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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氏客語》宋 晁說之
《晁氏客語》
宋  晁說之撰
古之學(xué)者為己,今之學(xué)者為人。與叔云:“古之學(xué)者純意于德行,而無意于功名;今之學(xué)者有意于功名,而未純于德行。至其下,則又為利而學(xué)也?!?div style="height:15px;">
一日克己復(fù)禮,天下歸仁焉。只就性上看,顏淵問仁,孔子告之以禮,仁與禮果異乎?
陳平令周勃先入北軍,亦不是推讓功能底人,只是占便宜,令周勃先試難也。
人臣事君,當(dāng)以王陵為正。
學(xué)者有益,須是日新。
人受天地之中以生,當(dāng)與天地齊量,天地未嘗老而人自老。觀今人之自老,又不及古人,其所以殘生傷性固不一,且以人事之節(jié)論之:古人十五成童,二十弱冠,三十壯有室,四十強(qiáng)而仕;今人未成童已冠,未三十已娶,未四十已仕,所以為自老。
魯平公欲見孟子,而不命駕之所之,及臧倉請而后命。是平公恐嬖人之惑而不得見孟子,未有所為,觀其意已賢矣?;蛑^其無斷,不忍違嬖人之意,是責(zé)之終無已也。不明于始,必不能善其終。近習(xí)之難明,唐之文宗去平公遠(yuǎn)甚,是皆可哀者也。
人之所夸與所仰慕,皆不出本等。唐杜牧詣僧,僧不識,人言其名,亦不省,故詩曰:家住城南杜曲傍,兩枝仙桂采時(shí)芳。山僧都不知名姓,始覺空門興味長。因?yàn)橹Z云:“毀譽(yù)但能驕本等,利害但能動(dòng)適用。”
王荊公教元澤求門賓,須博學(xué)善士,或謂發(fā)蒙,恐不必然。公曰:“先入者為之主?!庇栌墒俏蛭磭L講學(xué)改易者,幼年先入者也。
韓魏公門人有擊關(guān)夜出者,閽吏不得其賂,詰旦以鎖損訐于公,公曰:“鎖不堪用,付市買修來。”
凡財(cái)用于國則奢,于家則儉,人之病也。識者謂韓魏公用家資如國用,謂不吝也;曾魯公惜官物如己物,謂誠儉也。
王荊公著書立言,必以堯舜三代為則;而東坡所言,但較量漢唐而已。觀其所為,又全不相似。
名利皆不可好也,然好名者比之好利者差勝:好名則有所不為,好利則無所不為也。
張乖崖戲語云:“功業(yè)向上攀,官職直下覷。”似為專意于卜數(shù)者言也。
或言:“章子厚在政府之日久,而親族無一人歷清要者。”一宗室曰:“何足道者,前輩往往如是?!?div style="height:15px;">
有志于道德,功名不足論也;有志于功名,富貴不足論也;有志于富貴,則其與功名背馳亦遠(yuǎn)矣。
《書》有意異而語相似者,有意相似而語異者,如“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語相似而意異者也,“足食足兵,民信之矣”,語異而意同者也。
王平甫謂荊公長于議古而短于議今,工于知己而拙于知人。范堯夫謂識君子而不識小人,或問其故,曰:“小人意智不可無,但不使?fàn)??!?div style="height:15px;">
少年嘗有文投文正,文正既愛且嘆,堯夫問之,文正曰:“此人不宜早達(dá),是把孟子作不識字人看底人?!?div style="height:15px;">
鄒至完云:“以愛己之心愛人,則仁不可勝用矣;以惡人之心惡己,則義不可勝用矣。”
陳襄述古云:“人之所學(xué),不可為人所容;為人所容則下矣?!?div style="height:15px;">徐仲車云:“作仁且作,仁未到得能反處;仁到盡處,然后可以言能反?!?div style="height:15px;">游定夫云:“血?dú)庵畡偅艿脦讜r(shí)?”
楊中立云:“人要為善,須先明善始得。”
陳并巨中《勸學(xué)文》云:“凡不可與父兄師友道者,不可為也;凡不可與父兄師友為者,不可道也?!?div style="height:15px;">哲廟時(shí),劉器之論宮人除邪。或云:“九重之中安有邪物?”答云:“心乎不得其正,邪物得而窺之,何間九重?”
呂原明,元佑間侍講,大雪不罷講,講《孟子》有感,哲廟一笑,喜為二絕云:水晶宮殿玉花零,點(diǎn)綴宮槐臥素屏。特敕下簾延墨客,不因風(fēng)雪廢談經(jīng)。其二曰:強(qiáng)記師承道古先,無窮新意出陳編。一言有補(bǔ)天顏動(dòng),全勝三軍賀凱還。
原明初作侍講,札子陳所學(xué),略云:“人君之學(xué),不在于遍讀雜書,多知小事,在于正心誠意,少私寡欲?!?div style="height:15px;">石子殖說:“呂申公因哲宗賜御筆白樂天詩與二蘇,及進(jìn)詩表謝,申公遂集古經(jīng)句,作一冊進(jìn),云:‘比似寫唐人無益詩,不如寫圣人語。’曰:‘君子作事,婉而成章。詩也須進(jìn),但中間有說爾?!贝丝址巧旯鶠椋ㄖx云晦叔初召來,進(jìn)《君道》十篇,在賜詩前)。
范堯夫上章言事未報(bào),有見之者曰:“聞相公自上章后,已備遠(yuǎn)行,非他人所能及?!眻蚍蛟唬骸安蝗弧F渌孕抑魃下牰兄?,豈敢為難行之說以要譽(yù)焉?!?div style="height:15px;">至完雖遇冗劇事,處之常優(yōu)游,因論《易》曰:“常雜而不厭,若雜而厭,非所以為常?!?div style="height:15px;">韓治與同僚處,一日有卒悍厲,眾皆怒之,惟韓不顧,凝如平時(shí),徐言曰:“無忿疾于頑,惟頑能致人忿故也?!比酥^其有家學(xué),蓋魏公之后。
許沖元曾因故云:“嘗與某不足者,于差除每用心。”或曰:“何也?”曰:“防其不肖之心生?!?div style="height:15px;">釋氏謂:火行為變化,性如甘草,遇火則熱,油麻入火則冷,甘蔗煎為沙糖則熱,水成湯則冷。
《陰符經(jīng)》謂:禽之制在氣。生起云:“元龜食蟒,飛鼠斷猿,狼虱嚙鶴,青要食虎,此皆以小制大?!毖栽跉獠辉谛我病?div style="height:15px;">非其道非其義,則一介不可以取與;如其義如其道,故舜受堯之天下不以為泰。取與之大小皆所不論。
范文正作守,歲荒且疫,公作興徭役以勞之,曰:“在民得食其力,又使人氣血運(yùn)動(dòng),豈類東山之游?”
《雄雉》刺軍旅數(shù)起,大夫久役,男女怨曠,故詩云:“道之云遠(yuǎn),曷云能來”,恐只是男女怨曠之言,非宣公遠(yuǎn)于道故不能懷來也。觀書不可著其言語,當(dāng)以意逆志,如孔子于《鴟鸮》“徹彼桑土,綢繆牖戶”,乃得國家閑暇,明其政形之意。子夏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孔子乃答以“繪事后素”,子夏乃曰“禮后乎”,又曷嘗著其言語?
