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jù)已經(jīng)發(fā)行的目錄,伯恩斯坦在CBS、DG、EMI和Decca等公司錄制的唱片有200余張,將來肯定還會有許多演奏實況錄音被整理灌制成唱片,他也許是卡拉揚、索爾蒂、阿巴多之外發(fā)行唱片最多的指揮家之一。
與馬勒同行
伯恩斯坦在CBS與DG分別出了一套馬勒交響曲全集,據(jù)說他指揮的馬勒作品音樂會每一次都會有很大的不同,這兩套錄音更是集中體現(xiàn)了他對馬勒的階段性認識。在CBS版中,伯恩斯坦似乎并沒有發(fā)揮出全部的能量,速度慢得能讓人感覺到,幾個柔板樂章缺乏深層挖掘。錄音也不算理想,大多有背景噪音。不過,《第二(復(fù)活)交響曲》應(yīng)屬例外,它由貝克和阿姆斯特朗擔(dān)任獨唱,樂團是正處巔峰期的倫敦交響樂團。伯恩斯坦在此呈現(xiàn)出十足的理性,速度控制張弛有度,樂隊的層次也較清晰,尤其是第二樂章的演奏,舒緩安詳,充滿了甜蜜的幸福感,這是我所聽到的馬勒音樂中最明朗的段落。伯恩斯坦的幽默與俏皮在第三樂章中得到了展示,樂句之間銜接緊湊并以不疾不徐的節(jié)奏行進,富于歌唱性的高潮猶如開懷爽朗的大笑。冗長的不間斷的第四、五樂章曾經(jīng)令我很不耐煩,克倫貝勒的缺少激情;阿巴多的第一個錄音單薄乏力;拉特爾有前輩大師氣象,但是在錄音師的幫助下有夸張的成分;梅塔倒很熱鬧但流于表象;只有瓦爾特和伯恩斯坦能夠做出含蓄的推演,以靜寂的空間迎接高潮的到來,雖然聲壓并非很大,卻有山崩地裂的震撼。從錄音上說,伯恩斯坦的要更平衡一些。
CBS版的《第三交響曲》雖然有很好的評價,也一度成為我的最愛,但現(xiàn)在我寧愿選擇DG的錄音,樂團都是紐約愛樂,后者的獨唱是伯恩斯坦的老搭檔露德薇。其實最讓我感動的還是他們與維也納愛樂的合作,可惜那次演出只發(fā)行了影碟。很顯然,伯恩斯坦是在按照馬勒原先的標題《夏天正午的夢》及其每個樂章的附題來解釋這部作品,所以我們便會在他的錄音中聽到牧神蘇醒后彌漫著情欲的炎熱空氣和酒神巴克斯的狂放行列。我們甚至可以看到草原上稚嫩的如青春少女一樣的野花在隨風(fēng)搖曳,森林的鳥兒繞著透人林隙的刺目陽光啁啾歌唱,然而這一切最終被尼采的詩句和天堂的“極樂”破壞掉了。在第六樂章里,伯恩斯坦用慢得不能再慢的速度沉重而意味深長地奏出馬勒最哀愁的愛的悲歌。寧靜安詳?shù)男梢驗閮?nèi)在精神的緊張足以使人緊閉雙眼,屏住呼吸,心臟停頓,整個世界因被一種崇高而空幻的氣氛所籠罩而顯得霧朦朦的。 在貝多芬的世界里 伯恩斯坦與維也納愛樂在DG的錄音俱為現(xiàn)場實況,其一氣呵成、流暢無滯的旋律線條和充滿張力的起伏跌宕,使伯恩斯坦的貝多芬演奏風(fēng)格具有鮮明的個人特征。他的“英雄”交響曲,不僅有大膽的速度流動,而且氣勢光芒萬丈,凌厲懾人。尤其是第四樂章的變奏,洋溢著高度興奮的力量,幾乎達到瘋狂的程度。他的“田園”交響曲爽朗透徹,在刻畫較淺的節(jié)奏下,如歌唱般宛轉(zhuǎn)悠揚,在最后的樂章里,伯恩斯坦使出渾身解數(shù),將令人迷醉的音樂激情層層遞進,直到你無法承受。 伯恩斯坦最偉大的貝多芬演繹是《第九(合唱)交響曲》,我指的不是那次在兩德統(tǒng)一時的錄音,因為那不過是一個事件而已。1979年9月,在維也納國家歌劇院,也許是一次音樂季的開始,就像每年的拜羅伊特歌劇節(jié)開幕一樣,伯恩斯坦匯集了當(dāng)時演唱瓦格納的高手瓊絲、施瓦茨、科羅和莫爾,共同創(chuàng)造了可能是迄今為止最完美的合唱交響曲的實況錄音。不可否認伯恩斯坦在這里受到了富特文格勒的影響,因為它太接近那個最著名的第九,同樣的真情流露,同樣的自由酣暢,也同樣的沁人心脾,如飲醇酒。清晰溫厚的弦樂,淺酌低唱的大提琴,結(jié)實利索的鼓聲,還有莫爾猶如哲人先知的召喚,科羅青春向上的浪漫,二位女歌手的高揚華貴。當(dāng)然,整個合唱隊的排山倒海絲毫沒有淹沒超凡脫俗的純潔女聲,那好像從上界輕輕飄來一般。 貝多芬的《降A(chǔ)大調(diào)第七交響曲》曾經(jīng)喚醒了少年瓦格納的音樂意識,今天當(dāng)我們對伯恩斯坦有了更全面的理解時,竟發(fā)現(xiàn)他的氣質(zhì)與這部作品的精神極其吻合。