賁卦第二十二：離下艮上（山火賁）
【原文】
賁：亨。小利有所往。
《彖》曰：賁，亨；柔來而文剛，故亨。分剛上而文柔，故小利有攸往。剛?cè)峤诲e，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象》曰：山下有火，賁。君子以明庶政，無敢折獄。
【注釋】
(1)賁：標(biāo)題。本義“裝飾，文飾”；為異卦相疊，下《離》為火，上《艮》為山。山下有火，一片艷紅，花木相映，錦繡如文。喻男婚女嫁、國政家制都有儀禮制度，用以維護(hù)現(xiàn)存的社會秩序。這正是所謂賢德君子“觀乎天文，察乎時變。本卦多記錄婚嫁之事，禮聘迎娶都有生動的描寫，展現(xiàn)了對偶婚制的簡單的風(fēng)俗圖景。
(2)亨：此謂事物有實(shí)而加以必要的文飾，可致亨通。
(3)小利有攸往：“小”，陰稱小，謂“柔小”。此言“文飾”之時，柔小者尤須加飾，可顯其美，故“利有攸往”。
(4)柔來而文剛：“柔”，指六二?！皠偂保妇湃?。此釋卦辭“亨”之義。本卦下卦為離為柔，上卦為艮為剛，柔居剛下，俯順于剛，所以說“柔來”，“剛上”，故獲亨通。指柔剛互為文飾，即以倫理、禮儀來規(guī)范人們的生活，用各種政治設(shè)施來維護(hù)社會制度的尊嚴(yán)。
(5)分剛上而文柔：“剛”，指上九?！叭帷保噶?。此卦辭“小利有攸往”之義，謂上九高居卦終，六五因之獲飾，故利有所往。
(6)天文也：天文：天的文采，指日月星辰、陰陽變化等。
(7)文明以止，人文也：“文明”，指下離為火，為日?！爸埂?，指艮為止。“人文”，人的文采，指“文章”、“禮義”等。此舉上下卦象，說明人類的文飾表現(xiàn)在“文明”而能止于禮義。
(8)觀乎天文以察時變：此謂觀察大自然的文飾情狀，可知四季變遷規(guī)律。
(9)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此謂觀察人類的文飾情狀，可以教化天下，成其禮俗，促成大治。
(10)山下有火，賁：釋《賁》卦上艮為山，草木百物之所聚生也；下離為火而上照，庶類皆被其光明之象。
(11)明庶政，無敢折獄：說明“君子”觀《賁》卦之象，悟知當(dāng)以“文明”理政；但折獄者，專為情實(shí)，不可以“文飾”斷獄。
【譯文】
《賁》卦象征文飾：亨通，有小的利益，可以向前發(fā)展。
《彖傳》說：“賁”，（不斷文飾、改良、修正，使事物不斷地趨向完善和改進(jìn)）十分通達(dá)。陰柔前來文飾陽剛，因此“通達(dá)”。分而言之，陽剛居上文飾陰柔，所以說“有小的利益，可以向前發(fā)展”。剛?cè)嵯酀?jì)、陰陽相合、相輔相成，交錯成文，這是天文現(xiàn)象；而人類認(rèn)識了這個原則，不斷改良社會制度，以風(fēng)俗教化把人們的生活推向光明，是社會人文現(xiàn)象。觀察天文現(xiàn)象，就可以察覺到時序的變化而作出相應(yīng)的行動；觀察社會人文現(xiàn)象，就可以用人文禮教教化天下，而作出相應(yīng)的措施。
《象傳》說：山下有火，火燎群山，這是《賁》卦的卦象。君子從中受到啟示：猛火燎山，玉石俱焚，草木皆盡；從而明庶政、辯獄情、不濫用刑罰。
【解說】
《賁》卦上《艮》下《離》，為上陽下陰；《噬嗑》卦上《離》下《震》，為上陰下陽。陰在上為順，陽升陰降，順則相交，逆則相背。《噬嗑》為逆，而《賁》卻順?！妒舌尽芬浴额U》中有物，象人之食物。《賁》則外陽內(nèi)陰，猶物之有飾。飾者必有文，文者必有色，是《賁》之用。因文以為觀，色以為美也。飾之所貴，以有其潔質(zhì)也寶玉之琢。美絹之繡，皆以其本質(zhì)之凈。而后加以文采，愈成其美也。物之美者，必其壯盛之時。德之華者，必其充實(shí)之日。誠于中，而后形于外。有文者必先具其質(zhì)，有用者必先養(yǎng)其體。本末之相資也，始終之相得也。
