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體詩的用韻、平仄、對(duì)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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㈣古體詩的平仄
古體詩的平仄沒有任何規(guī)定。既然唐代以前的詩在平仄上沒有明確規(guī)則，那么，唐宋以后所謂古風(fēng)在平仄上也應(yīng)該完全自由的。但是，有些詩人在寫古體詩的時(shí)候，著意避免律句，于是無形中造成一種風(fēng)氣，要讓古體詩盡可能和律詩的形式區(qū)別開來，區(qū)別得越明顯越好，以為這樣才顯得風(fēng)格高古。具體的做法是盡可能多用拗句，不但用律詩所容許的那一兩種拗句，而且用一切可能的拗句。我們可以從兩方面看拗句：
?、艔娜挚矗Ｒ姷霓志溆邢铝械乃姆N三字尾：
?、逼狡狡健＿@種句式叫做三平調(diào)，是古體詩中最明顯的特點(diǎn)。
?、财截破健?/strong>
?、池曝曝?。
⒋仄平仄。
?、茝娜涞钠截瓶?，拗句的平仄不是交替的，而是相因的。或者是第二、第四字都仄，或者是第二、第四字都平。如果是七字句，還有第四、第六字都仄或都平。
試拿岑參《白雪歌》開始的八句來看，合乎第一種情況的有三句，即“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狐裘不暖錦衾薄”，合乎第二種情況（同時(shí)也合乎第一種情況）的有五句，即“北風(fēng)卷地白草折”“千樹萬樹梨花開”，“散入珠簾濕羅幕”，“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hù)鐵衣冷難著”。
歲晏行
[唐]杜甫
歲云暮矣多北風(fēng)，蕭湘洞庭白雪中。漁父天寒網(wǎng)罟凍，莫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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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雁鳴桑弓。去年米貴闕軍食，今年米賤大傷農(nóng)。高馬達(dá)官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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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此輩杼軸茅茨空。楚人重魚不重鳥，汝休枉殺南飛鴻。況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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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處鬻男女，割慈忍愛還租庸。往日用錢捉私鑄，今許鉛錫和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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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棠酁橹钜椎茫脨翰缓祥L相蒙。萬國城頭吹畫角，此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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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怨何時(shí)終？
在一首詩中，只有兩個(gè)律句（“今年米賤大傷農(nóng)”，“萬國城頭吹畫角”），其余都是拗句，而且在九個(gè)平腳的句子當(dāng)中就有七句是三平調(diào)?？梢姴皇桥既坏?。
當(dāng)然，不拘粘對(duì)也是古體詩的特點(diǎn)之一，這時(shí)不詳細(xì)討論了。
㈤古體詩的對(duì)仗
古體詩的對(duì)仗是極端自由的。一般不講究對(duì)仗；如果有些地方用了對(duì)仗，也只是修辭上的需要，而不是格律上的要求。象杜甫《歲晏行》這樣一首相當(dāng)長的詩，全篇沒有用一處對(duì)仗；岑參《白雪歌》只用了一個(gè)對(duì)仗，即“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hù)鐵衣冷難著”，也還只是一種寬對(duì)。并且要注意：
古體詩的對(duì)仗和近體詩的對(duì)仗有下列的兩點(diǎn)不同：
⑴在近體詩中，同字不相對(duì)；古體詩則同字可以相對(duì)。如杜甫《石壕吏》：“老翁踰墻走，老婦出門看。”
⑵在近體詩中，對(duì)仗要求平仄相對(duì)；古體詩則不要求平仄相對(duì)。如白居易《傷宅》：“攀枝摘櫻桃，帶花移牡丹。”又如岑參《白雪歌》：“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hù)鐵衣冷難著③。”
古體詩人們?cè)诮w詩中對(duì)伏求其工，在古體詩中對(duì)仗求其拙。在他們看來，
拙和高古是有關(guān)系的。其實(shí)并不必著意求拙，只須純?nèi)巫匀?，不受任何束縛就
好了。
㈥長短句（雜言詩）
我們?cè)谇懊嬷v過，古體詩有雜言的一體。雜言，也就是長短句，從三言到十一言，可以隨意變化。不過，篇中多數(shù)句子還是七言，所以雜言算是七言古詩。
雜言詩由于句子的長短不受拘束，首先就給人一種奔放的感覺。最擅長雜言詩的詩人是李白，他在詩中兼用散文的語法，更加令人感覺到，這是跟一般五七言古詩完全不同的一種詩體?，F(xiàn)在試舉他的一首雜言詩為例：
蜀道難
[唐]李白
噫吁 ，危乎高哉！蜀道難難于上青天！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西當(dāng)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后天梯石棧相鉤連。上有六龍回日之高際，下有沖波逆折之回川。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④。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縈巖巒。捫參歷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嘆⑤。問君西游何時(shí)還？畏途巉巖不可攀。但見悲鳥號(hào)古木，雄飛雌從繞林間。又聞子規(guī)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難難天上青天，使人聽此凋朱顏。連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飛湍瀑流爭(zhēng)喧豗， 崖轉(zhuǎn)石萬壑雷。其險(xiǎn)也若此，嗟爾遠(yuǎn)道之人胡為乎來哉？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所守或匪親，化為狼與豺。朝避猛虎，夕避長蛇；磨牙吮血，殺人如麻。錦城雖云樂，不如早還家。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側(cè)身西望長咨嗟。
㈦入律的古風(fēng)