那閃耀著自由、歡樂與幸福的激情和無盡的狂喜、忘我的狂歡,再加上強烈的節(jié)奏、光輝燦爛的色彩,只有伯恩斯坦這非凡神奇的音樂家才能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出來。耐人尋味的是伯恩斯坦生前的最后一場音樂會正是演出了這首交響曲。地點是他事業(yè)的發(fā)祥地坦格伍德,時間是1990年8月19日,距他逝世不到兩個月。 貝多芬的兩首弦樂四重奏OP.131和OP.135在本世紀被改編成弦樂合奏曲。不論曾經(jīng)有過多少演奏版本的出現(xiàn),伯恩斯坦與維也納愛樂樂團的實況錄音唱片都是目前唯一的選擇。讓幾十把小提琴絕對整齊地拉出像華彩樂段一樣繁復(fù)而快速的樂旬,也只有伯恩斯坦和與他心脈相通的維也納愛樂才能表現(xiàn)出來。雖然有人說他們把貝多芬的慢板奏得已經(jīng)像馬勒的柔板了,但是想想馬勒也曾改編過OP.131,便會發(fā)現(xiàn)其中竟也有必然的聯(lián)系。 在貝多芬的鋼琴協(xié)奏曲的重要版本里,伯恩斯坦和年輕的克利斯蒂安·齊默爾曼的三、四、五號實在不應(yīng)忽略,這無疑是伯恩斯坦晚年最美好的享受,通過影碟可以充分體會到這一點。今天的音樂廳里真的不會再有洋溢如此浪漫詩情的貝多芬“皇帝”協(xié)奏曲了。 永遠的浪漫主義 伯恩斯坦的莫扎特幾首晚期的交響曲一直是DG公司最重要的賣點之一,特別是第40和第41號,我曾在一篇文章里將其稱之為“最好的莫扎特”。因為實在太喜歡這張唱片,便覺得那些用莫扎特時代的樂器進行所謂的本真演奏真是沒有多大意義?;谕瑯拥母惺?,我推崇伯恩斯坦的《安魂曲》勝過伯姆或卡拉揚的,更不要說那里面還有一個關(guān)于伯恩斯坦和愛妻的悱惻感人的故事。 舒曼的交響曲在伯恩斯坦的手中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改造,相對于薩瓦利什和卡拉揚,有人甚至稱伯恩斯坦的演繹風(fēng)格是一種反叛。但這確實是我能聽到的最富朝氣和青春活力的舒曼,那浸透著濃郁詩情的如歌旋律,熱血迸濺的火力節(jié)奏,還有構(gòu)架龐大的布局竟透射出布魯克納的神韻。 伯恩斯坦以猶太民族的包容性和美國人的開放性,在指揮民族樂派的作品時也有著非同凡響的優(yōu)異表現(xiàn)。他的柴科夫斯基的后三部交響曲早獲好評,德沃夏克的“新世界”更有風(fēng)格獨到的詮釋,但是這一切都不及他在西貝柳斯交響曲中的幾乎是一意孤行的探索。對伯恩斯坦的爭議大多集中在他所追求的特殊音響效果上,也許他心目中的北國風(fēng)情就是這種樣貌,既具有感官刺激,又令人目眩,可是卻深情之至,叫人甘之如飴。最明亮刺眼的是第一,最使人心醉神迷的是第二,最無法接受但難以抗拒的是第七,循規(guī)蹈矩者可以試著聽一聽第五。 美國樂迷堅信,伯恩斯坦是最有說服力的肖斯塔科維奇演繹者,這大概是指第一、第五和第七交響曲而言,因為它們實在太有名了。大多數(shù)歐洲人恐怕不會同意這一點,伯恩斯坦為人詬病的缺點(特點)在這里表露無遺,故意的慢拍子,故弄玄虛的高潮遞進,還有夸張的表情幅度,但是,它們集中到了一起,卻是說不盡的過癮和痛快,真有回腸蕩氣的滋味。不過以我看來,他的第十四絕對勝過海丁克的版本,兩位俄羅斯歌手原汁原味的演唱,與伯恩斯坦的心性達到了水乳交融的境界。這是在CBS的錄音,效果出奇得好。 我們還不可錯過伯恩斯坦的勃拉姆斯與尼爾森的交響曲,他的斯特拉文斯基作品的演奏同樣不可忽視,還有他在EMI與法國國家樂團合作的柏遼茲的《幻想交響曲》和《哈羅爾德在意大利》也可以作最佳版本珍藏。
貝多芬是伯恩斯坦最崇敬熱愛的音樂家,他不止兩次地指揮灌錄貝多芬全部的樂隊作品,從而在貝多芬演奏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伯恩斯坦的浪漫主義演繹手法使浪漫主義音樂作品的外延甚至擴大到了海頓、莫扎特與肖斯塔科維奇的范疇。他與維也納愛樂演出的海頓三首交響曲呈現(xiàn)出海頓最莊嚴宏偉的氣勢,同時亦展示了一種不易覺察的無拘無束的燦爛。聽伯恩斯坦鋪陳的慢板樂章,尤其能夠感覺出海頓的音樂原來也是有著豐富內(nèi)容的,它們既貼近世俗生活,又純真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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