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個過程 也是一種目的
娘，對不起
我自己都當媽了
還要勞煩娘為我勞苦受累
娘能給你干點力所能及的活
說明娘身體好，你應(yīng)高興
再說這點活，對娘來說不算事
緬懷母親
文 / 耿富蓮
全家福（后排左一為作者）
母親的一生，歷經(jīng)自然災(zāi)害、五八年大躍進、吃大鍋飯、文化大革命、包產(chǎn)到戶，可謂嘗盡了人間的酸甜苦辣。
母親的一生，是辛苦勞作的一生。上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需要她伺候贍養(yǎng)，下有五個兒女需要她呵護養(yǎng)育。待到兒女成家，她可以安享晚年時，卻因積勞成疾罹患癌癥，年僅63歲便依依不舍地離開了人間。那一天，是2003年農(nóng)歷十月十七日，我永遠無法忘懷的黑色日子。
母親忌日來臨，對母親的思念越發(fā)濃烈。
一轉(zhuǎn)眼，母親離開我已經(jīng)整整十五年了?；秀遍g，我時常感到母親在天上關(guān)注著我的喜怒哀樂。母愛，永遠是我精神世界里的中流砥柱，奮斗過程中的導(dǎo)航。
父母雙雙健在的家，是溢滿幸福的港灣，失去母愛的家，家庭的溫暖降溫過半。
母親健在之時，我天天滿滿的幸福感。事業(yè)家庭有成就時，有娘欣喜地與自己分享；遭遇挫折時，有娘在身后給予物質(zhì)和精神上的助力；遇到煩心的事兒，和母親一嘮叨，有娘輕言細語的開導(dǎo)……母親簡捷、樸實的話語句句都是溫暖的，使我的生活充滿了陽光，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1993年初，為了方便照顧在縣城里讀書的孩子們，我大膽做出停薪留職的決定，只身一人遷居縣城蝸居在出租屋里，與孩子爸爸過上了兩地分居的日子。
當時，很多人都說我的決策太冒險。唯有娘親支持我：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工作和孩子，你選擇了為孩子前途著想，是一個母親的明智之舉。孩子成長路上不能沒有媽的陪伴。再者，你不是老說自己的夙愿，讓孩子實現(xiàn)嗎！人生在世，有舍才有得。你失去的工作，孩子們會用美好前途來彌補你的！”
母親的一席話，讓我信心倍增：是啊，當年沒能在高考中脫穎而出 ，是我心底最大的遺憾，我要全力以赴助力孩子來圓我的大學(xué)夢！工作，到了縣城后是可以再找嘛！孩子的教育如果被耽誤，就無法彌補了。
然而，愿望是美好的，現(xiàn)實卻是骨感的。
剛到縣城，舉目無親。孩子爹留守鎮(zhèn)上保著鐵飯碗，孩子們的吃喝拉撒等瑣事都落到了我一個人身上。即便是我每天不停地從早忙到晚，也難以把日子過得井然有序，可謂是顧東顧不了西。
記得有一天收工回家，本來已經(jīng)辛苦至極，偏偏那天丈夫又托便車捎來一些過日子的家當，屋里屋外的一片狼藉，我實在不知該如何整理。正當我沮喪萬分之時，門外突然傳來母親的聲音：“小蓮，快打開包袱，把包子撿出來晾一晾，我是出鍋裝上就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黏到一起了。再看看雞蛋有沒有擠壓爛的！” “娘，這包子準是起早包的！一鍋全拿來了是不是？這雞蛋你不留著給爸媽和弟弟妹妹們吃，一下子拿來這么多?！薄鞍訉ｉT多放了點兒肉，給你和孩子解饞，雞蛋拿來給你和孩子補充營養(yǎng)！”
我頓感喉嚨哽咽，淚如泉涌......
母親拍拍我的肩，說：“哭啥，傻孩子！快坐下歇著，你看看，這兩天折騰的，人都瘦了一圈?！?“娘，您是怎么找來的？”“我鼻子下有嘴，按照你給我的地址一路打聽的唄。”說著，我趕緊接過母親兩手中的沉甸甸的包袱， “娘，您一個人拿這么重的包裹，從車站怎么過來的？”“走著唄，我還不老！”“怎么不雇出租？”“動動腿，這不就省下錢來給孩子買了點零嘴兒?！蹦赣H善于精打細算，該花的必花，該買的必買，能步行她絕不租車。
母親走進家門，來不及多休息一會兒，袖子一挽就動手幫我整理雜亂的家當。我淚眼婆娑地端過一杯水：“娘，先歇一會兒，喝杯水！”“放一邊吧，待我?guī)湍闶帐巴炅耍蚩偟暮?！?/span>
我一邊在母親的指揮下，收拾整理著，一邊看著母親，猛然發(fā)現(xiàn)母親曾經(jīng)烏黑發(fā)亮的頭發(fā)，已染霜；曾經(jīng)挺拔的身軀，已駝背……我心酸了。環(huán)視著經(jīng)母親的智慧規(guī)劃，衣物、被褥、還有其他日用品，都整整齊齊、井然有序，我情不自禁地說：“娘，今天，又讓您辛苦了！”“傻孩子，給娘還客氣上了，你過上好日子，為娘的心才熨貼！”
那一刻，對娘除了滿滿的感激，也有深深的自責(zé)：“娘，對不起!我自己都當媽了，還要勞煩娘為我勞苦受累?！蹦镆贿吪拇蛏砩系幕覊m一邊說：“娘能給你干點力所能及的活，說明娘身體好，你應(yīng)高興，再說這點活，對娘來說不算事！”
