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2019年8月6日），是季羨林先生誕辰108周年紀念日，謹以此文，懷念大師。
責(zé)任編輯：華妹
“未名湖的漣漪，博雅塔的倒影，被外人視為奇觀的盛景，也未能逃過我的漠然，懵然，無動于衷。我心中想到的只是大圖書館中的盈室滿架的圖書，鼻子里聞到的只有那里的書香。”
——季羨林
上世紀末，金庸訪問北京大學(xué)，當被問及喜歡讀什么書時，金庸回答：“《牛棚雜憶》?！庇謫枺骸澳畛缇吹谋贝蠼淌谑钦l？”金庸毫不猶豫地答道：“季羨林?！?/p>
金庸（中）、季羨林（右）
金庸為什么崇敬季羨林？
都知道季羨林是中國最后一位大師，可很多人并不了解他的治學(xué)內(nèi)容。作為一名學(xué)者的他，梵學(xué)、佛學(xué)、吐火羅文研究并舉，中國文學(xué)、比較文學(xué)、文藝理論研究齊飛，尤其是吐火羅語。
季羨林的弟子、復(fù)旦大學(xué)教授錢文忠說過這樣的話：
“如果說先生的學(xué)術(shù)研究有一條貫穿其中的紅線，那么，這條紅線非印度古代語言研究莫屬，而這根紅線串起的最耀眼的一顆明珠就是吐火羅語研究?！?/p>
目前全世界懂得吐火羅文的人不超過50人。
他曾經(jīng)被譽為“最后的大師”，他的離世代表了大儒時代的終結(jié)。但他自己并不愿意被“封神”，他說：
“桂冠一摘，還我一個自由自在身。身上的泡沫洗掉了，露出了真面目，皆大歡喜?！?/p>
世人眼中的大師，露出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樣的？
我并不是一個愛學(xué)習(xí)的人
季羨林說：
“我一生是靠運氣，第一個運氣，就是我生下來是男孩?！?/p>
在1911年8月2日，他降臨到山東省一個農(nóng)民家庭，打破了叔伯11人都沒有兒子的急迫。正因為如此，貧寒的他才有機會投靠叔父，去濟南城里求學(xué)。
那時的季羨林可不是什么學(xué)霸，從來沒有考過第一名，只是中上水平，因為珠算打得不好，還挨過板子。每次上課，老師在講臺上唾沫橫飛，他就在課本下偷偷藏一本小說，最?？吹木褪恰督鹌棵贰?。等考試臨頭，他就慌了，有一次數(shù)學(xué)只得了4分。
他搖頭晃腦地念過一首打油詩：
“春天不是讀書天，夏日遲遲正好眠，秋有蚊蟲冬有雪，收拾書包好過年?！?/p>
學(xué)生時代，我也喜歡偷偷看女生
念完高中的季羨林，竟稀里糊涂的考上了清華大學(xué)。別誤會，他并不是突然愛上了學(xué)習(xí)，他說：
“考大學(xué)，不過為了搶個能夠吃飯的鐵飯碗。”
在清華大學(xué)，季羨林忙著干什么呢？埋頭做學(xué)問？不不不，他忙著看女生的大腿。
“說實話，看女人打籃球，不是去看打籃球，是在看大腿。附中女同學(xué)大腿倍兒黑，只看半場而返?！?/p>
“因為女生宿舍開放，特別去看了一遍。一大半都不在屋里。”
“今天看了一部舊小說，《石點頭》，短片的，描寫并不怎么穢褻，但不知為什么，總?cè)菀滓鹞业男杂?。我今生沒有別的希望，我只希望，能多日幾個女人。”
除此之外，他還忙著罵人。
“沒做什么有意義的事——媽的，這些混蛋教授，不但不知道自己泄氣，還整天考，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他娘的什么東西？”
“開始作論文，真是論無可論。晚上又做了一晚上，作了一半。聽別人說，畢業(yè)論文至少要座二十頁。說實話，我真寫不了二十頁，但又不能不勉為其難，只好硬著頭皮干了?！?/p>
這是季羨林在大學(xué)時寫的《清華園日記》，看完，看人忍俊不禁。
2003年，這本日記出版時，編輯認為這些邊角料太露骨，建議季羨林刪減掉。
季羨林拒絕了。
“這些話是不是要刪掉呢？我考慮了一下，決定不刪，一句話也不刪。我七十年前不是圣人，今天不是圣人，將來也不會成為圣人。我把自己活脫脫地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p>
我覺得君子愛財沒什么不好的
1946年，留德十年的季羨林終于歸國，在北京大學(xué)任教。
有一年，北大校慶時，主持人楊瀾對季羨林做專訪。
楊瀾好奇地問：
“你放棄了國外優(yōu)越的工作條件，回到中國，到底是什么驅(qū)使了你呢？”
季羨林直接說：
“錢多。當時一個副教授五十元，一個正教授八十元。而一石米只要兩元錢，薪水和物價實在很懸殊，因此選擇了回國?！?/p>
楊瀾仍不死心：
“你看北京大學(xué)怎樣才能成為世界一流的大學(xué)？”
季羨林回答：
“北京大學(xué)本來就已經(jīng)是世界一流大學(xué)。但要做的更好，就要增加投資。”
楊瀾試圖轉(zhuǎn)開話題：
“你認為要勝任北大校長需要一些什么條件？”
季羨林誠實地說：
“能找到投資！要說做學(xué)問，不是校長的任務(wù)，主要是找到投資，把好鋼用在刀刃上，才是一個好校長了。 ”
季羨林的老家有個傳統(tǒng)，年節(jié)時如果去別人家里拜訪，總會拎一盒點心。
