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絲綢之路上粟特人與粟特文錢幣
吳樹實（中國人民銀行長春中心支行，吉林 長春 130028）
［摘要］中亞西部絲綢之路的干線上，粟特人是一個獨具特色的商業(yè)民族，他們通過漫長的絲綢之路頻繁往來于中亞與中國之間，成為中世紀東西方貿(mào)易的承擔者。歷史上粟特地區(qū)漫長而復雜的歷史發(fā)展背景，造成了粟特人多元化的生存環(huán)境和歷史文化，反映在他們商貿(mào)經(jīng)濟中所使用的錢幣也是多元化的。陸續(xù)出土的粟特銘文錢幣佐證了粟特這個神秘民族的歷史軌跡。粟特不是受制于西方強大的帝國，就是依附于東方的王朝。即使是中亞地區(qū)相對獨立的時候，粟特也是由那些遷徙過來的游牧民族所控制，始終沒有完全獨立。所以，粟特地區(qū)可能更多地成為經(jīng)濟中心而一直沒有成為政治中心。
［關鍵詞］絲綢之路；粟特；粟特文錢幣
在我國歷史上，西域草原絲綢之路的中亞地區(qū)，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一個古老神秘的民族——粟特人（圖1）。絲綢之路上還陸續(xù)出土了一些珍稀奇特的錢幣——“粟特文方孔錢”（圖2）。下面，本文僅就這些粟特人及其鑄制的粟特文錢幣做一粗淺分析，研究探討粟特對歷史上中西方經(jīng)濟貿(mào)易、宗教文化交流的影響。
圖1唐代粟特人像
圖2粟特文青銅錢幣
粟特人，中國史籍中稱他們?yōu)椤罢盐渚判铡?，曾長期生活在東西方交界的中亞地區(qū)。他們早期曾受制于西方帝國的控制，后又歸屬于東方王朝的管轄，在東西方列強不斷爭奪、交替統(tǒng)治之下，連續(xù)不斷地游走于東西方之間的絲綢之路上，以從事東西方之間商業(yè)貿(mào)易活動的方式，繁衍生息、生存發(fā)展。
粟特人最早是一個操著東伊朗語的古老民族。他們最初生活在中亞阿姆河和錫爾河之間的澤拉夫善河流域，即現(xiàn)今烏茲別克斯坦，部分塔吉克斯坦和吉爾吉斯斯坦所屬地區(qū)，在古代文獻中被稱為粟特地區(qū)，西方又其稱為索格底亞那（Sogdiana）。
當時，這一地區(qū)是由大大小小的綠洲和遼闊的沙漠、戈壁構成的。它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是連接東西南北的要隘所在。其南面是印度，向北為游牧的突厥、柔然、匈奴等古老民族部落，往東到中國，往西是波斯和羅馬。至今還存在于歐亞版圖上的三座城市——烏茲別克斯坦首都塔什干以及撒馬爾罕（當時稱康國）和布哈拉，都曾經(jīng)是粟特人的主要聚居地。
我們之所以說這個民族古老神秘，是因為他們續(xù)存的歷史非常悠久，生存環(huán)境極為復雜。本文將其生存與發(fā)展主要分為以下幾個階段：
（一）西方帝國統(tǒng)治階段
早在公元前6世紀～公元前4世紀，粟特所在地區(qū)曾經(jīng)是波斯第一帝國——阿契美尼德王朝（前550年～前330年）所屬的一部分，與當時伊朗高原地區(qū)帕提亞（也稱安息）（圖3）、中亞西部阿姆河下游的花拉子模（圖4）即今土庫曼斯坦城市烏爾根奇等地區(qū)一起組成波斯第一帝國的一個省。
圖3安息王朝銀幣
圖4花拉子模金幣
公元前336年，馬其頓王腓力二世征服了整個希臘。此后，其子亞歷山大大帝東征并于公元前329年滅了波斯帝國，征服了中亞。從此，粟特人又歸屬于馬其頓——亞歷山大帝國（圖5）。公元前323年，亞歷山大帝國分裂后，亞歷山大大帝（圖6）的部將塞琉古一世（公元前312～前281年）創(chuàng)建的以敘利亞為中心的塞琉古王國繼續(xù)統(tǒng)治著粟特人。公元前255年，希臘殖民者又在中亞建立了一個奴隸制國家——巴特克里亞王國，又稱“中亞希臘王國”（圖7），并通過巴特克里亞王國將其統(tǒng)治范圍向北伸入到粟特地區(qū)。
