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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喜歡的文章：陳振林教學論文《2022年新高考Ⅰ卷語文文學類文本閱讀試題分析》刊于《語文月刊》2022年第8期

你渡我過了江

——馮至歷史小說《伍子胥》節(jié)選部分《江上》賞析

            陳振林

     一

在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史上，馮至是以詩人、學者的身份而出現(xiàn)的。

作為學者，他從上世紀三十年代就開始醞釀《杜甫傳》，到1952年才出版。毛澤東曾握住他的手，說他“為中國人民做了一件好事”。他曾先后出版了《歌德論述》《論歌德》《德國文學簡史》《審美教育書簡》等論著。

作為詩人，馮至成名更早。上世紀二十年代他出版詩集《昨日之歌》《北游及其他》之后，魯迅先生就稱贊他是“中國最為杰出的抒情詩人”。1930年，25歲的馮至赴德國留學，其間受到德語詩人里爾克的影響，詩風發(fā)生變化。他曾評價里爾克說“在從青春進入中年的道程中”產(chǎn)生了“新的意志”，這也是當時他自己的寫照。進入上世紀四十年代，馮至的詩的特征，已由意象抒情的少年情懷慢慢轉(zhuǎn)化為中年內(nèi)斂沉潛的詩思，以及凝重深沉的意態(tài)。朱自清在《新詩雜話》中談自己的閱讀感受：“引起我注意的還是他詩里耐人沉思的理，和情景融成一片的理?！鄙⑽募依顝V田評價這一時期的馮至，說他已然成了“沉思的詩人”。

“沉思的詩人”馮至，在1940年代進入創(chuàng)作井噴期。1942年，他出版了詩作《十四行集》；1946年，他出版了小說《伍子胥》；1947年，他出版了散文集《山水》。這三部作品，正是馮至“沉思”而得的精品成果。北京大學教授、文學史家錢理群先生曾經(jīng)這樣評價：“《十四行集》《山水》《伍子胥》堪稱馮至的'三絕’；這'生命的沉思’，提供了不同于他人的另一種戰(zhàn)爭體驗，并且以其藝術(shù)的完美、純凈，特立獨行于四十年代，以至整個中國現(xiàn)代文學之林?！?span lang="EN-US">

其中的小說代表作品《伍子胥》，拉開了他對生命沉思的窗帷。

     二

伍子胥的故事，情節(jié)其實并不復雜，其故事核主要見于《史記》和《吳越春秋》。

伍子胥，名員（yún），春秋時期楚國人，楚國大夫伍奢次子。楚平王即位時，伍奢任太師。有臣子費無忌向楚平王進讒言，說太子建要謀反且有太師相助。于是楚平王意圖殺掉伍奢及其二子，令伍奢召二子進宮。長子伍尚奉父命進宮，楚平王殺伍奢伍尚父子。次子伍子胥出逃。楚王下令通緝伍子胥，伍子胥先奔宋國，宋國紛亂，于是轉(zhuǎn)投吳國。過陳國，到昭關(guān)。昭關(guān)峙立，關(guān)隘有兵，伍子胥焦慮中居然一夜白頭，幸好遇到大夫東皋公幫他巧妙設(shè)計脫困。又有大江阻前，他得到一漁父駕船助其渡江，終至吳國。后來，伍子胥做了吳國相國，與將軍孫武一道帶兵攻破楚國郢都，其復仇的計劃終于得以實施。再后來，伍子胥為吳國強大立下功勛，而吳王夫差聽信太宰伯嚭讒言，稱伍子胥陰謀倚托齊國反吳，派人送一把寶劍給伍子胥，賜其自殺。

馮至一直想要寫寫伍子胥，曾兩度醞釀，精心構(gòu)思，他要寫出不一樣的伍子胥。他曾精心研讀里爾克的詩體小說《旗手里爾克的愛與死之歌》，從中深受啟發(fā)。他回顧自己在1926年最初讀到這篇小說時的感受：“在我那時是一個意外的，奇異的收獲。色彩的絢爛，音調(diào)的和諧，從頭至尾被一種幽郁而神秘的情調(diào)支配著，像一陣深山中的驟雨，又像一片秋夜里的鐵馬風聲。”就這樣，馮至為自己的小說《伍子胥》定調(diào)，他想要用里爾克的這種詩化的文體把伍子胥逃亡的故事改寫一遍。他最初的構(gòu)思，包括著大多如江上的漁夫與溧水邊的浣紗女的美麗遇合故事，以及昭關(guān)的夜色、江上的黃昏、溧水的陽光這樣的詩情畫意，自然是充滿著浪漫的元素的。

