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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金瓶梅》(上)

?西門孝哥為什么在書中沒有說過一句話?


在《金瓶梅》一書中,作者蘭陵笑笑生描寫過三個尚在襁褓中的孩童,分別為喬大戶的女兒長姐,西門慶的兩個兒子官哥和孝哥。官哥一周歲零兩個月就因被貓驚嚇而死,此后長姐也就不再是作者所描寫的對象。西門慶和吳月娘的兒子孝哥,在西門慶因病去世的同時降生,在第一百回時已長到15歲,但在書中未說過一句話。這又是為什么呢?

作者笑笑生描寫嬰兒的神態(tài)可謂畢肖。如第四十一回,作者描寫官哥兒和喬大戶家新生的女兒長姐“兩個你打我下兒,我打你下兒玩?!薄S秩纭扒迕鞴?jié)寡婦上新墳 吳月娘誤入永福寺”一回,吳月娘讓孝哥給當時已在守備府作妾的龐春梅唱喏,感謝春梅送他一對金頭銀簪子,奶媽如意兒懷中抱著的孝哥果真與春梅唱了個喏。第九十六回一者是西門慶三周年祭日,二者是孝哥兒生日,龐春梅送了祭桌、羹果等,并到西門慶家做客。吳月娘讓孝哥給當時已扶正為守備夫人的龐春梅磕頭,感謝春梅來給他做生日,孝哥兒從如意兒身上下來,與春梅唱喏。月娘還說道:“好小廝,不與姐姐磕頭,直唱喏!”這些地方,都可以看出作者手法的高妙,描寫幼童的形狀非常逼真。


如果說作者沒有描寫官哥和長姐咿呀學語,那是因為他們在當時年齡實在太小,不會說話。但是已達15歲年齡的孝哥,在家中卻從未和其母吳月娘或者丫鬟小廝等說過一句話;在故事最后孝哥被普靜禪師剃度時,吳月娘問孝哥:“你如今跟了師父出家?”并兩次扯住他痛哭,而孝哥仍然未交一語,實在有點匪夷所思。

作者蘭陵笑笑生對于幼兒階段的孩童舉動可以描寫得形象逼真,卻沒有對咿呀學語階段的兒童描寫,這正是他創(chuàng)作的盲點。正因為對孝哥話語描寫的缺乏,孝哥在書中也就在若有若無之間。對于幼兒描寫能夠惟妙惟肖、對于學語階段的兒童描寫較少,或為作家避難之法。清代長篇世情小說《紅樓夢》中,曹雪芹描寫賈巧姐的情節(jié)也可以看出:書中給讀者的印象是巧姐一直是個孩子,前八十回中未作一語,即有“長不大的賈巧姐”的說法。蘭陵笑笑生和曹雪芹,對于兒童學話的描寫基本為空白。

●妓女為什么要拜李瓶兒為干娘?


吳銀兒也是麗春院的名妓,故事開始時是花子虛包占的妓女,即應(yīng)伯爵所稱的“花二哥令翠”。隨著花子虛被氣死,吳銀兒也采取了一邊倒策略,全面倒向西門慶。在李桂姐因西門慶“生子加官”而拜吳月娘為干娘的風氣感召下,吳銀兒在應(yīng)伯爵的計謀下,也拜認李瓶兒——過世花子虛一路上的人——為干娘了。


做了干親的李瓶兒和吳銀兒,其間的關(guān)系更為密切,每次吳銀兒留宿西門府,都是住在李瓶兒房內(nèi)。李瓶兒這位富婆,對妓女吳銀兒也著實不錯,經(jīng)常贈與她財物,盡到了干娘的義務(wù)。在李桂姐“臥不住虎子”回麗春院后,吳銀兒獨自留下來陪吳月娘眾人到吳大妗子家,之后和她們一起走百病兒。吳銀兒的衣裳包在李瓶兒房里,瓶兒尋出一套上色織錦緞子衣服、兩方銷金汗巾兒、一兩銀子放在她包內(nèi)給她。吳銀兒假意推辭后,又笑嘻嘻的對李瓶兒說:“實和娘說吧,我沒個白襖兒穿。娘收了這段子衣服,不拘娘的什么舊白綾襖兒,與我一件兒穿罷?!崩钇績簺]有收起緞子衣服,又因自己的白綾襖寬大,直接叫丫鬟迎春拿出一匹整白綾送給吳銀兒。吳月娘又送了她一盒元宵、一盒細茶食,讓吳銀兒家的丫頭臘梅帶回去。吳銀兒可謂是財物大豐收。銀兒性格溫柔,也曾在李瓶兒房中一起下象棋,勸慰瓶兒為官哥忍耐些閑氣。


因官哥之死和著了潘金蓮的暗氣暗惱,李瓶兒血崩癥復發(fā),而且異常嚴重,常夢見花子虛的鬼魂向她索命。西門慶問她是否使小廝接了吳銀兒和她做兩日伴兒,李瓶兒搖頭說:“你不要叫他,只怕誤了他家里勾當。”西門慶說叫馮媽媽來,瓶兒才點頭同意。病到如此程度,李瓶兒還是為吳銀兒的生意著想,實在難得。而李瓶兒病重的那幾日,又是忙著請任醫(yī)官、胡太醫(yī)、趙太醫(yī)、何老人等醫(yī)生,又是差玳安到玉皇廟討符,又是請潘道士解禳祭燈,整個西門府上都忙亂成了一鍋粥,而吳銀兒仍是裝作不知道。在李瓶兒死后,吳銀兒打聽得知,坐轎子來西門府上到靈前哭泣上紙。到月娘房中,與月娘磕頭并說道:“六娘沒了,我通一字不知,就沒個人兒和我說聲兒??蓱z,傷感人也!”孟玉樓埋怨她說:“你是他干女兒,他不好了這些時,你就不來看他看兒?”月娘道:“你不來看你娘,他還掛牽著你,留了件東西兒與你做一念兒,我替你收著哩?!币蚪醒诀咝∮袢〕隼钇績毫艚o她的一個包袱給她,內(nèi)包著一套緞子衣服、兩根金頭簪兒,一件金花兒。此時吳銀兒道:“我早知他老人家不好,也來服侍兩日兒?!?/p>


我們不再追究吳銀兒是否知道李瓶兒病重。只是我們看到,在《金瓶梅》所反映的晚明社會中流行的熱拜干親,實在都是勢利之行,都是為一時邀寵等特殊目的所致。這從吳銀兒在李瓶兒病重時沒有看望一次,但死后卻是第一個去看望的妓女可知;從西門慶死后,干兒子王三官未在西門府露一次面可知;從西門慶的干爹——蔡太師在西門慶死后未嘗一問可知。當時的事態(tài)人情如此,在西門府正盛時就有吳銀兒之冷,西門府衰落后也就莫怪勢敗被人欺了。

●水秀才和應(yīng)伯爵是通家之好嗎?

五十六回自西門慶周濟常時節(jié)出門,和應(yīng)伯爵兩人依舊在廳上坐著聊天。西門慶對應(yīng)伯爵說起自己往來書柬流水也似,想尋找個先生處理往來信札,待遇是提供專門的房間居住,并每年送幾兩銀子的束脩與他養(yǎng)家。應(yīng)伯爵說他有個絕佳人選,“他現(xiàn)是本州一個秀才,應(yīng)舉過幾次,只不得中。他胸中才學,果然在班馬之上;就是他人品,也孔孟之流。他和小弟通家兄弟,極有情分的”。應(yīng)伯爵說他如今是書劍飄零,家里還有一百畝田,三四帶房子,結(jié)果田房又都被人家買去了;他有一個年紀二十左右、十分貌美的渾家,又有兩個孩子,結(jié)果他渾家偷漢跟別人跑上東京了,兩個孩子出痘死了。他才學無比,書柬詩詞歌賦樣樣拿手,結(jié)果應(yīng)伯爵卻背誦了他一封打油詩似的求職信——《黃鶯兒》。應(yīng)伯爵記的他的一篇文字,是作者從《山中一夕話》這部明代笑話集中轉(zhuǎn)載來的。現(xiàn)僅將其詩摘錄如下:

一戴頭巾心甚歡,豈知今日誤儒冠。別人戴你三五載,偏戀我頭三十年。要戴烏紗求閣下,做篇詩句別尊前。此番非是吾情薄,白發(fā)臨期太不堪。今秋若不登高第,踹碎冤家學種田。

緊接著一篇駢文,其精神風貌也與該詩類似,都是寄托詩文作者累科不第、蹭蹬科場的懷才不遇之情。西門慶聽到詩和文章后,拍手大笑說這哪兒是什么班揚的才學。應(yīng)伯爵在談?wù)摷八悴诺娜似窌r,透露出他在李侍郎家里坐館,曾經(jīng)與幾個丫頭、小廝不清白,西門慶就說什么也不敢領(lǐng)教水秀才人品和才學了。


水秀才在書中再次出現(xiàn),是在西門慶死后,應(yīng)伯爵等人央他做祭文時?!督鹌棵贰纷髡呓淮?,這水秀才平昔知道應(yīng)伯爵這起人與西門慶乃小人之朋,于是包含在里面做了篇祭文。全文如下:

維重和元年,歲戊戌二月戊子朔,越初三日庚寅,侍生應(yīng)伯爵、謝希大、花子由、祝日念、孫天化、常時節(jié)、白來創(chuàng),謹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

故錦衣西門大官人之靈曰:維靈生前梗直,秉性堅剛;軟的不怕,硬的不降。常濟人以點水,恒助人以精光。囊篋頗厚,氣概軒昂。逢藥而舉,遇陰伏降。錦襠隊中居住,團腰庫里收藏。有八角而不用撓摑,逢虱蟣而騷癢難當。受恩小子,常在胯下隨幫。也曾在章臺而宿柳,也曾在謝館而猖狂。正宜撐頭活腦,久戰(zhàn)熬場;胡何一疾,不起之殃?見今你便長伸著腳子去了,丟下小子,如班鳩跌彈,倚靠何方?難上他煙花之寨,難靠他八字紅墻;再不得同席而偎軟玉,再不得并馬而傍溫香。撇的人垂頭落腳,閃的人囊溫郎當。今特奠茲自濁,次獻寸觴。靈其不昧,來格來歆。尚享。

水秀才祭文中,將西門慶比作男人的陽物,而將應(yīng)伯爵、謝希大等諸人比作一群“鳥幫閑”,整日幫嫖貼食于謝館、章臺。祭文所用的詞語,所打的比方,都算得上是第一奇書《金瓶梅》中的第一奇文。

由此,我們也可以看到水秀才與應(yīng)伯爵并非什么“通家兄弟”,也并非“極有情分”。事實上水秀才是極為鄙視應(yīng)伯爵、謝希大、祝日念等諸位幫閑的。這與作者以“看官聽說”引起的評論觀點卻極為相似,作者蘭陵笑笑生說:“但凡世上幫閑子弟,極是勢利小人。見他家豪富,便竭力奉承,稱功頌德?;蛘呷雎褂茫f是疏財仗義,慷慨丈夫。脅肩諂笑,獻子出妻,無所不至。一見那門庭冷落,便唇譏腹誹,說他外務(wù),不肯成家立業(yè),祖宗不幸,有此敗兒。就是平日深恩,視如陌路。”從作者的觀點與水秀才觀點神似處可知,水秀才無非是作者蘭陵笑笑生的代言人,是作者借書中人物——水秀才之口對應(yīng)伯爵等人的批判。水秀才這位生不逢時、牢騷滿腹的窮秀才,也就是作者本人。

前文應(yīng)伯爵向西門慶推薦水秀才做西賓,實際是扯淡,從未有人如此向他人推薦人才的。應(yīng)伯爵與西門慶在第五十六回關(guān)于水秀才的一段閑談,實際上只是為了取笑。明沈德符《萬歷野獲編》“金瓶梅”條謂:“五十三回至五十七回,遍覓不得,有陋儒補以入刻?!庇纱丝芍?,此段應(yīng)伯爵舉薦水秀才一段文字是“陋儒”補入,并非作者本意。水秀才為作者的代言人自應(yīng)無疑。

●水秀才和應(yīng)伯爵是通家之好嗎?