圖5古希臘疆域版圖
圖6亞歷山大大帝銀幣
圖7巴克特里亞金幣
可見，從希臘不斷向東南擴張并滅亡了古波斯的馬其頓——亞歷山大帝國，到亞歷山大帝國分離出來的塞琉西王國，及至希臘殖民者在中亞建立的巴克特里亞王國，連續(xù)不斷的控制中亞地區(qū)長達近200年的時間，使得粟特地區(qū)在這一時期一直被西方人把持著。因此，粟特在此期間深受西方文化的影響。
（二）北方游牧政權統(tǒng)治階段
公元前139～公元前129年，早期曾居住在今中國甘肅一帶，以游牧為生的大月氏人西遷，渡阿姆河并征服了巴克特里亞希臘王國，建立了自己的政權，名為“大夏”（圖8），同時，占據(jù)并控制了阿姆河以北的粟特地區(qū)。
圖8大月氏銀幣
圖9貴霜帝國金幣
公元前后，生活在大月氏的北面、今哈薩克斯坦南部及錫爾河中下游的游牧民族，并與大月氏同屬突厥系的康居迅速崛起。特別是在康居南部五小王分治時期（公元前1世紀），粟特地區(qū)也曾被康居五小王所統(tǒng)治。
到了公元1～3世紀，由統(tǒng)一了月氏人五個部落的酋長（稱為翕侯）——貴霜翕侯戰(zhàn)勝了其它四部，于公元30年～375年期間建立了貴霜帝國（圖9），并控制了粟特地區(qū)。
顯然，從公元前139年大月氏西遷至貴霜帝國于公元375年敗亡的近500年時間里，粟特地區(qū)又先后被北方游牧民族建立的政權——大夏、康居和貴霜所控制，在西方文化的基礎上，進一步吸收并融合了北方游牧民族文化。
（三）西亞、中亞王國統(tǒng)治時期
公元3世紀以后，隨著貴霜帝國的衰落，阿爾達希爾一世在公元224年建立波斯第二帝國——薩珊王朝（圖10），并迅速征討并打敗了貴霜王朝。期間，薩珊王朝曾一度遠征至粟特人聚居的烏茲別克斯坦首都塔什干地區(qū)。為了加強對粟特等偏遠地區(qū)的控制，薩珊王朝還在原貴霜統(tǒng)治的巴爾克（今阿富汗）建立了貴霜——薩珊臨時政府，同時鑄制了當?shù)氐慕饚牛▓D11）。直至公元5世紀初，薩珊王朝還一直通過這一附屬國統(tǒng)治該地區(qū)。
圖10薩珊王朝金幣
圖11貴霜——薩珊金幣
此后，早期分布于阿爾泰山以南至天山東部地區(qū)的噘噠人（自稱匈奴人），從公元4世紀起，開始擺脫活動于大漠以及西北地區(qū)的古代民族柔然的控制而西遷，約在公元5世紀20年代侵入并攻陷了貴霜，稱霸整個西域。同時，噘噠（圖12）也占領并統(tǒng)治了粟特地區(qū)，并由此成為中國與波斯之間的居間國，從而控制了中西之間的商路。
圖12噘噠金幣
圖13西突厥錢幣
公元567年，先世源出于鐵勒，游牧于金山南麓（今阿爾泰山）一支中國古老的民族——突厥部落，在與薩珊王朝聯(lián)盟消滅了噘噠帝國之后，粟特又歸于突厥統(tǒng)治，直至大唐于公元657年滅亡了西突厥（圖13）。
從公元3世紀薩珊王朝東征至公元657年西突厥歸屬大唐這300多年的時間里，粟特地區(qū)又先后被西亞的波斯王國、中亞地區(qū)的噘噠人和突厥部落所統(tǒng)治，進一步強化了中亞地區(qū)游牧民族地緣文化。
（四）東方大唐王朝的控制
隋初（公元581—618年），突厥內(nèi)部又分裂為東西兩部——東突厥和西突厥。隨著大唐王朝的強盛，唐太宗貞觀四年（公元630年）攻滅了東突厥。此后，唐朝為了維護對西域的統(tǒng)治、打通與西方國家的交往通道，曾多次對當時在中亞地區(qū)勢力仍很強大的西突厥用兵，最終于公元657年又滅掉了西突厥，并在粟特地區(qū)設置了羈縻州府，從而加強了對粟特的影響和控制（圖14）。
