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兒時江南水鄉(xiāng)的鄉(xiāng)間,鄉(xiāng)親們祖祖輩輩都是以種植水稻為生??糠N田維持著一家子人的生計。
從年頭忙到年尾,辛辛苦苦,一刻也不得閑。精心伺候著腳下田地。
總是盼望著能從田地里種出好日子。
往往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一輩子土里刨食,卻也沒能從土里刨出金疙瘩。
一年操勞下來,攢不了幾個錢,就是落個肚飽。
舊時鄉(xiāng)間,改變命運,跳出農(nóng)門。難有捷徑可走。
要么外出打拼靠經(jīng)商找出路。
要么十年寒窗靠書包來翻身。
兩條路都不好走,曲折而坎坷。失敗者眾多,成功者寥寥。
萬幸成功者,都是要有幾分天賦,更要有幾分運道。兩者缺一不可。
年輕時,初生牛犢不怕虎,總以為一切皆我能。
長大后,人生經(jīng)歷了酸甜苦辣,才品味到太多的我不能。
人世間似乎一切皆有定數(shù),冪冪之中皆有因果。
歡快熱鬧的春節(jié),還沒細細品味就已悄然溜走。
天上春雷,轟隆隆的不時響起,迫不及待的吹響了耕田的號角,提醒各家各戶該下地了。
春雷一響,全村男女老少都忙活起來。
男人們手牽著休養(yǎng)生息一冬的水牛。
肩扛著精心打理過的木犁。
頭冒著貴如油的春雨。
背披著自家編制的蓑衣。
趕著節(jié)氣下田去了。
誰也不敢耽誤,大家伙都明白,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
兒時鄉(xiāng)間耕地都是人工的,一張木犁,一頭水牛,還有男人們自己,是最重要的依靠。
木犁,樸實無華,每家每戶都有,是鄉(xiāng)間常見農(nóng)具。用山野杉木自行打造,結(jié)實耐用。
木犁頂部是粗圓的,結(jié)實的,呈長弓狀的犁轅。像一個反扣過來的細長的勺子。
木犁底部是硬實耐磨的長方體型的犁床。
犁床的前端安裝一用來翻土的略呈三角形的鋒利的粗寬鐵器,叫犁頭。
耕地的時候,全靠這犁頭一馬當先,沖鋒陷陣。
要想耕地耕得快,全靠犁頭前頭沖。
木犁犁頭挺大挺沉的,使喚不易。
要有把子力氣才能操作自如。就像鄉(xiāng)間生活,清苦不易。
木犁中間是一根四四方方的犁柱,把犁床和犁轅毫不違和的連接一體。
木犁后端豎起彎曲的木柄,叫犁柄,供人手扶,掌握方向。
暖人的春風,吹醒了沉睡一冬的田野。
嫩綠的小草調(diào)皮的從地下探出頭來,小心翼翼試探一下外面的溫度,覺得挺暖和的,才趕緊招呼周邊的小伙伴們,爭先恐后的從土里鉆出來。
蕭瑟的田野一夜之間到處都是綠色的生機。
從睡夢里剛醒過來的田野,睡眼惺忪,努力睜開雙眼,欣喜的望見,鄉(xiāng)親們都在水田里,勤勞的忙碌著,放心的笑了。
遍布田野的水田,是一代人一代人含辛茹苦的開墾出來了的,祖上傳下來的。
這些水田可是鄉(xiāng)親們心尖上的寶貝。里里外外細心呵護著。這可是一家老小的飯碗。
鄉(xiāng)親們一趕到田里。先給勤勞肯干的水牛套上結(jié)實的木梨。
水牛們很聽話,乖乖站立田頭,靜靜的等著主人給自己披掛整齊,一點也不偷懶,就像出征的勇士,躍躍欲試。
鄉(xiāng)親們在空中輕輕揮動牛鞭,一聲輕喝,“駕”,一人一牛一犁,多年伙伴,配合默契。