“潘金蓮激打?qū)O雪娥”一回,金蓮共有兩次激西門慶打?qū)O雪娥,第一次的導火索是春梅被罵,第二次是金蓮和雪娥在吳月娘的上房爭吵。


一日,金蓮為一些小事罵了春梅幾句,春梅沒處撒氣,走到后邊廚房,氣狠狠地捶臺拍盤。孫雪娥看不慣,假意戲她說:“怪行貨子,想漢子便別處去想,怎的在這里硬氣!”春梅正在氣頭上,聽了這話,不禁暴跳起來說:“那個歪斯纏我哄漢子!”雪娥見勢,只不開口。春梅便使性子,走到前邊添油加醋向金蓮匯報,并說:“他還說娘叫爹收了我,俏一幫兒哄漢子?!焙笪睦钇績喝ナ篮箸榘埠透祷镉嬮e談時所說“如今春梅姐,又是個合氣星”,是對春梅的較為得當?shù)脑u價。當時潘金蓮聽了春梅的話,滿腹氣惱。書中交待:“金蓮雖故口里說著,終究懷記在心,與雪娥結(jié)仇,不在話下?!?/p>


當晚西門慶在金蓮房中歇了。次日一早,西門慶要往廟上去替潘金蓮買珠子穿箍兒戴。起床后使春梅往廚下要荷花餅、銀絲鲊湯,春梅不動身。金蓮說:“你休使他。有人說我縱容他,教你收了,俏成一幫兒哄漢子。百般指豬罵狗,欺負俺娘兒們。你又使他后邊做甚么去!”金蓮此話明明指孫雪娥,而西門慶還不理解,金蓮此時也未明言。西門慶教秋菊到廚房對孫雪娥說。等了約有兩頓飯時,不見秋菊拿湯、餅來,急得西門慶暴跳。潘金蓮使春梅去后邊瞧瞧,春梅有幾分氣不順,使性子走到廚下,見秋菊正在那里等著,便罵秋菊:“賊餳奴,娘要卸你那腿哩!說你怎的就不去了哩。爹緊等著,吃了餅要往廟上去,急得爹在前邊暴跳,叫我采了你去哩!”春梅明為罵秋菊,實際上是指桑罵槐,針鋒所向乃在孫雪娥。雪娥聽了大怒,罵道:“怪小淫婦兒,馬回子拜節(jié),來到的就是!鍋兒是鐵打的,也等慢慢兒的來。預(yù)備下熬的粥兒又不吃,呼剌八新梁興出來要烙餅做湯!那個是肚里蛔蟲?”春梅不忿她罵,頂撞了雪娥一句,一只手擰著秋菊的耳朵,一直往前邊來。雪娥道:“主子、奴才常遠似這等硬氣,有時道著。”而春梅在被西門慶收用過后,認為自己經(jīng)處于主子的行列,最忌諱別人說她是“奴才”,哪怕是主婦吳月娘。所以回到金蓮房中后,添枝加葉對金蓮說:“……倒被小院兒里的,千奴才,萬奴才,罵了我恁一頓。說爹馬回子拜節(jié),來到的就是。只像那個調(diào)唆了爹一般,預(yù)備下粥兒不吃,平白新生發(fā)起要餅和湯。只顧在房里罵人,不肯做哩?!苯鹕徳谂约軜驌芑鹫f:“我說別要使他去,人自恁和他合氣,說俺娘兒兩個把攔你在這屋里。只當吃人罵將來?!贝好返膬纱伟ちR,和潘金蓮在旁插言,成為事情的導火索。西門慶聽了大怒,走到后邊廚房里,不由分說踢了雪娥幾腳,罵道:“賊歪剌骨,我使他來要餅,你如何罵他?你罵他奴才,你如何不溺胞尿把你自家照照!”雪娥被踢敢怒不敢言,西門慶剛走出廚房,雪娥向來昭妻一丈青訴苦“我洗著眼兒看著,主子奴才長遠恁硬氣著,只休要錯了腳兒”,被西門慶聽見,又回來打了幾拳。雪娥氣的在廚房里放聲大哭。這是潘金蓮第一次激打?qū)O雪娥。


第二次激打,緣于金蓮和雪娥的正面沖突。在西門慶往廟上去后,孫雪娥氣憤不過,走到上房告訴吳月娘此事。潘金蓮走到立于房下潛聽。孫雪娥在房中對吳月娘、李嬌兒說金蓮怎的把攔漢子,怎的比養(yǎng)漢老婆還浪,怎的當初用毒藥擺死了漢子嫁了來,弄得她們這些妻妾也吃金蓮活埋了。此時的吳月娘被金蓮小意兒貼戀,正是喜歡金蓮的時候,所以不支持雪娥,反而怪她罵春梅。霎時潘金蓮進房,望著雪娥說道:“比對我當初擺死了親夫,你就不消教漢子娶我來家,省的我把攔著他,撐了你的窩兒。論起春梅,又不是我房里丫頭,你氣不憤,還教他服侍大娘就是了,省的你和他合氣,把我扯在里頭。那個好意死了漢子嫁人?如今也不難的勾當,等他來家,與我一紙休書,我去就是了?!苯鹕徦f的話,與雪娥針鋒相對,對于把攔漢子的問題、春梅的問題都做了回答。吳月娘此時并未顯示出大家庭主婦處理家事的才能,而是“由著他兩個你一句我一句,只不言語”。后來看見兩人罵起來,差一點打起來,月娘才使小玉把雪娥拉到后邊去了。

潘金蓮回到前邊自己的房間,卸了濃妝,洗盡脂粉,烏云散亂,花容不整,哭得兩眼紅腫如桃,躺在床上。此時潘金蓮新娶入門,正得西門慶寵愛。西門慶日西時分回來,帶著買的珠子進入金蓮房中。一見金蓮就問怎么了,金蓮放聲大哭,問西門慶要休書,將和雪娥爭吵一事細述一遍,并說:“我當初又不曾圖你錢財,自恁跟了你來。如何今日交人這等欺負!千也說我擺殺漢子,萬也說我擺殺漢子。拾了本有,吊了本無,沒丫頭便罷了,如何要人房里丫頭服侍,吃人指罵?我一個還多著影兒哩!”以在西門慶處得寵的潘金蓮,對決失寵的孫雪娥,后者自然不是前者的對手,更何況有通房丫頭春梅在金蓮處俏成一幫兒把攔漢子!西門慶聽了金蓮之言,氣的三尸神暴跳,五陵氣沖天,一陣風走到后邊,采過雪娥頭發(fā)來,盡力拿短棍打了幾下。多虧月娘拉開,自此雪娥和潘金蓮結(jié)仇。


潘金蓮是個不安分的女人,在嫁入西門慶家第二天和眾妻妾見面遞鞋腳時,就留意觀察了每一個人,并對她們的地位、性情等做了自己的估測。對于正室吳月娘,潘金蓮是做小伏低,過三日后即每日清晨起來到月娘房中與她做針黹、鞋腳,凡事不拿強拿、不動強動,隨著丫頭稱呼,趕著月娘叫“大娘”,月娘不識其深心,幾次喜歡的沒入腳處。對于孟玉樓,金蓮是采取與其聯(lián)合,成為“潘孟聯(lián)盟”。二人互通消息,相互幫助,相互利用。對于李嬌兒和孫雪娥,金蓮采取打的措施,首先選中作為打擊對象的,是陪床出身的孫雪娥。潘金蓮倚侍著西門慶的寵愛,又本性多疑,采用聽籬察壁等偵探手段,尋釁鬧事。

激打?qū)O雪娥是潘金蓮的牛刀小試,是她測試西門慶對自己寵愛程度的第一次,是她看吳月娘對自己行動的反應(yīng)程度的良好機會,是她的“初出茅廬第一功”。自此之后,金蓮見西門慶與她做主兒,十分高興,對西門慶更是要一奉十,寵愛愈深。

激打?qū)O雪娥,是為了固寵。但是西門慶是個喜新厭舊,不斷追求新的刺激和新的目標的好色之徒。金蓮為了固寵,只有討好西門和打擊對手。在其后金蓮之所以敢于借他人之手墊發(fā)來旺兒遞解徐州、打擊宋惠蓮以致使她自縊身亡,敢于挑戰(zhàn)吳月娘的主婦權(quán)威,以致西門慶和月娘覿面不說話,敢于訓雪獅子貓驚嚇官哥致其死亡,敢于指桑罵槐使得李瓶兒受氣身亡,敢于以借棒槌為名痛毆奶媽如意兒,等等,都是始于“激打?qū)O雪娥”時被西門慶和吳月娘的縱容。

●《金瓶梅》:“明王八”韓道國

韓道國的妻子是宰牲口王屠的妹子,名王六兒,生的長挑身材,紫棠色瓜子面皮,約二十八九年紀。韓道國夫婦有一女兒,三口兒過日子。韓道國弟韓二,諢名叫二搗鬼,吃酒耍錢,在外另住。韓二舊與王六兒有奸,逢韓道國鋪中上宿,他便時常走來與婦人吃酒,到晚夕就留宿不歸。因王六兒平日打扮喬模喬樣,在門口站立著看人,幾個浮浪子弟略逗她逗,她就罵人,惹惱了這幾個子弟。這幾個小伙打聽到王六兒和韓二私通事,就想捉他們的奸。適逢一日韓二搗鬼和王六兒趁韓道國不在家白日私通,被眾人脧見,即把后門打開當場將二人捉住,一條繩子拴出來鎖在牛皮街廂鋪里。


非常具有戲劇性的是,當時韓道國正在與開紙鋪的張好問和開銀鋪的白汝謊二人談?wù)撐鏖T慶怎么信任他,怎么與他彼此通家再無忌憚。當別人將他兄弟和妻子私通被捉奸第二天馬上要解到縣里見官時,韓道國大驚失色,張好問卻徑直追問韓道國未說完的話,韓道國倉皇走掉。事出無奈,自詡西門慶對他“言聽計從,禍福共知,通沒我一時也成不得”,關(guān)鍵時刻竟然連直接去見西門慶講情都不能夠,只好輾轉(zhuǎn)拜求應(yīng)伯爵,讓伯爵央及西門慶向西門慶說情。西門慶徇私舞弊,將事情顛倒黑白,反而問捉奸的車淡等四人非奸即盜,每人一夾并打二十大棍,直到車老兒等四家的父母又通過應(yīng)伯爵、書童、李瓶兒等三人的門路說情,才將四人放出。


整個事件,是在韓道國并未知曉的情況下發(fā)生的,為什么說他“縱婦爭鋒”呢?其實,作者是用的春秋筆法,用“縱”之一字突出韓道國的過失。張竹坡對此作了精要的論述:“蓋王六兒打扮作倚門妝,引惹蜂蝶,一也;叔嫂不同席,古禮也,道國有弟而不知閑,二也;自己浮夸,不守本分,以致妻與弟得以容其奸,三也;敗露后,不能出之于王屠家,且百計全之,四也?!边@就是作者不怪罪王六兒和韓二搗鬼,而大書“韓道國縱婦爭鋒”的原因。

性本浮夸,善吹牛皮的韓道國,在后來得知西門慶與王六兒私通后,竟然讓妻子不要怠慢了他,凡事奉承他些兒,“如今好容易撰錢,怎么趕的這個道路”。拿著自己的妻子當做賺錢的機器,而廉恥俱無,人倫皆喪,真是無恥之尤!

●《金瓶梅》:如意兒打的什么如意算盤?