圖14粟特地區(qū)地理位置
在西突厥曾經(jīng)有十姓部落，分為五弩失畢部，置五大俟斤；五咄陸部，置五大啜。其中，五大啜之一即賀邏施啜，原為西突厥崛起的一個別部，也就是散居在伊犁河流域的突騎施。隨著突騎施部族的崛起，突騎施首領蘇祿在公元708年自立為可汗，開疆擴土，稱雄于西域，一度控制了粟特地區(qū)。當時，這一地區(qū)是隸屬于大唐的安西都護府。所以，突騎施同樣鑄制了仿“開元通寶”錢制的帶有粟特文的突騎施錢幣（圖15）。
圖15突騎施錢幣
（五）阿拉伯帝國的統(tǒng)治
公元7世紀初，先知穆罕默德在圣地麥加創(chuàng)立了伊斯蘭教。此后，統(tǒng)一的阿拉伯國家出現(xiàn)，并于公元651年推翻了波斯第二帝國——薩珊王朝，很快統(tǒng)治了中亞、西亞的大部分地區(qū)。但此后的一段時間里，原薩珊王朝統(tǒng)治的錫斯坦、布哈拉等地區(qū)仍在使用和打造薩珊形制的“阿拉伯—薩珊”錢幣（圖16）。
圖16阿拉伯——薩珊錢幣
圖18阿拔斯王朝銀幣
當時，生活在阿姆河和錫爾河流域河中地區(qū)的粟特人，即中國史稱的昭武9姓（康、安、曹、石、米、何、火尋、戊地、史），在這一地區(qū)逐漸形成了相互割據(jù)的地方政權。雖然粟特諸國在形式上歸附于中國唐朝，但由于這一地區(qū)政治分裂，汗國間經(jīng)常兵戎相見，彼此力量均有削弱。
在7世紀下半葉到8世紀上半葉，地處中亞的阿拉伯帝國哈里發(fā)瓦利德一世就是利用粟特地區(qū)的這種形勢，采取分化瓦解、各個擊破的策略，先后侵入粟特人集居的撒馬爾罕和花刺子模地區(qū)及錫爾河流域，進而征服了整個中亞地區(qū)，同時，也將伊斯蘭宗教文化帶進了這一地區(qū)。下面這枚哈里發(fā)瓦利德一世金幣上（圖17）銘刻的文字就是伊斯蘭教清真言。
圖17哈里發(fā)瓦利德一世金幣
阿拉伯人在繼任者哈里發(fā)希沙姆（公元724—743年）執(zhí)政時，曾任命納斯爾·伊本·賽雅爾為河中地區(qū)首任總督，派重兵鎮(zhèn)壓各地粟特人的反抗。
公元747年，波斯人阿拔斯家族利用穆斯林什葉派力量成功地推翻了伍麥葉朝，從而進入了阿拔斯王朝時期。并于公元750年任命艾布·穆斯林為呼羅珊總督，繼續(xù)加強對粟特人所居住的河中地區(qū)的統(tǒng)領，從而完成了對中亞主要地區(qū)的“伊斯蘭征服”。
特別是在唐玄宗天寶十年（公元751年7—8月），來自于西面的阿拉伯帝國阿拔斯王朝（圖18）勢力與來自于東面的唐玄宗時期盛唐的勢力在中亞諸國相遇，進而引發(fā)了當時的著名戰(zhàn)役——怛羅斯之戰(zhàn)，結果是中國唐朝安西四鎮(zhèn)節(jié)度使高仙芝的大軍潰敗。唐朝在此次戰(zhàn)役失利后不久，內(nèi)部又爆發(fā)“安史之亂”，再也無力西顧，從此，完全失去了對西域以及粟特地區(qū)的控制。
圖19薩曼王朝金幣
圖20察合臺銀幣
此后，阿拉伯的影響力逐漸增強，并將其伊斯蘭教義傳播到中亞的原粟特等地區(qū)。盡管公元751年后，突騎施代替西突厥勢力，對阿拉伯人繼續(xù)向東擴張進行猛烈抵抗，但是，并沒有阻止阿拉伯人以及伊斯蘭宗教文化傳入的步伐。
尤其是公元874年后，哈里發(fā)又任命奈斯爾·伊本·艾哈邁德為河中地區(qū)總督，建立了薩曼王朝（圖19）。從此，這一地區(qū)由原來信奉的祆教改信伊斯蘭教。及至公元10～11世紀時，粟特地區(qū)的多元文化終被突厥——伊斯蘭文化所取代。
公元1227年后，成吉思汗次子察合臺建立了察合臺汗國（圖20），粟特臨近的河中地區(qū)是察合臺汗國的統(tǒng)治中心。此時，遷居到河中地區(qū)的部分蒙古貴族，開始迷戀城市生活，逐漸改變了原有的游牧生活方式和風俗習慣，改信伊斯蘭教，并積極主張突厥化。
