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歌
林歌，80后，文學愛好者，旅游規(guī)劃師。行遍千山萬水，寫過四海八荒。新浪微博@林歌，公眾號：握刀聽雨堂
代表作：武俠系列《銀月洗劍傳奇》《刺世嫉邪賦》《鳳凰東南飛》《光明皇帝》，青春系列《南塘》《一場游戲》《一個地方，兩個姑娘》，兩京系列《長安古意》《東京夢華》，詩集《江湖故詩》等，計2000萬字。
驚蟄后，天已暖。
每年春天，這個時候，都會有人來找李白喝酒，他的名字叫做陸調(diào)。
這個人很奇怪，每次來，都會帶一壇酒，喝了之后，膽子會變得很大。
這個習慣維持了很多年，所以，在沒有成為“詩仙”之前，李白先成了“酒仙”。
說來奇怪，喝完酒之后，李白確實很有感覺，力氣比平時大，劍術(shù)也比平日凌厲。
一次酒后，李白問陸調(diào)，為什么要送酒。
陸調(diào)回答得很王家衛(wèi)：說這酒叫醉生夢死，喝了可以忘記煩惱。
李白問他有什么煩惱。
陸調(diào)回答說，我的煩惱，就是不想麻煩朋友。我有個仇人，很強大，強大到不知如何復仇。我聽說你劍法高超，想請你幫我復仇，但不知如何開口。所以，只好跟你一起喝酒，打算忘記請你幫忙的事兒。
李白喝完最后一滴酒，拿起劍，對陸調(diào)說，你請我喝酒，我替你除掉煩惱。
于是，那個春天，李白當街進行了一場刺殺，幫陸調(diào)除掉了仇人。
而他自己，也開始了流浪江湖的生活。
這次當街殺人的事件，也成為他那段時間的談資，換取無數(shù)崇拜。
但崇拜并不能當飯吃，不能換酒喝。
那段逃亡的日子，他甚是落拓，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
無奈之下，他只好干起了江湖中人吃法的傳統(tǒng)營生：賣藝！
他沒有大力丸，只好賣自己滿肚子的錦繡文章。
于是，他身著舊衣，手執(zhí)長劍，邊走邊吟：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幸好遇到了舊相識，也是當時的文學和書法大家，李邕！
李邕派人送了他三千銅錢，才算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沒餓死當街。
他的凄慘景象傳回了家中。
他的父親覺得這樣逃亡下去不是辦法，便買通了一個寺廟里的主持，將李白安置在這里。
一躲就是數(shù)年。
即使再思念家鄉(xiāng)，思念親人，他曳無法回去。
為了緩解思鄉(xiāng)情緒，便寫了那首著名的《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
當然，以上只是根據(jù)李白早年的殺人事件，進行的一次王家衛(wèi)式的改編。
畢竟，古代詩人中，李白是最像俠客的俠客。
千古文人俠客夢，說的就是他了。
而現(xiàn)在一說武俠，都看向金庸。
古人一說武俠，都看向李白。
金庸的武俠小說有“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李白則有“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但實際上，金庸既不會舞槍，也不會弄劍，只是筆桿子玩得溜。
李白就不一樣了，“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也就是說，金庸只是寫寫俠客，而李白干脆就是挎著劍當俠客。
《新唐書》說李白“喜縱橫術(shù)，擊劍”。
李白則自稱“一射兩虎穿”“轉(zhuǎn)背落雙鳶”。
所以，他的江湖之旅，一半給了酒，一半給了劍。