《賁》卦的所有爻由陽變陰或者由陰變陽而形成的“錯卦”是“澤水困”，將上、下卦顛倒后而得到的綜卦是“火雷噬嗑”。《序卦傳》說：“嗑者，合也；物不可以茍合，故受之以賁?！币馑际恰班臼呛系囊馑?，萬物都不可以茍且求合，所以《噬嗑》卦之后接著是《賁》卦。'賁’就是修飾的意思。”故《周易》之序，以繼《噬嗑》之后，蓋《噬嗑》得食而有黃金遇合而建事功，因生養(yǎng)之宜而獲安居樂業(yè)之福，其已富足可知。既富足矣，則宜繼之以教。正之以禮，禮教者人之文明也。人民安生樂業(yè)，逸居適意。雖口體之快，而非志之所求。且人欲無厭。物好難足，強(qiáng)弱不一，貧富難齊，則爭訟以興，糾紛必甚?！妒舌尽酚杏锚z之務(wù)，可見防微社漸之道。用獄之道不可久持，至《賁》更為禮教之興，則天下文明。富者得安，貧者得生。上有其養(yǎng)，下愛其身。戾者以醇邪就于正，貪就于貞，恣就于飭，暴就于仁，則天下同化于善，而人文與日月共明矣，此《賁》之大用。
從卦象上來講，《賁》以山下有火為象，山高而火明，高明之象也。山出地面，為眾所瞻，而百物生焉，貨財藏焉，此富有之象也?！峨x》為日為火，以在山下，則釋火為宜，而有落日之象，有明燭萬物之義。物富而得明，有天下文明之象。治理“庶政”，當(dāng)追求“文明”景象；“文飾”不宜濫施，“折獄”則以“明”為本，不可文飾其事。棄刑獄而重政令，敦禮教而啟文明。因天地之和，而敷四時之春。天道之所行，人道之所明。萬物始終，生成無垠。剛?cè)峤煌?，華實(shí)相因，圣人化育之成也。這一卦強(qiáng)調(diào)：文飾之道，可增其光彩；文盛則實(shí)必衰，不可太過以滅其質(zhì)。
【原文】
初九：賁其趾，舍車而徒。
《象》曰：舍車而徒，義弗乘也。
【注釋】
(1)賁其趾，舍車而徒：“徒”，徒步行走；此言初九當(dāng)“賁”之始，位卑處下，不敢貪求華飾，故自賁其趾，不越禮以求賁，喻飾所當(dāng)飾；而舍車安步，則喻棄所不當(dāng)飾，世以奢僭為榮，君子以為辱；此即“賁不失禮”之義。
【譯文】
初九，裝飾自己的腳趾頭，舍棄乘坐馬車而徒步行走。
《象傳》說：“舍棄乘坐馬車而徒步行走”，因?yàn)槌蹙啪退幍匚?，理?yīng)不乘非“義”之車。
【解說】
第一爻是主卦下爻，代表主方行動，陽爻，表示主方積極主動地謀取和擴(kuò)大自己的利益，比如：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投資、進(jìn)攻、求職、示愛等。賢者安步以當(dāng)車，終身不辱；揆之于義，弗背乘車，雖徒行亦為之生色，即“賁其趾”之義也。
第一爻是陽爻在陽位，當(dāng)位，表明主方積極主動是潛在的對主方有利的因素，有機(jī)會從雙方關(guān)系中獲益；與四陰有應(yīng)，表明主方積極主動沒有遇到客方阻擾，雙方和諧相處，那潛在因素成為真正的對主方有利因素，君子茍無禮，雖美不食焉；就“初九”應(yīng)于“六四”而言，其“義”體現(xiàn)于安步緩行、靜待四應(yīng)，故不乘非“義”之車。
從卦象上來講，“初九”陽剛，下卦“離”是明；所以，剛毅賢明，甘心在最下位?！爸骸笔悄_趾，人體的最低部分；一心美化自己的行為，擇善固執(zhí)，這是裝飾腳趾的形象；腳趾用來行走，行走與行為相通?！顿S》卦的下互卦為《坎》，《坎》代表車，可是“初九”不在《坎》卦之內(nèi)，所以有“不具備乘車資格”的含義。像“初九”這樣貧賤不移，潔身自愛的人，就是送給他不應(yīng)當(dāng)有的華麗的車，也會寧愿舍棄車，而徒步行走。孔子說：“言之不文，行之不遠(yuǎn)?！本有阃饣壑胁拍苷蔑@人格美、品德美、行為美。這一爻強(qiáng)調(diào)：文飾要適當(dāng)，應(yīng)從實(shí)際出發(fā)，潔身自愛。