公元1500年左右，原居住粟特地區(qū)撒馬爾罕的蒙古人后裔穆罕默德·昔班尼，在烏茲別克斯坦境內(nèi)澤拉夫尚和卡什卡河流域的布哈拉，建立了布哈拉埃米爾汗國，并最早歸信了伊斯蘭教，還建立了許多清真寺和穆斯林神學院（如撒馬爾罕的希爾達爾伊斯蘭經(jīng)學院），進而使布哈拉成為向中亞傳播伊斯蘭教的基地。從此以后，中亞地區(qū)以及西域諸國大多放棄原本信奉的祆教、佛教或自己的傳統(tǒng)宗教，轉(zhuǎn)而開始信奉伊斯蘭教，從根本上完成了粟特所在的中亞地區(qū)伊斯蘭化進程。
如前所述，粟特地區(qū)漫長而復雜的歷史發(fā)展背景，勢必造成粟特人多元化的生存環(huán)境和歷史文化，反映在他們商貿(mào)經(jīng)濟中所使用的錢幣也應該是多元化的。
（一）西方打制圓形無孔錢幣形制對粟特的影響
從總體上說，粟特地區(qū)流通的錢幣還應該是以西方打制錢幣為多。主要原因是受以下各個因素影響：
一是粟特在其歷史上一直未能形成一個完整獨立的國家，始終處于希臘、波斯、中國等東西方大國的控制與殖民之下，所以，能夠形成本民族貨幣體系的時間跨度被歷史擠壓得特別狹窄。
二是古波斯第一帝國統(tǒng)治粟特地區(qū)還是在公元前4世紀以前，那一時期尚未形成商品交易，更不存在與之相應的錢幣鑄制與流通。
三是古希臘繼古波斯之后，最先進入并控制了粟特地區(qū)，那么，開啟打制貴金屬貨幣先河的古希臘錢幣自然也就會隨著其長期的控制而進入并影響著粟特地區(qū)的錢幣鑄造和流通。
四是雖然北方游牧民族大月氏、康居、貴霜等中亞地區(qū)政權隨著其勢力的擴張而控制了粟特，但由于這些游牧民族一直沒有形成自己的錢幣體系，所以，他們使用的貨幣還應該是西方打制錢幣為主的錢幣形制，而受其統(tǒng)治的粟特更不會有自己鑄制的錢幣。
五是波斯第二帝國——薩珊帝國和北起大漠的噘噠人都曾打敗過貴霜帝國，把控制地區(qū)擴展到粟特。但由于這里地處東西方之間的中間地帶，東方的中國在盛唐之前還無力控制和影響這一地區(qū)，以至薩珊帝國、噘噠以及中國唐朝在此建州設府之前的突厥，在當時使用的貨幣也應該是西方形制的圓形無孔打制錢幣。所以，粟特也不會在這一期間鑄制自己的貨幣。
六是直到公元7世紀，東方大唐崛起并打敗了東西突厥，控制了粟特，唐朝的方孔圓錢錢幣形制才在這里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但從公元7世紀60年代到8世紀50年代，隨著阿拉伯帝國的東擴和唐朝的退讓，粟特又落到了阿拉伯帝國的控制之下。所以，中國對粟特地區(qū)的控制和影響歷史大約也就是100多年。最終，隨著這一地區(qū)被伊斯蘭化，其貨幣又重新回歸到西方的圓形無孔打制錢幣的錢幣體系中去。
（二）東方方孔圓形錢幣形制對粟特的影響
盡管中國對粟特地區(qū)的控制時間比較短，但是，東方的文化，尤其是中國的錢幣文化對粟特卻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
從公元7世紀中葉，唐滅西突厥并在粟特設置了羈縻府州開始，直到公元751年唐朝與阿拉伯怛羅斯大戰(zhàn)以前，錫爾河和阿姆河之間的河中及以東地區(qū)，即粟特地區(qū)，始終在唐朝控制下。因而，粟特地區(qū)在這一期間鑄造的貨幣是深受來自東方的古國——中國的錢幣形制影響的。
圖21“漢粟二體錢”
圖22背“元”“漢粟二體錢”
當時，在以撒馬爾罕為中心的康國以及其他一些被史稱為“昭武九姓”國家，開始陸續(xù)鑄制了漢化特征極為明顯的粟特文青銅錢幣。
