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宜,是“最好不要”的意思。不宜只是一個建議而已,具體到底要不要實施,行為人自己決定。筆者詩詞創(chuàng)作有年,所謂“詩詞創(chuàng)作三不宜”,只是自己的體會,至于讀者以為然否,那就看讀者的體會了。
一是不宜用詩詞寫日記。用詩詞寫日記的人是不會有的,但是類似用詩詞寫日記的人還是有的,那就是不分主次天天寫,突出數(shù)量,忽視質(zhì)量,以發(fā)表過多少詩詞為榮。這樣的作品當然不會成為精品。蘇軾就有過類似日記的詩?!度梢掠性t令郡吏……》一詩,是88字的長題,500字的正文,句后注11處,凡480字,最長的一處是190字。寫這首詩的目的,蘇軾在詩題的最后一句說得明白,就是“凡所經(jīng)歷者寄子由”。這首詩是26歲的蘇軾的“日記”。蘇軾當官不久,首次“出差”,用“詩”的方式把所見所聞告訴弟弟蘇轍,當時的蘇軾恐怕無意將此詩“發(fā)表”,讀者只是蘇轍一人,這還有情可原。我們今天有的“詩人”,事無巨細,皆形之于詩,動輒就來個“梅花詩百首”“胡楊詩百首”。我就納了悶了,哪來的那么多話要說?這就好比把一瓶好好的果汁,摻上白水,最后弄得沒有味道了。
二是不宜把詩詞當玩具。所謂玩具,我指的是有的“詩人”喜歡折騰一些“雜體詩”,借以炫耀自己的能耐。上網(wǎng)查,雜體詩近250種。雜體詩雖表現(xiàn)出一定的巧思和駕馭文字的能力,但“終非詩體之正”,多為文字游戲。當今常見的有集句詩、藏頭詩、轆轤體、回文詩、寶塔詩等。以集句詩為例,宋代的王安石就喜歡這種形式,如《送張明甫》一絕,第一第三句來自唐代杜牧,第四句來自唐代的崔護,第二句來自宋代的晏殊。再“精致”一些,就是專門“集唐”“集宋”,或是集某位大詩人的作品。文天祥在燕京的囚室里,完成《集杜詩》一卷200首。王安石是在“逞才”,而文天祥除了表示對杜甫為人的崇拜外,也有天地狹小的無奈。集句詩必須是博聞強識。這種形式“難能”,但不“可貴”。今天再玩這種形式,既不“可貴”,也不“難能”,因為只要需要某個詞匯,輸進電子版的《四庫全書》搜索,就能得到比較理想的詩句。
三是不宜用詩詞泄私憤。詩詞無非“美”“刺”兩途,可以歌頌世間的美好,也可以批評人間的丑陋,但是絕不可以用來作為罵人的工具。如果把自己心中的憤懣化為不堪入目的語言對準某一個人,那就不是詩了,充其量是罵人的有韻文字。黃庭堅說“東坡文章妙天下,其短處在好罵”。蘇軾所“罵”,多為國家,為朝廷,為君王,為黎民。如果蘇軾為了私利去“罵”,那他詩是不會流傳下來的。一般來說,諷刺和謾罵的區(qū)別在于:諷刺為公,謾罵為私;諷刺的對象是社會現(xiàn)象,謾罵的對象是個人。罵人并不會讓自己占據(jù)道德優(yōu)勢,反倒顯得更小家子氣。
(原載2020年《中華詩詞》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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