如意兒原是小人家的媳婦兒,西門官哥出生時,她三十歲,她的孩子剛夭折。她丈夫要當兵,恐怕出征無人養(yǎng)贍,所以六兩銀子賣到西門府上做了官哥的奶媽。


沒想到在妻妾眾多的西門府上,生子得寵的李瓶兒成了被嫉妒的對象。嫉妒成性的潘金蓮先對官哥施展了毒手,通過馴養(yǎng)雪獅子貓,把官哥驚嚇致死。又指桑罵槐,把本已憂思沉重的李瓶兒遂得了痼疾血崩癥,百般治療無效。在李瓶兒病重時,對奶媽如意兒說不打發(fā)她出去,等吳月娘生了孩子就教接她的奶。如意兒跪在地下磕著頭哭道:“小媳婦實指望服侍娘到頭,娘自來沒曾大氣兒呵著小媳婦。這是小媳婦沒造化,哥兒死了,娘又這般病的不得命。好歹對大娘說,小媳婦男子漢又沒了,死活只在爹娘這里答應(yīng)了,出去投奔那里?”在此哭的也是情真意切。不過李瓶兒死未數(shù)日,如意兒在無人處就常在西門慶跟前遞茶遞水,挨挨搶搶,恰恰捏捏。有一夜,西門慶進房伴靈宿歇,如意兒借遞茶扶被之機,即與西門慶兩人云雨作一處。在西門慶來說,是多多益善;在如意兒來說,是希望能在李瓶兒死后繼續(xù)留在西門宅。


如意兒被收用的消息被潘金蓮知道后,如意兒又成了繼李瓶兒之后的競爭對手。不像一直軟弱被欺負的李瓶兒,如意兒見到陳經(jīng)濟在潘金蓮房中飲酒,西門慶從東京回家后,就架了一篇是非。在西門慶完工升級再次去東京時,吳月娘查門戶嚴緊,潘金蓮不得和陳經(jīng)濟勾搭,就賴奶媽如意兒在吳月娘處備了舌,逐日和如意兒合氣。一日因秋菊借棒槌,如意兒不給,春梅添油加醋告訴潘金蓮,金蓮大怒,罵道:“賊歪剌骨,雌漢的淫婦,還襁說什么嘴!半夜替爹遞茶兒、扶被兒的是誰來?討披襖兒穿是誰來?你背地干的那繭兒,你說我不知道!偷,就偷出肚子來,我也不怕!”如意道:“正景有孩子還死了哩,俺每到的那些兒!”這一句話正戳在潘金蓮的痛處,不禁走向前一把手揪住如意的頭發(fā),只用手摳她的腹。其實潘金蓮最擔心的還是她懷上西門慶的孩子,爭了自己的寵。二人的打鬧最終被孟玉樓勸開。此時潘金蓮說如意兒的丈夫還健在,在前幾日曾抱著孩子在西門宅門口打探。金蓮和如意兒的說法完全違背,但從西門慶死后,如意兒繼續(xù)留在西門宅來看,她的丈夫應(yīng)該是已死了,否則她不會丟著丈夫和孩子重新締結(jié)良緣。


如意兒和潘金蓮間的矛盾,最終由西門慶出面以如意把李瓶兒的皮襖送給金蓮的形式得以解決。如意兒和宋惠蓮相似,也是個膚淺和愛慕虛榮的女人,被西門慶收用后一改剛到西門府時面黃肌瘦、乞乞縮縮的形象,穿上了玉色對襟襖兒,白布裙子,蔥白緞子紗綠高底鞋,薄施朱粉,長畫娥眉,油胭脂搽的嘴唇鮮紅,耳邊戴著兩個金丁香兒,手上戴著李瓶兒給她的四個烏金戒指。如意兒被西門慶收用后,也竭力討好他,想被扶為妾;而且不惜說肉麻的話,吞西門慶的尿。不過她與西門慶的好日子并不長久,因為很快西門慶就因縱欲得了脫陽之癥,未數(shù)日而亡。


平安偷了解當鋪首飾出走后,家人來興兒看守門戶。來興兒媳婦惠秀死后,一直沒有妻室。如意兒經(jīng)常引著吳月娘所生的墓生子孝哥兒在來興房間玩耍,吃東西。來興又打酒和如意一起吃。兩個人朝來暮往,就勾搭上了。吳月娘察知此事后,罵了如意兒一頓;但感覺家丑不可外揚,于是給了如意一套衣裳、四根簪子、一個銀壽字兒、一件梳背兒,挑了個好日子,就將她與來興兒完房,做了媳婦子。白天上灶、看孝哥,晚上就往前邊來興房中睡去。

如意兒最初進入西門府做官哥的奶媽,只是為了解決生計問題。在李瓶兒去世時,她面臨著走或留的雙重選擇,不過在李瓶兒的遺囑下,西門府留下了她。如意兒討好西門慶,并和她發(fā)生私情,實際是為了鞏固在西門家的地位,也不乏有做個小妾的企圖。西門慶死后,如意兒繼續(xù)選擇了留下,并適時找到了新的伴侶。如意兒在西門府的行為,是為了解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雖然有時不慎陷入妻妾爭寵的漩渦,但最終在西門宅上的地位還是得以穩(wěn)固。當然在大金國的進犯時,覆巢之下無完卵,如意兒的結(jié)局也不會太好。


●潘金蓮的薄情,潘姥姥的寡德

潘姥姥是清河縣南門外潘裁的妻子,其家小本經(jīng)營,在潘裁在世時也還能維持生活。潘姥姥為其女潘金蓮自小纏了一雙好小腳,使得美麗的女兒有了更加動人的資本;從金蓮小時起就送她往余秀才家上女學,從而得以知書識字,并在嫁入西門府后成為眾妻妾中最有知識的女性。金蓮七歲時,父親潘裁死了,潘姥姥因為度日不過,在金蓮九歲時將她賣到王招宣府里習學彈唱。王招宣府買金蓮等使女,大概如西門慶請李銘教習的春梅、迎春、玉簫、蘭香四個丫鬟,使其成為家樂,或被王招宣看上時收用??上跽行⑽磥淼眉笆沼媒鹕彛鸵幻鼩w西。此時的潘金蓮因在招宣府的習學加之自己的聰穎機變,已會描鸞刺繡,品竹彈絲,又會一手琵琶。王招宣死后,潘姥姥將金蓮爭將出來,或許仍是家庭生計艱難,又三十兩銀子將其轉(zhuǎn)賣與張大戶家。潘姥姥兩次賣掉潘金蓮,雖為生計所迫,卻也可見封建社會小市民家庭的生活凄苦,和窮人家庭子女的悲慘命運,被當做商品一樣賣來賣去?!都t樓夢》中的襲人即是其母因度日困難將其賣入賈府。潘金蓮與花襲人的不同處之一,即在于金蓮后來登上了西門慶小妾的位子,而襲人卻因禍得福,因未爬上半個主子的位子而被嫁給蔣玉菡,成為蔣的正妻。潘姥姥和襲人之母都充當了買賣子女的不光彩角色。


潘金蓮與白玉蓮同時賣到張大戶家,后來白玉蓮死了,只剩下金蓮一人(或許是作者為突出表現(xiàn)金蓮,而不得不將玉蓮舍去,這也是創(chuàng)作中的避難法之一)。張大戶見金蓮生的漂亮,遂找機會收用了潘金蓮。收用后,添了四五件病癥。主家婆知道后,與大戶嚷罵了幾日,將金蓮甚是苦打。大戶知主家婆不容此女,遂將金蓮白白嫁與武大為妻,仍與金蓮廝會。忽一日,張大戶患陰寒病癥死了(一個西門慶映像已死)。主家婆知道其原因后,怒令家童將金蓮、武大趕出。武大一家先搬至紫石街賃房居住,后因不堪浮浪子弟之擾典了縣門前樓居住。先是武松出現(xiàn),金蓮勾搭未成,后因挑簾巧遇西門慶,經(jīng)王婆撮合二人成奸。為圖做長久夫妻,王婆主謀,金蓮將武大害死。此前潘姥姥一直未出現(xiàn),母親的責任自不必說,連此女的生死都置之不問。直到武大郎被鴆身亡,潘姥姥才首次來看望她女兒。而此前武大郎在世時,潘姥姥卻不至其家一坐,大概是嫌棄女婿的丑陋和貧窮,無力貼補自己。世道炎涼,在此可見。


潘姥姥的經(jīng)常出現(xiàn),是在西門慶計娶潘金蓮后,她做客于西門府上。如潘金蓮、孟玉樓、西門慶生日時,元宵節(jié),西門慶因生子加官,李瓶兒去世親朋祭奠開筵宴等,都能在西門府見到潘姥姥的身影。潘姥姥和吳大妗子、花子由妻花大妗子、孟玉樓前夫楊宗錫的姑姑楊姑娘都成了西門府上的貴客,正與花子虛的堂兄花子由被稱為花大舅奉為上賓相似。正如張竹坡所說:“書內(nèi)寫西門許多親戚,通是假的。如喬親家,假親家也;翟親家,愈假至親家也;楊姑娘,誰氏之姑娘?愈假之姑娘也;應(yīng)二哥,假兄弟也;謝子純,假朋友也。至于花大舅、二舅,更屬可笑,直假到?jīng)]文理處也……”潘姥姥較以上諸假親戚,尚屬于較為直系的親戚,是西門慶的岳母。但書中沒見到潘姥姥去武大家,而頻頻出入于西門府,自為圖財物貼補無疑。李瓶兒送了她一件蔥白綾襖兒、兩雙緞子鞋面、二百文錢時,她高興的眉歡眼笑可以為證。吳月娘在潘姥姥回家時也經(jīng)常給裝幾個盒子點心茶食,并給銀子。潘姥姥借看女兒之名來西門家,既可省自家的嚼果費用,又可以既吃又拿,當然是樂此不疲了。


潘金蓮在孝道方面最為讀者爭議的,是她毀罵乃至推搡其母潘姥姥,錯自然在潘金蓮。一次是因金蓮大醉回房,不忿西門慶在李瓶兒房里歇宿,早晨又請任醫(yī)官來看她。不巧進門時黑影中又踩了一腳狗屎,登時柳眉剔豎,星眼圓睜,拿大棍打的狗怪叫。又怪秋菊這么晚不把狗趕出去,不點個燈兒為她照路。于是拿臟鞋底和馬鞭子打的秋菊殺豬也似叫。落后潘姥姥起來勸金蓮:“姐姐,少打他兩下兒罷,惹的他那邊姐姐說,只怕唬了哥哥。為驢扭棍不打緊,倒沒得傷了紫荊樹?!迸私鹕徛犃嗽桨l(fā)心中攛火,把手一推,險些將潘姥姥推一跤,并罵道:“你明日與我夾著那老毧走,怕他家不敢拿長鍋煮吃了我?!迸死牙崖犃耍叩侥沁呂堇飭鑶柩恃士奁饋砹?。一次是因為潘姥姥來西門府,等著金蓮支轎子錢,金蓮不給,吳月娘、孟玉樓、潘金蓮和潘姥姥數(shù)人大眼瞪小眼,最終玉樓忍不過給交了。回房后潘金蓮盡力數(shù)落了一頓,讓她以后有轎子錢就來,沒轎子錢別來,說自己“驢糞球兒面前光,卻不知里面受恓惶”。說得潘老老嗚嗚咽咽哭起來。對于第一次金蓮的不孝,作者在書中也持批判的態(tài)度,并拿后文的“乞臘肉磨鏡叟訴冤”一節(jié)文字與潘金蓮的行為對比,以金蓮前后的行動,和孟玉樓與金蓮的行動作對比,看出金蓮為不肖子弟。作者還借孟玉樓之口批評道:“你這個沒訓教的子孫,你一個親娘母,見你這等訌他!”第二次有春梅的話,可以使得我們了解金蓮的苦衷:“姥姥罷,你老人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俺娘是爭強不伏弱的性兒。比不的六娘銀錢自有,他本等手里沒錢,你只說他不與你。別人不知道我知道,想俺爹雖是抄的銀子放在屋里,俺娘正眼兒也不看他的。若遇著買花兒東西,明管正義問他要。不恁暪藏背掖的,教人看小了他,他怎么張著嘴兒說人!他本沒錢,姥姥怪他,就虧了他了。莫不我護他,也要個公道。”

母以女貴。依靠著金蓮的裙帶關(guān)系,潘姥姥在西門家也享受了座上賓的殊榮。西門慶死后,吳月娘對金蓮開始行使正妻的權(quán)力。潘姥姥第八十二回病死了,吳月娘買一張插桌三牲冥紙,教金蓮坐轎子到郊外探喪祭祀去;出殯時,以金蓮熱孝在身(按,金蓮等人在為西門慶戴孝)為借口沒再讓金蓮去。金蓮給情人陳經(jīng)濟五兩銀子托其發(fā)送潘姥姥。潘姥姥的一生即告終結(jié)。

潘姥姥作為金蓮之母,卻兩次將其賣出;從金蓮小時,即賣到王招宣府和張大戶家習學彈唱,為他人家家樂。在金蓮依靠自己的姿色而嫁給西門慶時,潘姥姥又再次有了一個富貴的女兒,做客于西門慶家。潘姥姥怪罪金蓮無教養(yǎng),其實從不思量自己的過失,也不考慮自己以前的言傳身教。在招宣府和張大戶家作為家樂、使女使用的金蓮,無好的家教熏陶,反而有林太太之流的妖婦、張大戶之流的色鬼熏陶,做張做致,喬模喬樣,又如何能培養(yǎng)出三從四德、孝敬賢惠的金蓮來呢?


●馮媽媽是李瓶兒的“心腹”嗎?

在西門慶與李瓶兒第一次隔墻密約時,李瓶兒說馮媽媽是她“從小兒養(yǎng)娘,心腹人”。馮媽媽果然是李瓶兒的“心腹”嗎?