娘說著起身就準備回家，我挽留也無濟于事，便租車陪娘到車站。在車站依依惜別時，母親叮嚀我：“俗話說，搬家三年窮，不要怕，有娘幫你慢慢置辦。在城里要處好新鄰居，遠親不如近鄰，回去吧，孩子！”隨即坐上了回去的班車。我呆呆地望著班車漸漸遠去……
母愛，給了我適應(yīng)新環(huán)境的勇氣。
如今想來，如果沒有母親鼓勵我支持我，我不知該如何度過剛進城時的艱難時光。
剛進城的那些年，回家見娘是我最渴望的事情，每每想到回家，都是興高彩烈，歸心似箭。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飛到母親身邊。
每次月底的周末回家，在公交車里我老遠就能望到身材高大的母親，眼巴巴地注視著過去的每一輛客車。而我每次到家都在夜幕降臨時，一年四季，寒來暑往，母親就那樣癡癡地等候著我一起回家吃晚飯。
吃了晚飯開始休息時，母親把事先準備好的被褥鋪整完善，讓我躺在暖暖的被窩里，然后興致勃勃地把弟弟妹妹的近況講給我聽：大弟弟的信貸工作發(fā)獎狀了、二弟弟在部隊提升了、小妹在學(xué)校評優(yōu)了、二妹更是過日子的一把好手……母親越講越來勁，臉上滿是自豪和欣慰：她的孩子個個是她的驕傲。
冬天，母親邊講邊給我蓋蓋這兒拽拽那兒，生怕進風(fēng)；夏天時，母親邊與我嘮嗑兒，便給我煽著扇子。我說：“娘，我都多大了，還勞煩娘這般照顧！”“再大，在娘眼里也是孩子不是？！”我鼻子隨即發(fā)酸……聊著聊著，母親驀然停止：“歇著吧，天不早了，明天還得早走?！蔽翼槺愀嬖V母親，明天乘坐六點半的班車，別忙飯了。誰知，娘五點就躡手躡腳地起來做好了早餐等著我。
冬天的早晨非常的寒冷，我吃完了母親做的荷包蛋掛面，從心往外都是熱乎乎的。踏上回去的班車，透過車窗玻璃向母親揮手，娘總是要跟隨客車身不由己送出幾步。母親用牽掛的目光送我遠行，我在車上依依不舍地回望著母親：“娘，回去吧，女兒再忙都會擠空回來看您。”
這樣的場景，經(jīng)歷過了無數(shù)次，可現(xiàn)在再也享受不到了！
母親在的時候，我每次給她買吃的、穿的、用的，她都會責(zé)備我：“花錢買這么多東西干嘛！我又不老，你們用錢的時候還在后面呢！以后不許買了，省著給孩子們用。”
母親總是這樣，心里裝著一家老小，從不顧及自己，再普通的親戚朋友來我家，母親也會像招待貴賓一樣，首先把碗筷、茶具刷洗干凈，然后做上一桌豐盛的飯菜，熱情款待?？腿烁吲d而來滿意而歸。事后小妹妹不解地問：“娘，咱又不是大富人家，您咋啥好的飯菜都留著招待客人，也不給我們吃？”娘說：“有好東西自己吃了填坑，別人吃了傳名?！彪y怪，我家親朋好友如林。
母親不僅僅細心地照顧著我的奶奶爺爺、外婆外公，對所有長輩也都很孝順。
我小時候，舅爺爺常來我家做客，每次到家后，都點名要吃我母親做的雞蛋西葫蘆水餃。我出于好奇關(guān)注著整個過程：娘先把面和好，將大蔥切碎放置鹽、花椒面和姜沫，把西葫瓜切碎放鹽濟水，煎好的雞蛋也得切碎，然后把蔥、瓜、蛋摻和在一起，再適量放入油鹽攪拌均勻……美味的餃子出鍋后，還要再蒸燜幾分鐘。這樣做出的水餃，皮軟餡爛，適宜老人食用。母親招待客人從不將就，而是因人而異。
母親言傳身教的故事很多，足足可以著一部書。她雖然是一個普通的農(nóng)村婦女，但一生勤勞、善良、聰慧、樸實，而且平時愛看書報，識才愛才。母親哺育兒女成長，教兒女做人，更關(guān)心下一代：老人家曾冒著酷暑陪我的大兒子學(xué)游泳，后來經(jīng)常自責(zé)沒有機會讓我的小兒子學(xué)會游泳；我侄女考大學(xué)的前一年，她搜集了大量的高考狀元事例，加以鼓勵……
母親是一本充滿正能量的書，翻開每一頁，都能感受到溫暖，感受到明亮。母親雖一生平凡，但她的為人處事卻光芒四射，曾被評為縣級賢內(nèi)助。她的言行和智慧是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貴財富！
感恩母親！
我最尊敬的母親，我特別地想念您，每時每刻都放不下對您的思念。不知道您在天堂過得好不好？沒有了母親的關(guān)愛，家失去了原本的溫暖；沒有了母親的關(guān)注與分享，再豐富多彩的生活也暗淡無味；沒有了母親的鼎力支持，事業(yè)即使成功也失去了原本的輝煌，就像大海里漂泊的一葉孤舟，沒有導(dǎo)航，找不到方向……
娘！有您的指引，我的人生旅途即使充滿荊棘坎坷，我也會勇敢地走下去，我要成為您的驕傲！
祝愿我的母親在天堂幸?？鞓?，平安吉祥！
母親和她最小的孫兒
編輯：齊濼
題圖：李自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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