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人 、小王子/文 鐘杰博士/審訂
話說2008年，百曉生電影反派排行榜的狀元易主，希斯·萊杰飾演的小丑橫空出世，擊敗了令人聞風喪膽的食人狂魔漢尼拔（《沉默的羔羊》），成為影史第一反派。而在此前，1989年蒂姆·波頓版的《蝙蝠俠》中，杰克·尼克爾森也飾演過小丑一角，尼克爾森和希斯·萊杰兩代演技大咖隔空硬拼了一記。今日且從性格分析的角度，聊一聊這兩版小丑。
小丑形象可以追溯到自雨果的《笑面人》。在這部小說中，主人公格溫普蘭從小被拐賣，之后被毀容，嘴角一直咧到耳根，成了可怕又可笑的笑面人。1940年4月漫畫登場時，小丑是個化學廠的工程師，夢想著成為一名喜劇演員，結(jié)果為了多賺點美刀照顧懷孕的妻子，小丑偷偷放了兩個罪犯進化學廠。在商量犯罪計劃時，傳來小丑的妻子死于熱奶器漏電的消息（另一個說法就是罪犯挾持了他老婆），小丑本想打退堂鼓，結(jié)果被兩個罪犯挾持，戴上紅兜帽繼續(xù)犯罪計劃。
說時遲，那時相當快，拉風的蝙蝠俠出現(xiàn)，使得小丑掉進化學試劑桶中。于是，一個為了家庭出生入死的小人物華麗轉(zhuǎn)身，成為DC世界最可怕的反派——小丑。從此，這哥們頂著一頭綠色頭發(fā)，咧著嘴，涂著口紅，皮膚慘白，穿著紫色衣服，以豐富蝙蝠俠的業(yè)余生活為己任。
一、漫畫小丑
從1966年第一部《蝙蝠俠》登上熒幕開始，劇集、動畫和實拍，不同演繹方式的小丑輪番上場，但都不脫離“小丑的外在形象+反社會人格內(nèi)核”，尼克爾森和萊杰演繹的小丑都用了這種搭配。雖在性格比例和人物前史構(gòu)建上不同，但基本可以界定為“反社會人格型”，帶有冷酷和暴虐的笑臉是其凸顯的標志。
二、兩代小丑
在1989版的《蝙蝠俠》中，杰克·尼巴是老大格里森的左膀右臂，暗地里把老大的情婦睡了又睡。老大為了除掉杰克，設計讓他去搗毀化學廠的證據(jù)，蝙蝠俠現(xiàn)身，在打斗過程中，杰克掉進了化學試劑桶中，面部神經(jīng)受到損傷。從此，杰克·泥巴臉上一直自帶微笑，人不人鬼不鬼，自稱“小丑”。
但尼克爾森演繹的小丑卻偏向“表演型人格”，導演蒂姆·伯頓更賦予了小丑陰郁的氣質(zhì)。表演型人格的主要特點是以過分感情用事或夸張言行吸引他人注意，有人的地方就有舞臺。杰克掉進化學試劑桶之后，首次正面亮相是殺格里森，肢體語言夸張，帶著隆隆的舞臺風，仿佛一個真的小丑從舞臺上下來，順手給你一槍。
在見女主角碧姬的時候，小丑戴著小丑帽，跟一幫小弟又唱又跳，就差扔錢了。在最后的高潮戲中，小丑更是坐在花車上，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到處花式撒錢。這些場景和表演處理，都凸顯了“小丑”這個符號自帶的表演特質(zhì)。
可惜的是，尼克爾森版的小丑轉(zhuǎn)變有一些生硬，問題出在人物的人格組織層面前后不一，轉(zhuǎn)變太快，缺乏可信性。杰克·尼巴一開始是地地道道的反社會性格，自負傲慢，霸氣側(cè)漏，內(nèi)hard外core，但毀容后卻搖身一變，動不動就開臺，跟多動癥似的，反社會反而退居二線，成了七分表演三分反社會。
三、尼克爾森小丑
好在尼克爾森自帶的氣質(zhì)彌補了人物建構(gòu)的瑕疵。尼克爾森對小丑的處理方式，跟《飛越瘋?cè)嗽骸?、《閃靈》一脈相承，自帶癲狂氣質(zhì)。其實，從個人經(jīng)歷看，沒人比尼克爾森更適合小丑這個角色了。父親酗酒，棄家出走，尼克爾森從小跟著外公長大，一直以為外公是父親外婆是母親，而把真正的母親瓊·尼克爾森當成姐姐。直到37歲時《時代雜志》刊登了他的傳記，尼克爾森才弄清了自己的身世。往深層看：尼克爾森的癲狂其實是內(nèi)心極度陰郁氣質(zhì)“自作”的結(jié)果。