馮媽媽是李瓶兒從小的養(yǎng)娘,在李瓶兒因李逵殺了梁中書全家而上東京投親時,就是馮媽媽跟隨。李瓶兒和西門慶通情時,房內(nèi)由迎春、繡春兩個丫鬟服務(wù),門首看門也仍是馮媽媽的工作?;ㄗ犹撘虿噬砗?,潘金蓮生日當天,李瓶兒買禮坐轎子與金蓮做生日,也是馮媽媽抱氈包,天福兒跟轎。李瓶兒送給潘金蓮的禮物——一對金壽字簪兒,月娘看到后向她討要,李瓶兒囑咐馮媽媽第二天一早拿四對金壽字簪兒來。西門慶每次至獅子街李瓶兒處,都是馮媽媽在廚下張羅。西門慶因楊提督被參劾事閉門不出時,馮媽媽還拿李瓶兒已經(jīng)打好的頭面送到西門府上。由于西門慶的延捱,李瓶兒因夜夢鬼交招蔣竹山治愈,遂招贅竹山做了女婿。西門慶重出門走動時,遇到去城門外寺里魚籃會為花子虛燒香庫的馮媽媽,馮將李瓶兒招贅蔣竹山的前后事情告訴了西門慶,并埋怨西門“把個見見成成做熟了飯的親事兒,吃人掇了鍋兒去了”。從馮媽媽的話中,也能聽出李瓶兒對蔣竹山的不滿,和對西門慶的盼之不至的埋怨。從以上所述可以看出,馮媽媽是李瓶兒的心腹養(yǎng)娘,這毫無疑問。

但馮媽媽做為李瓶兒的心腹并不長久。馮媽媽的轉(zhuǎn)變,是從她將韓愛姐說給管家翟謙為妾,西門慶因相看愛姐而看上其母王六兒開始的。西門慶讓馮媽媽做牽頭,問王六兒的意思,王六兒一拍即合。此后西門慶來王六兒家,就是馮媽媽拿銀子去治辦酒菜。西門慶包占王六兒之后,“那馮媽媽專一替他提壺打酒,街上買東西整理,通小殷勤兒,圖些油菜養(yǎng)口”。馮媽媽每天在王六兒處幫忙,往李瓶兒處去的少了,李瓶兒派小廝叫兩三遍,她只是說不得閑。馮媽媽漸漸由李瓶兒的心腹轉(zhuǎn)為王六兒的心腹。正如玳安所說:“想著你老人家,在六娘那里,與俺六娘當家;如今在韓大嬸這里,又與韓大嬸當家,等我到家,看我對六娘說不對六娘說。”而馮媽媽也絲毫不否認,只是說:“怪倒路死猴兒!休要是言不是語,到家里說出來,就交他惱我一生,我也不敢見他去?!瘪T媽媽此時將薄情寡義的一面完全暴露了出來。

馮媽媽搭上王六兒這個主顧之后,就成了西門府上的稀客,在夏花兒偷金時去過一次,之后幾乎沒見她露面,直到李瓶兒病重。李瓶兒患血崩之癥后,西門慶差小廝來安去叫馮媽媽時,她又不在家。在馮媽媽到西門府上后,也只是應(yīng)酬性的噓寒問暖。李瓶兒在臨終前對馮媽媽說:“老馮,你是個舊人,我從小兒,你跟我到如今。我如今死了去,沒甚么,這一套衣服,并這件首飾兒,與你做一念兒。這銀子你收著,到明日做個棺材本兒。你放心,那房子等我對你爹說,你只顧住著,只當替他看房兒,他莫不就攆你不成!”對于一個薄情寡義的人,如馮媽媽,臨終還送首飾衣服銀兩給她,可見李瓶兒的溫和寬厚之處。馮媽媽沒想到自己的主子快如流星似的殞滅,使得自己樹倒無陰。李瓶兒的存在只對她有好處,正如馮媽媽自己所說:“老身沒造化了!有你老人家在一日,與老身做一日主兒。你老人家若有些好歹,那里歸著?”

對于馮媽媽,我們認為她性格的關(guān)鍵詞是:“薄情寡義”。放著自己的正房主子身體安危于不顧,而貪圖王六兒的牙后慧,實屬可悲!


●《金瓶梅》中一位進士的墮落之路

安忱,號鳳山,是浙江錢塘縣人氏??瓶紩r取中頭甲,但言官上奏章說他是先朝宰相安惇之弟,是“元祐黨人”的子孫,不可以做狀元。宋徽宗在御選時,不得已把蔡蘊擢為第一名狀元。蔡蘊做狀元后立刻拜在蔡太師門下做了假子,成了黨人,也可謂極大的諷刺。蔡蘊因蔡太師的關(guān)系升秘書省正字,安忱為工部觀政,皇帝賜假省親。

在蔡狀元、安進士同船來到新河口時,西門慶即令來保拿著拜帖送了一份嗄程——酒面、雞鵝、嗄飯、鹽醬之類。蔡狀元在東京時,翟管家已預(yù)先和他說過:到清河縣,老爺門下一西門千戶必然厚待。蔡狀元牢記在心,在收到大禮后心中甚是高興。第二天到清河縣,安進士即同蔡狀元來到西門慶家打秋風,帶的禮物不過是書帕、芽茶、杭扇等物事。雖然送書給西門慶基本等于對牛彈琴,因為他大字不識幾個,而如薛太監(jiān)所說“在寒窗之下,三年受苦,九載遨游”的酸子們?nèi)绮烫N和安忱之流,也實在拿不出更多的贄見禮。

在交談之間,西門慶問過蔡、安二人“仙鄉(xiāng)尊號”后,安忱也禮節(jié)性地問西門慶“賢公尊號”。安進士聽西門慶說有戲子伺候,又是蘇州子弟,遂命他們裝扮演唱。因為西門慶的書童兒裝小旦唱得好,安進士夸他“此子絕妙無以加矣”;并龍陽大發(fā),喜尚南風的他當席與書童拉著手兒,一遞一口吃酒。真是丑態(tài)畢露!當晚在藏春塢雪洞內(nèi)飲酒,飲至夜分,方才歇息,西門慶派書童、玳安兩個小廝答應(yīng)。次日蔡狀元、安進士離開時,西門慶送給蔡、安二人的禮物有差別,安進士的是“色段一端,領(lǐng)絹一端,合香三百,白金三十兩”,比蔡蘊的禮物少一大半。而安忱也安然地接受,并與蔡同曰:“此情此德,何日忘之!”“生輩此去,天各一方,暫違臺教。不日旋京,倘得寸進,自當圖報?!眲?cè)胧送镜陌?、蔡二人,對于此道尚未諳熟,所以此番話不啻感恩戴德。西門慶的政治投資,在此后也得到了豐碩的回報。

“西門慶迎請宋巡按”一回,我們從蔡御史口中得知安忱已升作工部主事,往荊州催攢皇木去了。第五十一回,安主事派人送禮給西門慶,說是要到東平府府尹胡老爹那里吃酒,先來拜西門慶,送的禮物是浙綢二端、湖綿四斤、香帶一束、古鏡一圓,比初次會面時禮重了很多。此番拜會,安忱氣勢與前不同,“皆乘轎,張蓋甚盛”,先令人投“侍生安忱拜”的拜帖。見面后是寒暄,安忱傳達蔡蘊打擾西門府的謝意。西門慶對安忱所送禮物表示感謝,之后是安、黃二人虛言告辭,虛言之后是西門慶留二人飲酒。然后告辭前往東平府飲酒,并預(yù)約西門慶次日到同僚劉太監(jiān)莊上一敘。

在“西門慶工完升級”一回,我們在工部奏折上面看到除蔡京、李邦彥、何沂、蔡攸等人升職蔭子賞賜之外,也看到山東巡察御史宋喬年和都水司郎中安忱、伍訓各升俸一級。第七十七回安忱又和參議黃老爹、兵備雷老爹到西門慶家拜會,此時的安忱已經(jīng)諳于為官之道,在對前此厚擾之事道謝后,提出了此次到來的主要目的:“雷東谷、汪少華并學生又來干瀆:有浙江本府趙大尹,新升大理寺丞,學生三人借尊府奉請,已發(fā)柬,定初九日赴會,主家共五席,戲子學生那里叫來。未知肯允諾否?”此時箭在弦上,西門慶也只有答應(yīng)的份兒了。而三位官員每人僅拿出三兩份子,看來大部分銀錢還是要冤大頭西門慶來給貼補上了。安忱等人揣摩透了西門慶的心思,利用西門慶的攀高往上的心理而適時揩油。

從安忱身上,可以看到封建社會知識分子的窮酸氣和惡劣本質(zhì),在一旦登上仕途之后卻又立即與蔡蘊、雷兵備、黃參議等沆瀣一氣、同流合污。為官如安忱,無論在當時還是在后世,都要比做“耿耿在廊廟,歷歷在士論”的曾孝序要安全的多。和光同塵后的安忱,自然也會工完升級的了。

●賁四嫂是如何成為西門慶情人的?

四嫂原來是大人家的奶媽,賁四進入那家做家人后把她拐帶出來做了渾家。西門慶在雇傭賁四做伙計后,賁四嫂也就與西門慶家有了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賁四嫂初次在書中露面,是“宋惠蓮含羞自縊”被救蘇醒后,她去惠蓮房中看望。月娘等眾人勸了惠蓮半日走后,只有賁四嫂和玉簫相伴在屋中。西門慶來后囑咐賁四嫂和玉簫相伴惠蓮一夜,這是賁四嫂第一次和西門慶正面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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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佳節(jié)元宵賞燈

第四十五回元宵節(jié),吳月娘同孟玉樓、潘金蓮、李瓶兒等人到吳大舅家做客。那日賁四娘子打聽吳月娘不在家,平時知道春梅、玉簫、迎春、蘭香四個丫鬟是西門慶貼身答應(yīng)的姐兒,大節(jié)下準備了許多菜蔬果品,使她女兒長兒來邀請春梅等四人去她家坐坐散散心。春梅等四人獲得西門慶的批準后,到了賁四家,賁四娘子見了視同珍寶,迎接進屋里。趕著春梅叫大姑,迎春叫二姑,玉簫叫三姑,蘭香是四姑,都一一見禮,并請過韓回子娘子來相陪。賁四嫂不停勸四人酒,并讓女兒長姐篩酒、讓韓回子老婆勸酒,待之唯恐不恭。無以直接見到西門慶的賁四嫂,想借款待春梅、迎春等四人之機,希望她們能在主子西門慶面前美言一二。

在女兒長姐到夏提刑家使喚后,賁四娘子每日買東西只央及平安、來安、畫童等人。與西門慶家小廝打熟后,不久就和玳安勾搭成奸。西門慶有次看到玳安從賁四嫂房中出來,問及原因,玳安說賁四娘子常央及他們買東西。西門慶就讓玳安做牽頭,想與賁四嫂通情,并說如果她同意讓玳安向她討個汗巾兒來給他。賁四嫂自然滿心滿口同意,并說在家專門等西門慶過去坐坐,讓玳安拿了一條紅綾織錦回紋汗巾兒給他。西門慶如約而至,完事后送給賁四嫂五六兩一包碎銀子和兩對金頭簪兒。后來朝來暮往,也入港一兩次。第七十七回琴童說:“省恐殺人,不知爹往哪里去了,白尋不著!大白日里把爹來不見了。崔大哥來了這一日,只顧教他坐著?!碑敃r西門慶正在賁四嫂房中與她廝會,玳安明知此事,但不作言語。賁四嫂此時已是西門慶、玳安主仆同槽的情人。其實她通情玳安,目的仍是勾引西門慶,希望能得到財物補貼。賁四嫂在留宿玳安時,還征得了他如何討好大娘吳月娘和五娘潘金蓮的妙計,并立即施行。

從賁四娘子身上,我們看到了晚明社會中下層婦女的無視貞節(jié),她們以生存和實用為要務(wù)。在大人家做奶媽不是長法,就與賁四通情后出來結(jié)婚;賁四做了西門慶的伙計后,她就通過各種途徑靠近西門慶,以獲取和王六兒類似的賺錢機會;她們并不在乎是主是仆,只要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也就心滿意足了。

●文嫂兒對西門慶和林太太是如何實施攻心計的?

