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直方大,不習無不利。
直方大,是講二爻的運行軌跡。直者,自初爻己至二爻庚,為短程線若“直”(當然從側面看則是一個弧線);方者,自庚起轉而至辛,己庚辛三點構成一個直角若“方”(如果把己庚辛三點看作是一個三角形,那么這個曲面三角每個角都是90°,內角合則為270°);大者,《老子》曰:“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自庚起至辛壬癸,正好是一個“圓圈”,恰成“逝、遠、反”。習為重復、增加或飛翔。坤卦六爻均衡,過份增加二爻的量,就會打破均衡,還會給初爻造成“壓力”。另外,如果二爻直接上行,狀若飛翔,那么此行既非人道,也不合天時地利,故曰“不習無不利”。
三、含章可貞,或從王事,無成有終。
含章為黑白雜糅之意。坤爻雖陰而不純,有地數(shù),也有天數(shù),這種天地數(shù)混雜,正是保持卦體平衡的必要條件。坤卦各爻均等,特意指出三爻“含章”,這是因為三爻在與五爻保持平衡中具有特殊作用。陰爻含章愈甚,爻量愈大。
或從王事,無成有終。意思是有可能從事王霸事業(yè),不會成功,但有結局。坤三也同乾三一樣,隨著初爻至二,三爻也有可能乘虛進入初位。原筮卦的初位是“王位”,如果三爻至初,那么這就叫“或從王事”。但是三爻至初既不合天道人道,更主要的是沒有足夠的力量,所以不會成功。在坤卦中,真正能夠至初的是五爻,隨著五爻進入初位,三爻便會進入上位,依照人道,上位是卦的終結,所以叫做“有終”。
“或從王事”一辭另見于訟卦三爻。訟卦三爻為陰,在二爻與四爻爭訟的情況下,三爻依靠上爻的支持,也有與五爻爭奪初位的傾向,但訟三至初,既不合天道人道,更有五爻制衡,所以也是“無成”??墒菫槭裁蠢とf“有終”而訟三不說“有終”呢?原來在訟卦中,真正能夠進入初位的是四爻,隨著四爻至初,二爻便進入上位,訟三只是變成了師卦五爻,師五不是卦的終結,所以爻辭不說“有終”。
四、括囊,無咎無譽。
這句爻辭的意思是,束扎口袋,沒有災難,也沒有贊譽。坤四如同乾四,也有一種向下的趨勢。所謂“括囊”,就象是束扎口袋那樣。坤卦自初爻始,經二爻、三爻到四爻,如果從四返初,這就形同束扎口袋。四爻與初爻的數(shù)相同,進入初位不會有什么災難,此所謂“無咎”;但此行終歸不合人道天道,所以也不會得到贊許,此謂之“無譽”。
五、黃裳,元吉。
黃裳是黃色的衣裳,元吉是說以此爻改元為吉。
坤卦自二爻至五爻正好是一個圓圈,如果五爻沿著直線運行,那么就又返回到二爻。如果坤五不至二,那就還有兩條道可走,一條是至上,這合乎人道與天道,但五爻至上,就使得乾坤兩卦構成一個完全封閉的圓圈。再一條道是至初,這就使得坤卦面臨著改元。坤五無論是至上還是至初,都是擺脫二爻的行為。這時候二爻對于五爻來講,就象是人的衣裳或果實的外殼一樣,是一種外在的東西。坤二為庚,前面談到,作為季節(jié)是秋季,而黃色又是秋天的代表色,故爻辭謂之“黃裳”。
乾坤兩卦,自甲開始,歷乙丙丁戊己庚辛壬,再到坤五癸,恰如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坤五癸既非天元,也非地元,所謂“元吉”者,是講此爻行將變成屯卦之元,而這種變化對于打破乾坤兩卦這個封閉的圈子有重大意義,故而是吉祥的。
上、龍戰(zhàn)于野,其血玄黃。
這句爻辭的意思是,龍戰(zhàn)栗于原野,它的血變得黑黃混雜。
坤卦六爻至上爻復言龍,這是因為它復歸于甲,卦辭謂“先迷后得主”,這個“主”也是甲。但是這個甲已不同于乾卦初爻的甲。乾初之甲是“潛龍勿用”,而坤上之甲則是“龍戰(zhàn)于野”。為什么會有這個不同呢?主要還是時與位。就時而言,乾初之甲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質,而坤上之甲則具有“只入不出”的性質;就位而言,乾初之甲居下,任何舉動都是上行。坤上之甲居上,任何舉動都是下滑。時位不同,雖然都以龍取象,但作用和結局是不一樣的。
戰(zhàn)字,通常的解釋是戰(zhàn)斗、爭戰(zhàn),實則應為戰(zhàn)栗,因為一則此爻居于窮高或曠遠之地,二則由于五爻改元,使得此爻失去接濟,變成一個孤立無助的爻。所以解戰(zhàn)為戰(zhàn)栗是正確的。
“血”為自身之物;“玄”是黑而有赤色者,后亦通稱黑為玄。乾坤各爻皆自甲出,從甲這個角度看,其它各爻,皆如自身骨血,但由于時位的差異,諸爻各有指歸,就象血變得黑黃混雜一樣,故爻辭說是“其血玄黃”,這也預示著作為統(tǒng)一體的乾坤兩卦行將崩潰,代之而起的將是一個新的統(tǒng)一體。
用六、利永貞。
乾卦“用九”是說卦體中那個潛藏的天數(shù)的復出,從而造成六爻間的失衡。坤卦的“用六”是說地數(shù)用其全。在那個潛藏的天數(shù)不出現(xiàn)的情況下,六個爻都是四個天數(shù)和五個地數(shù),這種平衡狀態(tài),極適宜卦體保持穩(wěn)定,所以爻辭說是“利永貞”。
【學易筆談】之四十七 乾坤“立憲”(上)
內容提要:本文側重探討了乾坤卦的普遍性,即乾坤卦中所蘊涵的適用于其它六十二卦的一些東西,重點是方位原則和取象原則,這些原則可以說是其它卦的“骨骼”或“筋脈”,而乾坤卦所確立的普遍適用的這些原則的總和,可以說是六十四卦的“憲法”。
前文談到,
在周易六十四卦中,乾與坤是極為特殊也是極為重要的兩卦。在某種意義上說,不掌握乾坤的內涵,也就無法理解和掌握周易這個體系。關于乾與坤的特殊性,我們已經做了初步探討,關于乾與坤的普遍性,即乾與坤所蘊涵的適用于其它六十二卦的一些東西,這是本文要探討的一個問題。
我們知道,周易六十四卦中,沒有兩個卦的符號或卦辭是完全相同的,這就是說,每一個卦都有它的特殊性,都有區(qū)別于其它卦的東西。但是不論怎樣特殊,六十四卦總還有不少共有的東西。在同一性中存在著斗爭性,在特殊性中存在著普遍性,在個性中存在著共性,在相對的東西里面有著絕對的東西,這一共性個性、絕對相對的道理,就是辯證法,甚至是辨證法的“精髓”。乾與坤盡管特殊,但也包含著普遍性。不僅是一般的普遍性,更由于這些普遍性的東西,構成了其它六十二卦所遵循的原則,這些原則可以說是其它卦的“骨骼”或“筋脈”。由此乾坤獲得了“父母”、“易之門”或曰“標準參照物”的品格和地位。乾坤卦與其它六十二卦共有的一些東西是什么呢?