這點心是不會輕易打開吃的，甲送給乙，乙送給丙，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又能奇跡般回到甲手中。
季羨林特意寫了一篇《送禮》，他說：
“這樣還是麻煩，不如用木頭刻成雞魚肉肘。送禮的目的達到了，禮物卻不霉壞，豈不一舉兩得？”
季羨林在收藏上卻很大方。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他寧可餓肚子也要買字畫。有一天，季羨林回家比較晚，進房間后就發(fā)現(xiàn)書桌的抽屜被人撬了。一些零錢和日用品不翼而飛，而一堆“破”印章還在。
他哭笑不得地說：
“幸好這個小偷不識貨！”
▲1946年在北大
好吃是我的天性，想吃就吃吧
回國的當天，季羨林就在日記上寫：
“現(xiàn)在一回國，只恨自己的胃太小，好吃的東西真太多了！”
他最愛北京的涮羊肉。
有一次，他領(lǐng)到稿費后，立刻迫不及待地去東來順吃火鍋，還不忘在日記里督促自己省錢：
“決意十天不上館子，只啃干燒餅?！?/p>
但僅僅隔了四天，季羨林又請朋友去吃涮羊肉，日記中寫著：
“六點我們到東安市場去，我請他們吃涮羊肉，真可以說是天下絕美?！?/p>
曾經(jīng)有人勸季羨林多養(yǎng)生，他毫不客氣地回答：
“讓卡路里和維生素統(tǒng)統(tǒng)見鬼去吧。凡是我覺得好吃的東西我就吃，不好吃的我就不吃，心里沒有負擔(dān)，胃口自然就好，吃進去的東西都能很好地消化?！?/p>
有一年中秋節(jié)，季羨林特意去了趟北京莫斯科餐廳，品嘗它們最負盛名的啤酒和冰淇淋。
老友連忙叮囑他：
你身體不好，不能再隨便吃冰淇淋之類的東西。
季先生風(fēng)趣地回答道：
“放心，我是屬豬的，吃什么都沒問題。”
▲ 北京東來順羊肉館
我也愛擼貓
季羨林最愛養(yǎng)貓，一只貓叫虎子，一只叫咪咪。兩只貓都喜歡爬到他床上睡覺，有時候他半夜醒來，貓咪壓在身上，他動也不敢動，生怕驚醒了兩只小貓的美夢。
季羨林的家人都不喜歡貓，有時會拿雞毛撣子、竹竿嚇唬它們，季羨林總是第一時間出聲維護。
有一次，咪咪到處撒尿，把他的稿紙尿濕了，他也不舍得動手打，只是抖掉稿紙上的貓尿，想辦法烘干。
后來，咪咪不見了，他拿著手電筒到處尋找，把清華大學(xué)里里外外翻了一個遍。
2007年9月，季羨林結(jié)束在醫(yī)院養(yǎng)病的日子，回到自己的寓所。這時他已經(jīng)離家三年多，家養(yǎng)的那只波斯貓卻一眼認出季羨林，縱身一跳，撲到他懷中。他感動得熱淚盈眶，對身旁的朋友說：
“誰說貓貓是白眼不認人，應(yīng)該平反啊?！?/p>
▲ 季羨林和他的波斯貓（咪咪）
我也是追星達人
95歲以后，季羨林的身體每況愈下，常常住院。面對前去探望的記者，他笑著說：
“我的身體還可以，唯一的變化就是頭發(fā)沒有了，真是無法無天?！?/p>
女神林青霞曾經(jīng)慕名去醫(yī)院探望季羨林，朋友問季羨林，你知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季羨林瞪了那位朋友一眼：
你們真把我當老人家呀？
他不無幽默地說：
“全世界都知道。”
大家被逗得哈哈大笑。
▲ 林青霞去北京302醫(yī)院探望季羨林
我就想做自己想做的樣子
季羨林88歲時，北大為他慶祝米壽，宴會上來賓云集，各種祝詞和贊揚都紛紛涌向極限領(lǐng)。
輪到壽星致辭時，季羨林說：
“我剛才坐在這里，很不自在。我的耳朵在發(fā)燒，臉發(fā)紅，心在跳。我聽見大家說的話，你們不是在說我，你們說的是另外一個人?！?/p>
在外人看來，他滿身都是光環(huán)。
“學(xué)界泰斗”、“國學(xué)大師”、“最后的民國學(xué)人”……
但他從來不在乎這些名利，曾經(jīng)“三辭桂冠”：
一辭“國學(xué)大師”：
“環(huán)顧左右，朋友中國學(xué)基礎(chǔ)勝于自己者，大有人在。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竟獨占“國學(xué)大師”的尊號，豈不折煞老身？”
二辭“學(xué)界泰斗”：
“這樣的人，濤濤天下皆是也。但是，現(xiàn)在卻偏偏把我“打”成泰斗。我這個的泰斗又從哪講起呢？”
三辭“國寶”：
“是不是因為中國只有一個季羨林，所以他就成為“寶”。但是，中國的趙一錢二孫三李四等等，也都只有一個，難道中國能有13億“國寶”嗎？”
2009年7月，98歲的季老與世長辭。他始終把自己當普通人，一身藍色卡其布中山裝，一只最簡單的敞口手提包，一穿就是50年。他始終質(zhì)樸和藹，還能賣賣萌，活得自在而舒心。
季老一生只順從內(nèi)心，真實而快樂，灑脫而自在。
季老從容執(zhí)筆書寫人間，向世人傳達一種精神力量，帶給世人關(guān)于自在本身的智慧。
跟隨季老，審視生活、體悟人生，收獲內(nèi)心安寧平靜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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