)考試,那是我第一次去鎮(zhèn)上,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火球樹。樹葉綠得正濃,一個個像乒乓球大小的小黃球,墜在枝頭。很想摘上幾個,可惜自己不會爬樹,又覺得這屬于公家的東西,不問自取便為偷。可是這些只是無主的樹,我該去問誰呢?那年冬天,父親不知從哪得了七八個火球,帶回家,寶貝一樣的放進裝滿柴油的瓶子里泡。到了二月二的晚上,我們兄妹幾個從瓶子里拿出這些小球球,顧不上手上身上,衣服上粘上難聞的柴油味,我們拿到村門口的大路上,去燒火球玩。父親卻留了四個,把火球用細鐵絲把它們拴到風箏上,左右各兩個,然后點燃了,拉著跑著飛上了天,越飛越高,就像是在家鄉(xiāng)的黑夜里常見的閃著導航燈的飛機。
那時的家鄉(xiāng),夜是真得黑,黑得看不見五指,黑得讓人充滿想象。如今,生活在南京數(shù)十年的我,再也見不到家鄉(xiāng)那般黑的夜,閃爍的霓虹燈將再黑的夜也變得明亮。南京的街道兩邊栽滿了法桐,又濃又綠,一到暮春便結(jié)滿了火球,然而,這又怎能和鎮(zhèn)上的那些火球樹相比呢?
我的記憶里,有個難以忘記的二月二。那些童年的游戲和簡單的快樂,穿透了大都市的彩色與明亮,深藏在了我心底最柔軟的角落里。
尊敬的讀者: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