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這是打算仗劍從軍了。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這是酒癮犯了，打算拿劍換酒喝。
學劍翻自哂，為文竟何成。這是對職業(yè)規(guī)劃迷茫了，我學劍要干啥。
劍非萬人敵，文竊四海聲。這是醒悟了，學劍其實沒啥鳥用。
于是，他徹底放飛了自我，開始酗酒、寫詩、仗劍天涯、自命清高，看誰都不順眼，看見什么都想喝兩杯。
粉絲覺得他太帥了，太有個性了，簡直就是自己的嘴替。
比如，有個叫做魏顥的。
他本是王屋山中的隱士，自稱“王屋山人”，為人自負，非常狂妄，但唯獨對李白傾慕非常。
用現(xiàn)在的話說，他就是個私生飯。
為了追求李白這個愛豆，也是機場、高鐵、火車站到處當“站姐”。
比如，他聽說了李白的目的地，就趕緊馬車、驢車、騾車、11路追過去。
但到了那地方之后，李白早已離開。
魏顥毫不氣餒，繼續(xù)馬車、驢車、騾車、11路往下追。
好巧不巧，每次都是剛到，李白都是已離開。
估計李白是被這個粉絲的瘋狂舉動給嚇住了，故意避開他的。
最后，也不知道是李白被他的誠心打動了，還是想趕緊打發(fā)了他，在魏顥歷經(jīng)半年、行程三千里之后，決定見他一面，讓他不要再糾纏自己。
見面之后，李白倒是很喜歡這個年輕人。
他自己不科舉，卻勸魏顥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早日考個好名次，找個好單位。
魏顥被說動了，對李白比了個心，要李白要開心哦，要保持個性哦。
之后，他繼續(xù)讀書，寫詩，到處跟人給李白立人設(shè)，說他精彩絕倫，武功高強，曾“手刃數(shù)人”。
而李白對這個“手刃數(shù)人”的人設(shè)也很是得意，所以闖蕩江湖的時候，經(jīng)常把殺人掛在嘴邊，動不動就是“殺人如剪草”“殺人紅塵中”“殺人都市中”
估計他也只是嘴上過過干癮而已，并沒有真的殺人，畢竟《唐律疏議》說了，“以刃及故殺人者，斬”。
意思跟現(xiàn)在一樣，無故殺人者，死刑！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李白是個練家子。
至于劍術(shù)如何，不置可否。
這從他后來寫給陸調(diào)的一首詩中可以看出端倪。
這首詩回憶了當年他替陸調(diào)復仇的經(jīng)過。
腰間延陵劍，玉帶明珠袍。
——玉帶錦袍，腰佩寶劍，替你去找那個大仇人。
我昔斗雞徒，連延五陵豪。
—— 那家伙是五陵豪士，實在是太厲害了，我根本就干不過他。
邀遮相組織，呵嚇來煎熬。
——如果不是你見勢不妙，恐怕我就被走得滿地找零件。別說給你報仇，我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要阿彌陀佛了。
由此看來，他的劍術(shù)，簡直糟得一塌糊涂。
他決定尋訪名師，修煉絕世劍術(shù)。
于是，他找到了裴旻。
裴旻是當時的第一劍客。
他的劍術(shù)，后世將其與李白的詩、張旭的書，并稱大唐三絕。
——高絕到差點兒能御風而行的境界了。
比如有一次他請吳道子給自家畫壁畫。
吳道子就讓他舞劍助興。
裴旻二話不說，擲劍入云，高數(shù)十丈，若電光下射，旻引手執(zhí)鞘承之，劍透室而入。
意思就是說，裴旻將劍拋出數(shù)十丈高，落下來的時候居然還能用鞘接住，直入鞘中。
如果劉謙在旁邊，肯定會大喊一聲，見證奇跡的時刻。
估計“劍圣”“劍俠”叫得多了，他就有點兒飄，說什么山上擒猛虎，下海探蛟龍，手到擒來。
他甚至自稱曾一天殺死過三十只老虎。
有個不開眼的老頭兒說，你打死的是彪，不是虎。彪比虎小。就你這身板兒，遇到老虎估計也就夠他一盤菜。
裴旻不高興，打算殺幾只真虎打打這老頭兒的臉。
結(jié)果他到了山里，真的遇到了老虎，嚇得連人帶劍都跌下馬來。
