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55年,中國歷史發(fā)生了一件影響長遠的大事件,如日中天的盛唐在安祿山與史思明的反叛下,成為過眼云煙。而作為盛唐的締造者唐玄宗李隆基,在一日清晨,玄宗在數(shù)千護衛(wèi)的保護下,攜家眷近臣,逃離了長安城。大唐盛世就這樣轟然倒塌了,此后的唐王朝深陷安史之亂的遺禍中,直到宋朝澶淵之盟的簽訂才算真正告別這段歷史。
幾乎聚焦于此事件的人們都會把關注的目光放在皇帝李隆基身上,通過皇帝的視野看歷史的錯與對。但當我們帶入這段歷史中,從唐玄宗出逃開始,由法度秩序到倫理道德,世道隨著混亂逐級崩潰。既有出逃的皇帝,也有投降的“忠臣”,既有抵抗的小吏,也有吃人的惡霸。當我們把時間再往前撥動,你會發(fā)現(xiàn)大唐盛世的代理人,其實是皇帝身邊的宰相李林甫。
歷史作家張明揚,以《棄長安》這本書,串聯(lián)起不同人物的不同命運,講述大唐國都長安城被遺棄后的人和事。書中的章節(jié)標題非常有意思,分別叫出長安記、李林甫的盛世、楊國忠的預言、顏杲卿的舌頭、哥舒翰的膝蓋、楊玉環(huán)的香囊、李亨的中興、張巡的牙齒、回到長安。以一去一回帶出了那些曾經(jīng)在歷史上閃過光的人物,也讓讀者更加深入地了解安史之亂中那些殘酷的現(xiàn)實。
自唐代中期就有一種說法,認為大唐由盛轉衰的轉折點是因為張九齡罷相李林甫上任。李林甫在歷史上也一貫是權相、奸相、小人的代名詞,如果我們看整個玄宗朝四十四年,共任用宰相二十六人,被人們譽為開元賢相的姚崇和宋璟兩位拜相時間加起來也不過六年三個月,而李林甫一人則為相近十九年。雖然“開元盛世”的定義深入人心,但玄宗朝的盛世,一直延續(xù)至天寶十四載安史之亂起兵前。作者在這里提出,如果從廣義的四十多年的盛世來看的話,李林甫才是執(zhí)政時間最長,對玄宗朝影響最深的“盛世”宰相。
李林甫的品格為世人所詬病,尤其與他的前任張九齡相比,李林甫更顯得道德低劣。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李林甫的行政能力非常強,與面對財政問題一頭霧水的張九齡不同,李林甫大力推動唐朝財政改革,從按人頭征稅過渡為按土地征稅,通過一系列舉措,大大充實了國庫。另外唐代是個對外擴張型的帝國,他們的將領士兵在邊疆戰(zhàn)事頻繁,傳統(tǒng)的府兵制已經(jīng)滿足不了帝王拓邊的需求,滋生的反戰(zhàn)情緒,讓皇帝的愿望和百姓的夙愿背道而馳。而李林甫則推動大唐改變征兵模式向募兵制靠攏,使得兵農(nóng)一體化的兵源轉為職業(yè)軍人。還有《唐六典》的制定等等,均顯示出李林甫作為宰相的魄力和手腕。安祿山未反叛時,每每拜見李林甫都心驚膽跳,甚至比起玄宗來說他更害怕李林甫。這樣一個人他的執(zhí)政才能確實是天賦,他能夠坐穩(wěn)宰相之位,更來自于他對玄宗一舉一動天然的敏感。
像李林甫這樣的人,雖然權傾朝野,但看起來更像是皇帝的家奴,沒有威脅主人威脅皇權的能力。既能服從自己的權力意志,又能在執(zhí)行中善于變通。李林甫極大地迎合了玄宗的任性、倦怠、欲望和那些不可言說的想法,既能大權在握為最高領袖,又能大膽放權不必事事躬親,這樣的人哪個領導不喜歡。
李林甫有著一大功能,就是干玄宗想干卻又不方便干的事。開元二十四年,玄宗和太子李瑛的關系已經(jīng)惡化到了破裂的邊緣?;谧约旱纳衔皇?,玄宗對于皇子特別是太子的政治態(tài)度一向施以嚴密的監(jiān)控,極大地壓縮了太子的政治空間。但就在這一年,玄宗發(fā)現(xiàn)太子日漸年長,逐漸形成了一個以太子為中心的政治集團,他的權力受到了挑戰(zhàn)。武惠妃的政治操作也極大地惡化了玄宗與李瑛的父子關系。李隆基在李林甫的鼓勵與配合下,在一場“一日殺三子”的人倫慘劇過后,鏟除掉了太子的勢力。隨后選擇沒有任何前朝、后宮勢力的李亨作為新太子,而隨著年齡的增長,倦政情緒加深、權力意識加重,玄宗對于太子李亨也充滿了猜忌。在這種情勢下,李林甫貼合上意,從天寶五載開始對太子發(fā)動了幾次致命的打擊,史稱“天寶三大案”。
李林甫對玄宗的忠誠,大大打擊了太子的威信,對此連遠在幽州的安祿山都知道了,因此才有了那句“只知陛下,不知太子”的愚忠人設。估計安祿山也是聽聞了李林甫對待太子的狠勁兒,才會對他那樣恐懼。作者也分析到,由此可見地方將軍對于中央太子的藐視,太子的政治威脅幾乎為零,這不免讓人擔憂,一旦李林甫失勢,玄宗老矣,下一代還有誰能鎮(zhèn)得住這些將領。
李林甫不惜得罪下一任領導換取玄宗的信任,這也注定了他的命運。李林甫發(fā)動的三次攻勢,都在即將廢掉太子的關頭被玄宗叫停。其實,玄宗只是需要一個弱勢太子,一個背后沒有政治勢力的太子,一個與前朝宰相爭斗的太子而已。而李林甫,一味的充當玄宗的打手,最后即使是沒到新君接任清算的時刻,也會在權力中被拋棄。
李林甫之子李岫一直擔心父親會為權勢所反噬。一次隨父游園時看到一個苦力拉著大車走過,趁機跪倒在地,哭著對父親說:“父親久居相位,怨仇滿天下,一旦大禍臨頭,恐怕想跟這個苦力一樣都不可得?!崩盍指δ涣季?,喟嘆道:“已經(jīng)是這樣了,能怎么辦呢?”
李林甫得罪的人太多了,他只能緊攥權力不撒手,越是動手鏟除威脅者越是讓自己處于危險的境地。這還是所謂的太平盛世,在以帝王為意志的權力意識中,誰都是玩物。而后在棄長安后更是無法以忠奸好壞來分辨眾生,與李林甫、楊國忠齊名的奸相盧杞之子卻節(jié)烈而聞名,詩人王維之降與名將哥舒翰之降大有不同。而通過《棄長安》這本書使我們免除一些固有的濾鏡,撥開迷霧才能看到歷史人物在當時情境下的苦與難。
(原標題:安史之亂爆發(fā)是因為李林甫走后沒人鎮(zhèn)得住安祿山了?“盛唐家奴”李林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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