無為為道,有為為事,是道常無用也。
伯夷非君不事,非民不使,思與鄉(xiāng)人處,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疑乎隘也;然不念舊惡,此所以為伯夷。柳下惠不羞污君,不卑小官,雖袒裼裸裎,不以為浼,疑乎不恭也;然不以三公易其介,此所以為柳下惠。
趙括言兵事,父不能難,然不謂善,而卒知其敗。阮瞻執(zhí)無鬼論,鬼為之屈,至變異形以信之。事因有其理,昭然而橫辯之,勝不可折者,人皆以辯勝者為然,未易論知言也。
呂正叔十八歲已能看《春秋》。人問之,曰:“以經(jīng)按傳之真?zhèn)危詡髻|(zhì)經(jīng)之是非?!?div style="height:15px;">顏淵問為邦,孔子答以“文質(zhì)之中,是非之公”。
齊地有蟲,類蚯蚓大者,人謂之曰巨白,善擘地以行,呼之聲訛也。孟子所謂“吾必以仲子為巨擘”者,即蚯蚓之大者也。蓋前嘗謂蚓,而后充其操,注以為大指,非也。
今之與楊墨辯者,如追放豚,既入其笠,又從而招之,說者以為笠欄也,非也。香白芷之類異名,豚之所甘。既放之得所,又召之,非善防邪說者也。
致遠(yuǎn)謂范宏甫:“知機(jī)不必在于事,聲音貌象便須知?!币蚺e《易》“上交不諂,下交不瀆”。范云:“不獨(dú)在己當(dāng)知之,受人之諂瀆元當(dāng)知?!?div style="height:15px;">古人顧是非,不論利害。顧利害者古人所恥,今人并利害亦不顧;責(zé)名不責(zé)實(shí)者古人所恥,今人名亦不責(zé)。
善者,人皆知可欲,然必有諸己;斯信有諸己矣,然后充實(shí)光輝,大而化圣。而不可知用功處只在有諸己。
聞伯夷之風(fēng)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百世之下,聞?wù)吣慌d起。聞伯夷之風(fēng)者猶如此,子貢游夫子之門而貨殖,何也?中立曰:“久長難得入。”
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未出門、未使民時(shí)當(dāng)如何?中立曰:“對境不動(dòng)難?!?div style="height:15px;">原明答問秀老云:“譽(yù)之者過其實(shí),毀之者失其真,要之亦法門之猛將也?!?div style="height:15px;">原明答佛儒之間:“吾儒事是人可作得,佛家事只可自作,不可教人作?!?div style="height:15px;">原明謂:“六經(jīng)藥方也,史傳是人服藥之效也?!?div style="height:15px;">韓師樸拜相,誥詞云:“使天下皆知忠獻(xiàn)之有子,則朕亦可謂得人?!?div style="height:15px;">蒲傳正因鄆州梁山賊事,責(zé)詞云:“汝不以龔黃為心,朕獨(dú)不愧孝宣之用人乎?”
上知后苑作使過太府寺錢六十余萬,詔令非特旨,不得于諸處借支。一中官挾《周禮》進(jìn),指膳夫內(nèi)府之類:“惟王及后不會然之?!彼炝T。
上書鄭谷《雪》詩為扇,賜禁近?!皝y飄僧舍茶煙濕”,改云“輕飄僧舍茶煙濕”,云:“禁中諱危亂傾覆字,宮中皆不敢道著?!?div style="height:15px;">胡學(xué)士宗回率常人,四千緡以賻至完;劉安上決舟子參至完者。
荊公凡處事必要經(jīng)據(jù),托人賣金,零賣了銖兩不足,甚怒。元澤云:“銖銖而較之,至兩必差?!彼旖?。
荊公論黃河冰泮常打損汴口,云:“何不用閘?”客云:“黃河水非他處比擬,冰下水流積疊而起,閘無濟(jì)于事?!辈荒艽鹪圃啤?div style="height:15px;">新法:戶主死,本房無子孫,雖生前與他房弟侄,并沒官,女戶只得五百貫。鄧綰爭之,荊公不從,曰:“賢且道利國好利民好?”鄧歸,謂其子云云。
司馬溫公作相,以李公擇為戶部。公擇文士,少吏才,人多訝之。公曰:“方天下意朝廷急于利,舉此人為戶部,使天下知朝廷之意,且息貪吏望風(fēng)掊刻之心也?!?div style="height:15px;">一切世間君子小人,好惡不常,若要一時(shí)周遍,冠昏喪祭往還飲食之禮一一適當(dāng)周至?xí)r,費(fèi)盡一生心力,只得人道是個(gè)好周至人,然又不能使君子小人皆喜。所謂外慕,也只有一個(gè)誠意,千古萬金使不盡。
君子所以不言人之過者,何也?未說口不臧否人也,未說先自治而后人也,只是自治為急,常恐自家身心錯(cuò)了,念念在此,何暇管他別人。夫子曰:夫我則不暇。善人,不善人之師;不善人,善人之資。三人行,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亦默識得心而已,又何須只管說?然說人善,猶可諷諭;說人不善,又一等小人未必不欲學(xué)作人。過必不善,才言人過,便自家已有些忿心;若說人好,則不好者自然分明,不消說。然既說這個(gè)好,那個(gè)必不好,又不如都不說更好。勸人不可指其過,須先美其長,人喜則語言易入,怒則語言難入,怒勝私故也。佛氏說:喜一障礙,怒十障礙。
昔人自廉?dāng)?shù)貪,今人自貪數(shù)廉。
止罵所以助罵,助罵所以止罵也。
荊公謂呂晦叔曰:“漢元晚節(jié),劉向數(shù)上疏切諫,疑犯分也。”晦叔曰:“有貴戚之卿?!?div style="height:15px;">荊公論舜納于大麓,何義?晦叔曰:“薦之于天?!?div style="height:15px;">周室班爵祿,諸侯惡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故司祿之官闕焉。
子產(chǎn),惠人也,云:“唯有德者能以寬服人,其次莫如猛,善自修其短也?!?div style="height:15px;">狄仁杰一言而全人之社稷,穎考叔一言而全人之母子,晏子一言而省刑。
韓文公詩號狀體,謂鋪敘而無含蓄也,若雖近不褻狎,雖遠(yuǎn)不背戾,賅于理多矣。
造意者常居尊與貴,作事者常居卑與賤。造意速作事遲,以事之遲副意之速常不及,故在上者不可以意之速責(zé)事之遲。
梅圣俞作試官日,登望有春色,題于壁上:不上樓來今幾日,滿城多少柳絲黃。惟歐公一見賞之,以為非圣俞不能。韓持國酷愛韋蘇州詩,如《贈孔先生》詩云:鳥啼春意闌,林變夏陰早。與蘇州詩云“綠陰生畫寂,孤花表春余”相類。
元厚之、許沖元同得郡,沖元表云:“職由罪廢,姑去近司;命自恩遷,更叨便郡?!?div style="height:15px;">造玉清昭應(yīng)宮,牒州郡供木,丁晉公自作公文云:“不得將皮補(bǔ)曲,削凸見心?!?div style="height:15px;">梅圣俞《舟中送人》詩云:只恐夜冰合,為君愁曉寒。荊公《送人》詩:只應(yīng)今夜月,未便照相思。荊公詩有惜別意。
蔡君謨知開封府,事日不下數(shù)千,每有日限事,揀三兩件記之,至其日問,人不測如神。
易動(dòng)而無形者,驚也,過則虛矣。寵辱如之,故曰:寵辱若驚。
有微情者如一件事,說輕重便別。
人心動(dòng)時(shí),言語相感。
言順而理不可屈。
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國人,此為君而言也,非為臣者,所以責(zé)君。父子之間不責(zé)善,此為父而言也,非為子者,所以責(zé)父。
陶朱公之遣子,不從父言而子死;郭汾陽待盧杞子,用父之言而能全。
馮道功高而名節(jié)非也,當(dāng)以管仲為比,曰:“管仲之器小哉。微管仲,吾其被發(fā)左袵?!?div style="height:15px;">唯口起羞,唯甲胄起戎,唯衣裳在笥,唯干戈省厥躬。慎發(fā)也,有發(fā)則命大司徒教以車甲。途有餓殍而不知發(fā)。魯公墓銘有云“西方有興”之句,蓋取于此。興戎興兵,人常語也。
張良致四皓以正太子,分明是決然之策,乃曰亦一助也。
張良以五世事韓,為報(bào)仇故,使高祖以伐項(xiàng)羽;非高祖用張良,張良用高祖也。
范增,史所載者只有勸項(xiàng)羽誅沛公一事,然沛公終不可誅,縱使誅了沛公有天下,亦隨而失之。蓋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秦失天下以逆天理背人情也,沛公所為皆循天理順人情,而羽反此以取天下,則范增之勸亦非當(dāng)也,盍亦反其本矣?
