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襲人其人
言子
昨日新浪博客界面上文學(xué)類的博文是“林黛玉曾威脅賈寶玉要分手”，因我對文學(xué)類的博文比較敏感，又自覺對《紅樓夢》人物耳熟能詳，便打開看了。該作者是一位目前擁有16，459，811人次訪客的元老博主，單是“林黛玉曾威脅賈寶玉要分手”一篇就有11372名訪客，且評論中贊聲一片。再看該博主的博客目錄，該篇是作者《紅樓筆記》第九百一十五篇，感情是紅學(xué)專家了。照說我不該有所微詞，在評論中妄發(fā)不同的聲音，但是對于不同于作者的兩點看法我還是想說說。第一，雖然襲人說出“帶的東西又是那起沒臉的東西們解了去了”這樣的話挑起了寶黛二人之間的爭吵，但她是無意的，不是有意的，更不是惡意的。第二，在寶黛二人的爭吵中，沒有襲人的聲音和動靜，便責(zé)怪“襲人挑起了戰(zhàn)爭，然后就全身而退了”的說法也有所欠妥。
作者所評價的故事情節(jié)發(fā)生在《紅樓夢》第十七回至十八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榮國府歸省慶元宵”里，說的是賈寶玉在父親和眾人面前大展文采后被父親“罵回”賈母處，亦即他與賈母、林黛玉的共同起居處，接下來原文是這樣的：“少時襲人倒了茶來，見身邊佩物一件無存，因笑道：‘帶的東西又是那起沒臉的東西們解了去了。’”這對于伏侍寶玉日常起居的貼身丫環(huán)襲人來說，見寶玉從外面回來，身邊佩物一件無存，脫口而出這樣的嗔語是再正常不過的情景對話了，這跟襲人知不知道寶玉把黛玉送給他的荷包香囊戴在里面并無沖突，我們注意這句話里的那個“又”字，說明這位在外面全無主子狀的爺兒，經(jīng)常跟下人們玩鬧，被下人拿去隨身佩帶之物也不是一回兩回了，襲人這樣說，其話里的意思，一則，是嗔怪主子的“無主子狀”，二則，襲人主要是罵“那起沒臉的東西們”。
以上是從情境中分析襲人說這句話并無惡意的，我們不妨再從襲人的性格出發(fā)，對這句話進行分析。襲人與寶釵是一路的，都屬于比較有心計、諸人面前和氣的人，這一點對于稍有紅學(xué)知識的人來說，都再清楚不過了，但話說回來，襲人對主子忠心耿耿、一心為主子好這一點，也是賈府上下人人皆知的。她在伏侍寶玉之前，曾是賈母的貼身丫頭，賈母“素喜襲人心地純良，克盡職任，遂與了寶玉?！保ㄒ姷谌兀┧坏谌粘Ｆ鹁由蠈氂裼眯挠屑?，我們從她平時苦勸寶玉求學(xué)上進、不吃女孩兒的胭脂膏子上也可見她對主子用心良苦，甚至在三十四回“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錯里錯以錯勸哥哥”里，寶玉因胡鬧致使太太的丫頭金釧跳井，加之在外面霸占戲子事發(fā)被父親痛打之后，王夫人叫人傳一個跟二爺?shù)娜诉^去，襲人便去了，趁便向王夫人進了一番肺腑之言，就是讓“……太太變個法兒，以后竟還教二爺搬出園外來住就好了”理由是“如今二爺也大了，里頭姑娘們也大了，況且林姑娘寶姑娘又是兩姨姑表姊妹，雖說是姊妹們，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處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懸心……”一番話說得王夫人對她感愛不盡，口口聲聲叫她“我的兒”，最后說：“你今既說了這樣的話，我就把他交給你了，好歹留心，保全了他，就是保全了我。我自然不辜負你。”
襲人說那番話，當(dāng)然有她自己的私心，但讀者不妨看看原著中的這一回，她說的沒有一句不是為寶玉和榮國府的名聲著想。襲人的私心是什么呢？自從與寶玉有了第六回的“初試云雨情”之后，襲人自認與別的丫頭相比，她與寶玉更近一層，她對未來的理想便是像平兒一樣，成為寶玉的賠房大丫頭，并希望寶玉未來的夫人人選，是體恤下人的寶釵，而不是尖酸刻薄的黛玉，不過，希望寶釵成為寶玉夫人的想法也是到后來寶釵越來越得到賈母的賞識之后，才慢慢有的，而在第十七至十八回里，黛玉還是賈母的“心肝肉”，與寶玉同住在賈母處，而寶釵只是做為賈家的姻親與母親、哥哥同住在賈家東北角的梨香院里。因此說襲人報復(fù)黛玉為寶玉做荷包的親昵行為是站不住腳的。
再說，該博文作者覺得襲人的一句話惹寶黛二人吵起來后，她卻無聲無息了，好像巴不得二人吵分手了才稱了她的心了。我認為這樣的分析也是有欠缺的。黛玉從聽了襲人那句話后走到寶玉跟前，倆人開始爭吵到最后和好，加上對二人的心理描寫，前后總共不到五百個字，可謂一氣呵成，精彩至致。如果襲人插話了，不管從那里入手，也不管說什么，都會給人有“節(jié)外生枝”的感覺，并使情節(jié)顯得拖沓，從而讓整體效果黯然失色，因此，把焦點放在寶黛二人身上，將襲人等通過“摳藍”技法統(tǒng)統(tǒng)隱去，正是曹雪芹講故事的高妙之處，沒有什么可奇怪的。可以說，曹雪芹在整部《紅樓夢》里，對襲人這個人物的人品都是持肯定態(tài)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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