文嫂兒是《金瓶梅》中的一個媒婆。我們最早見到她的名字是在“西門慶茶坊戲金蓮”一回西門慶與王婆的對話中,再次出現(xiàn)已是到第六十八回,因鄭愛月兒和李桂姐爭風吃醋,向西門慶透露出王招宣府林太太風月了得,更兼她兒媳上畫般標致,圖謀上他娘,不愁媳婦兒不是西門慶的。西門慶聞此非常高興,回家就命玳安去尋文嫂兒,圖謀速成此事。


文嫂兒是久被西門慶家冷落之人,因為西門府上常有馮媽媽、薛嫂兒等媒人走動,當行厭當行,文嫂兒自然也就敬而遠之。玳安找到文嫂兒家后,文嫂兒知道西門慶必有求于她,故意讓兒子回不在家,施行欲擒故縱之術(shù)。未想玳安聰明乖覺,是西門慶身邊第一個得用的人,看到了正在陪幾個道媽媽子吃茶的文嫂兒。文嫂兒再躲已來不及,只好起身應(yīng)酬。在玳安的軟磨硬泡下,文嫂兒和玳安一起去見西門慶。

西門慶見到文嫂兒后,問起她常在哪幾家主顧家走動;文嫂兒不知西門慶的意思,就說常在周守備、喬皇親、張二老爹、夏老爹家走動,而沒有說出王招宣府上。西門慶問她去過王招宣府上嗎,文嫂說那是他定門主顧,招宣府林太太和王三官娘子常買她的花翠。西門慶當即拿出五兩一錠銀子給她,讓她做牽頭,把林太太吊在她家,和她會一會兒(按,即私通)。此時文嫂兒說道:

若說起我林太太來,今年屬豬,三十五歲。端的上等婦人,百伶百俐,只好三十歲的。他雖是干這營生,好不干的最密。就是往那里去,許多伴當跟著,喝著路走,徑路兒來,徑路兒去。三老爹在外為人做人,他原在人家落腳?這個人說的訛了。倒只是他家里深宅大院,一時三老爹不在,藏掖個兒去,人不知鬼不覺,倒還許說。若是小媳婦那里,窄門窄戶,敢惹這個事!說在頭上,就是爹賞的這銀子,小媳婦也不敢領(lǐng)去,寧可領(lǐng)了爹言語,對太太說就是了。

文嫂兒是比較精明的媒婆,半是自己的天資,另一半大概是經(jīng)常為林太太做牽頭訓練出來的。文嫂的話很清楚,一是西門慶聽的傳言有誤,林太太并不在人家落腳;二是自己家窄門窄戶更不能落腳,如果愿意,可以“藏掖”著去招宣府上;三是西門慶的銀子不敢拿,怕是此事做不成功。西門慶知道媒人見錢眼開,有錢便行,無錢不行;于是軟硬兼施:“你不收,還自推托,我就惱了。事成,我還另外賞幾個綢段你穿。你不收,阻了我。”文嫂兒自然也不會把財神往外推,目的達到,點到為止。

文嫂兒拿著五兩銀子回家,歡喜不盡。到招宣府見到林太太,林說及王三官成日被“一伙喬人”傍著眠花臥柳之事,文嫂見縫插針,就說有個門路打散這幫人。在大大吹噓了一番西門慶家豪富、廣交官吏、妻妾成群后,稱贊西門慶“不上三十四五年紀,正是當年漢子,大身材,一表人物,也曾吃藥養(yǎng)龜,慣調(diào)風情;雙陸象棋,無所不通;蹴鞠打球,無所不曉;諸子百家,拆白道字,眼見就會。端的擊玉敲金,百伶百俐。聞知咱家乃時代簪纓人家,根基非淺,又三爹在武學肄業(yè),也要來相交,只是不曾會過,不好來的。昨日聞知太太貴誕在邇,又四海納賢,也一心要來與太太拜壽。小媳婦便道:初會怎好驟然請見的?待小的達知老太太,討個示下,來請老爹相見。今老太太不但結(jié)識他來往相交,只央浼他把這干人斷開了,不使那行人打攪,道須玷辱不了咱家門戶?!蔽纳﹥褐涝趺茨艽騽恿痔拇盒?,所以欲達成此事,不惜大費唇舌:說及西門慶的家事和交通官吏,是說與招宣府也能門當戶對;而且西門慶人物英俊瀟灑,百伶百俐,關(guān)鍵是“慣調(diào)風情”;而且聽說太太的壽辰將到,要來拜壽,并與王三官相交。至于林太太的品行,文嫂兒以“四海納賢”一詞說之,含蓄之至,文雅之至。經(jīng)過文嫂兒的“攻心”策略,說的林太太“心中迷留摸亂,情竇已開”。遂按照文嫂兒的主張行動,西門慶與林太太也就順利的“蝶浪蜂狂”了。而文嫂兒也就順利拿到了西門慶許下的兩匹綢緞。欲行男盜女娼之事,而話說的冠冕堂皇,非文嫂兒的如簧巧舌,大概其他人很難達到。

文嫂兒對西門慶和林太太的攻心策略,可謂精彩。為世代簪纓的招宣府林太太做馬泊六,既要機密,又要滿足林太太的欲望,確實是需要一些真本領(lǐng)。而文嫂兒也將自己的精明、欲擒故縱和“欺陸賈、勝隨何”的語言技巧用到極致。

●溫秀才是為什么被炒魷魚的?

隨著西門慶的平步青云、由一介鄉(xiāng)民升為提刑官,結(jié)交的中上層官吏日趨增多,往來信札也趨于頻繁,在財勢和權(quán)力的雙重刺激下,西門慶感覺有提升自己府上文化層次的必要。女婿陳經(jīng)濟讀的書彼時已顯得非常有限,李縣令所送的小廝書童兒又在男寵之列,客人來時不能陪侍,在看到同僚夏提刑家有西賓倪桂巖時,西門慶也有尋找一位館客處理往來書柬的需求。應(yīng)伯爵舉薦的水秀才,由于介紹時的取笑口吻,和水秀才的行止不端,而被西門慶否定。第五十八回倪桂巖所舉薦的“年紀不上四旬,生的明眸皓齒,三牙須,豐姿灑落,舉止飄逸”的溫必古遂登上了西門之堂。

西賓溫秀才的工作,是專修書柬,回答往來士夫,每月三兩銀子,四時都有禮物相送,又讓畫童為他服侍。溫秀才的到來,給西門慶家增添了書卷氣和迂腐氣,同時為其家增添了一位陪侍往來客人的文人雅士。館客也是幫閑之一,奉承主子為他的必然工作。溫秀才稱西門慶“東君老先生”,自稱“學生”。在李瓶兒喪禮上與應(yīng)伯爵、吳大舅等同作為陪客,并在西門慶僭越禮節(jié)處及時指出。平時峨冠博帶的穿戴,“之乎者也”的語言,也是西門家一大風景。但是溫必古有兩件事做得不好,一是好男風,把畫童當作孌童;一是將蔡太師管家翟謙給西門慶的信私下拿給夏提刑看,而此信卻關(guān)乎西門慶和夏提刑的前途,實屬絕密。

作者笑笑生在進行人物描寫時,往往采用伏線法和反復烘染法,這在溫必古的身上較為明顯。在孟玉樓兄弟孟銳來拜見時,西門慶請應(yīng)伯爵和溫秀才陪坐飲酒,來安說:“溫師父不在,望倪師父去了?!崩钪?、黃四請西門慶和應(yīng)伯爵去鄭愛月家飲酒時,西門欲邀溫秀才一起,王經(jīng)說:“溫師父不在家,望朋友去了。畫童兒請去了。”這時應(yīng)伯爵說:“秀才家,赤道有要沒緊望朋友,多咱來?”第七十六回西門慶想請溫秀才陪喬大戶時,來安兒道:“溫師父不在家,從早辰望朋友去了?!比拇尾辉诩?,去會朋友,而所會的朋友即為替他舉薦工作的倪桂巖。他到底意欲何為呢?這又要從溫秀才好男風說起。好男風一事,作者笑笑生也是多次滃染。前有蔡狀元、安進士在西門家打秋風時安進士的喜尚南風,后有西門慶所言蔡狀元等“南人的營生,好的是南風”之語,并有西門慶附庸風雅的喜好男風,秀才中有作者通過應(yīng)伯爵之口所敘的水秀才的好男風,其后才有秀才溫葵軒私狎畫童之事的發(fā)生。而正是通過服侍溫葵軒的畫童之口,道出了溫秀才在望朋友倪桂巖時拿西門慶的書稿兒給倪看,倪秀才又給夏提刑看之事。于是兩案并發(fā),“惟其利欲是前……不以廉恥為重”的溫必古卷鋪蓋走人就勢在必行了。

偷拿西門慶的書稿給倪桂巖和夏提刑看,以致西門慶上東京謝恩時,被蔡太師管家翟謙埋怨“機事不密則害成”,差一點使得西門慶的職位被擠掉。溫秀才不過是想借此多賺點外快,沒想到這種吃里扒外的行為惹怒了西門慶,自己連飯碗也丟掉了。

男風在明清形成了一種社會風氣,《金瓶梅》作為偉大的現(xiàn)實主義作品也真實地反映了這一點。溫必古尚男風,與安忱、蔡狀元、西門慶的尚南風也無本質(zhì)的區(qū)別。但是論地位溫必古沒有安、蔡高,論權(quán)勢沒有西門慶高,作為一介腐儒館居于他人之家而私狎東家的小廝,遂成為“慣游非禮之地……把文章道學,一并送還了孔夫子”的斯文掃地之人。

●長袖善舞的媒婆薛嫂兒

與貪婪的王婆不同,薛嫂兒比較容易滿足。薛嫂兒第一次出現(xiàn),是與文嫂兒同作保人,說成了陳經(jīng)濟和西門大姐的親事。此后薛嫂兒成為書中一個較為頻繁出現(xiàn)的媒婆。

為達到自己賺錢的目的,薛嫂兒首先采用的手法就是瞞和騙?!把ι﹥赫f娶孟玉樓”一回,薛嫂兒向西門慶介紹孟玉樓的情況,就將孟玉樓的年齡瞞了四五歲,只說“這娘子今年不上二十五六歲”。在對楊姑娘介紹西門慶時,說其“家中錢過北斗,米爛陳倉,沒個當家立紀娘子”,前兩句話自為夸大其詞,最后一句則為扯謊。在西門慶的財禮和薛嫂兒的巧言打動下,楊姑娘自然是高興的無可不可。薛嫂兒、西門慶共同到孟玉樓前夫家相看時,事情進展順利。西門慶走后,孟玉樓問他房里有人沒有人,見作何生理。薛嫂兒仍然是騙:“好奶奶,就有房里人,那個是成頭腦的!我說是謊,你過去就看出來?!倍诿嫌駱羌奕胛鏖T府做了第三房妾后,也就有苦難言了。孟玉樓再嫁李衙內(nèi),薛嫂兒仍和陶媽媽通同作弊,將玉樓年齡瞞了幾歲。


薛嫂兒為達到自己目的,極力討好各位的主顧。作為一個細心地媒婆,薛嫂兒能照顧到各個主顧的不同需求,既為一方做事,又同時為另一方做事,并且能夠互不干擾。吳月娘讓薛嫂兒領(lǐng)春梅發(fā)賣,領(lǐng)到家后,陳經(jīng)濟要見春梅,薛嫂兒一開始不肯,陳經(jīng)濟掏出一兩銀子后就立即同意了。在吳月娘知道陳經(jīng)濟在薛嫂兒處私會春梅后,對薛嫂兒發(fā)火,薛嫂兒不敢得罪月娘,迅即將春梅賣到守備府。春梅在守備府受寵生子后,很快被扶正,薛嫂兒也就多了一個主顧。吳月娘遭巡檢吳典恩誣陷索要財物打點時,薛嫂兒提議向周守備新任夫人春梅求助。在通過薛嫂兒的“喬計說人情”,周守備的大力幫助后,事情辦妥,月娘給了她三兩銀子。春梅邏打?qū)O雪娥,讓薛嫂兒將雪娥賣入娼家。薛嫂兒口頭上雖對雪娥說要替她尋個單夫獨妻過日子,實際上還是把她賣到潘五的私窠子內(nèi)。薛嫂兒不會因為一個區(qū)區(qū)的孫雪娥去得罪當紅的主顧龐春梅,也不會得罪已過時但是還有油水可撈的吳月娘。

薛嫂兒貪小便宜,但要求不高。在說娶孟玉樓時,薛嫂兒對西門慶說:“我替你老人家說成這親事,指望典兩間房兒住,強如住在北邊那搭剌子哩,往宅里去不方便。你老人家去年買春梅,許了我?guī)灼ゴ蟛?,還沒與我。到明日不管,一總謝罷了?!毖ι﹥涸谖鏖T慶相看孟玉樓后,玉樓給她“一塊糖,十個艾窩窩”,她就心滿意足,千恩萬謝的走了。薛嫂兒平時賣翠花,也是賺取蠅頭小利以養(yǎng)家。在發(fā)賣春梅前,陳經(jīng)濟想和春梅見一面,薛嫂兒的條件是要人家典當?shù)膬筛犊刍ㄕ眄?。與王婆的貪欲相比自然是要求較低。

常言“十個媒人九個哄”,薛嫂兒是一個典型的媒婆。平時以賣翠花等婦女用品為主,在有主顧時也說媒,也做牙婆,但她是一個容易滿足的人,但并不貪婪。她不會“趕著增福神著棍打”,有利可圖,就立即去做。但她在各主顧間長袖善舞,卻使如孫雪娥等婦女成為受害對象,這種坑害婦女、賣良為娼,一定程度上也讓我們看到了媒婆作為婦女的異化。


●普靜禪師對于《金瓶梅》全書有什么意義?