但是，經(jīng)歷了抗戰(zhàn)流離之苦的馮至在1942年再提筆寫作《伍子胥》時，卻與里爾克的詩體小說不再相同了，正如他在《伍子胥》“后記”中所言，“伍子胥在我的意象中漸漸脫去了浪漫的衣裳，而成為一個在現(xiàn)實中真實地被磨煉著的人”，已將“二千年前的一段逃亡故事變成一個含有現(xiàn)代色彩的《奧地賽》（加注：現(xiàn)譯作'奧德賽’）”了。在作者馮至的內(nèi)心里，對日寇的刻骨仇恨、對漢奸的極端厭惡、對抗戰(zhàn)英雄的敬仰等強烈的感情，都交織在他的新作品《伍子胥》之中，使其更具現(xiàn)實意義和藝術(shù)魅力。

《伍子胥》一書，沒有寫出伍子胥完整的一生，只是截取了人物生命歷程中最關(guān)鍵的片斷。全書分為分《城父》《林澤》《洧濱》《宛丘》《昭關(guān)》《江上》《溧水》《延陵》《吳市》等九章，主要內(nèi)容是重新演繹伍子胥逃亡的過程，即從城父至吳市的一段行程。九章內(nèi)容均以地名為標題，這些地方在人物的人生中具有重要意義。借伍子胥的逃亡故事，馮至在浪漫的詩情之上又滲透進了思想的成分，在伍子胥浪漫而神奇的遇合之中蘊含著對生命的哲理思考，伍子胥的一切所見都滲透進了馮至的感悟，那是各種互斥又互補的觀念形態(tài)，比如自由與責任，比如庸俗與高貴，比如投入與超脫，比如眷戀與棄絕。伍子胥的逃亡經(jīng)歷，其實一直面臨著兩個世界，那就是感性而具體層面的現(xiàn)實世界與哲理思辨的觀念世界。

     三

2022年的新高考Ⅰ卷語文試題，選用了小說《伍子胥》的第六章《江上》作為文本材料。《江上》這一章的主要情節(jié)：逃亡路上的伍子胥被大江阻隔，遇上了陌生的漁夫相助，得以渡江。

本是逃亡慘事，在馮至先生筆下卻顯得詩意，變得靈動，多了沉思。

（一）詩意的外衣：“半圓的月也顯露在天空”

馮至先生是詩人，在他的小說《伍子胥》中，隨處可見其詩人的特質(zhì)。《江上》一章，就顯現(xiàn)出“江上的黃昏”這一特定的浪漫場景。

“太陽已經(jīng)西斜”，江岸的人們議論起季札掛劍之事。有人憤恨著季札的自我高潔，有人諒解季札的“士各有志”。“江水里的云影在變幻”，伍子胥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回到自己的逃亡事中。

歌聲響起，唱“日月昭昭乎侵已馳，與子期乎蘆之漪”，唱“日已夕兮予心憂悲，月已馳兮何不渡為”。這歌聲里有人，這歌聲里出場的人也是詩意的。這漁夫是歌者，也是詩人。風塵仆仆的伍子胥，“一走上船，呼吸著水上的清新的空氣，立即感到水的溫柔”。

“西沉的太陽把蘆花染成金色，半圓的月也顯露在天空，映入江心，是江里邊永久捉不到的一塊寶石”，金色的陽光金色的蘆花，如寶石樣的半圓的月，詩意的畫面里，就要發(fā)生一場詩意的盛事，這哪里像是行走在逃亡之路上？

（二）靈動的骨架：“你這無名的朋友”