講到這里，古體詩和近體詩的分別非常明顯了。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古體詩都和近體詩迥然不同的。上文說過，律詩產(chǎn)生以后，詩人們即使寫古體詩，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律詩的影響。有些詩人在寫古體詩時(shí)還注意粘對(duì)（只管第二字，不管第四字），另有一些詩人，不但不避律句，而且還喜歡用律句。這種情況，在七言古風(fēng)中更為突出。我們?cè)嚳闯跆仆醪鶎懙闹峨蹰w》詩：
滕王閣
[唐]王勃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鑾罷歌舞。畫棟朝飛南浦云，珠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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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卷西山雨。閑云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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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這首詩平仄合律，粘對(duì)基本上合律⑥，簡(jiǎn)直是兩首律絕連在一起，不過其中一首是仄韻絕句罷了。注意：這種仄韻與平韻的交替，四句一換韻，到后來成為入律古風(fēng)的典型。高適、王維等人的七言古風(fēng)，基本上依照這個(gè)格式的?，F(xiàn)在
試舉高適的一個(gè)例子：
燕歌行
[唐]高適
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賦。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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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賜顏色?！〗鸱ス南掠荜P(guān)，旌旆逶迤碣石間。校尉羽書飛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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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單于獵火照狼山。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fēng)雨⑦。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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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大漠窮秋塞草衰，孤城落日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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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稀。身當(dāng)恩遇常輕敵，力盡關(guān)山未解圍。鐵衣遠(yuǎn)戍辛勤久，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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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yīng)啼別離后⑧。少婦城南欲斷腸，征人薊北空回首。邊風(fēng)飄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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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度，絕域蒼茫更何有？殺氣三時(shí)作陣云，塞聲一夜傳刁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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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jié)從來豈顧勛？君不見沙場(chǎng)爭(zhēng)戰(zhàn)苦，至今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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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李將軍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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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首古風(fēng)有很多的律詩特點(diǎn)，主要表現(xiàn)在：
?、牌懈骶浠旧隙际锹删?，或準(zhǔn)律句。即(仄)仄平平仄平仄。
?、苹旧弦勒照硨?duì)的規(guī)則，特別是出句和對(duì)句的平仄完全是對(duì)立的。
?、腔旧纤木湟粨Q韻，每段都象一首平韻絕句或仄韻絕句：其中有一韻是
八句的，象仄韻律詩。⑷
?、身嵅客耆勒枕崟叶鄶?shù)是工對(duì)。
?、蚀罅康剡\(yùn)用對(duì)仗，而且多數(shù)是工對(duì)。
就古風(fēng)入律不入律這一點(diǎn)看，高適、王維是一派（入律），后來白居易、陸游等人是屬于這一派的；李白、杜甫是另一派（不入律），后來韓愈、蘇軾是屬于這另一派的。白居易、元稹等人所提倡的“元和體”，實(shí)際上是把入律的古風(fēng)加以靈活的運(yùn)用罷了。
由上所述，我們可以看見，在古體詩的名義下，有各種不同的體裁，其中有些體裁相互之間顯示著很大的差別。雜言古體詩與入律的古風(fēng)可以說是兩個(gè)極端。五言古詩與七言古詩也不相同：五古不入律的較多，七古入律的較多。
當(dāng)然也有例外，象柏梁體就不可能是入律的古風(fēng)。從各種不同的角度去看各種“古風(fēng)”，才不至于懷疑它們的格律是不可捉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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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黑體字是平聲字或仄聲字自相為對(duì)?！、谠?，一作緣?！、蹏@，平聲，讀如灘。?、?#8220;閣中”句不粘，是由于初唐律詩尚未定型化。?、蒡T，去聲。⑥后，上聲?！、?#8220;君不見”，這是七言古詩中常見的句首語。這句話應(yīng)看作三字加五字?！、喟亓后w必須一韻到底?！、嵋槐咀鳎?#8220;出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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