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戊戌年間,那場“百日維新”運動因慈禧發(fā)動政變而告失敗。慈禧太后臨朝訓政,光緒皇帝遭到幽禁,康有為、梁啟超逃亡海外,譚嗣同等“戊戌六君子”被捕遇害,數(shù)十名支持維新派的官員被罷免。曾一度支持維新的張之洞也險些被劃入“康梁一黨”,若非首鼠兩端,轉舵較快,加上慈禧太后無意株連太廣,不然,張之洞難逃一劫。鹿鼎
維新運動興起之初,張之洞明顯表現(xiàn)出支持維新派之態(tài)。公元1895年8月,康有為、梁啟超等維新派組織的強學會在北京成立,張之洞捐資白銀五千兩作為會費。隨后,康有為欲在上海創(chuàng)立強學會,張之洞也正苦于尋求救世之道,于是,在張幕屬梁鼎芬的斡旋下,促成康有為南下與張之洞商議合作組織上海強學會。
人稱“梁瘋子”的梁鼎芬,與康有為有同鄉(xiāng)之誼,康有為與梁鼎芬十六舅張鼎華系忘年之交。是年11月,康有為來到江寧與張之洞會晤。當時,張之洞正因次子不幸溺死而傷痛不已。梁鼎芬為替其排憂,生出一策,勸張之洞與康有為談書論說“藉以排遣”。經(jīng)梁鼎芬牽線,康有為在江寧居二十余日,與張之洞隔日一談,每至夜深,從而得以“合請香濤為發(fā)起人”,促成張之洞慨然應允捐資銀兩,作為會費成立上海強學分會,張之洞被推為會長。
張之洞還支援贊助宣傳維新變法的《時務報》創(chuàng)刊。上海強學會成立不久,即受北京強學會牽連而停辦。公元1896年1月20日,頑固守舊人物楊崇伊彈劾北京強學會“植黨營私”,專門販賣西學書籍,北京強學會因而被查禁。張之洞聞之恐受牽連,立即電囑停辦上海強學會。但維新人士并未就此放棄維新變法主張,黃遵憲等欲籌辦《時務報》,經(jīng)屢次致函向張之洞求援,終于促使張之洞支援《時務報》,并派出舊屬汪康年協(xié)助,使得該報于公元1896年8月9日創(chuàng)刊。
但張之洞畢竟不是徹底的維新派,他在維新變法中可謂首鼠兩端,并試圖將維新活動納入所謂“中體西用”的洋務軌道。特別是公元1898年,康梁組織保國會后,頑固守舊派詆毀排斥之勢日盛,光緒與慈禧的帝后黨爭如箭在弦。幾經(jīng)政治風雨,諳熟政局走勢的張之洞認定,“康梁必敗”,并深恐自己被人揭露與維新派的關系,急欲表明在政治上忠于慈禧,而有別于康梁的心跡。
于是,在梁鼎芬等的謀劃下,張之洞將那原本提倡變法的《強學篇》大加修改,易名為《勸學篇》,其內容以忠君愛國、尊經(jīng)守道為說教,隱示新法不可行、舊法不可變之意。10月16日,張之洞又授意梁鼎芬、朱一新等將書中忠君衛(wèi)道部分加以檢注,重編成冊,而后收入《翼教叢編》,成為反對維新之代表作。又將《勸學篇》精繕成冊進呈慈禧御覽,表示反對變法之態(tài)度。此間,張之洞還創(chuàng)辦自己的輿論陣地──《正學報》,“以昌明正學,宏揚圣道”,表其忠君衛(wèi)道立場??谡D筆伐康黨為“無父、無君、無人理之逆犯”,其疏劾維新志士的文章“詞氣壯厲”,忠君情切,被“合刊千本,分散兩湖人士”。
為讓自己在戊戌政變的風浪中站穩(wěn)腳跟、免受牽連,張之洞可謂費盡心機。頗有意思的是,“守舊”之《勸學篇》當年卻為意見相左的帝、后兩黨共同青睞,而張氏在戊戌政變后不僅未遭貶,反獲重用,其書亦為朝廷所大力推行。故后人常言,張之洞善逢迎,“中體西用”論,涵義廣泛,立論模棱,其間留有不少回旋伸縮余地,讓朝廷人士來作官式的詮解,自圓其說,借此掩護滿清帝制,此言大約不差。
盡管如此,在當時還是有不少朝野權貴把張之洞劃入“康梁一黨”,而且對其《勸學篇》提出非議。戊戌當年便有人上奏:“西學為用,中學為本,此欺人之談也?!庇钟腥~德輝直言:張之洞觀念與康梁主張“雷同”。其實,看出張之洞與康有為觀念相通者何止葉德輝一人。徐桐到庚子年仍指斥“《勸學篇》盡康說”。若慈禧太后有意罷黜張之洞,理由原本也充分。張之洞能借《勸學篇》以免禍,實因慈禧太后覺察到政變后“六君子”被殺,久已平息的滿漢軫域又見長,故審時度勢借《勸學篇》為由放他一馬。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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