歷史故事中的“漁夫”故事不少，伍子胥所遇到的漁夫是個經(jīng)典的形象?！妒酚?/span>卷六十六·伍子胥列傳》這樣記載渡江之后的故事：

伍胥既渡，解其劍曰：“此劍直百金，以與父?！备冈唬骸俺?，得伍胥者賜粟五萬石，爵執(zhí)珪，豈徒百金劍邪！”不受。

這里，漁夫是知道伍子胥身份的，拒不受“百金之劍”，更不會去取得“粟五萬石，爵執(zhí)珪”的賞賜。

在《吳越春秋》一書中，對此情節(jié)寫得更為詳細：

二人飲食畢，欲去，胥乃解百金之劍；以與漁者：“此吾前君之劍，上有七星北斗，價直百金，以此相答。”漁父曰：“吾聞楚王之命：得伍胥者，賜粟五萬石，爵執(zhí)圭。豈圖取百金之劍乎？”遂辭不受，謂子胥曰：“子急去，勿留！且為楚所得。” 子胥曰：“請丈人姓字。”漁父曰：“今日兇兇，兩賊相逢，吾所謂渡楚賊也。兩賊相得，得形于默，何用姓字為？子為蘆中人，吾為漁丈人。富貴莫相忘也。” 子胥曰：“諾。”既去，誡漁父曰：“掩子之盎漿，無令其露。”漁父諾。子胥行數(shù)步，顧視漁者，已覆船自沉于江水之中矣。

渡江之后，這里除了寫到賜劍拒劍之事，還寫到漁夫和伍子胥一同飲食，寫到“富貴莫相忘也”之約，更寫到漁夫“覆船自沉于江水之中”之結(jié)局。

然而，馮至先生的小說不這樣寫，他對歷史故事中的伍子胥情節(jié)留下了基本的“骨架”，卻作了靈動的改寫。漁夫所說“我，江上的人，要這有什么用呢？”“這值得什么報酬呢？”是兩處經(jīng)典的問語，將那個精于世事的英雄式人物變成了一位普通尋常的漁人，一個“無名的朋友”。結(jié)局，漁夫也沒有“自沉于江水之中”，而是“撥轉(zhuǎn)船頭，向下游駛?cè)ァ薄?/span>這就純化了、淡出了這個場面，使之更近情理也更具詩意。

這樣對故事骨架作靈動式改寫，正符合馮至先生“詩化小說”特點。在漁夫眼里，伍子肯不過是“不知從何處來，又不知向哪里去的遠方的行人罷了”。普通的漁夫成為施恩之人，更顯出平凡人“恩惠”的博大。一個疏散于清淡的云水之鄉(xiāng)之尋常人，一位滿懷仇恨的復仇之人，對比之中，前者對后者的生命理想、生活方式等方面是有著更為深遠的影響的。正因為這散淡的情懷使伍子胥的思想發(fā)生了重大變化，由復仇心理到靈魂片刻安適，領(lǐng)會到漁夫的“美好世界”，對自己的使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甚至達到自我救贖的目的。

（三）沉思的內(nèi)核：“你渡我過了江”

伍子胥終究是漁夫幫他渡過江的?！澳愣晌疫^了江”，讓這《江上》的內(nèi)容有了更值得深思的內(nèi)核。這內(nèi)核里，有著更繁復的隱喻意義。

伍子胥是被迫逃亡的一個人，伍子胥是一位想著為父兄報仇的滿懷仇恨之人，這是本來的伍子胥的樣子。正因為在江上，遇到了這位漁夫，“你渡我過了江”。

“你渡我過了江”，是有一個過程的。

1.個體思緒：所見中展現(xiàn)

伍子胥的思緒是隨著他在江上的的所見所感而逐步發(fā)生而展現(xiàn)的。

伍子胥聽到歌聲登上漁船，那清新的空氣、和諧的櫓聲等都使他感到安寧。當船到了江中央，月涌江流，伍子胥的思緒隨著江水奔涌，這時復仇的情緒又漸趨激昂。當漁船緩緩前行，伍子胥觀察搖櫓的漁夫，體會漁夫的世界，感念漁夫的恩惠，享受到不曾體驗過的柔情，他“解下了他的劍”。

當漁夫說“你要拿這當報酬嗎”“這值得什么報酬呢”時，伍子胥說：“你渡我過了江，同時也渡過了我的仇恨?！倍鴿O夫，“只撥轉(zhuǎn)船頭，向下游駛?cè)ァ薄?/span>至此，一位尋常的漁夫，對一位復仇者的“渡江”儀式詩意地收官。