如果不是輕功好，估計真的成了老虎的下酒菜了。
從那之后，倒也收起了傲氣，練些真實的本領(lǐng)。
結(jié)果，越練劍術(shù)越高。
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個大官，官至“左金吾大將軍”，當面和背地里都少不得有人給他吹彩虹屁。
大書法家顏真卿稱他“劍舞若游電，隨風縈且回”，王維稱他“腰間寶劍七星文，臂上雕弓百戰(zhàn)勛”……
他成功地吸引了李白的注意力。
熱愛劍術(shù)的李白，決定拜這位“劍圣”為師。
至于拜師的過程，沒有任何詳細的記載，甚至連李白自己也只是簡單地提了一句，“顧余不及仕，學劍來山東”。
——可能是李白對這位二把刀的“劍圣”師父，不太滿意吧。
盡管沒有習得裴旻的絕世劍法，但李白卻做出了比裴旻更高明的事兒，比如，殺過真老虎。
這是他跟蜀中友人吳指南，同游于楚的時候，發(fā)生的事兒。
吳指南是李白在蜀中結(jié)識的友人，兩人一起離開四川，游歷江南。
這一日，到達洞庭湖，吳指南因病離世。
當時，正逢炎炎夏日，悲痛萬分的李白伏尸慟哭。
他的哭聲，引來了老虎。李白仗劍，與那老虎大戰(zhàn)三百回合，終于將它殺死，保護了吳指南的尸身周全。
埋葬了吳指南之后，他來到了長安，開啟了他人生最輝煌的旅程。
在這里，他認識了賀知章。
賀知章以金龜換酒，因為知己。
恰逢高麗國使者覲見，獻了一封國書，因用的是外文，朝中無人能識。
賀知章便引薦了李白，這才上演了一出“醉草嚇蠻書”的故事。
李白不僅讀懂了高麗使者的國書，還寫了一封回信，將其給震住了，從此心服口服，再也不敢冒犯大唐。
之后，李白供職翰林院，讓高力士脫靴，楊國忠研磨，醉書《清平調(diào)》三章。
但李白覺得這不是自己的生活，毅然決然地離去，“天子呼來不上船”。
他帶著他的劍，又開始闖蕩江湖。
在洛陽，他遇到了比自己小十一歲的杜甫，自己的另外一個狂熱粉絲。
他們相約仗劍江湖，游歷天下。
那個時候，杜甫是個寂寂無名的后生。
他唯一能夠讓李白看得上的，除了他的才氣，還因為他有個當大俠的叔叔，杜并。
杜并十三歲的時候，父親杜審言，也就是杜甫的爺爺，當時的著名詩人，遭人陷害，被捕入獄。
杜并申冤無門，便決定以自己的劍，為杜審言復仇。
于是，他單槍匹馬闖入仇人的宴席。那場景跟李連杰獨創(chuàng)紅花會似的。
杜并雖然手刃了仇人，但自己也死在亂刃之下。
杜并的這次復仇事件，驚動了武則天，當即赦免了杜審言。
作為一名俠客，李白想必對杜并的豪俠行為，充滿了欽佩和向往。
正所謂愛屋及烏，便將對杜并的熱愛，轉(zhuǎn)嫁在杜甫身上。
這也是為何李白一直對杜甫寫給自己的各種詩，都沒有回復的重要原因。
——他欣賞的只是杜甫的叔叔杜并，覺得杜甫身上遺傳了他的俠氣，至于寫詩，嘿嘿，你個小毛孩子有什么值得我回復的。
與杜甫分別之后，李白游歷至齊州，也就是現(xiàn)在的濟南。
那是初唐名將秦瓊、程知節(jié)的故鄉(xiāng)，瓦崗英雄之地，俠客的故鄉(xiāng)。
齊州濃郁的豪俠風范，激發(fā)了他的靈感。
他也想對自己前半生的行俠仗義仗義做個總結(jié)，于是，提筆寫下不朽的傳世名著、給予金庸無限靈感的《俠客行》：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岳倒為輕。眼花耳熱后，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jīng)。
此刻，他的詩就是他的劍。他的劍就是他的詩。
他人劍合一，他狂歌痛飲，他醉歌當哭。
他一劍舞出了十分豪氣，一詩傲嘯出半部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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