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律《遣憤》讀記
（小河西）
這首詩或作于永泰元年（765）冬，時杜甫客居永安。這年冬吐蕃、回紇聯(lián)合犯唐，郭子儀單騎入回紇營，說服回紇合擊吐蕃。擊潰吐蕃后，朝廷對回紇賞賜甚厚。但杜甫聽說回紇并沒“盡歸”，令人氣憤?！?span style="color:red">《資治通鑒》永泰元年十月：“丙寅，回紇、吐蕃合兵圍涇陽?！菚r，回紇與吐蕃聞仆固懷恩死，已爭長，不相睦，分營而居，子儀知之?！觾x竟與定約而還。吐蕃聞之，夜，引兵遁去。…藥葛羅帥眾追吐蕃，子儀使白元光帥精騎與之俱；癸酉，戰(zhàn)于靈臺西原，大破之，殺吐蕃萬計，得所掠士女四千人。丙子，又破之于涇州東?！矣?，回紇胡祿都督等二百余人入見，前后贈賚（lài）繒帛十萬匹；府藏空竭，稅百官俸以給之?！?/span>】
遣憤（杜甫）
聞道花門將，論功未盡歸。自從收帝里，誰復(fù)總?cè)謾C(jī)？
蜂蠆終懷毒，雷霆可震威。莫令鞭血地，再濕漢臣衣。
花門：花門山或花門山堡。唐時為唐與回紇邊界。杜甫、岑參常借指回紇?！缎绿茣?地理志》：“居延海，又北三百里有花門山堡。又東北千里至回鶻衙帳。”《留花門》（杜甫）：“花門既須留，原野轉(zhuǎn)蕭瑟?！?/p>
帝里：帝都，京都?！稌x書-王導(dǎo)傳》：“建康，古之金陵，舊為帝里?！薄顿x得魏都》（唐-李百藥）：“帝里三方盛，王庭萬國來。”收帝里：廣德元年（763）十月，吐蕃占長安，代宗奔陜州。十幾天后，郭子儀嚇走吐蕃，收復(fù)長安。
戎機(jī)：戰(zhàn)爭；用兵機(jī)宜?！赌咎m辭》（南北朝）：“萬里赴戎機(jī)，關(guān)山度若飛?！薄堕L安秋夜》（唐-李德裕）：“內(nèi)宮傳詔問戎機(jī)，載筆金鑾夜始?xì)w。萬戶千門皆寂寂，月中清露點朝衣?！?/p>
蜂蠆（chài）：蜂和蠆（皆有毒刺）。喻惡人?！蹲髠鳌焚夜辏骸熬錈o謂邾（zhū）小，蜂蠆有毒，而況國乎？”《國語-晉語九》：“蜹（ruì）蟻蜂蠆，皆能害人，況君相乎！”《除草》（杜甫）：“其毒甚蜂蠆，其多彌道周?！?/p>
雷霆：《漢書-賈山傳》卷51：“雷霆之所擊，無不摧折者；萬鈞之所壓，無不糜滅者。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勢重，非特萬鈞也?！鳖亷煿抛ⅲ骸蚌?，疾雷也?！薄疤?，獨也?！薄锻跻菀V》（漢）：“威如雷霆，寇賊不生。”《贈張相鎬》（李白）：“虎將如雷霆，總?cè)窒驏|巡?！?/p>
震威：以威勢使人震恐?！蛾愄珡R舞辭》：“大定揚越，震威衡楚。”《古風(fēng)》（李白）：“秦皇按寶劍，赫怒震威神?！?/p>
鞭血地：此指回紇在陜州鞭打雍王僚屬事?！?span style="color:red">《資治通鑒》寶應(yīng)元年十月：“以雍王適為天下兵馬元帥。辛酉，辭行。以兼御史中丞藥子昂、魏琚為左右?guī)R使，以中書舍人韋少華為判官，給事中李進(jìn)為行軍司馬，會諸道節(jié)度使及回紇于陜州，進(jìn)討史朝義。雍王適至陜州，回紇可汗屯于河北，（胡三省注：陜州之河北也。）適與僚屬從數(shù)十騎往見之。可汗責(zé)適不拜舞，藥子昂對以禮不當(dāng)然?；丶v將軍車鼻曰：'唐天子與可汗約為兄弟，可汗于雍王，叔父也，何得不拜舞？’子昂曰：'雍王，天子長子，今為元帥。安有中國儲君向外國可汗拜舞乎！且兩宮在殯，不應(yīng)舞蹈。’力爭久之，車鼻遂引子昂、魏琚、韋少華、李進(jìn)各鞭一百，以適年少未諳事，遣歸營。琚、少華一夕而死?！?/span>】
大意：聽說回紇的將領(lǐng)，論功受賞之后并沒全撤走。自從長安收復(fù)之后，是誰掌握朝廷軍事機(jī)宜？（回紇未歸可憤，宦官總?cè)指蓱崱?/span>）回紇終究是蜂蠆懷毒，只有郭子儀的雷霆可讓他恐懼。千萬不要讓回紇的皮鞭，再次血濕漢臣之衣。
詩意串述：這首詩寫作背景：一是永泰元年（765）冬回紇受到厚賞后仍賴著沒全走。二是寶應(yīng)元年（762）十月收京后，兵權(quán)仍由宦官掌握。（程元振換成魚朝恩。）此詩前二聯(lián)說這兩件事?；丶v賴著沒走，杜甫很“憤”。皇上用人不當(dāng)，杜甫更“憤”。三聯(lián)寫“憤”因。如重用郭子儀，可以“雷霆”震懾回紇。由這些宦官“總?cè)謾C(jī)”，如回紇賴著不走，后果不堪設(shè)想。末聯(lián)寫擔(dān)心。皇上啊，千萬莫忘三年前回紇鞭打漢臣的血的教訓(xùn)，不要讓悲劇重演?。。?span style="color:red">杜甫多年來耿耿于懷的兩件事：回紇借兵；宦官弄權(q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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