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思五首·其四》
唐·元稹
曾經滄海難為水
除卻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叢懶回顧
半緣修道半緣君
唐代詩人元稹曾經寫下這首膾炙人口的詩篇,特別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一句,稱為愛情感悟的經典名句,多少文人為此經典之句而感嘆。
歷史上對此詩一直評價比較高,認為是他悼念亡妻韋叢所表達對愛情的執(zhí)著和專一。
就這樣,元稹的“離思”五首,“遣悲懷”三首,首首道盡了對愛妻的真摯情思,自己誓言要“鰥魚自比,獨身終老”,一直來博得了人們的廣泛稱頌,成為忠誠于愛情和婚姻的楷模。
可是,最近看了許多研究元稹的文章,對他忠誠的愛情和婚姻有了許多異議。
研究元稹的歷史認為:“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也不一定是寫給亡妻韋叢,有的是認為他寫給崔鶯鶯。
如果介入他的生活研究資料后發(fā)現,先是元稹在蒲州的普救寺,與崔鶯鶯一見鐘情,順紅娘推波助瀾私定終生。數月后,元稹赴京趕考,就改娶高官之女韋叢,崔鶯鶯隨后只得另嫁他人。
當元稹娶了韋叢為妻以后,雖然有七年恩愛之情,隨著這滿意婚姻,應該讓元稹幸??鞓妨艘魂愖印?/span>
可是,當韋叢去世后不久,“離思”、“遣悲懷”墨跡未干,元稹就娶了河東才女裴柔之,其后又與名妓薛濤、劉采青私交甚篤。
這樣一看好象對元稹的忠誠愛情和婚姻大打了折扣,“半緣修道半緣君”的詩言志也成了他背棄愛情誓言的莫大諷刺,也許我們都是就事論事,沒有真正了解他詩的本意。
權且不去評論元稹的愛情忠誠不忠誠,就從當時的社會來分析也有其客觀的原因,元稹至少是一個多情而不是濫情的男人,至少是和他有過愛情和婚姻的女人讓她時時想念,常常留戀,苦苦思念。
如果他不是為了記得崔鶯鶯,也不會寫下《會真記》(即《鶯鶯傳》),據說是以他本人為原型而作。
鶯鶯的愛情大概對元稹震撼太強烈了,后來的王實甫改變成戲劇《西廂記》,并且把結局改成了大團圓。
如果元稹對崔鶯鶯的愛沒有刻骨銘心,也不可能絕食一周而讓崔鶯鶯感動,也不會后來為她寫下《鶯鶯傳》。如果他不寫這些,我們后世有什么資料或者資格去評論他呢?
對于元稹和她們的結合,應該有其客觀一面,元稹是一個文學天才,他出身貧困,為求取功名,十四歲就參加了明經科考試,首戰(zhàn)告捷,他想結交當時的鬼才李賀,誰料李賀不理睬他,元稹為此羞憤不已,發(fā)誓要考取更大的功名。
在這樣一個發(fā)憤努力,自尊與自強的寂寞應考階段,遇見了絕代佳人,裊裊倩影的崔鶯鶯,已經虜獲了多情元稹的心。
他大膽的向她表白,困于禮法的束縛她拒絕了他,他絕食一周,終于感動了她,為她寫下一首情意綿綿的約會詩:“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隔墻花影動,疑是玉人來?!?nbsp;
那么美好的愛情為什么會轉移呢?而且當時封建社會,他又沒有看見過韋叢,這里也許出于幾個原因:
一是他出身貧寒求取功名心切,他生于亂世,八歲的時候父親去世,跟著母親寓居在長安的郊外,過著凄苦的生活。
這樣更加激發(fā)了他求取功名的心切,再說當時社會非常流行男兒取得功名地位的風氣,當元稹考取功名以后思想起到了根本性轉變。
當時,作為一個有地位的人來說也不可能違背禮法去經營自由戀愛,所以這個改變也符合當時的傳統(tǒng)倫理。
二是當他考取功名以后,是太子少保韋夏卿看上了他,而且將季女韋叢嫁給他為妻,一方面這使元稹的仕途有利,另一方面也不好拒絕這樣的婚姻。
雖然沒有和韋叢見面,也只得隱忍答應。三是韋叢畢竟是太子少保的掌上明珠,大家閨秀,蘭心蕙質。
世間上最難得是兩種感情,一種是一見鐘情,一種是日久生情。對于鶯鶯,元稹是一見鐘情,對于妻子韋叢,則是日久生情。
與鶯鶯的愛已經成為往事,彼此成為對方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元稹和韋叢,則從陌生人變成了對方最熟悉的人。
耳鬢廝磨,長相廝守,感情綿綿,點滴累積,天長地久,從感恩到感激再到感動,他愛上了這個與他朝夕相處的女人。
從元稹悼念亡妻詩中可以看出他確實是真情的流露。韋叢不是一般女人。
她的美與鶯鶯小家碧玉式的美各有千秋,她端莊賢淑,雍容華貴,她雖是貴族小姐,卻沒有貴族小姐的驕氣,她上得了廳堂,也下得了廚房。
剛入朝為官,元稹的俸祿并不高,日子過得很拮據,她跟著他,沒有了錦衣玉食,但毫無怨言,對自己的丈夫關懷備至。
看見他衣服單薄,就翻箱倒柜找衣料給她縫制衣服,繡花針扎破了她的手指,她連一聲疼痛的呻吟都沒有。
看見他的朋友來了,拔掉自己頭上的唯一的一支金簪,去當鋪里換錢給他們買酒喝。因為家里貧困,時不時野菜粗飯充饑。
這樣還不積勞成疾嗎?相處七年而離開了元稹,據說韋叢在死的前一天,還拖著有病之軀,一針一線的為他縫制菊花枕頭,只因為他喜歡菊花,喜歡菊花的香味。
世間還有比這更好的女人嗎?世間還有比這更好的妻子嗎?有這樣的妻子,即使鐵石心腸也被感化,更何況元稹還是一個多情的男人。
特別是當他官至拿高奉祿的時候,妻子卻離他而去,這使他心里苦苦回憶和思念也是很客觀的。
人生也許不可能十全十美,至少有這樣二個女人牢牢扎根于元稹的心靈深處,他用他的文學才能來深深表達他的愛戀,他的思念。
他為崔鶯鶯寫下《會真記》,還寫下了《會真詩》三十韻,贊美崔鶯鶯“眉黛羞偏聚,唇朱暖更融,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钡拿?。
對韋叢是“情之深,愛之切,思之強,痛之烈”。這個傷心的男人,沉浸在喪妻的悲痛之中,他用大量的詩來表達對她的思念,有《離思》五首,《遣悲懷》三首等。
元稹最后還是違背了他“鰥魚自比,獨身終老”的誓言,他多情的種子還是在他心中萌發(fā),而立之年,遇上才女薛濤,并與她展開了一段纏綿悱惻的姐弟戀。
兩年后,元稹被貶江陵,在江陵看中安仙嬪,納她為妾。三十六歲,大家閨秀裴淑,又入他法眼,續(xù)娶裴淑。
當然,在封建社會娶妻納妾也屬于常規(guī)之事,問題是他那“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的詩意和“獨身終老”的誓言有所變味,讀他的詩多少有點失去奪目的光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