這種粟特文錢幣主要是仿照唐“開元通寶”樣式，采用中原地區(qū)澆鑄工藝鑄造的圓形方孔錢。目前發(fā)現(xiàn)的粟特文錢幣主要有兩類：一類是錢幣上同時鑄有漢字和粟特文兩種文字的“漢粟二體錢”。其中，一種是正面鑄“開元通寶”漢字，背面為粟特文（圖21）；另一種是正面鑄粟特文，背面為粟特文徽記下面鑄有一個漢字“元”（圖22）。
還有一類是粟特文錢幣（圖23），正面一般為王族的王徽、族標紋飾，背面為古老的粟特銘文。
圖23粟特銘文錢幣
圖24突騎施錢幣
多年來，這些粟特銘文錢幣的出土一直為國內(nèi)外錢幣學界高度關注，許多錢幣學家大都按照這些出土錢幣紋飾與銘文的不同分門別類加以考證。盡管各自看法不同，但比較趨于一致的觀點是：昭武九姓的康國（撒馬爾罕）應為當時中亞地區(qū)的政治經(jīng)濟中心。其早期鑄造的錢幣（圖24）所示，應為7世紀前半葉康國的世失畢王時期鑄造的錢幣，這種錢幣的形制一直延續(xù)到8世紀中葉的咄曷王（公元744—754年）時期，在這近一個世紀的時間里，周邊地區(qū)昭武九姓的一些其它王國也大都仿制這種錢幣形制來鑄造本國的貨幣。
（三）關于同樣鑄有粟特文的突騎施錢幣
盡管突騎施曾一度稱霸西域，控制了粟特地區(qū)，但由于當時的突騎施還隸屬于大唐的安西都護府，并極力阻止西方軍事與文化的侵入。所以，突騎施一方面要受東方的唐朝管轄，另一方面要突出其統(tǒng)治的粟特地區(qū)當?shù)匚幕?。即使是為了方便善于?jīng)商的粟特人使用錢幣，擴大其貨幣的流通范圍，突騎施也應該仿“開元通寶”錢制鑄造帶有粟特銘文的突騎施錢幣。
粟特地區(qū)所處的地理位置恰巧在東西方交集的節(jié)點上，可以說是四通八達，具有非常優(yōu)越的商品交易和貨幣流通條件。特別是粟特銘文錢幣的陸續(xù)出土，進一步說明粟特人本身就具有極高的商業(yè)貿(mào)易天分和貨幣流通意識。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阻滯了歷史上粟特錢幣的鑄造與流通呢？
（一）政治因素的影響
歷史上粟特地區(qū)的發(fā)展，不是受制于西方強大的帝國，就是依附于東方的王朝。即使是中亞地區(qū)相對獨立的時候，也是由那些遷徙過來的游牧民族所控制，始終沒有完全獨立。所以，粟特地區(qū)可能更多地成為經(jīng)濟中心而一直沒有成為政治中心，他們在更長的時間里沒有得到貨幣鑄造與流通的歷史機遇期。只是在昭武九姓王族統(tǒng)治下逐漸強大，且遠在東邊的唐朝因內(nèi)因外患而無力完全控制，才使得粟特地區(qū)各國有機會紛紛鑄造粟特銘文錢幣。
（二）民族特性的影響
粟特人公元4世紀初就開始控制絲綢之路的貿(mào)易，公元5～8世紀，幾乎壟斷了陸上絲綢的國際貿(mào)易，可以說粟特人是中亞歷史上最出色的商業(yè)民族。粟特人孩子一降生就接受經(jīng)商教育，史載康國栗特“男年五歲，則令學書，少解，則遣學賈，以得利多為善”；“善商賈，好利，丈夫年二十去旁國，利所在無不至”，男子成年后就須脫離家庭，自去經(jīng)商謀生。也許，正是由于這個民族就像吉普賽人那樣忙于依靠駱駝商隊游走于東西方之間，而無意識也無能力建立自己的國家，拓展自己的疆土，花的是別人的錢幣，賺的是世界的財富，而無需也無力鑄造自己的貨幣。
（三）文化因素的影響
我們從粟特銘文錢幣上的文字與紋飾就可以看出，鑄制的貨幣不僅受到中國大唐的“開元通寶”錢幣形制的影響，同時，也深受其他民族的影響。如上圖（圖21）所示錢幣，盡管正面左邊的“Y”字形紋飾（
）是當時的康國（撒馬爾罕）粟特王族的族徽，但右邊的三尾紋飾（
）則是曾在7、8世紀的粟特和花刺子模廣泛流傳的北大夏地方強大氏族的族徽。由此可見，粟特深受大月氏建立的大夏國，以及延續(xù)下來統(tǒng)治這一地區(qū)的康居國、貴霜等突厥系影響，并在粟特文錢幣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
