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余宵濟(jì)于衡漳，車徒涉而夜號。燧松明而識淺，散星宿于亭皋。
郁風(fēng)中之香霧，若訴予以不遭。豈千歲之妙質(zhì)，而死斤斧于鴻毛。
效區(qū)區(qū)之寸明，曾何異于束蒿。爛文章之糾纏，驚節(jié)解而流膏。
嗟構(gòu)廈其已遠(yuǎn)，尚藥石之可曹。收薄用于桑榆，制中山之松醪。
救爾灰燼之中，免爾螢爝之勞。取通明于盤錯，出肪澤于烹熬。
與黍麥而皆熟，沸舂聲之嘈嘈。味甘余而小苦，嘆幽姿之獨高。
知甘酸之易壞，笑涼州之蒲萄。似玉池之生肥，非內(nèi)府之蒸羔。
酌以癭藤之紋樽，薦以石蟹之霜螯。曾日飲之幾何，覺天刑之可逃。
投拄杖而起行，罷兒童之抑搔。望西山之咫尺，欲褰裳以游遨。
跨超峰之奔鹿，接掛壁之飛猱。遂從此而入海，渺翻天之云濤。
使夫嵇、阮之倫，與八仙之群豪?；蝌T麟而翳風(fēng)，爭榼挈而瓢操
。顛倒白綸巾，淋漓宮錦袍。追東坡而不可及，歸哺歠其醨糟。
漱松風(fēng)于齒牙，猶足以賦《遠(yuǎn)游》而續(xù)《離騷》也。
始安定郡王以黃柑釀酒,名之曰‘洞庭春色'。其猶子德麟得之以餉予,戲為作賦。后予為中山守,以松節(jié)釀酒,復(fù)以賦之。以其事同而文類,故錄為一卷。紹圣元年閏四月廿一日,將適嶺表,遇大雨,留襄邑書此。東坡居士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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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松醪賦》譯文
以前我曾在夜間乘船橫渡衡水和漳水，乘車或徒步跋涉在夜間。點燃松樹枝，以便能看清道路的深淺，火星散落在沿途的亭子和道路旁。微風(fēng)吹拂，松煙散發(fā)著濃濃的香氣，好像在對我訴說著不幸的遭遇。千年造就的良好的質(zhì)地，卻死在斧子砍劈之下輕如鴻毛。為人類貢獻(xiàn)出短短的光明，又何曾有別于一束蒿草。斑斕的色彩和花紋糾纏在一起，振動它的節(jié)解就會流出松脂。嘆惜被用來建筑高樓大廈的歷史久遠(yuǎn)，還被作為中藥廣泛應(yīng)用。在日落時分采集少量的松枝，削成中山松醪(因為是在中山故地定州釀造的，故名中山松醪)。為的是把你從被人焚燒的灰燼之中拯救出來，免除你被做成火把的厄運。從盤根錯節(jié)里取出你透明的汁液，通過烹煮滲出你的脂肪。跟黍米、麥子一起煮熟，蒸煮時沸騰烹濺而發(fā)出嘈雜的聲響。釀出的酒味道甘而余味略有點苦，驚嘆幽雅的姿態(tài)獨具風(fēng)味。由此知道甘酸的食物容易腐敗變壞，因此譏笑涼州的葡萄酒原來是腐敗變壞的葡萄做成的。像在玉池中肥美的肉食，而決不是宮廷內(nèi)府的蒸羔。斟滿刻有櫻桃紫藤花紋的酒杯，再配上螃蟹那白白的雙螯。每天喝上幾回、飲上幾杯，頓時感到蒼天降給人的一切苦痛都可以解除。由于松醪可以治療風(fēng)濕苦痛，所以我把拐杖扔在一邊站起來行走，從此不再用小童每天給我捶背按摩。眺望定州西面的太行山一下子就覺得近在咫尺，真想穿上華貴的服飾前去游玩一番。騎上跨越高山峻嶺的奔鹿，拉住倒懸在絕壁上的飛猴。隨即從這里飛入大海，使翻天的云海波濤也顯得藐小。使喚出三國的才子嵇康、阮籍之輩，與八仙成為一起的豪放群體?；蛘唑T上麒麟駕著長風(fēng)，像歷史上的劉伶那樣爭著執(zhí)酒器甚至拿起水瓢豪飲。反著穿戴白色的綸巾，淋濕了錦繡的宮袍。緊緊地追趕東坡居士卻終究趕不上，回到釀酒作坊里大吃一通酒糟。用松風(fēng)來洗漱牙齒，還可以作一篇賦，名為《遠(yuǎn)游》，用來續(xù)屈原老夫子的《離騷》。
最初安定郡王用黃柑釀酒，命名為“洞庭春色”，他的侄子德麟得到后給我喝，隨手就作了《洞庭春色賦》。后來我到了中山（今河北定州）做知州，用松節(jié)釀酒，又做了一篇《中山松醪賦》。因為所紀(jì)錄的事是相同的，都是此類文章，所以收錄到一卷。紹圣元年閏四月廿一日, 要去嶺南，在途中遇大雨留阻襄邑書此二賦述懷。東坡居士記。
來源/定州眾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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