普靜禪師在小說中第一次出現(xiàn),是“吳月娘大鬧碧霞宮”一回。因被殷天錫率人追殺,吳月娘、吳大舅等趕到一個山凹里,走到一座有燈光的石洞前,看到里面有一個老僧在念經(jīng),這位老僧即為普靜禪師,洞名雪澗洞。普靜禪師救了吳月娘等人,次日五更,月娘拿出一匹大布謝普靜,他不接受,只要化月娘一個親生的兒子做徒弟。月娘認為可以權(quán)且答應(yīng)老禪師,到時再做理會,遂應(yīng)允了。


第一百回,大金兵馬寇亂中原,搶過東昌府,即將殺入清河縣地界。當時吳月娘打點金珠寶玩,同吳二舅、玳安、小玉和十五歲的孝哥往濟南逃難。出城門后,到了空野十字路口,遇到普靜禪師。普靜向月娘打個聞訊后大叫道:“吳氏娘子,你到哪里去,還與我徒弟來!”月娘方得知眼前的和尚即是雪洞中的普靜禪師。吳二舅不同意將孝哥給和尚做徒弟,普靜提議月娘眾人隨到永福寺宿歇一夜,次日再行路,吳月娘等人聽從。

當晚只有小玉沒睡著,起來到方丈內(nèi)看普靜禪師念經(jīng)。三更時分,普靜禪師念誦解冤經(jīng)咒,薦拔幽魂。少頃,有數(shù)十個鬼魂都列于兩旁,來領(lǐng)悟禪師經(jīng)咒。眾鬼隨方托化去后,小玉方見到她爹西門慶到禪師面前,訴說死因、托生地,蒙禪師薦拔托生而去;其后,小玉依次看到陳經(jīng)濟、潘金蓮、武大、李瓶兒、花子虛、宋惠蓮、龐春梅等人,一一上前陳述死因和托生之地,并紛紛托生去了。而吳月娘當夜卻做了個夢:夢見他們一行五人到濟南投奔了參將云離守,云參將之妻新近死了,遂逼月娘與他成親,并將吳二舅和玳安殺害,后來又將已經(jīng)和參將女云小姐成婚的孝哥殺害,月娘夢中驚醒。小玉將所見到的事詳細地告訴了月娘。

第二天一早,吳月娘到禪堂中禮佛燒香,普靜禪師在禪床上問她:“那吳氏娘子,你如今可省悟得了么?”月娘方領(lǐng)悟到是禪師令自己做了夢,所以回答說:“上告尊師,弟子吳氏肉眼凡胎,不知師父是一尊古佛。適間一夢中,都已醒悟了。”禪師告訴月娘,既然已經(jīng)醒悟,就不消前去濟南了;并說孝哥是西門慶托生,親自拿禪杖指給吳月娘等人看。吳月娘至此已了然于心,但依舊難以割舍,遂扯著被摩頂受記的孝哥痛哭一場。在和孝哥臨分手前,吳月娘又痛哭一場。

普靜禪師是全書的總結(jié)性人物?!督鹌棵贰芬晕渌纱蚧⒌墓适麻_始(崇禎本和第一奇書本以“西門慶熱結(jié)十兄弟”開始),之后是潘金蓮和西門慶通情的故事,然后主要以西門慶及其一家作為主線進行描寫,西門慶死后則分別描寫李嬌兒、龐春梅、潘金蓮、孫雪娥、孟玉樓、陳經(jīng)濟等,最后以普靜禪師收束全書,將死于酒、色、財、氣等的眾人一一薦拔令其托生而去。普靜禪師又是具菩薩心者,以云離守一夢而令吳月娘醒悟;同時也是讓讀者領(lǐng)悟:酒、色、財、氣不過是空,人生不過是一場夢,即使有錢有勢、縱欲肆志如西門慶,最終也不過落得個溺血身亡的下場,所以應(yīng)當急切回頭,不要戀戀于塵世色欲等各種害人的欲望。普靜禪師在吳月娘等人逃命一回出現(xiàn)一次,最后再出現(xiàn)方不顯突兀。第一次出現(xiàn)也是為后來的再現(xiàn)埋下伏筆,這是作者從小說創(chuàng)作方面的考慮。普靜禪師和吳神仙一樣,都是結(jié)構(gòu)性人物,是作者所設(shè)置用來使書中眾人和現(xiàn)實中讀者覺悟的。

●《金瓶梅》作者設(shè)置李衙內(nèi)這個人物有哪些考慮?

李衙內(nèi)名叫李拱璧,是清河縣知縣相公的兒子,年紀約三十余歲,是國子監(jiān)上舍。 一生風流博浪,懶讀詩書,專好架鷹走馬,打球蹴鞠,經(jīng)常在行院中行走,人們稱他為“李棍子”。李拱璧的出場,是在吳月娘、孟玉樓等人清明節(jié)上墳回家的路上。孟玉樓等在高阜處,李衙內(nèi)和廊史何不違等看教場教師李貴走馬賣解。就是在這一次孟玉樓和李衙內(nèi)一見鐘情,后來李衙內(nèi)遣官媒婆陶媽媽去西門府上說媒,而孟玉樓正在思想李衙內(nèi)。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孟玉樓帶著自己的嫁妝,嫁到李衙內(nèi)處做了繼室夫人。


作者設(shè)置李衙內(nèi)這個人物的第一個考慮,就是為孟玉樓安排一個好的歸宿。孟玉樓是作者基本肯定的人物,所以她的結(jié)局也要比潘金蓮、李瓶兒、龐春梅要好。而當時女人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清明節(jié)上墳便成了一個絕好的時機。孟玉樓嫁給李衙內(nèi)之后,即使出現(xiàn)“陳經(jīng)濟被陷嚴州府”這么嚴重的事,孟玉樓也沒有被休,而是隨李拱璧到祖籍棗強,得以壽終。

作者的第二個考慮,是設(shè)置因果報應(yīng)。西門慶死后,先是李嬌兒嫁給張二官,再是春梅被賣、金蓮被殺,繼之是雪娥被拐、被官賣,然后即為孟玉樓思嫁李衙內(nèi)。孟玉樓的再次改嫁,也正如書中“旁人”所說:“當日這廝(西門慶)在日,專一違天背理,貪財好色,奸騙人家妻子。今日死了,老婆帶的東西,嫁人的嫁人,拐帶的拐帶,養(yǎng)漢的養(yǎng)漢,做賊的做賊,都野雞毛兒——零挦了。常言三十年遠報,而今眼下就報了。”眾人看到孟玉樓的改嫁,都發(fā)這等暢快語言。其實,這正表達了作者的心情。

作者的第三個考慮,是讓陳經(jīng)濟家業(yè)迅速衰敗。陳經(jīng)濟得知孟玉樓嫁了李知縣兒子李衙內(nèi),帶過許多東西去。李衙內(nèi)三年任滿,升做浙江嚴州府通判,舉家跟隨他去上任。陳經(jīng)濟就拿著在西門府花園中撿到的孟玉樓的簪子,要去嚴州訛詐李通判。未曾想陳經(jīng)濟和楊光彥帶著九百兩銀子往湖州販了半船絲綿綢絹,讓楊大郎看守貨物船只,自己去嚴州府找孟玉樓,卻被楊光彥將半船貨物拐走。陳經(jīng)濟和家人陳安到嚴州李通判府見到孟玉樓后,訛詐不成,反被孟玉樓和李衙內(nèi)陷害入獄。曲折出獄后,到清江浦碼頭不見了楊光彥,回家后西門大姐因受其虐待而自縊身亡,經(jīng)濟又被吳月娘一狀告上縣衙,遂身陷囹圄。陳經(jīng)濟托家人將家產(chǎn)變賣,方脫身出獄。陳經(jīng)濟家自此就走了下坡路,未幾而鉆入冷鋪內(nèi)和叫花子一起存身。

作者設(shè)置一人,必有眾多考慮。李衙內(nèi)這一個人物的設(shè)置,即是費了作者笑笑生的若許心血。李衙內(nèi)是推動故事進展的人物角色,有李衙內(nèi)出場才有西門慶死后的孟玉樓故事,才有西門慶生前與死后因果報應(yīng)的對照,才有陳經(jīng)濟的迅速衰落。李衙內(nèi)和孟玉樓歸棗強后,他們的“任務(wù)”即已完成,他們也就退出了作者的視線。

●《金瓶梅》中的“夏丫頭”是何許人?

夏丫頭,即夏提刑,本名夏延齡,號龍溪。《金瓶梅》故事開始時他是山東提刑所理刑副千戶。提刑所賀千戶新升新平寨知寨后,夏提刑即提升為掌刑正千戶。西門慶也不久因結(jié)交蔡太師并累次送其厚禮,被蔡太師由一介鄉(xiāng)民破格提升為山東提刑所掌刑副千戶,開始與夏提刑共事。


夏提刑出身行伍,在提刑任上指望能積攢一些銀兩為家庭和兒子使用,所以常貪圖小惠。劉太監(jiān)的兄弟劉百戶因為在五里店新買了一所莊子,用皇木蓋房,被提刑所知道要處分。依著夏提刑,即使劉太監(jiān)送一百兩銀子,也還要上奏折參送劉百戶;西門慶賣人情,只教他拆了房子,打了他家人劉三二十大板,就結(jié)案了。應(yīng)伯爵問西門慶從到任后是否也問了幾樁案子,西門慶半帶炫耀的回答:“大小也問了幾件公事。別的倒也罷了,只吃了他貪婪蹹婪的,有事不問清水皂白,得了錢在手里就放了,成什么道理!我再三扭著不肯,'你我雖是個武職官兒,掌著這刑條,還放些體面才好’?!笨梢娤奶嵝痰呢澙?。西門慶譏諷夏提刑貪吝,其實他本人也在說此話不久即收受苗青的賄銀一千兩,并因此抹去苗青的死罪。在西門慶的眼里,夏提刑所受的小恩小惠實在有損大名,要受賄也要像他這樣。當然西門慶并沒有獨吞,而是將其中的一半——五百兩銀子分給了夏提刑。夏延齡一次得到這么多的銀子非常高興,把十八歲的兒子夏承恩干入武學肄業(yè),做了生員。


夏提刑作為山東一省的提刑官,在政績方面也確實不高明,一是得到賄賂即枉法判案,二是往往受副職西門慶的牽制。西門慶陷害來旺兒謀害家主,又抵換銀兩等情,將來旺押到提刑院;西門慶先差玳安下了一百石白米(即為一百兩白銀)與夏提刑、賀千戶。審理案情時,夏提刑不聽來旺兒的實情,枉斷此案,最終將其遞解原籍徐州?!绊n道國縱婦爭鋒”一回,韓二搗鬼與王六兒私通被捉奸,夏提刑、西門慶審理時,聽由西門慶處分此事,而無一點主見;最終將五位捉奸者打的一個個哭天喊地。直到這五人的父兄輾轉(zhuǎn)托關(guān)系到西門慶處,西門慶才將其發(fā)落,此時夏提刑對西門慶說:“也有人到學生那邊,不好對長官說。既是這等,如今提出來戒飭他一番,放了罷。”此時的西門慶倒好像是正提刑,夏提刑反而要聽命于他。苗青一案,也是西門慶主判,將陳三、翁八監(jiān)中提出,每人兩夾棍,三十榔頭,打的脛骨皆碎,殺豬也似叫動。并連日做了文書,申詳東平府,將陳三、翁八二人問成強盜殺人,斬罪,而將苗青這個殺人兇手開脫在外。在遭到御史曾孝序的參劾時,夏提刑更是無絲毫主見,頻頻至西門慶處商議。西門慶畢竟老謀深算,門路寬廣,又想到蔡太師的門徑。于是夏提刑回家拿了二百兩銀子、兩把銀壺,西門慶拿出一條金鑲玉寶石鬧妝和三百兩銀子,將事情擺平。

曾御史的參劾奏折,實可謂夏提刑的定論。現(xiàn)將相關(guān)文字摘引如下:

參照山東提刑所掌刑金吾衛(wèi)正千戶夏提刑:阘茸之材,貪鄙之行,久于物議,有玷班行。昔者典牧皇畿,大肆科擾,被屬官陰發(fā)其私;今省理山東刑獄,復著狼貪,為同僚之箝制。縱子承恩,冒籍武舉,倩人代考,而士風掃地矣;信家人夏壽,監(jiān)索班錢,被軍騰詈,而政事不可知乎?接物則奴顏婢膝,時人有“丫頭”之稱;問事則依違兩可,群下有“木偶”之誚。

《金瓶梅》中未詳細敘述的相關(guān)事項,在這篇奏折里都可以看到:夏提刑除了狼貪、丫頭、木偶等特點外,尚有聽由家人夏壽“監(jiān)索班錢”之事,有為其子夏承恩入武舉“倩人代考”之事??芍^是貪官污吏,無才、無德、無能。

夏提刑、西門慶工完升級,夏提刑通過溫必古知道西門慶將升為正提刑后,遂央林真人帖子立逼著朱太尉,寧愿不要做朝廷的鹵簿,而繼續(xù)做山東正提刑三年。因為在山東做提刑是正職,又有油水可撈,夏延齡自然寧為雞頭不為牛后,不愿做清水衙門的鹵簿之職。誰料西門慶有蔡太師為后盾,有管家翟謙在蔡太師跟前維持,回倒了林真人。至此,“夏丫頭”也就徒喚奈何了。

●《金瓶梅百問》:宋御史求鼎和吳月娘討簪有什么神似之處?