（四）宗教因素的影響
人類歷史上許多國家與政權的統(tǒng)治是依靠宗教維系的。但由于粟特地區(qū)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的復雜性致使其宗教也是多元化的。在粟特地區(qū)，曾多種宗教并存，其中最有影響的當推拜火教（祆教），
基督教、摩尼教也同時存在，佛教與其它印度宗教在粟特人生活中亦有影響。所以，這一地區(qū)難以形成維系其民族統(tǒng)一的宗教，也直接影響到其自身政權的建立和流通貨幣幣制的統(tǒng)一。最終，粟特被阿拉伯人的伊斯蘭教所統(tǒng)治而被全盤伊斯蘭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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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曉丹］
WU Shu－shi（Changchun Center Branch，People's Bank of China，Changchun 130028，China）
Abstract: In the route of silk road in the western of Central Asia，Sogdian is a unique commercial people. They have frequent exchanges between Central Asia and Chinese and became undertaker in east and west trade. The history of the Sogdian area is long and complicated，which lead Sogdian multiple survival environment and history culture，and their coins in the commercial economy is also diversified. The Sogdian coins proved this mysterious history of the Sogdian nation. Sogdian not subject to the western empire，but attache to the eastern dynasty. Even when the Central Asian region is relatively independent，Sogdian was controled by migrated nomad. They has not completely independent. Therefore，Sogdian areas are more likely to become economic center not political .
Key words: silk road; Sogdian; Sogdian coin
［作者簡介］吳樹實（1959－），男，吉林長春人，中國人民銀行長春中心支行正處級調(diào)研員，中國錢幣學會理事，高級經(jīng)濟師。
［收稿日期］2015－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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