一、首先是“數(shù)”。周易六十四卦,一共用了五十五個數(shù),這就是共性。如果說卦與卦有什么不同的話,那么就是有的卦是二十四個天數(shù)和三十個地數(shù),有的卦是二十五個天數(shù)和二十九個地數(shù)。這樣具體到某一個卦是五十四個數(shù),但從總的過程上看就是五十五個數(shù)。如果再找不同的話,那就是天數(shù)和地數(shù)的比值,在乾坤卦中,天地數(shù)的比值為1∶1·25(五天四地);在其它六十二卦中,天地數(shù)的比值是1∶1·5(三天兩地)。知道了卦爻的數(shù)構成,也就不難了解什么叫“含章”;為什么乾與坤要比別的卦多出“二用”?不是因為它們比別的卦多出個爻或者多出個數(shù),而是在乾坤這種特定條件下,一個天數(shù)和一個地數(shù)的“換崗”,決定了乾與坤的命運。對于師、比、謙、豫、剝、復這些卦,我們判斷其中的陽爻一定是一個最強大的純陽爻,而其它五個陰爻都是臨變的陰爻,或者說是最強大的陰爻,根據(jù)何在呢?根據(jù)也是數(shù),并且我們還知道這些卦都是在一個天數(shù)被掩蓋的情況下出才現(xiàn)的,如果這個天數(shù)復出(即用九),那么這些卦就不可能出現(xiàn)。
二、其次是“形”。乾坤六爻形式上是壘磚頭式的六畫,實質上是具有三維空間性質的“六端”、“六虛”、“六極”或“六合”。六爻分別構成“三個對立面”、“三個層次”或“三個圓圈”。這些東西也不是乾坤所獨有,而是六十四卦概莫能外。當然我們說的球形卦體是一個標準的或曰典型的卦體,是在失重狀態(tài)下而內力又均衡的情況下才出現(xiàn)的,它并不排斥其它形態(tài)的卦體,它包容了一切形態(tài),但又不歸結為其中的任何一個形態(tài),這就象在幾何學領域球體并不排除點、線、面的存在一樣。如果說乾坤卦與其它卦還有什么不同的話,那就是乾坤卦的“中心”與“重心”是一個,我們也叫它是“中重合一”,而其它卦則是“中重分離”,中心依然是中心,但已經失去凝聚諸爻的職能,而凝聚諸爻職能的重心則落在初爻(也即下爻)的肩上。
三、再次是“道”。所謂易道,就是制約卦爻運行的法則,這些法則概括起來就是地道、天道與人道。地道說的是卦體六爻在靜態(tài)條件下的一種相互關系,或者說是六爻在空間上的差異與聯(lián)系;天道是指卦體六爻在時間上的差異與聯(lián)系,或者說是六爻在動態(tài)條件下的一種相互關系;人道則是六爻關系的一種外在規(guī)定或者說是外部動力,反映了人的意志、愿望與要求,三道性質不同,不可混為一談。但三道又都不是孤立的,它們都依附于卦體,交互作用,彼此消長,共同推動了卦爻的運動、發(fā)展與變化。這三道可以說是周易六十四卦的根本法則或規(guī)律。這些法則或規(guī)律,就是蘊涵在乾坤卦中的。乾坤卦是“絕對均衡卦”,在這樣的卦中,地道的作用不大明顯,但細玩卦辭也不難發(fā)現(xiàn)六爻在空間上的差異與聯(lián)系,為什么乾四“或躍在淵”,這里固然是因為天道與人道的作用,但也說明卦體諸爻除初爻以外,都有一種向下的趨勢,或者說與初爻都有一種親和能力,這種能力的大小,又同爻自身的量有關系。乾卦的天道是甲乙丙丁戊己,在乾卦中,甲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質,己具有只入不出的性質,這些性質適用于所有的原筮卦(即周易卦序中的奇數(shù)卦)。坤卦的天道是己庚辛壬癸甲,在坤卦中,己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質,甲具有只入不出的性質,這些性質適用于所有的復筮卦(即周易卦序中的偶數(shù)卦)。乾與坤的人道都是下→前→右→后→左→上,這個順序適用于六十四卦。乾坤卦特殊就特殊在這兩個卦的天道與人道實際上是一條道,所謂“天人合一”、“與時偕行”指的就是這種情況,而其它六十二卦,再沒有一個卦是兩條道完全合一的,但這不等于其它卦只有一道、兩道而不是三道皆備。三道皆備是六十四卦的共性,具體到某個卦的天道是什么則是卦的特性。
以上所言,在此前的文章中我們都有比較詳盡的探討,此處就不再贅述。但是乾與坤的啟示遠不止這些,其它六十二卦的大量內容,我們都可以從乾坤卦里找到根據(jù),為了準確理解其它六十二卦,也必須從乾坤卦里尋找根據(jù)。乾坤卦所確立的原則有很多,比如動靜原則、均衡原則、和合原則、方位原則、取象原則、占(判)斷原則、評價原則等等,乾坤卦所確立的這些原則的總和,我們可以看做是六十四卦的“基本大法”,或者說是乾坤“立憲”。其它卦陸續(xù)也確立了許多原則,比如屯卦確立的“建侯原則”、“婚媾原則”,“屯積原則”;蒙卦確立的“瀆告原則”(也可以叫“前車后轍”、“先行后效”、“舉一反三”或“推定”)、“刑罰原則”、“御寇原則”,需卦確立的“供需原則”、“服從原則”等等,相對于乾坤“憲法”而言,這些原則可以看成是六十四卦的“法律”。一一解釋這些“憲法”和“法律”,那將需要很大的篇幅。這里我們只談一下乾坤卦確立的方位原則和取象原則。其它原則均可以據(jù)此而類推。
方位原則也可以算是取象原則,在傳統(tǒng)易學中就有一類“方位象”,因為方位問題至關重要,所以我們這里把它單獨來說。易卦有方位性質,這是大多數(shù)易學家的共識,但卦爻具體的方位是什么,卻眾說紛紜?,F(xiàn)在一般的理解是八卦定位,如乾南坤北或者乾西北坤西南之類。或者是天干定位,如“甲乙東方木”之類。我們曾經談道,八卦不是獨立的卦體,也不能用于定位,用八卦方位解釋經文,不論是先天八卦還是后天八卦,只能徒增混亂。卦體有六個爻,用十個天干定五個方位也不合情理。在易學史上也曾有人試圖用六爻定位,惜乎未能貫徹始終,因此這也是一個不曾有人解決的問題。
實際上乾坤兩卦就體現(xiàn)了方位性質,這個性質同時也就成為其它卦的方位原則。具體說就是坤卦辭的“利西南得朋,東北喪朋”為我們確定了方位。在前文中,我們已經談到,在坤卦中,庚辛就是西南,而壬癸就是東北,又庚辛與戊丁同位,壬癸與丙乙同位,所以乙丙丁戊,順序為北東南西。茲列表如下:
乙 丙 丁 戊
癸 壬 辛 庚
北 東 南 西
○ ○ ● ●
此前,我們談到六爻定位,都是用上下前后左右這些概念?,F(xiàn)在又說東西南北,那么它們之間到底是一個什么關系呢?我們說既有關系,又沒有關系。有關系是說上下前后左右也好,東西南北也好,它們都依附于卦體。沒關系是說上下前后左右是從一個永遠不變的視角來看的,視角改變,那么這些規(guī)定也必須隨之改變,所以對卦體而言是一種外在的規(guī)定,或者說是相對的規(guī)定。而東西南北的規(guī)定是同定位數(shù)或者天干一樣,被牢牢地“鑲嵌”在卦體之上,卦體旋轉,它們也跟著旋轉,卦體滾動,它們也跟著滾動,比如說現(xiàn)在的規(guī)定是格林威治以東為“東半球”,以西為“西半球”,那么你無論是在地球上什么地方,或者是在衛(wèi)星或其它星球上,也不能改變這種規(guī)定。所以是一種內在的規(guī)定,或者叫絕對的規(guī)定。此外還有一個不同就是,上下前后左右的規(guī)定,是站在球體的中心,面對的是視角,這是一種“平視”;東西南北的規(guī)定,也是站在球體的中心,但卻是一種穿透性的“俯視”或“仰視”,俯仰的結果,甲和己便“重疊”起來,變成了“中央”,這可以看做是一個“立場”,站在這個立場上,如果是面對“前”,那么原來所規(guī)定的前后左右還是前后左右。如果是面對“后”,那么原來的前后左右就會發(fā)生“易位”,一切都要倒了過來。但是東西南北的規(guī)定卻不管你怎么轉身,你面朝北,東是東;面改成了朝南,東仍然還是東。而這時候“球體”也就變成了“平面”,這就是河圖中宮五和十的重疊情況,而河圖中的一與六、三和八、二和七、四和九順序也就是北東南西,其定位數(shù)與坤卦一樣,其方位與傳統(tǒng)易學對河圖的理解也是一致的。這就是說,河圖說一與六為北,這是對的;說這個北為癸則對了一半。為什么說是一半?因為傳統(tǒng)的說法是壬與癸,實際上癸和乙是同一個爻位,壬和丙是同一個爻位,所以癸和乙都表示北,而壬和丙則表示東。需要說明的是,這個“中央”或“立場”是上與下或者是甲與己重合的結果,這仍然是一個視角,只不過與前一個視角不同。因為甲與己在球體上是對立的兩個極端,既是空間對稱,又是時間對稱,空間上的“重疊”不等于時間也“重疊”在一起,所以甲和己如同參商二星,它們是永遠不能見面的。只是俯視下來,象是重疊在一起而已。好比在衛(wèi)星上,看到了華盛頓,就看不見北京;看到了北京,就看不到華盛頓。實際上華盛頓與北京在地球上都是存在的。不只是甲和己,乙和丁、丙和戊、庚和壬、辛和癸,它們也不能見面,或者說我們永遠不能同時看見它們,這就好比說,看到了南,就別想同時看到北;看到了東,也就別想同時看到西,因為老天爺當初造人的時候沒有給人安上一雙“后眼”。何以證明這點呢?看一看經文就知道了。乾二曰“見”,乾四就躍入淵中;乾五要是真的飛起來,那么乾三就會潛入龍位,來它個“代行王事”;師卦四爻“無咎”,就因為它離二爻最遠(此處是從空間上說),躲在了陰山背后;豫卦初爻不是要“鳴”嗎?那好,上爻趕緊就“冥”起來。
研究周易卦變,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每卦每爻的天干,一般說來,知道了某個爻的天干,也就知道它表示的是東是西,或者是南是北。但是有許多卦并不是先告訴天干,而是先告訴是東是西,是南是北,然后再導出天干。在筆談之十六《
卦體是一個球體》一文中,我們談到,在卦辭爻辭中,不僅有眾多的比喻用以表達事物的不同部位或方面在空間上的差異,而且明確提出了東南西北這些方位上的概念,例如:坤辭:“利西南得朋,東北喪朋”;小畜辭:“自我西郊”;隨上:“王用亨于西山”;明夷三:“明夷于南狩”;蹇辭:“利西南,不利東北”;解辭:“利西南”;升辭:“南征吉”;小過五:“自我西郊”;既濟五:“東鄰殺牛,不如西鄰之禴祭”。這些辭句,就是先告訴方位,再引導人們確定天干的。
比如,小畜辭“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小畜卦序為九,是原筮卦,所用天干為甲乙丙丁戊己,其中戊為西,由此我們知道小畜卦的初爻一定是戊,而這個爻正是師卦上爻那位“開國承家”而在比卦中又“比之無首”的有命“大君”。
小過五也謂“密云不雨,自我西郊”,這是怎么回事呢?原來按照陰陽和合為有雨的取象,小過卦中有兩個陰陽和合的機會,一個是二爻與三爻,一個是四爻和五爻。對于五爻而言,四爻為“鄰”,二爻為“郊”。故小過五的西郊是二爻。小過卦序為六十二,是個復筮卦,所以可以肯定小過二爻的天干為庚。
蹇卦辭“利西南,不利東北”和解卦辭“利西南”又是怎么回事呢?原來蹇解兩卦是平衡卦,就平衡這一點來看,它們同乾坤沒有區(qū)別。蹇卦的“利西南,不利東北”同坤卦的“利西南得朋,東北喪朋”一樣,也是說加強西南的力量,減少東北的力量。與坤卦不同的是,坤的目的是為了保持穩(wěn)定,而蹇的目的是為了便于運動,因為坤為復筮卦,蹇為原筮卦,坤的二三爻為西南,四五爻為東北,由此我們斷定蹇卦的四五爻為西南,二三爻為東北,并由此認定蹇的二三四五爻的天干分別為丙乙戊丁,自二至三合乎人道,但正逆天時,以此我們明白為什么蹇二要說“王臣蹇蹇,非躬之故”了。
解是蹇的復筮卦,其卦名為解,但在未解之前還是想求安穩(wěn),所以卦辭講“利西南,無所往,其來復”。由此我們知道解卦的二爻三爻分別為辛為庚。
明夷三的“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不可疾貞”也是提示方位的。明夷卦是個失衡卦,從卦體上明顯看出是三爻壓向初爻,初爻也是個陽爻,以“大首”為喻。由此我們斷定初爻為南。又明夷為復筮卦,所以明夷初爻為辛。從三爻的“不可疾貞”可以斷定,三爻為東為壬,因為由三至初正逆天時,故“不可疾貞”。