酰醢百甕,王齋日三舉,皆護(hù)意根也。
尋常心氣,如入官印了,疑未入,又復(fù)看。本老云:“作官放子細(xì)何妨?”
“管仲,曾西之所不為”,“可以觀志,若功業(yè),則別論”,“說大人,則藐之”,與“我得志,弗為也”:事甚淺近,孟子所以言者,恐與淺近者言。
文中子心跡之說,或云:“心不欲如此,而跡不得已如此;心欲如此,而跡固不如此。心跡可以判矣。”致遠(yuǎn)云:“恐此偽也,非心跡之真判。”子中云:“心跡固有判,文中子不當(dāng)自謂也。”
游定夫問程伊川:“陰陽不測之謂神?”伊川云:“賢是疑了問?揀難底問?”
豐相之持定,幾叟兄弟見之:下階未畢,進(jìn)揖,未答;下畢,到尋常揖處,方答。
程明道發(fā)語皆可錄。受知神廟,神廟問張載、邢恕所學(xué),奏云:“張載臣所畏,邢恕從臣游?!?div style="height:15px;">伊川云:“意,從心,從音。猶擊鼓也,音不離鼓,出于鼓也;意不離心,已是心之發(fā)處?!?div style="height:15px;">張子正蒙云:“冰之融結(jié),海不得而與焉?!币链ǜ臑椤安坏枚醒伞?。
伊川謂明道曰:“吾兄弟近日說話太多?!泵鞯涝唬骸笆挂妳位奘鍎t不得不少,見司馬君實(shí)則不得不多。”
十月二十四日降圣節(jié)(起于仁廟朝)。
任理而不任情者,魏公能之,又識事之機(jī)會。臨薨,謂永叔曰:“凡處事,但自家踏得田地穩(wěn),一任閑言語?!?div style="height:15px;">罪謂之業(yè),蓋人之所為未免于罪也?!兑住贰凹獌磁c民同患”,未能無利害吉兇也?!兑住分?,未至于無悔,言無悔者六而已。
《唐書》不書詔,列奸臣于夷狄后。
孫莘老云:“杜甫如‘日長唯鳥雀,春暖獨(dú)柴荊’,言亂離有深意也,得風(fēng)雅體?!蔹S騏驥病,沙晚鹡鸰寒’,謂祿薄君子不得志,世亂兄弟不相見。‘叢篁低地碧,高柳半天青’,謂君子失時(shí),小人得志也。‘返照入江翻石壁,歸云擁樹失山村’、‘老樹飽經(jīng)霜,梅杏半傳黃’,腰中一字最工?!耐ゴ归勹郑盼莓孆埳摺?,甫因見此而有感也,蓋橘柚錫貢,龍蛇皆禹之事也?!▍s在御榻上,榻上庭前屹相向。至尊含笑催賜金,圉人太仆皆惆悵’,謂小人乘君子之器,圉人太仆養(yǎng)馬者不得賜,而為假馬者得,故惆悵也。《贈竇侍御》詩云:與奴白飯馬,《青芻》詩曰:駒云生芻一,束其人如玉,又云:言刈其蔞,言秣其駒:敬其奴馬如此,則敬主人可知?!?div style="height:15px;">徐仲車言:“退之《拘幽操》為文王羨里作,乃曰:‘臣罪當(dāng)誅兮,天王圣明?!丝芍^知文王之用心矣?!秳P風(fēng)》七子之母,猶不能安其室,而云母氏圣善,我無令人重自責(zé)也。”
神廟愛“功業(yè)頻看鏡,行藏獨(dú)倚樓”之句,以謂非詩人所及。
神廟謂劉巨濟(jì)曰:“作詩者,序與意俱盡,故云故作是詩;意已盡而語未絕,故云而作是詩?!?div style="height:15px;">神廟問陸農(nóng)師:“疏布以冪八尊,畫布以冪六彝,何以別疏布?”對云:“疏取其氣達(dá),非密布也。”何洵直云:“疏勺可以不密乎?”
元佑間,議袷祭,子瞻云:“何以明之?《詩》云‘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眲⑵髦疲骸安蝗?。此一篇祀天亦用,祀地亦用,至如《潛》季冬薦魚,春薦鮪,豈一時(shí)?”
弗損所以益之,深甫云:“弗過必有以防之?!敝^,弗過為防非也。家人嗃嗃,父子嘻嘻,先儒謂嘻笑不嚴(yán),故失家節(jié),深甫云:“重剛之卦,自無嘻笑之理,嘻嘻吁,皆難意也?!?div style="height:15px;">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用兵之法也。
道非急遽可言,坐而論道,則神閑意定。
凡世間一切好惡甘苦事,把來作吃飯著衣安排本分合作看,便無事,稍有厭惡心,更無是處。
一切有為法,真如性上顯現(xiàn)種種差別,境界違順,美惡皆是一體,改頭換面了出來。學(xué)者如今無可添,只有可減,減得盡便無事。
子中云:“知道易,勿言難;知道而言之,尚與道為二,不言則與之為一矣?!睅综旁疲骸坝形鹧裕娜サ烙h(yuǎn)矣。”
論理論己之所當(dāng)為,須從根本論;論事論古人之所為,須就事勢上論。
為所不為,欲所不欲者,眾人也;無為其所不為,能正其行而已;無欲其所不欲,則又能正其心者也。如斯而后可矣。
張子厚《送人》詩云:十載相從應(yīng)學(xué)得,怕人知事莫萌心。鄒至完誦之,或謂程公辟所作刻于石。
詩如《葛覃》、《螽斯》,序似有應(yīng),是德為后妃之德,非謂文王后妃也。
有諸中必施于事,乃為善。誠甫曰:“君子存其在我者,物來斯應(yīng),何必尋事作;存其在我,應(yīng)物而未嘗誤,乃為善也。”
揚(yáng)雄不識圣人,操則存,舍則亡,能常操而存者,其惟圣人乎?邵伯溫云:“此修為事,入道之門也,若曰圣人之徒則可,若以此為圣人,則從容中道、不勉而中、不思而得,為何人耶?”
