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問北宋代最丑的詞人是誰?
那么賀鑄一定榜上有名。
《宋史》上記載:(賀鑄)長七尺,面鐵色,眉目聳拔。
面色如鐵般青黑,眉毛直豎。賀鑄還有一個外號——“賀鬼頭”,可知賀鑄的相貌確實不大好。
可是,就是這樣一位最“丑”的詞人,卻寫下一首最美的詞作,歷來廣為傳誦,尤其是最后三句,讓人拍案叫絕。
這首詞就是賀鑄的《青玉案·凌波不過橫塘路》。
《青玉案·凌波不過橫塘路》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
錦瑟華年誰與度?
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
飛云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
試問閑愁都幾許?
一川煙草,滿城風(fēng)絮,梅子黃時雨。
這首《青玉案》是賀鑄的傳世名作,在宋代詞史上也占有重要的地位。
唯美的意境后面藏著的卻是賀鑄深深的人生失意。
賀鑄,字方回,北宋著名詞人。
他是宋太祖孝惠皇后的族孫,娶的夫人是宋朝宗室之后,賀鑄性情耿介,“喜面刺人過,遇貴勢,不肯為之諛”。(程俱《宋故朝奉郎賀公墓志銘》)
《宋史·賀鑄傳》中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
有一個貴族子弟與賀鑄同事。賀鑄查訪他偷盜公物,他屏退衙役,將貴族子弟關(guān)在密室里,賀鑄手拿刑杖責(zé)問他:你曾在某時某地盜用某物,有這事嗎?你曾在某時某地將某物拿回家中,有這事嗎?貴族子弟嚇得連忙招供。
面對權(quán)貴,賀鑄不阿諛奉承,甚至直言他們的過失。賀鑄這耿介直言的性格,怎能得以升遷呢?
所以,即使賀鑄出身不錯,然而他為官不肯為權(quán)貴屈節(jié),因而一生沉于下僚,郁郁不得志。
晚年的賀鑄隱居在蘇州,回想起少年時胸懷大志的自己,看著沉淪多年依然無所建樹的老年的自己,內(nèi)心的無奈、憤懣、愁思,一起涌上心頭,成就了這首千古傳誦的詞作。
據(jù)龔明之《中吳紀(jì)聞》卷三載:“(賀鑄)有小筑在盤門之南十余里,地名橫塘,方回往來其間,嘗作《青玉案》詞。”
一日,詞人閑坐之時,看見一位佳人從橫塘路前走過,望著女子離去的背影,他推想女子的生活。
女子最美的時光里,與她相伴的,只有那無知無覺的住所與春天,字里行間都流露出無限的惋惜與悵惘。
美人幽居,空逝年華,如同自己,抱負(fù)滿懷,大志難伸。賀鑄由佳人聯(lián)想到了自己,他借美人寄托了自己不為世所用的憤懣與愁思。
這是怎樣的一種愁呢?
“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fēng)絮,梅子黃時雨?!边@是賀鑄被傳誦千年的名句。
賀鑄巧用比喻,以煙草、風(fēng)絮、梅雨三種景物,表現(xiàn)出愁思的廣度、密度和長度,將不可觸摸的虛的情感,轉(zhuǎn)化為可見、可體味的實景,構(gòu)思奇妙,堪稱絕唱。
因為這首詩,賀鑄得了一個雅號——賀梅子。
此詞一出,備受當(dāng)時之人的稱贊與喜愛,黃庭堅《寄方回》詩:解道江南斷腸句,只今惟有賀方回。
南宋詞人周紫芝在《竹坡詩話》里寫道:賀方回嘗作《青玉案》,有“梅子黃時雨”之句,人皆服其工,士大夫謂之“賀梅子”。
宋金詞人步其韻唱和仿效者多達(dá)25人28首。一首詞而吸引眾多不同時期的詞人來和作,是唐宋詞史上獨一無二的現(xiàn)象。
明代戲曲理論家沈際飛《草堂詩余正集》:疊寫三句閑愁,真絕唱!
如今,“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fēng)絮,梅子黃時雨?!?/span>依然被不斷吟詠,成為宋詞中的名句。
幾百年前,這是賀鑄關(guān)于人生失意,大志難伸的無奈感嘆;幾百年后,這句詩成為世人關(guān)于人間愁思的共同表達(dá)。
不論是人生坎坷、愛情得失,還是事業(yè)波折,每當(dāng)心有愁緒,無法開解之時,許多人會吟起這句詩,一如幾百年前那個惆悵的賀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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