與明夷不同的是升卦。升卦明顯也是個失衡卦,二爻與三爻都壓向初爻。二爻至初,正與人道相違;這樣對初爻威脅最大的就是三爻,這一點同蠱卦是一樣的。三爻如果不至初,那么還有三條道可以選擇,一是至二,這也正與人道相違;二是至四,這合乎人道,但卦體就變成解卦,解卦雖然平衡,但又容易僵死;三是至上,上爻是個陰爻,這一點和蠱卦不同,所以爻辭說是“升虛邑”,至上雖不合人道,但至少可以減輕對初爻的威脅,由此我們斷定上爻為南為辛,而三爻則為西為庚,由三至上正合天道。這也就是卦辭為什么要說“南征吉”的原因。
隨上的“王用亨于西山”是怎么回事呢?隨卦是個“有孚”的卦,所謂“孚”表達的是爻與爻之間的一種關系,由于數(shù)位時的綜合作用,有的爻被其它爻“俘獲”、“俘虜”,從而自愿或被迫地服從其它爻的意志,這就是“孚”。隨卦的“孚”就是上爻,這是一個走投無路的爻,因此爻辭才說“拘系之,乃從維之”。這雖然是一個不得自由的爻,但也有它的用處,這個用處就是“王用亨于西山”,由此我們知道隨上為西為戊。與“王用亨于西山”意義相近的還有一句叫“王用亨于歧山”,這就是升卦四爻的爻辭。歧山就是西山,對這一點易學界似乎沒有什么歧義。但是為什么隨卦叫“西山”而升卦叫“歧山”呢?原來隨卦的“王”是甲,升卦的“王”是己,居于山之東可以說西山,居于山之西就不能再叫西山,而只能叫“歧山”,由此我們還可以推論,易經中的“王”居于歧山之東,而“后”則居于或原籍為歧山之西。“鳳鳴西歧”這典故也許是有來歷的。
既濟五的“東鄰殺牛,不如西鄰之禴祭”,同樣也是提示方位與時間的。所謂東鄰、西鄰,這是站在四爻的角度上看的,對四爻而言,三爻為東鄰,五爻為西鄰。為什么
“東鄰殺牛,不如西鄰之禴祭”呢?原來既濟三、四、五爻分別為丙、己、戊。三爻至四,合乎人道但不合時宜;五爻至四,合乎天道卻正與人道相悖。對四爻而言,五爻是實際的支持者,所以爻辭說是“實受其?!?。當然說五爻受四爻之福也未嘗不可,因為正是四爻阻擋著三爻的進攻,才使得五爻免受其害。這種情況形同同人卦,同人卦的爻時與既濟相同,不同的是同人四是個陽爻,再加上有五爻做后盾,因此才是“乘其墉,弗克攻,吉”,而既濟四則是“繻有衣袽,終日戒”。同人三是“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歲不興”這是繼師卦以后又一場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既濟三則是“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為什么“三年”或者“三歲”?皆因三爻為丙,四爻為己,自三至四,需要三個時間單位。說到“高宗伐鬼方”,有必要多說一句,那就是假定我們把周易這個體系當作是一部歷史的話,那么師卦所描述的就是這段歷史中的第一場戰(zhàn)爭,而高宗伐鬼方就是最后一場戰(zhàn)爭;前者是“內戰(zhàn)”,后者則是唯一的一場以勝利為結局的對外戰(zhàn)爭。
卦爻有方位性質,這是普遍性或者說共性,但這并不意味著每一個卦都必須區(qū)分出東西南北。有的卦幾乎看不到一點點方位的跡象,這是否說這些卦沒有方位呢?也不能這樣理解。這可以理解為對方位忽略不計,有的事件自始至終發(fā)生在或幾乎發(fā)生在同一個地點上,在這種情況下,爻與爻的區(qū)別主要表現(xiàn)在時間上而不是空間上,這時候卦爻便常常用人倫關系來取象,比如蠱卦、小過卦等,什么祖、妣、父、母、考、子等等一類事物用來表達爻與爻在時間上的差異。父為子之先,子為父之后,這一條再過幾千年幾萬年,人們大概也不會產生歧義。只是“人”也克隆出來,這一條還怎么說,作易者似乎沒有想到這一點,一句時髦的話叫“科學是無情的”,無情的“科學”?。∧愕降紫氚讶祟愒趺礃??
【學易筆談】之四十八 乾坤“立憲”(下)
內容提要:本文側重探討了乾坤卦的普遍性,即乾坤卦中所蘊涵的適用于其它六十二卦的一些東西,重點是方位原則和取象原則,這些原則可以說是其它卦的“骨骼”或“筋脈”,而乾坤卦所確立的普遍適用的這些原則的總和,可以說是六十四卦的“憲法”。
上文我們談了卦爻的方位原則,下面我們再談談取象原則。
“象”是周易在表述上的一大特色,包含著極為豐富的內容。那么什么是象呢?筆者的理解是:象,就是用形象的語言,描述卦爻的狀態(tài)(包括靜態(tài)和動態(tài)),反映的則是卦爻之間的相互關系。詳細探討易經的“象”,這將又是一個浩大的“工程”,但這和我們所說的“體系”之間,關系已經不是那么直接和必要,所以這里我們只從乾坤卦給我們的啟示這個角度,談一下周易取象的原則。
在乾坤卦中,可以列舉出不少的“象”,比如龍、田、大人、君子、淵、天、牝馬、主、朋、霜、冰、王、囊、裳、血等,如果把動詞、形容詞之類也歸入象類,如潛、躍、飛、見、迷、習、含、括、戰(zhàn)等等,那么這些象就會變得更為龐雜。傳統(tǒng)易學的一個分支(象數(shù)易)就是沉湎于象的迷宮里,歷代的占筮者又以取象為基本方法,并不斷加以程式化
,從而把一個好端端的易經變成了一部為人們所不齒的“算命的書”。易象雖然龐雜,但并不復雜,從取象原則的角度看,就兩句話,一是不離卦體,二是不離易道,把握住這兩句話,就可以把繁紛復雜的易象理出一個頭緒。
卦體是由六爻構成的,因此反映在象上也就有了卦象與爻象的區(qū)別,例如“龍”、“牝馬”、“田”、“囊”等可以看成是卦象;“大人”、“君子”等可以看成是爻象。需要說明的是爻象與卦象之間并沒有嚴格的界限,在一定條件下,爻象也就是卦象,因為爻是卦的一個部分、方面或階段,爻是不能單獨存在的,當著一個爻同其它若干爻發(fā)生關系時,這樣的爻象實際上也就是卦象。例如“主”、“朋”、“王”等可以看成是爻象,也可以看成是卦象。
易道有三,反映在象上也就有天、地、人三象?!八?、“冰”等可以看成天道取象,“淵”、“潛”等可以看成是地道取象,而“君子”可以看成是人道取象。