水牛在鞭響聲中,邁開堅實的步伐,拖動沉重的木犁。
開耕了,一年之計在于春。
田間泥土寂寞了一個冬天,早就有點不耐煩了。
在春風的召喚下,早早就醒來了。
喝飽了春雨,養(yǎng)足了精神,伸了個懶腰。
隨著老牛木犁,歡快的翻了一個深身,舒服極了。
一人,一牛,一犁,心有靈犀,渾然一體。高如行云,低如流水,在田間地頭揮墨作畫。
泥土的清香也趁機俏皮的偷溜出來。都憋壞了,撒歡的跑遍鄉(xiāng)間,飛向天邊。
春種水稻,耕地是第一套工序,緊接著要耙田。把田里泥土耙平耙細。
農(nóng)具呆耙,是用來耙田的。是由四塊長條形結(jié)實木板相嵌耦合而成。
木板兩長兩短,長的一米出頭,短的六七十公分,組裝成一長方形物件。
當中鏤空,裝有一圓柱形實心長滾筒。滾筒上裝有鋒利的三角形的彎曲的大鐵切片。
就靠這大鐵切片把田里泥土,大的切小,粗的切細。把每一寸泥土都平整到位。
耙地前,先從田邊溝渠引水入田。
此刻,灌滿春雨的田地才成了真正的水田。滿田的春雨蘊含著秋的收獲。
男人們給水牛卸下木犁,換上呆耙。
當家男人們,此刻,就像威風凜凜的將軍,兩腳一前一后踏在呆耙上。
呆耙前端高,翹在半空。后端低,落在泥里。
忠厚肯干的水牛在前賣力拉動呆耙,當家人在后調(diào)控著方向。
一人一牛一耙,像一輛勇往直前的戰(zhàn)車,在田間來來回回,把大小不一的泥土一 一碾碎壓細。
兒時的我,特別渴望能踩在呆耙上過一把癮。
駕駛呆耙,在田野里來回馳騁,感覺特有趣,特威風。
可惜這一愿望至始至終都沒能實現(xiàn)。只能眼巴巴在田邊望望。在心里默默的羨慕著。
人生在世,也許沒得到的才是最珍貴的。
鄉(xiāng)間耕地耙地。水牛都是最主要最重要的勞動力。
在鄉(xiāng)間,家家戶戶都養(yǎng)水牛。
水牛不僅僅是家里的重要財產(chǎn),更是家里的重要成員,像親人一樣。
兒時,孩子們最重要的任務(wù)就是放牛。
朝夕相處之下,孩子們和水牛成了親密無間的玩伴。
孩子們,重情重義,滿山遍野,費盡心思,尋找水草豐美的地方,就為了讓水牛吃好喝好。
在鄉(xiāng)間,常能看見放牛娃,兩條小腿成八字跨騎在牛背上,一晃一晃,十分可愛。
小手里牽著長韁繩,控制方向,或快或慢,操控嫻熟。
小腦袋瓜上,或戴著柳條編成的草帽,或頂著一片綠荷葉,遮光擋陽,甚是管用。
小嘴哼著外婆的兒歌,自娛自樂,樂在其中。
在夕陽的余暉下,溫順的水牛馱著古靈精怪的放牛娃,悠閑自得,雙雙把家還。
待耕完耙完之后,田間地頭的水田,就變成了一面面光滑無暇的,明晃晃的水鏡子,鑲嵌在天地間。
柔和的陽光輕輕灑在水鏡子上,金光閃閃,給綠色的田野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外衣。
碧綠與金黃交相輝映,一下子,田野從小家碧玉變成了大家閨秀。
天上的云彩不經(jīng)意間往人間一望。
驚喜的從田間照見了自己飄逸的身影,激動不已。
情不自禁地對著水鏡貼起了花黃。
調(diào)皮搗蛋的春風也跑來湊趣打鬧。
一會飛上天給云彩伴舞,拉著云彩在鏡前翩翩起舞。
一會跳下地給水田撓撓癢癢,惹得水田禁不住開懷大笑,波光陣陣。
正所謂:
春耕時節(jié)雨紛紛,
鄉(xiāng)間人家具開顏。
借問春意何處有?