【原文】
六二：賁其須。
《象》曰：賁其須，與上興也。
【注釋】
(1)賁其須：“須”，面上的須毛，喻六二匠心上承的九三。此謂六二處下卦之中，與九三均得位無應(yīng)而兩相親比，故二專意承三，猶文飾三之美須，于是陰陽互賁、相得益彰；此即“賁得其所”之義。
(2)與上興：“上”，指九三。“興”，起。上與九三合志，同心而興起也。
【譯文】
六二，裝飾長者的胡須。
《象傳》說：“裝飾長者的胡須”，因?yàn)榱c九三不服老，同心幫助君王振興國家。
【解說】
第二爻是主卦的中爻，代表主方的素質(zhì)，陰爻，表示主方素質(zhì)不佳，比如：資金缺乏、地位底下、實(shí)力薄弱、教育程度低等。胡須在口邊的稱“髭”，在兩頰的稱“髯”，在頤亦即下顎的稱“須”。“須”，需也。“民事無不急，務(wù)急之謂大。”要及時解決和妥然處理最要緊的和最迫切需要的事，才能達(dá)到社會的安定和天下的安康，是以“與上興也”。
第二爻是陰爻在陰位，當(dāng)位，表明主方素質(zhì)不佳，促使主方尋求發(fā)展，是潛在的對主方有利的因素；與五陰不有應(yīng)，表明客方素質(zhì)也不佳，主方不可能從客方獲得利益。這潛在因素沒有成為真正的對主方有利的因素。
從卦象上看，“六二”性情柔順中正，與上方陽剛得正的“九三”接近，雙方在上卦又都無應(yīng)，在沒有應(yīng)援時，追隨接近的有實(shí)力的人物。異性相吸，關(guān)系密切，一起行動；同心而互飾得以興盛，就像須裝飾在下顎。這一爻強(qiáng)調(diào)：文飾不可以脫離本質(zhì)存在。
【原文】
九三：賁如，濡如，永貞吉。
《象》曰：永貞之吉，終莫之陵也。
【注釋】
(1)賁如，濡如，永貞吉：“如”，語氣詞。“濡”，潤澤，用如動詞，喻三與二互施潤澤、相親相賁。此謂九三下比六二，兩者既相賁飾，又相施潤，故有“賁如，濡如”之象；但此時不可因賁忘憂，故誡其“永貞”則吉。
【譯文】
九三，裝飾得光澤柔潤，永遠(yuǎn)堅守正道，便可獲得吉祥。
《象傳》說：“永遠(yuǎn)堅守正道，便可獲得吉祥”，因?yàn)榻^沒有人侵凌正人君子。
【解說】
第三爻是主卦上爻，代表主方態(tài)度。陽爻，表示主方態(tài)度強(qiáng)硬?！熬湃标杽偅趦蓚€陰爻中間，被裝飾得光澤柔潤。然而，“六二”、“六四”都不是與“九三”相應(yīng)的正當(dāng)匹配，雖然令人陶醉，卻不能被誘惑，以致沉溺不能自拔。所以，永遠(yuǎn)堅守正道，才能吉祥。
第三爻陽爻在陽位，當(dāng)位，表明主方態(tài)度強(qiáng)硬，有助于維護(hù)主方利益；與六陽不有應(yīng)，表明客方態(tài)度也強(qiáng)硬，抵制主方的強(qiáng)硬態(tài)度。人類文明的進(jìn)程、社會的發(fā)展，就是要不斷地修飾和改良，不斷地補(bǔ)充和修正。來之于對舊事物的不斷改良和修正。才能走在時代的頂端，終不至于受到凌辱和磨難，故稱“永貞之吉”。
從卦象上看，“九三”處在互《坎》（六二、九三、六四）之中，《坎》為水，水有潤澤之意。三、二以剛?cè)嶂H比互《賁》，惠澤相施，所謂文飾適到其美之象。“九三”陽爻居陽位得勢，有“永貞”之誡，可見下卦終極的地位“多兇”難處；要注意堅守正道，不要得意忘形。這一爻強(qiáng)調(diào)：不可過分追求外表，文不掩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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