從乾坤卦的取象中可以明確地看出,這些象絲毫沒有什么神秘色彩,當然也不是隨意,而是運用形象的語言,生動而準確的描繪了卦爻的狀態(tài),描繪了這種狀態(tài)發(fā)展與變化的趨勢或種種可能。隨著乾坤卦的終結,有的象消失了,例如“龍”,在其它六十二卦中再也看不到龍的形象。有的象則還反復出現(xiàn),例如“大人”、“主”、“王”等等。這些反復出現(xiàn)的象,它們的意義就是遵循了乾坤卦最初的規(guī)定,這些規(guī)定是貫穿六十四卦的。比如“主”這個象,從坤卦的“先迷后得主”這句話,我們知道了主就是乾元甲,在以后的日子里,這個主四處流浪,名稱也有改動,有時叫“王”,有時叫“天子”、“帝”等,但是作為天元甲卻始終不變。所以只要找到每一個卦的天元,也就知道了這個爻的性質。為了進一步說明這個問題,我們這里再把“黃”這個象做一個簡單分析。
黃不是物,作為物的一種屬性,通常也是把它納入象的范疇的。在坤卦中有兩個黃字,一個是“黃裳”,另一個是“玄黃”。前者是形容衣裳,后者是形容血。血和衣裳是兩種事物,本來風馬牛不相及,是什么把它們聯(lián)系在一起呢,原來這是講內在和外在這種性質的,對于身體而言,血是內在之物,衣裳是外在之物,這是一條亙古不變的真理。前文談到,坤卦運行到癸,沿著直線前進,再走一步就又回到庚,當然癸是不能直接到庚的,所以這里就有一個斷裂或轉折。對癸而言,庚就成了外在之物。又由坤初的“履霜,堅冰至”,我們知道這是一個由秋及冬的時節(jié),而秋天的代表色是黃,所以把庚確定為黃是非常得當?shù)摹@ざc乾五同位,所以乾五戊也是“黃”。
以上的判斷是否正確呢?這當然需要驗證,幸好經文中還有一些黃字。如“黃金”、“黃離”、“黃?!?、“黃矢”、“黃耳”等,下面我們就一一做個鑒別
。
黃金一辭,見于噬嗑卦。噬嗑五謂“噬乾肉,得黃金,貞厲,無咎”。噬嗑四謂“噬乾胏,得金矢,利艱貞,吉”。乾胏和乾肉的區(qū)別與聯(lián)系我們暫且不論,只說為什么四爻說“金矢”而五爻說“黃金”呢?原來噬嗑四為己,五為戊,自戊至己,合乎天道,所以對四爻而言,就如同金矢射來;對于五爻而言則是金矢不動,金矢不動,也就沒有矢的功能,所以就只說黃金。由此我們知道,戊不僅是黃,更重要的是金,秋天的代表色是黃,但秋天的顏色未必都是黃,而金的顏色是黃,這也是一條亙古不變的真理。假定我們現(xiàn)在給外國人講什么是“黃”,說別的都繞遠,拿出一塊金子給他看看就可以了。
黃矢一辭,見于解卦。解二謂“田獲三狐,得黃矢,貞吉”。這是怎么回事呢?原來解二為辛,解三為庚,所以對二爻來講,三爻就象黃矢射來。為什么噬嗑四說是“金矢”而解二說是“黃矢”呢?這里的區(qū)別就是前者為戊,后者為庚,所以準確地說是庚為黃,戊為金,如果作為附著物時,戊也可以說黃。
黃離一辭見于離卦。離二謂“黃離,元吉”。離為依附、附著的意思,不是什么“美麗的女人”或者什么“美麗的春天”。離卦的卦辭和爻辭有一點點“女人”、“春天”的影子嗎?有之那也是一個“老嫗”,爻辭上明明寫的是“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大耋是什么意思?“離為日”成了傳統(tǒng)易學的一個經典,是個什么“日”?爻辭上寫的是“日昃之離”,日昃是什么意思?要說是日,那也是一個即將西沉的“落日”。是什么依附什么呢?原來離卦有兩個陰爻,一個是二,一個是五,二爻講依附,自然是指五爻,這就是物以類聚。正好是二爻為甲為天元,五爻為庚,庚為黃,所以二爻說是“黃離,元吉”?!叭贞局x”指的是三爻壬,它要是再不努力向上(上爻為癸),那就空余嗟嘆了。
黃耳一辭見于鼎卦,鼎五謂“鼎黃耳,金鉉,利貞”。此前我們說過,鼎卦的初爻不是鼎足,上爻也不是鼎口或鼎蓋,這是一個顛倒了的鼎。憑什么說鼎卦描述的是一個顛倒的鼎的形象呢?根據(jù)就是鼎卦的天道是癸庚己壬甲辛。己是這個卦的地元,所以三爻才是真正的鼎足,五爻則是鼎口或鼎蓋。初爻至五,合乎天道、地道,所以爻辭說是“鼎顛趾,利出否,得妾以其子,無咎”。癸為壬之“妾”,甲為癸之“子”。五爻與二爻的爻時正好與離卦相反,所以五爻視二爻為“黃耳,金鉉”。
黃牛一辭見于遁卦和革卦。遁二謂“執(zhí)之用黃牛之革,莫之勝說”;革初謂“鞏用黃牛之革”。全面解釋這兩句爻辭,需要較多的文字,這里只能簡單說一下,即卦爻辭中所說的牛,皆指丙或壬,與丙相對稱的是戊,革為皮革,戊為黃,所以“黃牛之革”也就是戊。為什么遁二說“執(zhí)之用黃牛之革”呢?原來遁卦四爻為丙,二爻為戊,按照地道與人道,初爻最宜至二,這就象用牛皮筋捆綁起來拖曳一樣,故而“莫之勝說”,為什么它要想逃脫呢?原來初爻為乙,按照天道初爻又該向四爻方向行進。革卦的情況與遁卦不同,革三為丙為牛,革五為戊為“黃牛之革”,革初至二也是合乎地道、人道,但依照天道革初又應該至五,因為革初為丁。由于三爻與五爻互衡,所以同樣是“黃牛之革”,前者是“執(zhí)之”,后者則成了“鞏用”。執(zhí)和鞏是黃牛之革的兩種功用,前者對外,后者對內,這些功用幾千年后也沒有完全喪失,只不過范圍變得有大有小,比如“執(zhí)”的功能,大多已經為尼龍、鋼絲或精鋼手拷所取代;“鞏”的功能則一直在延續(xù),如皮衣、皮鞋、皮包、皮箱等等?!包S牛之革”的功能甚至可以說是無限的,但是作易者千思萬慮,大概怎么也沒有想到,幾千年后這東西竟成了某些人的皮皮實實的“吹”具,變成了“吹用黃牛之革”。
用于取象的顏色經文中還有“白”,如“白馬”、“白賁”、“白茅”,這些“白”色,一律用辛來表示。辛為南,與辛相對稱的是癸,按照“瀆則不告”的原則,其它天干是什么顏色,也就可想而知了。
以上說明,象可以五花八門,千變萬化,但是萬變又不離其宗,這個宗就是卦體和易道??上藗儾涣私庹鎸嵉呢泽w和易道,只從辭句或在象中兜圈子,把“花兒”拋在了九宵云外,專門研究起狗不理包子同女人之間的關系。
總之,乾與坤給我們的啟示是多方面的,遠不是一兩篇文章所能盡述。這里只從卦爻的方位原則和取象原則做了初步探討,旨在說明我們距離周易的頂峰還有多么遙遠,可笑而又可悲的是那些自詡或被捧為易學“大師”、“泰斗”、“巨擘”、“翹楚”們,借光打聽個道,你們知道北在哪里嗎?