仲尼多愛,愛義;子長多愛,愛奇。何軻也?曰:“孟軻也若荊軻,君子盜諸?!睅综旁唬骸捌洳活惷咳绱恕!?div style="height:15px;">子中曰:“問所不問,辯所不辯,如問鑄金皆無理。”德稱曰:“學(xué)行之上也言之,次也教人,又其次也,既不能行,又不能言。何以教人?蓋學(xué)不厭,故能教不倦?!?div style="height:15px;">農(nóng)師上殷,神廟問:“洛河何以不凍?”奏云:“臣聞之有礜石焉,礜石之力,比鐘乳十倍?!?div style="height:15px;">王沂公《筆錄》云:五代以前,宰相奏事,罷賜茶方進(jìn)。范魯公質(zhì)、王宮傅二人,前朝舊臣,始具札奏事,不賜茶。
西方興師,歲用六百萬,人命在外,以此知富公以十萬和親于北,為利不細(xì)(深甫云)。
好作為者多計(jì)慮,而久諳歷者若無謀。知艱難者必辯微,而漫不省事者能耳順。
致一所當(dāng)一,注云:致一似迷,其實(shí)非迷,理須頓悟,事須積習(xí)。
陳恒弒其君,魯君如何?討告于天王斯可矣,不然,是以燕伐燕也。文帝殺薄昭太后,不食,如何天下重?余云:“道二,義命而已,義之盡,斯可以言命矣?!?div style="height:15px;">潘兌行詞云:“敢于移檄之文,犯我祖宗之諱?!备脑疲骸澳擞谝莆?,犯吾國諱?!睆?zhí)煊X改云:“乃于文移,有失恭慎。”
邵堯夫墓志后題云:“前葬之月,河南尹賈昌衡言于朝,既刻石,詔至,以著作佐郎告先生第,賻粟帛,熙寧丁巳歲也?!?div style="height:15px;">《曲禮》曰:“毋不敬。”毋不敬則焉有傲欲?傲不可長,欲不可從。疑注疏之言非經(jīng)也。
吳起說魏武侯罷兵服,莊周說劍而衣短后之衣,孟子說齊王而言公劉好貨、太王好色,皆因其所好而化之,巽而入之,善誘人也。
淵明如“歷覽千載書,時(shí)時(shí)見遺烈。高操非所攀,深得固窮節(jié)”,不與物競,不強(qiáng)所不能,自然守節(jié)。
蔡君謨守福州,上元日,令民間一家點(diǎn)燈七盞。陳烈作大燈,長丈余,大書云:富家一盞燈,太倉一粒粟。貧家一盞燈,父子相對哭。風(fēng)流太守知不知,猶恨笙歌無妙曲。君謨見之,還與罷燈。
劉輝《堯舜性仁賦》:“靜以延年,獨(dú)高五帝之壽;動(dòng)而有勇,形為四罪之誅?!比送扇收哽o、仁者壽、仁者必有勇皆有出處,獨(dú)動(dòng)字不工。深推動(dòng)靜二字,使性字故事。蓋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物而動(dòng),性之欲也。
中立云:“范文正有言:‘作官公罪不可無,私罪不可有?!?div style="height:15px;">林述中云:“范堯夫有言:‘公事膽大,私事膽小?!盅裕骸徊柯芍兴淖挚杀M,所謂罪疑惟輕?!?div style="height:15px;">林述中說:“五代時(shí),有一人嘗讀書,但記兩句,云‘豹死留皮,人死留名’,每遇事輒舉此為誡,后為忠義第一?!?div style="height:15px;">王玠玉,密人,頃嘗道傍食,有一老人進(jìn)言:“飲食須用暖,蓋脾喜溫,不可以冷熱犯之,唯暖則冷熱之物至脾皆溫矣?!庇忠蛘擄嬍常捍罄錈峤詡庩栔汀?div style="height:15px;">周吉甫天佑,饒人,云:“昔有人官廣南,常疑家人食生冷物致瘴癘,乃于廳前置一釜,每買物必熟之,而后遣之,以故終任全家無得疾者。予愛善衛(wèi)生者,不以脾胃暖冷物、熟生物,不以元?dú)庾粝才?。?div style="height:15px;">周天佑言:“冬至夜子時(shí),梳頭一千二百,以贊陽出滯,使五臟之氣終歲流通,謂之神仙洗頭法?!?div style="height:15px;">昔志公見梁武,語道欲堅(jiān)帝心,乃請出死囚,持杯水驗(yàn)之。帝如其言,召囚應(yīng)死者二十輩于庭,各置水滿器,令頂之,周行庭下,戒之曰:“水不溢,貸爾之死。”于是作樂喧之,久之,杯水如故。乃問之曰:“若聞樂作乎?”皆曰不聞也。志公曰:“彼畏死,故惟知水碗,不聞樂聲也。今陛下閑時(shí),亦好如此,莫待急時(shí)?!?div style="height:15px;">潘渭老云:“學(xué)道須要心與性合?!谋臼莿?dòng),一向遂心去即忘本性;性本是靜,一向守性則廢遇。惟心與性合,則動(dòng)中靜湛,靜中明覺?!庇衷疲骸皩W(xué)道人須于動(dòng)中求靜,又不可為動(dòng)所動(dòng),動(dòng)失于流,靜失于迷。然動(dòng)中之惑卒難覺省也,其敬也似怒,其喜也似佞?!?div style="height:15px;">出無謂之言,行不必為之事,不如其已。
以簡傲為高,以諂諛為禮,以刻薄為聰明,以阘茸為寬大:胥失之矣。
越人按圖而言燕,遇燕人則北矣,豈若知燕而不害者耶?讀崔氏珍庖而謂能精于飲饌,豈若調(diào)和適口習(xí)熟自然應(yīng)法,問其法則不能言者耶?