2.生命沉思：對比中碰撞

小說中有多處明顯的對比，在對比中碰撞。

文中出現(xiàn)的人們口中的季札，與現(xiàn)實中的伍子胥形成對比。季札掛劍，引出伍子胥后邊的贈劍，既是呼應也是對比。季札，這個連王位也不屑一顧的人，品行高潔，令很多人仰慕。他也是伍子胥心中的美好形象，但伍子胥只能選擇冷靜地放棄，為著自己心中最真實的愿望而奔波。

伍子胥內(nèi)心里的“兩個人”也在對比，在碰撞。他登上漁船，清新的空氣、和諧的櫓聲會使他安寧，但看到月涌江流，他復仇的情緒又高漲起來。漁夫?qū)⑺蛇^江之后，他又覺得“你渡我過了江”“渡過了我的仇恨”。

在江上現(xiàn)場的伍子胥與漁夫，自然地形成對比。江上之人漁夫，是疏散于清淡云水之鄉(xiāng)之人；伍子胥，是身懷仇恨的逃亡之人。兩人的多處對話，也形成了多次的軟性碰撞。

整個“江上”事件，小說主人公伍子胥與漁夫浪漫而神奇遇合，在這“江上”獲得了“真實的生命”。這，正體現(xiàn)出作者馮至蘊含著對生命的哲理思考。

四

選擇《江上》作為試題材料，彰顯了高考試題堅持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wù)的特征，體現(xiàn)了試題注重弘揚傳統(tǒng)文化，彰顯文化自信，探索時代問題的方向，完全符合《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20年修訂版）》的精神。

（一）基本特點：命題求穩(wěn)，穩(wěn)中求新

《江上》雖是節(jié)選，卻可獨立成篇。以《江上》文本為閱讀材料，命題者在2022年新高考Ⅰ卷中命制了4道題，題號分別為6、7、8、9題。與2021年全國語文新高考I卷相比，2022年的這4道題從考點選取、題型設(shè)置、分值分配等方面，顯現(xiàn)出“穩(wěn)中求新”的特點。

穩(wěn)，表現(xiàn)在文本材料選取和基本的設(shè)題角度與內(nèi)容。

從文本材料選取的角度看，《江上》節(jié)選自馮至的歷史小說《伍子胥》，與2019全國I卷考過的魯迅《理水》類似，同屬“故事新編”。從文本的創(chuàng)作時間看，《伍子胥》的創(chuàng)作時間（1942年冬），與2021年新高考I卷卞之琳小說《石門陣》（1938年創(chuàng)作）前后相近。從作者身份來看，馮至與卞之琳是好朋友，二人皆是集詩人、翻譯家和學者的身份于一體的文化大家。

從設(shè)題的角度和內(nèi)容來看。第6小題考查文本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不約而同地指向主人公的內(nèi)心世界或心理活動：A選項中的“心情”，B選項中的“心態(tài)”，C選項中的“心扉”，D選項中的“領(lǐng)會”和“理解”。第7小題考查對重點內(nèi)容、細節(jié)的品味，對“江邊人們談?wù)摷驹边@一內(nèi)容進行分析判斷，側(cè)重于對人物形象、故事情節(jié)和小說主題的考查。這個考查內(nèi)容基本沒有太大變化。

命題之“新”，表現(xiàn)在突出了對文學鑒賞能力的考查。

有變化的是第8、9小題。第8小題，分值由去年的4分增加到6分，要求結(jié)合全文分析概括，即結(jié)合主人公“江上”所見所感來分析人物“思緒”。這道題其實指向了主人公伍子胥的“個人的心靈成長史”，有些難度。第9小題頗有新意，考查作者“改寫”伍子胥故事的文學效果，由 “文學欣賞”提升到了“文學鑒賞”的高度，尊重學生的個性化閱讀體驗，考查學生深度解讀文本和文學評價能力。從難度看，又上了一個層級。

（二）答題思路：能力為基，創(chuàng)意表達

今年的四道題，答題時注重以能力為基礎(chǔ)，主觀題主張創(chuàng)意表達。以下對四道考題的答題思路進行分析。

6．下列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3分）

A．子胥過了昭關(guān)，所見風景與前大不相同，那大片綠色和原野，也是子胥再次“獲得了真實的生命”的心情寫照。

B．“唯恐把這段江水渡完”，表現(xiàn)了逃亡中的子胥的心態(tài)，只有在江上的這段短暫時光，他才能夠平和地欣賞風景。

C.子胥同漁夫道別，說話時“有些囁嚅”“半吞半吐”，表現(xiàn)的是子胥渴望同漁夫交流，又礙于隱情而無法敞開心扉。

D．“你渡我過了江，同時也渡過了我的仇恨”，子胥在江上領(lǐng)會到漁夫的“世界”，他對自己的使命有了更深的理解。

【參考答案】B

【命題立意】本題考查考生對文學作品相關(guān)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能力層級為C級、D級。