【學易筆談】之四十九 傳統(tǒng)易學的終結(結語)
內容提要:本文是全篇的結語。作者以為,傳統(tǒng)易學早已走上末路,現(xiàn)在應該是宣布終結的時候了。傳統(tǒng)易學的終結,不等于易學的終結,古老的《周易》作為中國特有的文化瑰寶,將在新的基礎上,綻放出更加絢麗奪目的光彩。
【學易筆談】累計已發(fā)48篇,現(xiàn)在可以而且也應該結束了。
說是可以,這是因為原來所設想的“計劃”已基本完成。所謂“計劃”,那就是想把自己對易經的理解做一個比較系統(tǒng)的介紹。這需要較多的文字,故而分出“章回”,以“之一”、“之二”的形式發(fā)表,大體按易數(shù)、卦體、易道和卦變的順序敘述。有關卦變的主要內容已經說完,現(xiàn)在需要再補充的一點是,卦變是絕對的,沒有一成不變的卦,但具體到某一個卦變成另外一個什么卦,則又有很大的偶然性,比如乾變坤,就可以認為是絕對的,因為乾與坤原本一體。在不存在外力和內力均衡的條件下,這是一個標準的球體,就象是足球那樣,無論怎樣旋轉或滾動,它仍然是個球。但是坤變屯就不好說是必然,因為假定乾四真的進入初位,那么乾雖然還是變成坤,但是坤就不一定變成屯。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所以乾四說是“或躍在淵”。卦變反映了卦與卦之間的內在聯(lián)系,周易六十四卦,除了“原始反終”(即卦體整個的倒過來)以外,還經歷了十二次特殊的卦變,比如坤五變屯初,我們把這種形式的卦變叫“中道而返”式。師卦變比卦,我們叫它“分道揚鑣”式。如此等等,經過這樣一系列的卦變,六十四卦變成了一個首尾連接、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巨大鏈條,所以筆者把它視作一個“體系”。當然這不是唯一的體系,因為卦變還存在著偶然性,就是說這個鏈條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存在斷裂的可能,當然可能性有大有小,所以也就有可能演變出許許多多的體系。
說是應該,這是因為易的內涵,幾乎是無法窮盡的,以一人之力,尤其是象鄙人這樣的膚淺之輩,即便窮畢生之力,也不可能把易的內涵全部揭示。好在我們已經探討了乾坤,探討了乾與坤啟示我們的一些基本原則,這也可以說算是“思慮過半”了,接下去的事就是“象”和“占”(判斷),有了卦體和易道,以后的內容也就不難理解了。但是理解和表述還不完全是一回事,理解就是弄明白怎么回事,理解了的東西未必就能表達好。表述則須在理解的基礎之上,用準確、清晰、優(yōu)雅的文字來反映,這需要比較深厚的文字功底和豐富的想象能力,而這更是鄙人的短處,古人說“知止”,用大白話說就是人應該知道自己能吃幾碗干飯,勉強去做力不從心的事,不如留待更合適的人去做,在這種情況下,適可而止也就成了十分必要的事了。
檢點行囊,可以用“疚而無悔”這樣一句話。疚是愧疚,說了那么多,還是不能讓人家聽明白,這終歸是自己少壯不努力的結果。無悔是畢竟把自己想要說的一些主要內容已經說了出來。這些內容不管人們對它怎么評價,不管它多么不合乎某些人的胃口,卻是自己多年誠實探討的結果。有什么事情比袒露心扉更能讓人愉悅的呢?袒露心扉是一種境界。戀人間彼此袒露心扉那是幸福的伴侶;朋友間相互袒露心扉那是真正的朋友;能讓臣僚們袒露心扉的君主是明君;能讓百姓們袒露心扉的時代是盛世。試想如果一旁有“虎視耽耽,其欲逐逐”,恐怕就是世界上最溫順的動物,也會本能地逃之夭夭,趨吉避兇去了。最原始的大炮也可以炸碎人的軀體,但最精確的制導卻不能打開一個人的心扉。
未盡之言自然還有,但已經無關緊要。如果再說一點那就是對傳統(tǒng)易學的一些基本認識。所謂傳統(tǒng)易學,是指肇始于先秦、成型于漢魏、發(fā)達于唐宋、傳承至今天的易經研究的結論和方法,包括“象數(shù)”、“義理”為主導的種種不同流派。我們不能不肯定,沒有這種研究與傳承,不用說破解,就連易經本身也可能早在歷史的長河中湮沒了。是多少人年復一年、代復一代,熬白了頭發(fā),絞盡了腦汁,為了這樣一本書,雖九死其猶未悔,世界上有哪一個國家、哪一個民族有過這樣的壯舉?單從這一點上說,我們后輩就不能不對前人不懈的探求精神充滿由衷的敬意。
但是,當我們以能否正確解釋經文為標準來檢驗這些研究成果和研究方法時,我們也不得不指出,傳統(tǒng)易學已經或早已走上了末路,現(xiàn)在應該宣布終結了。這是不是一個狂妄之徒的狂妄之論呢?不是的。這是因為傳統(tǒng)易學建立在一個不堅實的基礎之上,由傳統(tǒng)易學構筑起來的這個“大廈”的坍塌是必然的,由誰來宣布這僅僅是一個偶然的問題。
傳統(tǒng)易學的基礎是什么呢?可以概括為四點,一是“奇偶定陽陰”,二是“九六變化”,三是八卦,四是天干。這也可以叫做傳統(tǒng)易學的“四柱”。傳統(tǒng)易學盡管門派林立,但很少有哪一派與這四柱沒有關系。當我們知道了爻的陰陽不是由數(shù)的奇偶決定的;九和六不是爻變的臨界點;八卦不是獨立的卦體;乾卦不是納的甲壬。那么由這四柱支撐著的傳統(tǒng)易學究竟還能留下多少有價值的東西呢?大概只剩下文字訓詁方面的一些內容了。文字訓詁也須重新梳理,比如“孚”字是指誠信嗎?“夬”字、“賁”字是什么意思?祉和祗有什么區(qū)別?“輻”和“輹”有什么聯(lián)系?如此等等。易學要新生,必須“清理門戶”,有些富于哲理或文學色彩的可以歸入哲學或文學類,有些由傳統(tǒng)易學引申的科學、文化、醫(yī)學等等著作可以單獨立戶而不必再披著周易的外衣或打著周易的旗號。而對于解經無益無助、放到別處也沒有任何好處的東西,那就只有把它們拖到垃圾箱里,省得它們象沙斯那樣肆虐的毒害人們。