太傅迥公謝事,燕居獨(dú)處道院,不治他務(wù),戒家人無輒有請,惟二膳以時(shí)而進(jìn),既畢即徹,若祭享然。子宗愨擢正字,易章服詣謝,公亦不顧。其夫人嘗密覘之,但見瞑目端坐,須發(fā)搖風(fēng),凝然若木偶。嘗有詩云:煉礦成金得寶珍,煉情成性合天真。相逢此理交談?wù)?,千百人中無一人。
呂與叔蔭官不應(yīng)舉,或問其故,曰:“不敢掩祖宗之德?!?div style="height:15px;">張思叔云:“荊公《虎圖》詩固好,然只是一個(gè),似在杜子美一句道來,《青松障子》詩云‘憑軒忽若無丹青’是也。”
杜安世詞云:“燒殘絳蠟淚成痕,街鼓報(bào)黃昏。”或譏其黃昏未到得燒殘絳蠟,或云荊公尊人作。曾有人以此問之,答曰:“重檐邃屋,簾幕蔽擁,不到黃昏,已可以燃燭矣?!保ù嗽~乃荊公尊人作,韓魏公嘗以此賞杜,杜云:乃王某作。荊公時(shí)在座,聞?wù)Z離席。)
富人有子不自乳,而使人棄其子而乳之;貧人有子不得自乳而棄之,乳他人之子。富人懶行而使人肩輿;貧人不得不行而又肩輿人。是皆習(xí)以為常而不察者也。天下事習(xí)以為常而不察者,推此亦多矣,而人不以為異,悲夫!
問:“世間名相事理如何得通?”解云:“但得本莫求末。賢來問,卻是甚知;若自有知,卻更問甚?夫子常似怕人也,似人罵不動(dòng),打也不動(dòng),好怯怯地不如人?!?div style="height:15px;">庚申甲子日三更,一點(diǎn)氣交,至四更方至定(右四段劉快活)。
望杏而耕,以杏為候也,或改為幸。
水土二行,各兼信智。
呼妻父為泰山,一說云:泰山有丈人峰;一說云:開元十三年,封禪于泰山,三公以下例遷一階,張說為封禪使,說婿鄭鑒以故自九品驟遷至五品,兼賜緋,因大宴,明皇訝問之,無可對,伶人黃幡綽奏曰:“此泰山之力也?!苯袢四撕粼牢獭S钟泻羝弈笧樘┧?,呼伯叔丈人為列岳,謬誤愈甚。
即真二字,今人多以為常談,非也。班固敘傳所載彪對隗囂之問,指王莽曰:“傾擅朝廷,能竊位號,是以即真之后,天下莫不引領(lǐng)。”
凡人所為,孰不欲是?吝于改過者,必曲說粉飾所為以為是,是謂自謾,古之所謂自欺者。
子房勸帝,王韓信而后擒之:將欲奪而固與之意。
神廟時(shí)一監(jiān)司登對,上問綾價(jià),不知,對曰:“臣于職事非不盡心,偶不知綾價(jià)。”他日擇按察,上問曰:“向時(shí)不知綾價(jià)者為誰?”宰執(zhí)請其故,上曰:“朕欲知四方利病,須忠信人,如綾價(jià)撰一個(gè)有甚不得?!保ɡ罴埃?div style="height:15px;">趙清獻(xiàn)不高聲,文潞公未得力用,張乖崖食時(shí)魚:是皆下工夫?yàn)閷W(xué)者也。
神廟時(shí),一選人以貴援得京削十二紙,引見之日,神考云:“有舉狀十二紙是甚人?”特與改次等官(壽朋)。
師樸入市歸,魏公問所買之物,云:“千三?!蔽汗?zé)之曰:“此俚巷之談,非對尊長辭,何不云一貫三百?”(述志)
李師中《送唐介》詩,有“去國一身輕似葉,高名千古重于山”。又有送詩云:好斬佞人頭上血,來充行客酒中杯。筆老人云:“不若荊公詩‘衰俗易高名已振,險(xiǎn)途難進(jìn)學(xué)須強(qiáng)’?!?div style="height:15px;">荊公與魏公議事不合,曰:“如此則是俗吏所為?!蔽汗唬骸肮幌嘀?,某真一俗吏也。使?fàn)柖嘭?cái),吾為爾宰共財(cái),最是難事?!?div style="height:15px;">神廟謂:“張良圣人也。智足以取天下而不取,無意于天下也;為漢立社稷而從赤松子游,能忘天下也?!?div style="height:15px;">五代郭崇韜既貴,而祀子儀為遠(yuǎn)祖。本朝狄青,人勸尊梁公,辭曰:“予鄙人,豈可以聲跡污梁公?”
壽禪師日行一百二十事,本老行三之一,或問:“不亦勞乎?”答曰:“善念熟?!?div style="height:15px;">問:“佛住世救一切眾生,何于喂鷹飼虎而喪其生,不計(jì)輕重也?”答云:“慈悲心勝,一念既發(fā),不暇恤其它?!?div style="height:15px;">張乖崖詩云:兒童不慣錦衣榮,故我歸來夾路迎。不免舊溪高士笑,天真喪盡得虛名。一同人居太學(xué),和其韻云:四窗滅盡讀書燈,窗外唯聞步鐸聲。孤負(fù)江山好明月,閑來此地赴虛名。因拂袖而去。
子厚與其叔安仁令書云:“弊政之后,諒煩整葺。寬而不弛,猛而不殘;待寄居游士以禮,而不與之交私;一切守法,于人情從容。此亦吾叔所能辦也。”
范堯夫嘗謂:“人作貴官,只將如奉使惜官者,便無事矣?!?div style="height:15px;">呂許公常以澶淵之役問后進(jìn),答無契者?;蛟疲骸按艘鄯窍ぜ滓猿霾荒軟Q勝,方本朝得天下四十年,誰敢當(dāng)其任者?非親征不可。”
大司徒以保息養(yǎng)萬民。六曰:安富抑兼并。
有道潛道少時(shí),嘗見溫公論性善惡混,潛道極言之,溫公作色曰:“顏狀未離于嬰孩,高談已至于性命。”伊川笑之。又問:“莫鎖應(yīng)否?”對云:“某之應(yīng)舉得祿而已?!保ㄙn第五甲,舊法無出身)
李曰:“不欺之謂誠?!睍吃唬骸氨阋圆黄蹫檎\,非也?!毙熘佘囋疲骸安幌⒅^誠?!薄吨杏埂费裕骸爸琳\則不息。”非以不息解誠也。伊川曰:“無妄之謂誠,不偏之謂中?!?div style="height:15px;">以有心息念則愈紛擾,一寓諸敬則俱無事。
慮而后能得,得者,對失之名。人為利欲沈湎,若失之者。學(xué)者能慮而得之,然所謂得,亦何所得哉?(并暢語)
擇之為事,常怕有偏重處,須用權(quán)以得中,故廟堂之上,諭以持衡。物來隨時(shí),順應(yīng)之名,圣人能之,吾輩須放過了應(yīng)(定夫謂次山云)。
《大學(xué)》曰:“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后,則近道矣?!比酥畬W(xué)莫大于本末終始。致知在格物,則所謂本也,始也;治天下國家,則所謂末也,終也。治天下國家必本諸身,其身不正而能治天下國家者,無之。格猶窮也,物猶理也,猶曰窮其理而已也。窮其理,然后足以致之;不窮,則不能致也。格物者,適道之始,欲思格物,則固已近道矣。是何也?以收其心而不放。致知者,吾之所固有,然不致則不能得之,而致知必有道,故曰:“致知在格物?!薄洞髮W(xué)》論意誠以下,皆窮其意而明之,獨(dú)格物則曰:“物格而后知至?!贝松w可以意得而不可以言傳也。自格物而充之,然后可以至圣人,不知格物而先欲意誠心正修身者,未有能中于理者。致知在格物,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因物有遷,迷而不知,則天理滅矣,故圣人欲格之。
隨事觀理,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然后可以至于圣人。君子之學(xué),將以反躬而已矣;反躬在致知,致知在格物。
學(xué)莫貴于自得。得非外也,故曰自得。
學(xué)莫大于平心,平莫大于正,正莫大于誠。君子之學(xué)在于意必固我既亡之后,而復(fù)于喜怒哀樂未發(fā)之前,則學(xué)之至也。
心至重,雞犬至輕,雞犬放則知求之,心放則不知求,豈愛其至輕而忘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今世之人,樂其所不當(dāng)樂,不樂其所當(dāng)樂;慕其所不當(dāng)慕,不慕其所當(dāng)慕,皆由不思輕重之分也。
顏淵嘆孔子曰:“仰之彌高,鉆之彌堅(jiān)。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己。”此顏?zhàn)铀陨茖W(xué)孔子,而深知孔子者也。