四、尼克爾森
話說斗轉(zhuǎn)星移，歲月如梭，諾蘭通過《蝙蝠俠：俠影之謎》激活了蝙蝠俠之后，著手打造《黑暗騎士》。在尋找扮演小丑的演員時，諾蘭要求演員必須“無所畏懼”，畢竟拿了三座小金人的尼克爾森珠玉在前，而今邁步從頭越，抬望眼，容易崩了門牙。
在小丑的核心配方“小丑的外在形象+反社會人格內(nèi)核”之中，外在形象已經(jīng)被尼克爾森演繹到了極致，于是，諾蘭淡化表演型，轉(zhuǎn)而把小丑打造成高功能反社會。諾蘭說，“我要塑造一個真實可信的無政府主義者，一個毫無目的的罪犯和一個精神病患者。毫無章法的對手是最令人害怕的，因為他沒有任何實際目標，令人難以捉摸”。
五、希斯細搜抽
反社會的人格核心特質(zhì)是極度漠視他人權(quán)益，甚至會侵犯他人權(quán)益，其信條是“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至于高功能反社會，得從情感共情和認知共情說起。情感共情是feel他人的感受，反社會的情感共情極弱，“我不夠快樂，是因為你還不夠痛苦”；而認知共情則是know他人的感受，“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我是打醬油的”。
低功能反社會是認知共情極低，例如南海鱷神，老想著一手一個掐巴倆，刨坑埋了，這技術含量還不如我大藍翔；而高功能反社會則認知共情極高，可以洞察并利用他人情感，像岳不群這樣的偽君子，連女兒都能拿來當棋子，不動聲色地毀了林平之一生，殺人誅心，莫過于此。（從功能水平的角度去認識人格特征也是精神分析界活著的化石Otto F.Kernberg老先生的家傳之寶哦！）
其實，站在蝙蝠俠前傳三部曲的角度來看，選擇把小丑塑造成高功能反社會，是有脈絡可尋的。諾蘭的蝙蝠俠三部曲，看似一個系列，但在題材處理上是三個不同的類型，對反派的處理上也各有側(cè)重點。
第一部《俠隱之謎》是英雄成長，對應的反派是黑導師，套路就是一上來先把你培養(yǎng)成人，然后再洗腦入D，在創(chuàng)作時諾蘭著重參考了《阿拉伯的勞倫斯》、《將會成為王的男人》等影片；
而第二部《黑暗騎士》是城市犯罪，屬于一小撮人在搞搞震，斗智不斗力，因此智力超群、令人難以捉摸的小丑就成了首選，在創(chuàng)作時諾蘭著重參考了《教父》等犯罪片。
第三部《黑暗騎士崛起》是災難史詩，湯老濕操著一口地道的莎士比亞腔到處發(fā)表演講還政于民，造成了大規(guī)模的破壞，無論在身體還是智力上，湯老濕都可以壁咚蝙蝠俠。
為了塑造小丑的高功能特質(zhì)，諾蘭給蝙蝠俠擺下四次兩難選擇。第一次兩難選擇是讓蝙蝠俠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就一天殺一個公務員，蝙蝠俠站出來會危及身邊的人，不站出來等于變相害死公務員；
第二次兩難選擇是讓蝙蝠俠在哈維和瑞秋中選一個，小丑清楚蝙蝠俠一定會救丑逼瑞秋，因此換了地址，讓蝙蝠俠救了哈維，別忘了，哈維可是小丑最重要的王牌；
第三次兩難選擇是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讓載滿罪犯和平民的兩條船決定對方的生死（這是個經(jīng)典的兩難問題，詳見《囚徒的困境》）；第四次兩難選擇是讓蝙蝠俠在光明和黑暗中選擇，要保存哈維光明騎士的身份，蝙蝠俠就得犧牲自己成為黑暗騎士。
每一個選擇，小丑都對蝙蝠俠的心理洞察入微請君入甕，夠蝙蝠俠喝一壺牛二的。雖然最后小丑被抓了，但在兩人的智力對抗中，蝙蝠俠基本可以歸入胸大的一類。
六、蝙蝠俠與小丑