牧童遙指水稻田。
水田終于耕完耙完了。鄉(xiāng)親們會抓緊時間,精挑細選出一塊最上好的水田作為秧田,用于培育秧苗。
再把往年留好的最飽滿最強壯的稻谷種子拿出來。
留做種子的,都是前一年收成里面最好的稻谷。
每年最好的稻谷農(nóng)家都舍不得吃的,舍不得賣的,都要留下來做來年的種子。
鄉(xiāng)親們,首先在秧田里用木柄鋤頭細致的勾壘出,一條條筆直的,略高出水面,寬約一米的泥床,橫跨水田。
然后,均勻的往泥床上灑上精心準備的種子。
其次,搬出事先準備好的長約兩米,寬約兩指,細長竹條。
用力壓彎成弓型,把竹條兩端用力深插入泥床兩側(cè),固定結(jié)實,成一拱形支架。
一個個拱型支架,每隔一米左右,搭建一個,高低一致,長寬一致,從田頭延伸到田尾。
最后,從頭到尾,往竹架上,輕輕蓋上一層白色透明的薄膜。
四面八方遮得嚴嚴實實,不讓一絲寒氣偷溜進來,凍著種子。
一會功夫,一座座小巧可愛的小溫棚就在田間水田里搭好了。
在春日的陽光下,溫棚里溫暖極了。種子們開心的安家落戶,生根發(fā)芽。
溫棚里的秧苗們,你追我趕的長著個頭,秧大十八變,一天一個樣。
待秧苗長到二十公分左右,綠意逼人的時候,大家伙就要開始起秧了。
先是掀開薄膜,拔走竹架。俯身彎腰從生機勃勃的秧田里,把一棵棵帶著希望的小秧苗小心拔出,生怕弄傷了。
細心洗去根部淤泥,用稻草輕輕扎成一捆,成碗口粗細,方便搬運。
全家老小齊上陣,一擔擔,把扎好的秧苗,緊趕慢趕的,挑到每塊耕好耙好的水田里。
水田里早已萬事具備,只待秧苗。
秧苗一到,一家老小都熱火朝天插起秧來,三五根一束,全憑經(jīng)驗。
每束前后左右都要望苗對齊,每束之間一掌多寬。
間距太寬則會浪費田地,太密則會讓秧苗不舒服,影響生長。
隨著小秧苗一束一束筆直的插入田間,田間地頭被裝扮成了綠色的海洋,陣陣清香彌漫田間。
明晃晃的水鏡子搖身一變,成了一幅綠色的水墨畫。
天上的云彩也疑惑了,田間的水鏡子跑哪去了?
水田里的秧苗,綠意盎然,精神抖擻,迎著朝陽,散發(fā)著勃勃生機。
連綿一片的水稻秧苗,似那天安門閱兵儀式上的儀仗隊,挺拔而立,甚是威武。
橫看一條線,豎看一條線。頗為壯觀。
信心十足的接受天上云彩,田間花草的檢閱。
在鄉(xiāng)間,誰家插秧要是插得歪歪扭扭,東倒西歪的,是要被左鄰右舍笑話的。
至此,緊張辛苦的春耕插秧才算告一段落,萬里長征才走完第一步。
后續(xù)的操勞也才剛剛開始。要想獲得收獲還有不少艱辛要付出。
鄉(xiāng)親們面朝黃土背朝天,在鄉(xiāng)間辛苦勞作一輩子,卻也難以過上夢想當中的好日子。
真可謂:
春種一秧苗,秋收萬顆谷。
四季無閑時,鄉(xiāng)間猶清苦。
插秧日當午,汗滴秧下田。
誰知跳農(nóng)門,路路皆坎坷?
要知志彌堅,待到跳出時。
鄉(xiāng)間人家,歷經(jīng)風吹雨打,播下的是春天里的希望。
付出千辛萬苦,等待的是秋天里的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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