有學(xué)不至而言至者,循其言亦可以入道。荀子曰:“真積力久則入?!倍蓬A(yù)曰:“優(yōu)而柔之,使自求之;饜而飫之,使自趨之?!惫茏釉唬骸八贾贾种厮贾?;思之而不通,鬼神將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神之極也?!贝巳哐溲越钥梢匀氲?,而荀子、管仲、杜預(yù)初不能及此。
自其外者學(xué)之而得于內(nèi)者,謂之明;自其內(nèi)者得之而兼于外者,謂之誠。誠與明一也。
聞見之知,非德性之知。物交物則知之,非內(nèi)也,今之所謂博聞多能者是也。德性之知,不假聞見。
君子不以天下為重而身為輕,亦不以身為重而天下為輕。凡盡其所當(dāng)為者,如可以仕則仕、入則孝之類是也。此孔子之道蔽焉,而有執(zhí)者,楊墨之道也。
能盡飲食言語之道,則可以盡去就之道;能盡去就之道,則可以盡死生之道。飲食言語、去就、死生,小大之勢,一也。故君子之學(xué),自微而顯,自小而章。
《易》曰:“閑邪存其誠。”閑邪則誠自存,而閑其邪者,乃在于言語、飲食、進(jìn)退、與人交接之際而已矣。
人皆可以至圣人,而君子之學(xué)必至于圣人而后已;不至于圣人而后已者,皆自棄也。孝其所當(dāng)孝,悌其所當(dāng)悌,自是而推之,則亦圣人而已矣。
多權(quán)者害誠,好功者害義,取名者賊心。
君貴明,不貴察;臣貴正,不貴權(quán)。
稱性之善謂之道,道與性一也,以性之善如此,故謂之性善。性之本謂之命,性之自然者謂之天。自性之有形者謂之心,自性之有動(dòng)者謂之情。凡此數(shù)者皆一也,圣人因事以制名,故不同若此,而后之學(xué)者,隨文析義,求奇異之說,而去圣人之意矣。自性而行皆善也,圣人因其善也,則為仁義禮智信以名之,以其施之不同也,故為五者以別之。合而言之皆道也,別而言之亦皆道也,舍此而行,是悖其道也,而世人皆言性也與五者異,其亦學(xué)歟?其亦未體其性也歟?其亦不知道之所存歟?
道孰為大?性為大。千里之遠(yuǎn),數(shù)千歲之日,其所動(dòng)靜起居,隨若亡矣。然時(shí)而思之,則千里之遠(yuǎn)在于目前,數(shù)千歲之久無異數(shù)日,人之性則亦大矣。噫!人之自小者可哀也已。
人之性一也,而世之人皆曰:“吾何能為圣人?”是不自信也。其亦不察乎?
自得者所守固,而自信者所行不疑。
學(xué)貴信,信在誠,誠則信矣,信則誠矣。不信不立,不誠不行。
或曰:“周公勛業(yè),人不可為也。”曰:“不然。圣人之所為,人之所當(dāng)為也,盡其所當(dāng)為,則吾之勛業(yè)亦周公之勛業(yè)也。凡人之所弗能為者,圣人弗為?!?div style="height:15px;">君子之學(xué),要其所歸而已矣。
民可明也,不可愚也;民可教也,不可威也;民可順也,不可強(qiáng)也;民可使也,不可欺也。
孔子曰:“棖也欲,焉得剛?”甚矣欲之害人也。人之為不善,欲誘之也,誘之而弗知,則至于天理滅而不知反。故目則欲色,耳則欲聲,以至鼻則欲香,口則欲味,體則欲安,此皆有以使之也。然則何以窒其欲?曰:思而已矣。學(xué)其貴于思,惟思為能窒欲。曾子之三省,窒欲之道也。好勝者滅理,肆欲者亂常。
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此皆時(shí)也,未嘗不合中。故曰:君子而時(shí)中。
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中也者,言寂然不動(dòng)者,故曰天下之大本。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和也者,言感而遂通者也,故曰天下之達(dá)道。學(xué)也者,使人求于內(nèi)也,不求于內(nèi)而求于外,非圣人之學(xué)也。何謂不求于內(nèi)而求于外?以文為主者是也。學(xué)也者,使人求于本也,不求于本而求于末,非圣人之學(xué)也。何謂不求于本而求于末?考詳略采同異者是也。是二者皆無益于身,君子弗學(xué)。
墨子之德至矣,而君子弗學(xué)也,以其舍正道而之他也。相如、太史遷之才至矣,而君子弗貴也,以其所謂學(xué)者非學(xué)也。
莊子,叛圣人者也,而世之人皆曰矯時(shí)之弊。矯時(shí)之弊固若是乎?伯夷、柳下惠矯時(shí)之弊者也,其有異于圣人乎?抑無異乎?莊周、老聃,其與伯夷、柳下惠類乎?不類乎?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yuǎn)恐泥?!弊釉唬骸肮ズ醍惗耍购σ惨??!贝搜援惗擞锌扇《堑乐?。
君子以識為本,行次之。今有人焉,力能行之,而識不足以知之,則有異端者出,彼將流而不知反。內(nèi)不知好惡,外不知是非,雖有尾生之信、曾參之孝,吾弗貴矣。學(xué)莫貴于知言,道莫貴于識時(shí),事莫貴于知要。所聞?wù)?、所見者,外也,不可以?dòng)吾心。
《孟子》曰:“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yǎng)而無害?!贝松w言浩然之氣,至大至剛且直也,能養(yǎng)之則無害矣。
伊尹之耕于有莘之野,傅說之筑于傅巖。天下之事非一一而學(xué)之,天下之賢才非一一而知之,明其在己而已矣。
君子不欲才過德,不欲名過實(shí),不欲文過質(zhì)。才過德者不祥,名過實(shí)者有殃,文過質(zhì)者人莫與長。
或問:“顏?zhàn)釉诼锒桓钠錁?,與貧賤而在陋巷者何以異乎?”曰:“貧賤而在陋巷者,處富貴則失乎本心;顏?zhàn)釉诼铼q是,處富貴猶是。”
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晝夜死生之道也;知生之道,則知死之道,盡事人之道,則盡事鬼之道。死生人鬼,一而二,二而一者也。
孔子曰:“有德者必有言?!焙我??和順積于中,英華發(fā)于外也,故言則成文,動(dòng)則成章。
學(xué)不貴博,貴于正而已矣;言不貴多,貴于當(dāng)而已矣;政不貴詳,貴于順而已矣。
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必有事焉。此學(xué)者所宜盡心也。
夜氣之所存者,良知也,良能也。茍擴(kuò)而充之,化晝之所害為夜氣之所存,然后可以至于圣人。
《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毙囊玻砸?,天也,非有異也。人皆有是道,唯君子為能體而用之,不能體用之者,皆自棄也。故孟子曰:“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茍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狈虺渑c不充,皆在我而已。
德盛者,物不能擾,而形不能病。以物不能擾也,故善學(xué)者臨死生而色不變,疾痛慘戚而心不動(dòng),由養(yǎng)之有素也,非一朝一夕之力也。心之躁者,不熱而煩,不寒而栗,無所惡而怒,無所悅而喜,無所取而起。故君子莫大于正其氣。欲正其氣,莫若正其志。其志既正則雖熱不煩,雖寒不栗,無所怒,無所取,無所喜,去就猶是,死生猶是,夫是之謂不動(dòng)心。志順故氣不逆,氣順志將自正,志順而氣正,浩然之氣也。然則養(yǎng)浩然之氣者,乃在于持其志,無暴其氣耳。
《中庸》曰:“道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又曰:“道不遠(yuǎn)人?!贝颂厥ト藶槭紝W(xué)者言之耳,論其極,豈有可離與不可離而遠(yuǎn)與近之說哉?