【解題說明】這道題考查考生對文本相關(guān)內(nèi)容和藝術(shù)特色的分析鑒賞，主要指向了主人公伍子胥的心理變化?？忌獜奈谋局薪庾x伍子胥逃亡時的心理活動，隨著遇事遇人的不同，而發(fā)生不同的變化。A項說的是“心情”。伍子胥過了昭關(guān)之后，心情已經(jīng)平靜下來，看到大片綠色和原野，已經(jīng)不是一夜白了頭的焦慮，已是有了自己的全新生命。B項伍子胥已在江中的船上，他已經(jīng)真切體驗到漁夫帶給自己的從來沒有的柔情，“唯恐把這段江水渡完”是擔心這“柔情”即將結(jié)束；而不是只有在江上的這段短暫時光才能夠平和地欣賞風景。C項中伍子胥已經(jīng)得到了漁夫?qū)ψ约旱摹岸山睅椭?，但自己有著逃亡的隱情，所以不敢直言，說話時“有些囁嚅”“半吞半吐”。D項伍子胥過江之后，因漁夫之“渡”，自己對自己的使命有了更深的理解。故答案選B。

7.關(guān)于文中江邊人們談?wù)摷驹牟糠?，下列說法不正確的一項是（3分）

A.那位老人欣賞季札不就王位的高潔，也稱贊他以美好的行為感動了世人。

B.那位年輕人認為季札不顧百姓死活，只顧獨善其身，逃避了濟世的責任。

C.季札掛劍一事進一步說明了他的品行，也為后文的子胥贈劍做了鋪墊。

D.季札的退耕田園，與下文漁夫的泛舟江上，共同表達出本文的隱逸主題。

【參考答案】D

【命題立意】本題考查考生對文學作品人物、情節(jié)的綜合分析，能力層級為D級。

【解題說明】這道題的分析點是“季札”，但由這個點又散發(fā)出方面的分析。A項與B項是對人物形象的解讀，“老人”稱贊，“年輕人”責怪，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C項是對情節(jié)關(guān)聯(lián)性進行分析，借“掛劍”一事，讓季札與伍子胥兩人聯(lián)系了起來。D項考查對主題的理解，提出了本文隱逸的主題，而文中的漁夫的生活狀態(tài)是不能表現(xiàn)隱逸主題的，漁夫與季札二人之事也不能共同表達隱逸主題。這個觀點不正確，故答案選D。

8.舟行江上，子胥的思緒隨著他在江上的所見所感而逐步生發(fā)展開。請結(jié)合文中相關(guān)部分簡要分析。（6分）

【參考答案】①子胥登上漁船，清新的空氣、和諧的櫓聲等都使他感到安寧；②船到江中央，月涌江流，子胥的思緒隨江水奔涌，復仇的情緒漸趨激昂；③漁船緩緩前行，子胥觀察搖櫓漁夫，體會漁夫的世界，感念漁夫的恩惠，享受到不曾體驗過的柔情。