這是否說要對傳統(tǒng)易學來它個“全盤否定”呢?不是的,這是否定但不是全盤。否定有兩種,一種是辨證意義上的否定,這種否定確切說叫“揚棄”,因為它在否定的同時還有吸收、吸納或說是肯定。好比一粒種子生根發(fā)芽,種子被否定了,得到的是植株,種子死亡了嗎?沒有,它的生命還存留在植株中。隨著過程的展開,否定種子的植株也一定還會被否定,否定之否定的結局是又得到了種子,這就是仿佛向舊的東西的回歸。另一種是形而上學的“否定”,好比把種子磨成面,種子是被否定了,但它再也變不成植株,也不會再回歸種子的狀態(tài),全盤否定就屬于這種否定。這種否定是否可以實現(xiàn)呢?也可以,那就是先否定自己,或者是后否定自己,總之是“同歸于盡”,因為辨證法說,矛盾著的雙方各以對方為自己存在的前提,如果對方不存在了,自己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條件,中國古人是用“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來說明這個道理的。筆者是否全盤否定了傳統(tǒng)易學呢?沒有。天地之數(shù)、大衍之數(shù)、三五以變、三天兩地等等,這些都是傳統(tǒng)易學,這里我們不但沒有否定,反而對它們做了充分的肯定。九六變化我們全盤否定了嗎?也沒有,我們指出,九和六表達的不是數(shù)而是量,在天數(shù)和地數(shù)的相對比值規(guī)定為一比一點五的情況下,如果一個純粹的陽爻的量規(guī)定為九,那么一個純粹的陰爻的量就是六。我們否定八卦,指出它不是獨立的卦體,也不能用于定位和取象,但是我們同時也指出,作為卦體的八個部位,它們是數(shù)的“樞紐”、“編組站”或“交換平臺”,是六爻之網的“網結”,相鄰三爻共有的“國門”,其地位與作用也是不能低估的。我們否定乾納甲壬,但對乾初納入甲子還持有保留意見。我們徹底否定的是“奇偶定陽陰”論,因為肯定了這個東西,那就等于否定了天地之數(shù)。這就是說,我們對傳統(tǒng)易學的否定,既不是全盤否定,當然也不是全盤吸收。事實上傳統(tǒng)易學的不同流派,也不都是全盤否定或者全盤吸收其它門派的東西。
鄙人關于周易的見解是否不容否定呢?不是的,鄙人以為,不同意見的交流乃至爭辯,是通往真理的必由之路,故而熱切希望易友的批評,包括反對的意見,如果是自己錯了,趁著“天假余年”,或者還能有一個改正的機會。事實上,鄙人在沒有得到多少批評的情況下,也在不斷地否定自己,今天是這樣一個想法,明天可能就有了改變;文章寫出來,總要看上幾遍,改了又改,一旦點擊出去,往往又產生許多遺憾。在這種情況下,多么渴望有人指出,哪個地方說錯了。毀譽原在意料之中,譽固可喜,毀則更佳,毀得好,那么毀的意義就會更大。遺憾的是批評的意見不是多,而是太少了。古人講“自知者明”、“自勝者強”,能做到明強是不大容易的,好比改自己的稿子,就象是護士給自己的孩子打針那樣,總是不忍下手。如果由別人來做,那就容易一些,因為“旁觀者清”嘛。
傳統(tǒng)易學的終結,不等同于易學的終結。建立在辨證唯物主義基礎之上的易學,將會開出一個新的生面。為什么?這是社會發(fā)展的需要,也是由于周易的性質。盡管我們還無法說明周易是在一個什么樣的歷史條件和背景下出現(xiàn)的,但從鄙人的敘述中可以肯定它是一個極其嚴謹?shù)氖孜策B貫、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體系。這個體系描述了宇宙間萬事萬物發(fā)展變化的規(guī)律和法則,并為人們提供了一個觀察和認識世界的方法。就其研究對象和方法而言,它無疑是一種哲學,只不過不同于現(xiàn)代的形式;它是一種最原始的哲學,更可能是一種未來的哲學,一種不僅能夠概括和總結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成果,而且能夠綜合科學和藝術、融會情感和理智、包納邏輯思維和形象思維、通達真善美境界的更高級的哲學。所謂現(xiàn)代形式的一般哲學,指的是以概念為基本質料的思辨哲學。我們不否定這種形式的哲學給人類帶來的巨大好處,但是也不能不指出這種形式的哲學的局限。我們知道,這種哲學在概括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上是成功的,但是很難和藝術溝通。只有極少數(shù)科學和藝術的頂尖人物才意識到,真正的科學是藝術的,而完美的藝術又是科學的。為什么很難找到科學和藝術的契合點呢?原來二者的基礎是不一樣的,科學是建立在抽象和邏輯思維的基礎上,而藝術又是建立在形象思維的基礎上。抽象思維和形象思維本來都是人類特有的本領,不是只有抽象思維,也不是只有形象思維,二者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有分功不同,好比人有左手右手。兩手合攏,才能擁抱世界。但是長期以來,兩手合攏變成了兩手分離,各干各的事,山北坡看不到還有山南,山南坡也不知山北的人在干什么。偶爾有些碰撞,也是互相瞧不起。周易則突破了這個局限,周易沒有抽象和邏輯思維嗎?沒有高度的抽象思維能力,不可能創(chuàng)造出天地之數(shù),不可能創(chuàng)造出集時空為一體的卦體。周易的“象”是眾所周知的,只是不知道這些象源于由抽象思維創(chuàng)造出來的卦體,而易道又是數(shù)、形、象、理的綜合。
時髦的一句話叫“科學是無情的”,如果把這句話理解為科學對象的客觀性,理解為對象的本質和規(guī)律是不以人們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話,那么這是唯物主義的觀點。但是研究和掌握科學的科學家是有情的,科學的運用是有情的,離開了科學的價值取向和人文關懷,孤立的講什么科學的“無情”,這種無情的“科學”就會象雙刃劍那樣,砍向人類自己。情與理也是人類的品性,中國人是講理的,宋人有天下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的說法,但是宋人卻無端的把天理同人欲對立起來,吃飯、生孩子是人欲,難道不也是天理嗎?中國人更是講情的,所謂“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中國人對情的詮釋,幾乎達到了淋漓盡至的地步。如果說近幾百年來,中國人在理上輸給了外國人,那么中國人在情上卻是外國人難以企及。據(jù)說猶太人走遍世界,只有一個中國沒有歧視猶太人的記錄?;蛟S這就是中國雖歷經磨難卻數(shù)千年而不衰的一個重要原因。這種情結,也滲透到周易這部經典中,周易是講理的,沒有理就沒有周易;周易也是講情的,沒有情也沒有周易。情理交融,或者說是情感和理智的融合,這是周易的一大特色,是超越科學、藝術和一般哲學的地方。情理交融也是一種境界,情為“天”,理為“地”?!耙蚯槿肜怼笔鞘且环N認識途徑,“合情合理”是辨別是非的標準,“通情達理”則是中國人的道德行為規(guī)范。在周易經文中沒有這個情字,但情卻洋溢在字里行間,有親情(包括夫妻情、父母情、兄弟情等),有友情,有鄉(xiāng)情,有國情。有喜情,有怒情,有哀情,有樂情。有趣的是在易作者的心目中,不只是這些“人情”,而且是天有情,地有情,山川草木皆有情。周易可以說是一部“情書”,古今中外的言情之作,又有哪一部書能和周易相比,其深邃、廣博,對心靈的震撼力,難以言表。茲試舉幾例:
“利牝馬之貞”、“畜牝牛;吉”,這些人們熟悉的辭句,看似平常,但想一想,為什么作易者對“牝”類會那么鐘情?是憐?是愛?還是知道“天地之大德曰生”?