學(xué)為易,知之為難;知之非難也,體而得之為難。致曲者,就其曲而致之也。
人人有貴于己者,此其所以人皆可以為堯舜。
學(xué)者當(dāng)以《論語》、《孟子》為本,《論語》、《孟子》既治,則六經(jīng)可不治而明矣。
讀書者,當(dāng)觀圣人所以作經(jīng)之意,與圣人所以用心,與圣人之所以至圣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所以未得者,句句而求之,晝誦而味之,中夜而思之,平其心,易其氣,闕其疑,則圣人之意見矣。
人之生也,小而好馳騁弋獵,大而好建功立名,此皆血?dú)庵⑹怪欢?。故其衰也,則有易足之色;其病也,則有可憐之言。夫人之性至大矣,而為形氣之所役使而不自知,哀哉!
吾未見嗇于財(cái)而能為善者也,吾未見不誠而能為善者也。
君子之學(xué)也,使先知覺后知,使先覺覺后覺。而老子以為非以明民,將以愚之,其亦自賊其性歟。
有求為圣人之志,然后可與共學(xué);能學(xué)而善思,然后可與適道;思而有所得,則可與立;立而化之,則可與權(quán)。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dòng)。視聽言動(dòng)一于禮之謂仁,仁之與禮非有異也。
孔子告仲弓曰:“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夫君子能如是用心,能如是存心,則惡有不仁者?其本可以一言而蔽之,曰:思無邪。
無好學(xué)之志,則雖有圣人復(fù)出,亦無益矣。然圣人在而民多善者,以涵泳其教化深且遠(yuǎn)也,習(xí)聞之久矣。
《禮記》除《中庸》、《大學(xué)》,惟《樂記》為最近道,學(xué)者深思自求之?!抖Y記》之《表記》,其亦近道矣乎,其言正。
學(xué)者必求其師,記問、文章不足以為人師,以所學(xué)者外也,故求師不可不慎。所謂師者何也?曰:理也,義也。
少成若天性,習(xí)慣成自然,雖圣人復(fù)出,不易此言??鬃釉唬骸靶韵嘟玻?xí)相遠(yuǎn)也,惟上智與下愚不移?!毕掠薹切砸?,不能盡其才也。君子所以異于禽獸者,以有仁義之性也,茍縱其心不知反,則亦禽獸而已。
形易則性易。性非易也,氣使之然也。
“禮儀三百,威儀三千”:非絕民之欲而強(qiáng)人以不能也,所以防其欲、戒其侈,而使之入道也?!岸嘧R于鳥獸草木之名”:所以明理也。
至顯者,莫如事;至微者,莫如理。而事理一致,微顯一源。古之君子所謂善學(xué)者,以其能通于此而已。
君子之學(xué)貴乎一。一則明,明則有功。
德盛者言傳,文盛者言亦傳。
名數(shù)之學(xué),君子學(xué)之,而不以為本也;言語有序,君子知之,而不以為始也。
孔子之道發(fā)而為行,如鄉(xiāng)黨之所載者,自誠而明也;由鄉(xiāng)黨之所載而學(xué)之,以至于孔子者,自明而誠也。及其至焉,一也。
聞善言則拜,禹所以為圣人也;以能問不能,以多問寡,顏?zhàn)铀詾榇筚t也。后之學(xué)者有一善而自足,哀哉。
為學(xué)之道,必本于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故《書》曰:“思曰?!?,“睿作圣”。思所以睿,睿所以圣也。
學(xué)以和為本,取次之,行次之,言次之。
信不足以盡誠,猶愛不足以盡仁。
董仲舒曰:“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jì)其功?!贝硕铀远仍街T子。
堯舜之為善與桀紂之為惡,其自信一也。
《老子》曰:“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義,失義而后禮?!眲t道、德、仁、義、禮,分而為五也。
圣人無優(yōu)劣。堯舜之讓,禹之功,湯武之征伐,伯夷之清,柳下惠之和,伊尹、周公在上而道行,孔子在下而道不行,其道一也。
不深思則不能造于道;不深思而得者,其得易矣。然而學(xué)者有無思慮而得者,何也?曰:以無思無慮而得者,乃所以深思而得之也;以無思無慮為不思而自以為得者,未之有也。
原始則足以知其終,反終則足以知其始,死生之說如是而己矣。故以春為始而原之,其必有冬;以冬為終而反之,其必有春。死生者,其與是類乎?
其次致曲者,學(xué)而后知之也,而其成也,與生而知之者不異焉。故君子莫大于學(xué),莫害于畫,莫病于自足,莫罪于自棄。學(xué)而不止,此湯武所以圣也。
古之學(xué)者為己,其終至于成物;今之學(xué)者為人,其終至于喪己。
杞柳,荀子之說也;湍水,楊子之說也。
圣人所知,宜無不至也;圣人所行,宜無不盡也。然而《書》稱堯舜,不曰刑必當(dāng)罪,賞必當(dāng)功,而曰“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jīng),異乎后世刻核之論矣。
自夸者近刑,自喜者不進(jìn),自大者道遠(yuǎn)。
君子之學(xué)必日新,日新者日進(jìn)也,不日進(jìn)者必日退,未有不進(jìn)而不退者。惟圣人之道無所進(jìn)退,以其所造者極也。
事上之道莫若忠,待下之道莫若恕。
《中庸》之書,學(xué)者之至也,而其始則曰:“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鄙w言學(xué)者始于誠也。
楊子無自得者也,故其言蔓衍而不斷,優(yōu)柔而不決。其論性則曰:“人之性也,善惡混,修其善則為善人,修其惡則為惡人?!避髯鱼Jト苏咭?,故列孟子于十二子,而謂人之性惡。性果惡耶?圣人何能反其性以至于斯耶?