【命題立意】本題考查考生對文學作品人物思緒結(jié)合情節(jié)進行分析，能力層級為D級。

【解題說明】這道題考查伍子胥的思緒，關(guān)鍵詞是“思緒”?？忌趯忣}干時，要注意有限制語。一是“在江上”點明了思緒的地點，不能寫出他還在岸上沒有上船時的思緒；二是“逐步生發(fā)展開”，按時間先后順序，分成三點答題，每點2分。在江上的所見所感，文中有三個時間點。最早是伍子胥剛登上漁船時，“呼吸著水上清新的空氣，立即感到水的溫柔”，“耳邊只有和諧的櫓聲”，清新的空氣、和諧的櫓聲，讓他有安寧的感受；然后是船到江中央時，因江水奔涌，伍子胥心理起了變化，他復仇的念頭又起，如江水樣翻滾，“心隨著月光膨脹起來”；最后子胥看到漁夫“心境是多么平坦”，“看那漁夫搖櫓的姿態(tài)，他享受到一些從來不曾體驗過的柔情”，他看到漁夫平靜的世界，感恩漁夫的恩惠，領(lǐng)會到這美好的時刻。前兩點在文本中容易找到，得分不難。最后一點，要從“看到漁夫”的角度來回答?！坝^察搖櫓的漁夫，體會漁夫的世界”也可答為 “見到漁夫”“看著漁夫”“看著漁夫的動作”“看到漁夫的世界”等，這可以得1分；“感念漁夫的恩惠，享受到不曾體驗過的柔情”可以答為“感念漁夫”“享受柔情”“心境平坦”“渴望與漁夫成為朋友”“暫時放下仇恨”“釋然”“內(nèi)心平靜”“不舍”“希望能與漁夫共同領(lǐng)會這美好的時刻”等，這可以再得1分。

9.漁夫拒劍是一段廣為流傳的歷史故事，漁夫是一位義士，明知伍子胥身份而冒死救他渡江，拒劍之后，更為了消除伍子胥的疑慮而自盡。本文將漁夫改寫為一個普通漁人，這一改寫帶來了怎樣的文學效果？談?wù)勀愕睦斫狻＃?span lang="EN-US">6分）

【參考答案】①把漁夫改為無意施恩的普通人，更顯出平凡人“恩惠”的博大；②借漁夫來書寫一個散淡處世的境界,與伍子胥的世界構(gòu)成對比；③放棄描述驚險的外部沖突，轉(zhuǎn)向探究人物的內(nèi)心沖突；④使故事的傳奇色彩有所減弱，而現(xiàn)實寓意則有所增強。

【命題立意】本題考查考生對文學作品表達方面發(fā)展了的能力層級，并對寫作問題進行探討。能力層級為E級、F級。

【解題說明】這一道題很有新意，從表達的角度考查作者“改寫”伍子胥故事的文學效果，由 “文學欣賞”提升到了“文學鑒賞”的高度。答案尊重學生的個性化閱讀體驗，但也要扣住人物形象和文本主旨來解讀。題干的核心詞是“改寫”“文學效果”?！案膶憽钡慕嵌龋c明此文本與流傳的歷史故事的不同；“文學效果”重在詮釋此文本這樣寫的目的和意義，以及達到的文學效果。本題設(shè)分6分，分三點答題，每點2分。

第一個答點，將漁夫作為義士的身份改寫為普通漁人的意義，突出平凡人給予恩惠的偉大。如果是義士救人，可能是理所應當；而如果是普通人救助了一位真正需要幫助的人物，那這種精神就顯得更偉大、更博大。這個答點，答出“普通人”，或答為“平凡人”“小人物”“身份低微的人”表述，可得1分；答出“'恩惠’的博大”，或答為“善良”“淳樸”“有擔當”“有人情味”等關(guān)于漁夫品質(zhì)閃光點的表述，可再得1分。

第二個答點，將漁夫與伍子胥二者的身份形成對比，突出漁夫“散淡”的特點。對比是二人身份的關(guān)鍵點，漁夫是一位疏淡于云水之間的普通人，伍子胥是一位整日整夜浸在仇恨之中的復仇之人；一個是恬淡的人生，一個是生命的沉重。對比之中，更見二人形象之差異，可見改寫之妙。這個答點，答出“對比”，或答為“襯托”“反襯”“陪襯”“凸顯”等表述，可得1分；答出“伍子胥的世界”，或答為“伍子胥的身世”“伍子胥的經(jīng)歷”“伍子胥的內(nèi)心矛盾”“伍子胥的思想掙扎”“伍子胥的心理轉(zhuǎn)變”“伍子胥的情緒變化”等關(guān)于伍子胥的展開表述，可再得1分。

