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未那一年秋天,據(jù)考證,也就是1751年,那一年,黃元御老師很郁悶,很不開心,就出去旅游,向南走到江淮一帶,在陽邱縣呆了一段時間。癸酉仲春之初,東郊?xì)廪D(zhuǎn),北陸寒收,遂乃遠(yuǎn)考《農(nóng)經(jīng)》,旁概百氏。在癸酉那一年農(nóng)歷二月月初,那一年是1753年,這一年春天,寒收北陸,氣轉(zhuǎn)東郊,冬至升起的一陽之氣已轉(zhuǎn)蓬勃,千里冰封宣告結(jié)束,漫山遍野呼喚春的消息??梢韵胍?,此時的黃老師心情還是不壞的,他用東郊?xì)廪D(zhuǎn),北陸寒收來寫春天,表達(dá)著迎接春天的喜悅心情和對美好生活的無限向往。但黃老師沒閑著,他研究《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也看了諸子百家的書。近古以來,李時珍作《綱目》,搜羅浩衍,援引該洽,備牛扁狗骨之木,列雞頭鴨腳之草,采神經(jīng)怪牒以炫其奇,征野史稗官以著其富。紀(jì)載博矣,而醜謬不經(jīng)。黃老師說近古以來,李時珍作《本草綱目》,“搜羅浩衍,援引該洽”,《本草綱目》擴充了本草的數(shù)量,收集藥物非常的多,包括牛扁木、狗骨木、雞頭草、鴨腳草,很多很豐富,收錄一些神奇怪癖的藥物來炫耀它的神奇,加入一些民間的偏方、藥方來充實作數(shù)。黃老師批評《本草綱目》收集的藥物數(shù)量過于駁雜, 另外其中還有一些藥物、藥方?jīng)]有同中醫(yī)理論很好地結(jié)合,不太好。黃老師給了八個字評價《本草綱目》,那就是“紀(jì)載博矣,醜謬不經(jīng)”,整合成四個字就是博而不經(jīng),記載的藥物廣博龐雜,但是荒誕不經(jīng),違背了中醫(yī)理論。中藥藥理與中醫(yī)義理相通,中藥藥理包括四氣、五味、升降沉浮、歸經(jīng)、配伍等等。而四氣、五味、升降沉浮、歸經(jīng)等等這些藥性理論無一不蘊含著中醫(yī)陰陽、五行的思想。嗟乎!未認(rèn)人理,焉知物性,今欲與之言物性,仍兼與之晰人理。誒!黃元御老師感嘆一下說:不能理解人倫道理,怎么會知道物性的道理呢?現(xiàn)在我就想跟大家一邊討論物性,一邊解釋人理。侍讀吳公駐馬相過,聞之惆然,離席,進(jìn)曰:惟吾子刪其怪妄,歸于簡約,以復(fù)炎黃之舊,意亦可焉。侍讀吳先生與黃元御黃老師有來往,有一次吳侍讀過來拜訪黃老師,吳侍讀聽到黃老師寫書的事情,覺得有點惆然,趕緊站起身,向黃元御黃老師進(jìn)言說道:希望黃先生能夠刪除本草書中那些怪誕虛妄的內(nèi)容,讓那些復(fù)雜的東西變得重點突出,簡單明了,恢復(fù)炎黃時期的原貌,這樣子才有意義。玉楸子伏而唯曰,吾無從刪也。經(jīng)傳炎帝,非盡曩文,錄出桐君,不皆昔義,下及余子,更不曉事,莠盛苗穢,非種難鋤,悉剗爾類,利用大耕耳。乃取仲景方藥箋疏之,作《長沙藥解》。黃元御拱手作揖恭恭敬敬的說道:我是沒得刪了。本草經(jīng)傳到炎帝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樣子嘍,再經(jīng)過桐君之手,桐君是一個人,上古時代的醫(yī)生,相傳是黃帝的臣子,從事采藥工作,著作有《藥對》四卷。黃老師說本草經(jīng)經(jīng)過桐君編纂,就不全是以前的樣子了。