希斯·萊杰演繹的小丑，沒有超能力沒有核武器，不望金錢，不求名利，一心一意追求高質(zhì)量犯罪。為了讓人物可信，諾蘭讓小丑自道身世：小丑目睹他酗酒的老爸（尼克爾森表示有點眼熟），用刀捅了小丑的媽媽；小丑的老婆因賭博欠高利貸被人毀容，臉上留疤，沒錢做手術，為了讓老婆相信自己不在乎那些疤，小丑用剃刀把自己的臉給花了。
心理學學者McCord綜述了前人的文獻，認為反社會行為的主要原因是缺乏情感和遭到父母粗暴的拒絕。跟尼克爾森版的毀容帶來轉(zhuǎn)變相比，萊杰版小丑的性格扭曲根植于成長經(jīng)歷，更加可信。
性格分為三個層面，由內(nèi)到外分別是人格組織、特質(zhì)和自我功能。人格組織最穩(wěn)定最核心，也就是俗話所說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特質(zhì)相對容易改變，武俠中常用的“經(jīng)此一劫，性情大變”。精神分析界活著的化石Otto F.Kernberg老先生將畢生所學凝聚成一張性格圖譜，描繪出各人格的成熟度、內(nèi)外向和相互轉(zhuǎn)換關系。有橫線連接的兩種人格相對接近，可以相互轉(zhuǎn)變或融合。
從性格分析的層面來看，尼克爾森版毀容前是反社會杰克，毀容后成了表演型小丑。比照人格圖譜，可以發(fā)現(xiàn)反社會和表演型兩種人格雖都是外向型，但相距較遠，沒有直接勾連，人格轉(zhuǎn)化或融合相對困難。相比之下，萊杰版則只是將小丑形象處理成帶有表演欲的特質(zhì)，人格組織層面仍是純粹的反社會，實在是聰明之舉。如果當初蒂姆·伯頓和尼克爾森拿到這張人格圖譜，或許會重新考量如何塑造小丑。
作為一名編劇導演制片演員，掌握了心理學知識，擁有心理學的視角，可以更好地做出扎實的作品可信的角色，目測可以少奮斗三五十年。
在去年第一期的基礎上，全面升級，打造更實用的編劇課程——《性格分析與編劇》，錯過一次，再等一年！
主講內(nèi)容
一、性格分析圖譜——性格分析的秘密武器
二、塑造人物：人物性格的自洽性（內(nèi)在動力與性格）；主角性格以及最強的對手的性格塑造（人際動力）；價值觀的契合。
主講老師：鐘杰
北京大學心理學系副教授，中國心理學會臨床與咨詢心理學分會委員、注冊督導師和心理師、國際人格障礙研究學會（ISSPD）會員、國際心理分析研究學會（IPSO）會員、國際精神分析學會（IPA）會員候選人。
曾系統(tǒng)接受過國際精神分析協(xié)會（IPA）中國委員會、德中心理治療學院、德國法蘭克福弗洛伊德研究院的超過3000小時的精神分析專業(yè)培訓和督導，并接受過德國培訓分析師Irmgard Dettbarn 博士974小時的培訓分析。
具有超過5000小時的心理咨詢和心理分析的臨床經(jīng)驗，對案例建構(gòu)、人格深層評估、人格障礙的治療均具有較為豐富的經(jīng)驗。
課程說明
1、本期課程為線下聽課，12個課時
報名費用：1680元
聽課地點：北京大學陳守仁國際交流中心
時間：2016年7月30-31日（周六日），9:00-12:00 & 14:00-17:00
2、鐘杰博士項目咨詢（另設）
僅限3位，咨詢時間為3個小時，費用8800元，購買項目咨詢贈送價值1680的編劇心理課程（為了溝通效率，參與項目咨詢必須先上編劇心理課）。—— 具體請致電15120073642。
3、報名時間
本期截止至7月29號
4、報名方式
作者：荒人 小王子 審訂：鐘杰博士（北京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副教授）點擊左下角閱讀原文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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