第三個答點，從故事的傳奇性到平淡性的變化角度，突出現(xiàn)實寓意的不同。這個答點，答出“放棄描述驚險的外部沖突，轉(zhuǎn)向探究人物的內(nèi)心沖突”，或答出“使故事的傳奇色彩有所減弱，而現(xiàn)實寓意則有所增強”可得2分。其中，答出“放棄描述驚險的外部沖突”，或答出“使故事的傳奇色彩有所減弱”，或答出“淡化情節(jié)”“增強真實感” “舒緩敘事節(jié)奏”“加強詩化特點”可得1分；但是，答為“增強故事性”不得分。如果答出“轉(zhuǎn)向探究人物的內(nèi)心沖突”，或答出“現(xiàn)實寓意有所增強”等表述，或答出“聚焦人物內(nèi)心” “貼近現(xiàn)實生活”“拉近讀者距離” “聯(lián)系現(xiàn)實背景”“揭示小說主題”等展開表述，可再得1分；但是，答為“表達了隱逸主題”“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不能得分。

（三）備考方略：閱讀為根，活學活用。

教育部教育考試院于2022年6月7日發(fā)布了《堅定文化自信，激揚青春風采，夯實成長之基——2022年高考語文全國卷試題評析》，其中的關(guān)鍵信息給文學類文本閱讀題備考也指明了方向。文中所說“試題依據(jù)課程標準，著意關(guān)聯(lián)教材，深化基礎(chǔ)考查，創(chuàng)新試題形式，有效服務(wù)'雙減’改革”這一信息，尤其要注意。

1.充分利用教材，夯實語文根基。

2022年的試題多處或直接或間接地關(guān)聯(lián)教材，面對高考，我們不要丟掉語文教材。我們要用好“教材”，夯實語文根基。要尋找教材與試題的關(guān)聯(lián)，強化不同文體、不同風格、不同主題選文的研習。我們要注重解讀經(jīng)典課文，切實提高學生“感受和體驗文學作品的語言、形象和情感之美，能欣賞、鑒別和評價不同時代、不同風格的作品”的能力。

2.強化閱讀訓練，活學活用語文。

語文是一泓清泉，是一汪活水。今后的語文試題命題（包括閱讀題），會減少“死記硬背”和“機械刷題”的得分收益，會凸顯創(chuàng)新性、開放性與靈活性的特點。我們要注重閱讀訓練，提升學生的閱讀能力，而不只是簡單地以“刷題”的形式存在。閱讀文學類作品的文學鑒賞能力，是閱讀和思考的結(jié)晶，不可能從刷題中來。只有語文核心素養(yǎng)高的學生，才能拿到閱讀題的高分。

這《江上》文本閱讀題，也算是為我們今后的語文閱讀教學指引了一個明確的方向。

附2022年新高考Ⅰ卷語文試題文章《江上》：

江上^【注】馮至

子胥望著昭關(guān)以外的山水，世界好像換了一件新的衣裳，他自己卻真實地獲得了真實的生命。時節(jié)正是晚秋，眼前還是一片綠色，夏天仿佛還沒有結(jié)束。向南望去，是一片人煙稀少的平原。

他在這荒涼的原野里走了三四天，后來原野漸漸變成田疇，村落也隨著出現(xiàn)了，子胥穿過幾個村落，最后到了江邊。

太陽已經(jīng)西斜，岸上三三兩兩集聚了十來個人：有的操著吳音，有的說著楚語。有人在抱怨，二十年來，這一帶總是打過來打過去，弄得田也不好耕，買賣也不好做。一個上了年紀的人說：“前幾年吳王余昧死了，本應該傳位給季札，但是季札死也不肯接受，退到延陵耕田去了。一個這樣賢明的人偏偏不肯就王位，要保持他的高潔。”

“他只自己保持高潔，而一般人都還在水火里過日子，——我恨這樣的人，我們都是吃了他高潔的苦。”一個年輕人憤恨地說。

那老年人卻諒解季札：“士各有志。他用行為感動我們，不是比做國王有意義得多嗎？——就以他在徐君墓旁掛劍的那件事而論，對于友情是怎樣好的一幅畫圖！”

季札在死友墓旁掛劍的事，子胥從前也若有所聞，他再低下頭看一看自己佩著的劍，不覺起了一個愿望：“我這時若有一個朋友，我也愿意把我的劍，當作一個友情的贈品，——而我永久只是一個人。”子胥這樣想時，也就和那些人的談話隔遠了，江水里的云影在變幻，他又回到他自己身上。這時江水的上游忽然浮下一只漁船，船上回環(huán)不斷地唱著歌：