《金瓶梅》第七十四回,宋御史和安郎中到西門慶家給他送禮,恭賀他高升正提刑之職,并預(yù)約要借西門慶府上置酒餞行之事,西門慶自然連口答應(yīng)。不一時,鈔關(guān)錢主事也到了,三位官員會在一起,喝茶下棋。宋御史見西門慶卷棚聚景堂屏風前安著一座八仙捧壽的流金鼎,約數(shù)尺高,甚是精巧,爐內(nèi)焚著沉檀香,煙從龜鶴鹿口中吐出。宋御史看后非常喜歡,只顧近前觀看,夸獎不已,向西門慶說:“這付爐鼎造得好。”接著向安郎中和錢主事說:“我學生寫書與淮安劉年兄那里,替我捎帶這一付來送蔡老先生,還不見到。四泉不知是那里得來的?”西門慶道:“也是淮上一個人送學生的?!闭f畢下棋。

宋御史見到八仙鼎,是“只顧”近前觀看,而且夸獎不已,向西門慶當面稱贊,對安、錢二官表明他自己也想要一副八仙鼎,送給蔡太師,但是還沒有送到。這時再次將臉轉(zhuǎn)向西門慶,問他:“四泉不知是那里得來?”西門慶自從《金瓶梅》第三十回“生子加官”至本回,已經(jīng)在官場歷練多時,且從御史蔡蘊處得知,宋御史第一次來西門慶家之所以要“做些模樣”,是因為“只是今日初會”,不好意思。所以這次西門慶也未因宋御史稱贊而立即表示要將鼎送給他,而是裝作無事,只是說鼎的來歷。說完后繼續(xù)下棋,非常鎮(zhèn)定。小說第七十五回,西門慶吩咐玳安:“早教兩名排軍,把卷棚正面放的流金八仙鼎,寫帖兒抬送到宋御史老爹察院內(nèi),交付明白,討回貼來?!彼髑蟮乃斡泛退投Φ奈鏖T慶,二人功夫做得皆爐火純青,于雙方會意中把事情辦妥,而不露半點聲色。


這不由讓我們聯(lián)想到 “李瓶兒送奸赴會”一回吳月娘向李瓶兒討金壽字簪兒。月娘看到金蓮鬢上撇著一根金壽字簪兒,遂問李瓶兒:“二娘(按:花子虛排行第二,當時李瓶兒新寡,尚未嫁西門慶,故仍稱二娘),你與六姐這對壽字簪兒是哪里打造的?倒且是好樣兒。到明日俺每人照樣也配恁一對兒戴。”李瓶兒即刻明白了月娘的意思,說道:“大娘既要,奴還有幾對兒,到明日每位娘都補奉上一對兒。此是過世老公公宮里御前作帶出來的,外邊哪里有這樣范?!痹履锝酉聛碇皇钦f:“奴取笑,斗二娘耍子。俺姊妹們?nèi)硕?,哪里有這些相送?!弊R相的李瓶兒為討好吳月娘等人,為自己以后嫁入西門府實施公關(guān)策略,當晚吩咐馮媽媽第二天一早送四對金壽字簪兒來。第二日馮媽媽送到后,李瓶兒即每人送一對簪兒。

討簪兒和索求八仙鼎兩件事,何其相似乃爾。吳月娘對李瓶兒說的話,和宋御史向安、劉二官說的話也十分相似。只是宋御史作為當朝大員,說話更為藝術(shù),西門慶回應(yīng)的也非常巧妙,遂較討簪兒一事高出一籌。討簪和索鼎,一前一后,相互呼應(yīng),其語言藝術(shù)實在精彩。

●《金瓶梅百問》:蔡蘊與西門慶“全始終之交”了嗎?

蔡蘊,號一泉,因安忱是先朝黨人子孫不得居頭名狀元之位,而僥幸被宋徽宗擢為狀元。蔡蘊做狀元之后,在政治上采取的第一個步驟,即是投在蔡京門下,做了假子,被升為秘書省正字,給假省親。


在離開東京之前,蔡京的管家翟謙就告訴蔡蘊,到清河縣時可以去找千戶西門慶打秋風,他也是因蔡太師抬舉才做了理刑官。翟謙并修書給西門慶,讓他在蔡狀元到清河時留飯、送盤纏。蔡蘊和進士安忱到清河后,西門慶果然熱情接待。西門慶先是派家人來保送下程,次日蔡蘊、安忱到清河后,早在家里預(yù)備下酒席并叫下蘇州戲子。蔡狀元那日的贄見禮是“一端絹帕、一部書、一雙云履”,這作為送給大字不識的市儈西門慶的禮物,具有很大的諷刺性。此時的蔡蘊新科及第,囊中羞澀,見西門慶后首先是奉承:“京師翟云峰甚是稱道賢公,閥閱名家,清河巨族。久仰德望,未能識荊。今得晉拜堂下,為幸多矣?!辈烫N首先言及翟管家,無非是提醒西門慶翟謙信中所提之事,阿諛奉承,也是為了打秋風能夠成功。為確保西門慶能送盤纏,在吃酒至掌燈時分蔡狀元對他說:“此去學生回鄉(xiāng)省親,路費缺少。”西門慶答道:“不勞老先生分付,云峰遵命,一定謹領(lǐng)?!贝稳詹虪钤?、安進士告辭時,西門慶送給蔡的是“金段一端,領(lǐng)絹二端,合香五百,白金一百兩”,送安忱的禮物稍減其數(shù)。蔡狀元拜在蔡京門下的實物收獲,是從西門慶處得到的。

蔡蘊二進西門府,是在《金瓶梅》第四十九回。他在家省親半年,回東京見朝,卻被曹禾論劾,蔡蘊等在史館的同年十四人一時都被黜授外職。不過蔡蘊畢竟不同于沒有后臺的曾孝序,孝序被參劾,即被蔡京一黨陷害,竄于嶺表,家人系獄;而蔡蘊被劾,卻因禍得福,憑借干老子蔡京之力選在西臺,新點兩淮巡鹽御史。西門慶此番迎接蔡御史,又拜托蔡邀山東巡按御史宋喬年同到其家,蔡蘊也滿口答應(yīng),并真的邀請到宋御史和他同至西門慶府上。西門慶又得到了一個新的整治保護傘。通過豐盛的酒宴和兩張桌席、一套金銀酒器,即使得宋御史滿心高興,蔡御史也答謝不迭。宋御史告辭后,西門慶留宿蔡御史,并請妓女董嬌兒、韓金釧兒到家,對蔡蘊實施性賄賂。飲酒之間,西門慶因得知蔡為巡鹽御史,就向他求早放鹽引一事:“去歲因舍親那邊,在邊上納過些糧草,坐派了有些鹽引,正派在貴治揚州支鹽。只是望乞到那里,青目青目,早些支放,就是愛厚。”蔡御史滿口答應(yīng),在來保到揚州時比別的商人早掣取他一個月,這就使得西門慶獲得了豐厚的利益。此時的蔡蘊畢竟在官場歷練了一段時間,也老練了許多,對于西門慶的物質(zhì)和性的賄賂都是虛為推脫后立即接受。次日早晨臨行,西門慶說起苗青之事,希望蔡御史見到宋御史后借重一言?!督鹌棵贰纷髡咴诖私淮汉髞硭斡吠鶟先?,河道中又與蔡御史相會,公人揚州提了苗青來,蔡御史說道:“此系曾公手里案外的,你管他怎的?”遂放回去了。倒下詳去東平府,只把兩個船家立即處決,安童便放了。這兒有官商的勾結(jié),是官官相衛(wèi)。通過此一節(jié),可見當時的官場腐敗已到何種程度!

蔡蘊第三次到西門慶家時,西門慶已死。月娘令女婿陳經(jīng)濟穿上孝衣出去拜見了蔡御史,良久后邊收拾利落,請蔡御史靈前參拜了,月娘一身重孝出來回禮。月娘回房后,蔡御史問西門慶因什么病而死,并表示了哀悼,喚家人上來,取出“兩匹杭州絹,一雙絨襪,兩尾白鲞,四罐蜜餞”作為奠儀。又取出五十兩一封銀子來,說道:“這個是我向日曾貸過老先生些厚惠,今積了些俸資奉償,以全始終之交。分付大官,交進房去?!蔽覀儾唤獑枺烫N與西門慶“全始終之交”了嗎?

相比于安忱、宋喬年之流,蔡蘊也確實做到了與西門慶全始終之交了。上文之所以不厭其煩的將西門慶送蔡蘊的禮物和蔡送他的禮物一一列出,正是為了比較他們的禮物多寡差距。其實西門慶和蔡蘊是“甘若醴”的小人之交,與宋喬年、安忱等眾官場人物無不如此。封建官場上人走茶涼,這是自然之理,蔡蘊能在西門慶死后償還五十兩銀子,也確屬難得。因為當時是西門慶贈與蔡的盤纏,是打秋風所得,既未記賬,吳月娘等人又不知道,西門慶也并未指望他能償還。再說他們是官商勾結(jié),權(quán)錢交易,西門慶從蔡蘊處得到的好處已為數(shù)極多,三萬鹽引所賺的利潤就有三萬兩左右的銀子。是否全始終交,是否忘恩負義,我們也不可能太苛求于勢利之輩如蔡蘊之流了。

●蔡太師的管家,西門慶的“親家”——翟謙

翟謙,號云峰,是太師蔡京的管家。在書中與西門慶打交道,是從為揚州鹽商王四峰說情一事開始。來保捎回翟謙的話:“老爺壽誕六月十五日,好歹教爹上京走走,他有話和爹說?!蔽鏖T慶人還沒去東京,先派主管吳典恩和家人來保押送生辰擔送給蔡太師,有額外送管家翟謙的禮物。沒曾想西門慶因此次送禮而被蔡京由一介鄉(xiāng)民擢為山東一省理刑副千戶,其中自然少不了翟管家在內(nèi)的維持。


翟管家在款待來保和吳主管二人時,說出要請西門慶幫忙尋找一個小妾以圖傳宗接代之事;并體己送五兩盤纏給二人,如此,來保二人就不會將他的事忘記了。未曾想因西門慶生子加官雙喜臨門,忙了一段時間,將此事拋之腦后。直到第三十六回,翟管家寄書給西門慶,告知蔡京假子新科狀元蔡一泉要途經(jīng)清河,請他接待;并述及自己在蔡太師左右無不盡力扶持他做官之事,問他尋妾之事如何,另寄十兩銀子奉賀他做官。接到書信手足無措的西門慶,終于在妻子吳月娘的幫助下順利將事情解決,最終是媒婆馮媽媽給介紹了伙計韓道國的女兒韓愛姐。西門慶為韓愛姐準備好衣飾嫁妝后,打發(fā)來保、韓道國等人將愛姐送上東京。翟管家見了女子甚是高興,送了西門慶一匹青馬,又賞賜了韓道國和來保。自此兩家書信都下眷生名字,稱呼“親家”。

蔡蘊新點狀元被恩準回家省親后,翟謙預(yù)先和他說:“清河縣有老爺們下一個西門千戶,乃是大巨家,富而好禮,亦是老爺抬舉,見做理刑官。你到那里,他必然厚待?!币虼瞬庞胁虪钤奈鏖T府上打秋風,和之后蔡蘊、西門慶二人的官商勾結(jié)?!拔鏖T慶迎請宋巡按”一回,已升作巡鹽御史的蔡蘊在邀御史宋盤同去西門慶家拜望時,宋御史看到“西門慶”的名字,便問“此莫非與翟云峰有親者”,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二人即同去拜會。由此二事可見翟云峰在官場的效應(yīng)。

李瓶兒死后,翟管家寄書信并致賻儀悼念。書信中說及西門慶“今歲考績,必有甄升。昨日神運、都功兩次工上,生已對 老爺說了,安上親家名字。工完題奏,必有恩典,親家必有掌刑之喜。夏大人(提刑夏延齡)年終類本,必轉(zhuǎn)京堂指揮列銜矣”,并囑咐西門慶此書信絕密,不可令夏提刑知道。在西門慶工完升級赴京謝恩時,見到翟管家,翟很是埋怨西門慶,說他那封書信被夏提刑看到了,夏延齡央請了林真人的帖子,寧愿繼續(xù)做提刑三年,而不愿做鹵簿之職;如果不是翟管家再三在蔡太師跟前維持,回倒了林真人,西門慶的提刑之職就被別人撐下去了。并說“自古機事不密則害成,今后親家凡事謹慎些便了”。這也是西門慶后來斥逐溫秀才的一大原因。我們從此事中,更可以想見區(qū)區(qū)一個蔡太師的管家,在政治上卻可以翻云覆雨,賣官鬻爵。蔡太師一人得道,全家雞犬都勢焰囂張。

西門慶和翟謙互稱親家,畢竟是假親家。西門慶死后,韓道國夫婦就拐帶西門慶生意財產(chǎn)白銀一千兩躲到翟管家處,翟謙將韓道國夫婦收留。在韓道國的慫恿下,翟謙落井下石,寫信要西門慶家中四個彈唱的女子,無助的吳月娘只好將玉簫和迎春送到蔡太師府中。隨著靠山蔡太師的充軍,管家翟謙最終也下落不明。覆巢之下無完卵,其后果自然也不會好到哪里去了。

●《金瓶梅百問》:宋喬年為人“蹊蹺”嗎?