再往后,又經(jīng)過很多人的編錄,更加搞不懂了,這么長的時間積累下來的弊端,就像雜草叢生、莊稼都枯萎了,只用鋤頭去根除是不夠的,只有推倒重來,全部鏟除以前的觀點,重新整理。“莠盛苗穢,非種難鋤”出自《漢書·酷吏傳》,原文是“河南天下喉咽,二周余斃,莠盛苗穢,何可不鋤也?” 河南是天下咽喉要地,東西周留下的積弊,雜草瘋長,這里暗示豪強刁民太多,莊稼都枯萎了,怎么能不鋤呢?因此,黃元御黃老師只對《傷寒雜病論》張仲景收錄的方藥做了注解解讀,整理成冊,書名叫《長沙藥解》。停筆愴懷,中宵而嘆,公孫悼倍偏枯之藥以起死人,其藥不靈,何則?人已死也。那一天夜半時分,黃元御寫完《長沙藥解》,忽然又想起《呂氏春秋》的一件事,前后呼應(yīng),一想到這事,黃元御黃老師就覺得有點悲哀,很感嘆!那是什么事呢?《呂氏春秋·似順論第五·別類》有一段話,原文是:魯人有公孫綽者,告人曰:“我能起死人。”人問其故,對曰:“我固能治偏枯,今吾倍所以為偏枯之藥,則可以起死人矣?!蔽锕逃锌梢詾樾。豢梢詾榇?,可以為半,不可以為全者也。魯國有個人叫做公孫綽,告訴人家說:“我能將死人救活?!比思覇査戎无k法,怎么救的?太厲害了。公孫綽回答說:“我本來就能治愈半身不遂,現(xiàn)在我只要把治療半身不遂的藥物劑量加倍,就能將死人救活了?!蔽覀儸F(xiàn)在知道這種想法很幼稚,其實公孫綽并不懂得,有的事物本來就只能在小處起作用卻不能在大處起作用,只能對局部起作用卻不能對全局起作用。黃元御說公孫綽加倍用治療半身不遂的藥去治療死人,卻無效,這是為什么呢?黃元御的答案是:人已經(jīng)死了嘛!當(dāng)然救不活了。人死不能復(fù)生的道理還是淺顯易懂的。然以治偏枯,則其藥靈。偏枯者,半死半生也,偏枯之人而使之不枯,是半死之人而使之不死也,則謂公孫悼之藥能起死人也可。今以起死人之藥而治偏枯,其藥亦不靈,非藥之不靈,人之不解也。下面這段話很繞。我試著解讀看看:然而這些藥治療偏癱是靈驗的。偏癱,是半死半活的人,偏癱只是一種疾病狀態(tài)。用藥物治療這種病,使患者的偏癱恢復(fù),這就是使半死的人不死,從這個角度分析,公孫悼的藥的確可以起死回生,意思是可以治好偏癱這種病,這大概就是黃元御理解“公孫悼之藥能起死人”的意思。反觀現(xiàn)在,這個“現(xiàn)在”指的是黃元御黃老師所處的那個時代,現(xiàn)在用這些藥去治療偏癱,卻不靈驗,無效!黃元御黃老師下了一個結(jié)論:“非藥之不靈,人之不解也?!辈皇撬幬锊混`驗導(dǎo)致的無效,而是醫(yī)生不能正確理解藥物,不能恰當(dāng)使用藥物造成的。噫!前古圣人,嘗草木而作經(jīng),后古圣人,依感復(fù)而立法,欲以生人,而后世乃以之殺人,由其不解人理,不解物性也。玉楸子《長沙藥解》成,知其解者,旦暮遇之,斯拱而俟之耳。誒!前古圣人,指的是神農(nóng)氏,神農(nóng)氏嘗百草,寫下了《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神農(nóng)氏以后的圣人,根據(jù)本草經(jīng)的知識,然后訂立法則,想要通過這些法則來治病救人,但到了后世,理解錯誤、使用錯誤,用這些藥物反倒傷害到人,這是因為后世醫(yī)生不知道人理,不了解藥性造成的。黃元御黃老師說:他寫成《長沙藥解》之后,他拱手專門等待那些早晚能夠理解他、懂得他的人來品讀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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