日月昭昭乎侵已馳，

與子期乎蘆之漪。

面前的景色，自己的身世，日月昭昭乎侵已馳，是怎樣感動子胥的心！他聽著歌聲，身不由己地向蘆葦叢中走去。

西沉的太陽把蘆花染成金色，半圓的月也顯露在天空，映入江心，是江里邊永久捉不到的一塊寶石。漁夫的歌聲又起了：

日已夕兮予心憂悲，

月已馳兮何不渡為？

歌聲越唱越近，漁舟在蘆葦旁停住了。子胥身不由己地上了船。

多少天的風塵仆仆，一走上船，呼吸著水上清新的空氣，立即感到水的溫柔。子胥無言，漁夫無語，耳邊只有和諧的櫓聲，以及水上的泡沫隨起隨滅的聲音。船到江中央，水流變得急驟了，世界回到原始一般地寧靜。子胥對著這滔滔不斷的流水，他想這是從郢城那里流來的。他立在船頭，身影映在水里，好像又回到郢城，因為那里的樓臺也曾照映在這同一的水里。他望著江水發(fā)呆，不知這里邊含有多少故鄉(xiāng)流離失所的人的眼淚。父親的、哥哥的尸體無人埋葬，也許早已被人拋入江心；他們得不到祭享的魂靈，想必正在這月夜的江上出沒。郢城里的王公們都還在享受眼前的升平，誰知道這時正有一個人在遙遠的江上，想把那污穢的城市洗刷一次呢。子胥的心隨著月光膨脹起來……

他再看那漁夫有時抬起頭望望遠方，有時低下頭看看江水，心境是多么平坦。子胥在他眼里是怎樣一個人呢？一個不知從何處來，又不知向哪里去的遠方的行人罷了。但是子胥，卻覺得這漁夫是他流亡以來所遇到的唯一的恩人，這引渡的恩惠有多么博大，尤其是那兩首歌，是如何正恰中子胥的運命，怕只有最親密的朋友才唱得出這樣深切感人的歌詞，而這歌詞卻又吐自一個異鄉(xiāng)的、素不相識的人的口里。

船緩緩地前進著。兩人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個整日整夜浸在血的仇恨里，一個疏散于清淡的云水之鄉(xiāng)。他看那漁夫搖櫓的姿態(tài)，他享受到一些從來不曾體驗過的柔情。往日的心總是箭一般地急，這時卻唯恐把這段江水渡完，希望能多么久便多么久，與漁夫共同領(lǐng)會這美好的時刻。

船靠岸了，子胥口里有些囁嚅，但他最后不得不開口：“朋友。我把什么留給你作紀念呢？”漁夫倒有些驚奇了。

這時子胥已經(jīng)解下他的劍，捧在漁夫的面前。

漁夫嚇得倒退了兩步，他說：“我，江上的人，要這有什么用呢？”

“這是我家傳的寶物，我佩帶它將及十年了?！?/span>

“你要拿這當作報酬嗎？”漁夫的生活是有限的，他常?？匆娪行┬腥耍恢獮槭裁措x鄉(xiāng)背井要走得那么遠。既然遠行，山水就成為他們的阻礙；他看慣了走到江邊過不來的行人，是多么苦惱！他于是立下志愿，只要一有閑暇，就把那樣的人順便渡過來。因為他引渡的時候多半在晚間，所以就即景生情，唱出那樣的歌曲?！斑@值得什么報酬呢？”

子胥半吞半吐地說：“你渡我過了江，同時也渡過了我的仇恨。將來說不定會有那么一天，你再渡我回去。”漁夫聽了這句話，一點也不懂，他只撥轉(zhuǎn)船頭，向下游駛?cè)ァ?/span>

子胥獨自立在江邊，望著那只船越走越遠了，最后他才自言自語地說：“你這無名的朋友，我現(xiàn)在空空地讓你在我的面前消逝了，將來我卻還要尋找你，不管是找到你的船，或是你的墳墓?！?/span>

他再一看他手中的劍，覺得這劍已經(jīng)不是他自己的了：他好像是在替一個永久難忘的朋友保留著這支劍。

（有刪改）

【注】歷史小說《伍子胥》寫于1942～1943年，取材于春秋時期伍子胥的復仇故事，敘述他由楚至吳的輾轉(zhuǎn)逃亡。小說共九節(jié)，《江上》為第六節(jié)，伍子胥過了昭關(guān)，繼續(xù)跋涉，前往吳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