宋喬年是繼曾孝序之后被派往山東的巡按御史,在《金瓶梅》第四十九回與巡鹽御史蔡蘊同船行至東昌府地方。看在蔡御史的說情和翟謙的面子上,宋御史答應(yīng)和蔡蘊同去西門慶家拜會。只用幾隊藍旗清道,官吏跟隨,宋御史與蔡御史兩頂大轎,打著雙檐傘,往西門慶家來,

宋御史造訪西門慶府,引起了一時轟動。周守備、荊都監(jiān)、張團練等也慌得各領(lǐng)本部人馬,把住左右街口伺候。西門慶冠帶迎接進宋、蔡二御史后,二官揖讓進廳,與西門慶敘禮。蔡御史令家人奉上贄見之禮,而宋喬年并未帶任何禮物,只投了個寫有“侍生宋喬年拜”的宛紅單拜帖,他認為他能出席就已經(jīng)給足了西門慶面子。而西門慶也確實心領(lǐng)神會,對于宋御史的大駕光臨受寵若驚。寒暄敘禮畢,即入席。席上說不盡的珍饈美釀,席下西門慶賞賜每位跟從人員五十瓶酒、五百點心、一百斤熟肉,西門慶“也費夠千兩金銀”。宋御史是江西南昌人,為人浮躁,沒坐多久就起來告辭。西門慶、蔡蘊二人竭力挽留,宋御史以察院中還有公事為由推辭了。西門慶又令手下將兩張主席連金銀器都裝在食盒內(nèi),共二十抬,給宋御史送去。宋、蔡二人各送一張大桌席和金銀酒器,并遞上揭帖。宋喬年走后,西門慶道:“想必翟親家有一言于彼。我觀宋公為人有些蹺蹊?!辈逃返溃骸八m故是江西人,倒也沒甚蹺蹊處。只是今日初會,怎不做些模樣。”是否宋喬年真的有些蹊蹺呢?

宋御史再次出現(xiàn)是在書中第六十五回為迎接六黃太尉。當時李瓶兒病歿還沒過五七,西門慶正陪應(yīng)伯爵坐時,忽報宋御史差人來到。宋御史此次派人送來眾官共同慶賀黃太尉的一桌金銀酒器,兩匹大紅彩蟒,兩匹金緞,十壇酒,兩牽羊。告訴西門慶說:“傳報太尉船只已到東昌地方,煩老爹這里早先預(yù)備酒席,準在十八日迎請?!蔽鏖T慶打發(fā)來人走后,隨即準備桌席,并向應(yīng)伯爵抱怨這起外祟;到底應(yīng)伯爵是書中第一幫閑,勸西門慶說:“這個哥不消抱怨,你又不曾掉攬他,他上門兒來央煩你。雖然你這席酒替他賠幾兩銀子,到明日休說朝廷一位欽差殿前大太尉來咱家坐一坐,自這山東一省官員,并巡撫、巡按,人馬散級,也與咱門戶添許多光輝,壓好些仗氣?!笔巳昭缯埥Y(jié)束并將六黃太尉送走后,宋御史回至廳上拜謝西門慶說:“今日不當負累,取擾華府,深感深感。分資有所不足,榮當奉補。”其實感謝是真,“奉補”是不可能的。


第七十四回,西門慶迎接宋御史、安郎中至廳上,二人各送一匹緞子、一部書奉賀西門慶升職。茶畢,宋御史再次向西門慶提出,要借西門慶府上置酒奉賀巡撫侯石泉升太常卿,他和布、按兩司共十二封分資,每封一兩。要一張大插桌,六張散桌,叫一起戲子。西門慶答應(yīng)了,宋御史下席致謝。下棋期間宋御史向西門慶索取了屏風前的一座八仙捧壽的流金鼎。至三十日宴請當天,宋御史先到了,看了桌席,并深謝八仙鼎之事。當問到地方官員時,西門慶大加稱贊東平府胡府尹和清河李知縣,并為送他“白米二百石”(即白銀二百兩)的都監(jiān)荊鐘大進美言,又為自己的妻兄吳鏜(即吳大舅)走后門,希望宋御史提拔。多次造擾西門府的宋喬年也自然買他的人情。當布、按二官到后,宋御史同他們到前廳看到“大飲五牲果品,甚是齊整。周圍桌席甚豐盛,心中大悅”。而宋御史也因自己與西門慶的關(guān)系,著實不客氣起來:“分資誠為不足,四泉看我的分上罷了。諸公也不消補奉?!毖缌T侯巡撫,諸人告辭而歸。

第七十七回東京邸報下來,西門慶派人抄來一張,看到宋御史的奏本。其中西門慶所舉薦者如荊都監(jiān)和吳鏜等人都得到了提拔。西門慶這里宰了一口鮮豬,兩壇浙江酒,一匹大紅絨金豸員領(lǐng),一百果陷金餅,謝宋御史,差春鴻送去。宋御史回帖寫道:

兩次造擾華府,悚愧殊甚。今又辱承厚貺,何以克當?外令親,荊子事,已具本矣,想已知悉。連日渴養(yǎng)豐標,容當面悉。使旋謹謝。

下書“侍生宋喬年拜大錦衣西門先生大人門下”,并送一百本歷日、四萬紙、一口豬作為回禮。封建吏制的黑暗在此折射出來,山東一省的官員升擢罷免,竟然因宋御史在西門慶家的幾次酒宴而受影響。這里是權(quán)與錢的交易,《金瓶梅》是封建社會黑暗內(nèi)幕的反光鏡。

宋御史在書中的最后一次出現(xiàn),也是與西門慶的最后一次錢權(quán)交易,是西門慶使來爵、春鴻及李三到兗州察院,向他投下書札要討古器批文,做古器生意。此時宋御史已將批文派下各府買辦去了。正猶豫間,宋御史又看到西門慶書中封著十兩金葉子,又不便拒絕西門慶。遂留春鴻等三人在公廨駐扎,差快手拿牌往東平府趕回批文來,封回與春鴻書中。

宋御史其人,正如蔡蘊所說并沒甚么蹊蹺處,只是在初次去西門慶府上時惺惺作態(tài)罷了。觀他時刻不忘蔡太師管家翟云峰,即知其為蔡京一黨之人。和西門慶熟悉后,宋御史也不再裝模作樣,而是公然與其做權(quán)錢交易。御史宋喬年是晚明社會的蠹蟲,也唯有如他這樣與同僚和上下級都貓鼠同眠,才能夠?qū)⒆约旱氖送旧难永m(xù)的長久。

●《奢華與墮落——論<金瓶梅>的藝術(shù)》后記

2008年5月,我來天津參加博士生考試的復試,期間去南開大學西南村拜訪了寧宗一先生。當時說起博士論文的選題,寧先生提議可以選擇宋元話本或《金瓶梅》作為研究的對象?;靥K州大學后,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考慮,暫定將《金瓶梅》作為博士論文的研究對象。9月份入學后,和導師孟昭連先生多次溝通,最終選定從美學角度研究《金瓶梅》作為博士論文的選題。

這部書稿即是從我的博士論文《<金瓶梅>美學研究》修改而成。我博士論文的成文,書稿得以出版,首先應(yīng)該感謝寧宗一先生。寧先生精研中國古典小說、戲曲,是較早高舉小說美學大旗的研究大家,在《金瓶梅》的研究方面成果卓著。我在讀博期間經(jīng)常到寧府,向?qū)幭壬埥虒W術(shù)、工作、家庭諸問題,寧先生皆不厭其煩,不吝賜教,我從中獲益匪淺。書稿中有諸多引用寧先生著作之處,又有諸多得自寧先生口傳心授之處,均讓我無比感激。我生也晚,無緣聽寧先生在課堂上講授古代文學史和古典小說戲曲,但能在寧先生家得以聆聽其高論,也不枉在南開讀書三年。迨博士畢業(yè)三年多,我當班主任的2011級漢語系學生也將畢業(yè)之際,寧先生勸我將畢業(yè)論文出版,否則時效性一過即價值無幾。之后寧先生又為我四處游說,并推薦出版社。這部拙稿得以問世,是與寧先生分不開的。

導師孟昭連先生思路開闊,觀點新穎,在古典小說研究方面成就卓然,《金瓶梅》研究方面觀點獨到,從不做人云亦云之語。在讀博及之后的工作過程中,我均大大受益于孟先生。先生在選題上不設(shè)門限,卻又異常嚴謹,所以我們同門的選題各不相同,而皆能在畢業(yè)論文的寫作上受到嚴格的鍛煉。先生課上課下談及的話題多涉及科研,又不囿于成見,并啟發(fā)我們勇于開拓創(chuàng)新。我之所以能在學術(shù)的道路上有一點點成績,和先生的言傳身教是分不開的。在拙稿出版之際,又承蒙先生惠賜書序,并在序中對區(qū)區(qū)不無贊詞,實是不敢當。在此多謝孟先生!

我大學本科學的是經(jīng)濟學,讀研時才改為中國古代文學。我能走上文學研究的道路,首先應(yīng)該感謝我的碩士導師陳桂聲先生。2005年至2008年在蘇州大學讀研期間,陳先生為我們開列書目,講授研究方法,指導畢業(yè)論文等。碩士期間的學習為我之后的研究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先生在《金瓶梅》研究方面起步較早,成就也較大,20世紀80年代即有專著《金瓶梅人物世界探論》問世,2009年又有新著《金瓶梅閑譚》出版。在讀研期間,先生談及《金瓶梅》,稱贊其為關(guān)注人性的杰作,并以《水滸傳》和《金瓶梅》中武松殺嫂的情節(jié)對比作為例證。先生講課不看講稿,講得生動形象,揮灑自如,一杯水,一支粉筆,激情四射,令學生神往。我研究《金瓶梅》,和陳先生的啟發(fā)是密切相關(guān)的。

讀博期間,導師組的李劍國先生、陶慕寧先生為我們開設(shè)了“古代文學研究方法”、“唐傳奇鑒賞”等課程,他們淵博的知識,深入淺出的講述,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畢業(yè)論文的寫作、修改和答辯過程中,兩位先生均提出了重要的修改意見,在此一并感謝。惜學生才疏學淺,論文總體水平不高,學術(shù)上愧對先生們。

感謝魯?shù)虏畔壬谖易x博期間對我的教誨,在我畢業(yè)之際為我工作的事費心。我之所以能留在天津教書,是得益于魯先生的。魯先生的治學和熱忱,令我感佩。感謝王麗文老師在工作期間對我的關(guān)心和幫助,在科研上對我的提攜。同時感謝天津理工大學的領(lǐng)導和各位同事們對我的幫助和包容。

我的妻子緒立亞女士,無論是在博士論文寫作期間,還是在我工作期間,都承擔了大部分家務(wù),為我創(chuàng)造條件專心科研。她承受工作、家庭和孩子等多重壓力,支持我的工作和我做出的決定,這是我所感激的。感謝我的家人!這幾年家庭變故較多,而我又因為工作、小家庭等原因,未能為家里盡心一二,實在問心有愧;而父母和姐姐們能夠理解我、支持我,實在讓我感動!

感謝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的李世躍先生。李先生為拙稿之事付出良多,從去年年底書稿的修改,到后來書稿題目的敲定,李先生為拙著可謂盡心盡力。感謝出版社編輯蔡宛若老師的無私付出,以及其他為拙著辛勤付出的各位出版社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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