“喪羊于易,無悔”,易就是場,喪羊于草場,如同放魚歸淵,那是“得其所哉”的事,還有什么懊悔可言?
詩經中有一首《黍離》詩,其中寫到:“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如果沒有切膚之痛,怎么能寫出這樣對故國蒼涼的眷戀之情?無獨有偶,在周易中也有這樣一位“哀者”,這就是井卦的初爻,“井泥不食,舊井無禽”描述的就是這種環(huán)境和心態(tài)。人們只說這是“井底”,哪里知道,這是帝乙先生的一位后裔,一位出色的改革家,在他執(zhí)政期間,主張并帶頭實行均衡(損益),推行移民遷國,改革吏制(萃升),在失敗之后先遭幽禁,后以余生返歸故里時所見到的情形:昔日繁華之地,現(xiàn)在是一片荒涼,井水干涸,禽獸絕跡。此情此景,與《黍離》有何二致?
詳細探討周易的言情,那將又是一個很大的“工程”,這里我們只是說明這樣兩點,一是周易不僅言情、多情,更知道對情的節(jié)制,是“多而不濫”,這個節(jié)制就是理。周易的情是有理智的情,周易的理又是富有情趣的理。吉、兇、吝、悔、厲等等判斷,既是情的判斷,又是理的判斷。情與理在周易中也達到了高度的統(tǒng)一。二是周易不論言情講理,都不是抽象的說教,而是依據(jù)的卦體和易道。理據(jù)于數(shù),發(fā)于道;情源于事,事源于勢。而卦體展現(xiàn)的種種不同的態(tài)勢,又是和具體的時間與空間相聯(lián)系的。這種具體的情與理,使得周易建立在堅實的唯物主義的基礎之上。這也是任何言情講理的作品所無法比擬的。
傳統(tǒng)易學早就陷入絕境,一般形式的哲學也陷入貧困。面對世界提出的種種難題,人們在思索,在探求,開始把目光投向中國古老的周易。早在半個世紀之前,張岱年先生就已經聽到“需要新哲學的呼聲”,近來,湯一介先生又明確指出:《周易》就是立足于“天人合一”之上的探討“天人關系”道理的書。是中國最古老探討“所以會天道、人道”的經典。哲學家在呼喚,科學家在呼喚,藝術家在呼喚。周易會不會成為未來的新的哲學?現(xiàn)在就做這個結論還為時尚早,但何嘗不可以做這樣的設想呢?我們提出以經文為標準,只是為了弄清周易的本來面目,至于周易是不是個體系,尤其是能不能當成未來的哲學,那是需要用歷史、用科學、最終用實踐作標準去進行檢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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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易筆談】基本上采取的是敘述的方法,沒有采取批判或論戰(zhàn)的方法,這是考慮盡量避免旁生枝節(jié)。走自己的路,管他別人說什么。在易壇上,鄙人與任何人沒有過節(jié),更不想與誰過不去。如果無意中傷害了哪位,這里就先行賠禮道歉了。假定鄙人有所發(fā)難,那也絕不是針對某個人,而是一種觀點,一種思潮,為了易經,實在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換一個角度講,既然有人制造了垃圾,自己又不愿意或來不及打掃,那就只好由別人來代勞了。
再次向所有關注、支持、理解和幫助的網友和易友們表示衷心的感謝。
向斑竹表示感謝。
倘或有哪位易學同好,不吝賜教,本人感銘肺腑,愿洗耳恭聽。
幸望讀者在讀拙文時能夠串聯(lián)起來,因為在本人的心目中,四十九篇文章是一個整體,相互間是有內在聯(lián)系的。所以這里再把篇目附后,便于讀者檢索。如有意單獨交流者,鄙人的郵箱是:
qixingkeke@eyou.com
最后以筆談之一那篇文章的結尾作為【學易筆談】全篇的結尾,作為與同好的共勉:華夏兒女,炎黃子孫,我們有理由為我們祖先的這一偉大的創(chuàng)造而自豪與驕傲,我們更需要以科學的精神,嚴謹?shù)膽B(tài)度,去偽存真,繼承這份遺產,使之發(fā)揚光大。
附【學易筆談】篇目;
一、 周易是一個嚴謹?shù)捏w系
二、 周易體系框架(初探)
三、 周易研究的對象與方法
四、 經文是標準
五 從“含章”談起
六 把守爻門的“二鬼”
七、 通天徹地的天地之數(shù) (上)
八、 通天徹地的天地之數(shù) (下)
九、 “叁天兩地”與“五天四地”
十、大衍之數(shù)——天地之數(shù)的動靜之判
十一、卦爻——天地之數(shù)的生存空間和活動舞臺
十二、 “不三不四”——爻的陰陽之判
十三、 卦爻之數(shù)簡析
十四、零在天地之數(shù)中的地位和作用
十五、天地之數(shù)在周易體系中的地位和作用
十六、卦體是一個球體
十七 、河圖的啟示
十八、傳統(tǒng)易學對河圖的一些誤解
十九、八卦的總和是一個特定的卦體
二十、太極與卦體
二十一、 六峜與洛書
二十二、 蓍筮法——一個易學上的毒瘤
二十三、卦體諸爻在靜態(tài)條件下的相互關系
二十四、卦體在周易體系中的地位和作用
二十五、易道——制約卦爻運行的基本法則
二十六、天道——卦爻的時間性質
二十七、 天干之妙用
二十八、 球形卦體的納甲
二十九、 人道——六爻關系的一種外在規(guī)定
三 十、三道之同異
三十一、 三道之優(yōu)劣
三十二、三道之量
三十三、 易道與三旋
三十四、 易道與八卦
三十五、 漢人在解析卦爻關系上的利弊得失
三十六、易道在周易體系中的地位和作用
三十七、 卦變的根源與實質
三十八、乾元與坤元
三十九、天元、地元和人元
四 十、乾坤屯蒙的建元與改元
四十一、乾坤是怎樣變成屯蒙的
四十二、釋“亨”(上)
四十三、釋“亨”(下)
四十四、釋“利”
四十五、釋“貞”
四十六、乾坤試析
四十七、乾坤“立憲”(上)
四十八、乾坤“立憲”(下)
四十九、 傳統(tǒng)易學的終結 (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