圣人之言,遠(yuǎn)如天,近如地。其遠(yuǎn)也,若不可得,而及其近也,亦可得而行。楊子曰:“圣人之言遠(yuǎn)如天,賢人之言近如地?!狈且?。
或問文中子,曰愚;問荀子,曰悖;問韓愈,曰外。愚悖皆非學(xué)圣人者也,揚(yáng)雄其幾乎?
或問賈誼,曰:“誼有之?!痹唬骸胺怯锌鬃幽灾t?!笨着c墨一言之,其識末矣,其亦不善學(xué)矣。
必井田,必封建,必肉刑,非圣人之道也。善治者于井田而行之而民不病,于封建而使之而民不勞,于肉刑而用之而民不怨。故善者得圣人之意而不取其跡,跡也者,圣人因一時(shí)之利而制之也。
夫人幼而學(xué)之,將欲成之也,既成矣,將以行之也。學(xué)而不能成其學(xué),成而不能行其學(xué),則烏足貴哉。
待人有道,不疑而已。使夫人有心害我耶,雖疑不足以化其心;使夫人無心害我耶,疑之則己德內(nèi)損,人怨外生。故不疑則兩得之矣,疑則兩失之矣,而未有多疑能為君子者也。
昔者圣人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孟子曰:“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蔽┠苡H親,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惟能尊賢,故賢者在位,能者在職。惟仁與義盡人之道,盡人之道則謂之圣人。
學(xué)者不可以不誠,不誠無以為善,不誠無以為君子。修學(xué)不以誠,則學(xué)雜,為事不以誠,則事?。蛔灾\不以誠,則是欺其心而自棄其志;與人不以誠,則是喪其德而增人之怨。今小道異端亦必誠而后得,而況欲為君子者乎?故曰:學(xué)者不可以不誠。雖然,誠者在知道本誠之耳。
古者卜筮,將以決疑也,今之卜筮則不然,計(jì)其命之窮通,校其身之達(dá)否而已矣。噫!亦惑矣。
不思故有惑,不求故無得,不問故不知。
世之服食欲壽者,其亦大愚矣。夫命者,受之于天,不可增損加益,而欲服食而壽,悲哉!
見攝生者而問長生,謂之大愚;見卜者而問吉兇,謂之大惑。
或問性,曰:“順之則吉,逆之則兇?!?div style="height:15px;">孔子沒,曾子之學(xué)日益光大??鬃記],傳孔子之道者曾子而已。曾子傳之子思,子思傳之孟子,孟子死不得其傳。至孟子而圣人之道益尊。孟子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也。”“孔子,圣之時(shí)者也?!惫手兑住氛吣裘献印T唬骸巴跽咧E熄而《詩》亡,《詩》亡然后《春秋》作?!薄按呵餆o義戰(zhàn),彼善于此則有之矣。征者,上伐下也,敵國不相征也。”故知《春秋》者,莫若孟子。
禮之本出于民之情,圣人因而導(dǎo)之耳;禮之器出于民之俗,圣人因而節(jié)文之耳。圣人復(fù)出必因今,衣服器用為之節(jié)文,其所謂貴本而親用者,亦在時(shí)王斟酌損益之爾。
范純夫燕居,正色危坐,未嘗不冠,出入步履,皆有常處。幾案無長物,硯墨刀筆,終歲不易,其平生所觀書,如手未觸。衣稍華者不服,十余年不易衣,亦無垢污,履雖穿,如新。皆出于自然,未嘗有意如此也。
元佑年中,議南北郊久不決,一日有旨罷議,依祖宗故事合祭。范純夫在翰苑草詔,其詔云:“列圣已行,謹(jǐn)當(dāng)遵奉。先朝未舉,懼弗克堪。”胡右丞宗愈謂純夫曰:“大哉王言,久無此作也?!?div style="height:15px;">《資治通鑒》成,范純夫?yàn)闇毓荨哆M(jìn)書表》,簡謝純夫云:“真得愚心所欲言而不能發(fā)者?!睖毓珪麩o一字不誠實(shí)也。范純夫?yàn)槭窆荨哆M(jìn)樂表》云:“法已亡于千載之后,聲欲求于千載之前。茲為至難,理若有待。”又為申公草《遺表》云:“才力綿薄,豈期位列于三公;疾攖纏,敢望年逾于七十?!比酥^二公胸中事矣。
申公薨,范純夫托山谷草遺表,表成不用。又嘗托山谷草《司馬公休謝起碑樓表》,竄改止余數(shù)字,以示山谷,略無忤色,但遜謝而已。
純夫寡言語,不問即不言。其后純夫子沖自嶺表扶護(hù)歸,過荊州,見山谷,道純夫數(shù)事,皆所不知。純夫在史院報(bào)丞相上馬,后為諸人講《左傳》,一授乃出。魯直蓋受左氏學(xué)于純夫也。
純夫苦河魚,在告彭器資。黃魯直來問疾,欲退,純夫揖魯直立戶外,與器資戶內(nèi)立語移時(shí),復(fù)揖魯直,略無忤色。
純夫元佑末,與東坡數(shù)上疏論事。嘗約各草上一疏,東坡訪純夫,求所作疏先觀,讀盡遂書名于末,云:“某不敢復(fù)為疏矣?!奔兎蛟偃笥^,竟不肯出,云:“無以易公者?!睎|坡(別作一條)《和純夫月硯》詩:上書掛名豈待我,獨(dú)立自可當(dāng)雷霆,蓋紀(jì)實(shí)也。
蘇東坡好戲謔語,言或稍過,范純夫必戒之。東坡每與人戲必祝曰:“勿令范十三知。”純夫排行第十三也。
純夫撰《宣仁太后發(fā)引曲》,命少游制其一,至史院出示同官。文潛曰:“內(nèi)翰所作烈文,《昊天有成命》之詩也;少游直似柳三變。”少游色變,純夫謂諸子曰:“文潛奉官長戲同列,不可以為法也?!?div style="height:15px;">東坡謂范純夫曰:“公之文可以經(jīng)世,皆不刊之說,如某但涉獵為文耳。”
元佑中,客有見伊川先生者,幾案間無他書,惟印行《唐鑒》一部,先生謂客曰:“近方見此書,自三代以后,無此議論?!背鐚幊酰兎蜃記_見欒城先生于潁昌,欒城曰:“老來不欲泛觀書,近日且看《唐鑒》。”
元佑中,舉子吳中應(yīng)大科以進(jìn)卷,遍投從官。一日與李方叔諸人同觀,文理乖謬,撫掌絕倒。純夫偶出見之,問所以然,皆以實(shí)對。純夫覽其文數(shù)篇,不笑亦不言,掩卷他語,侍坐者亦不敢問。他日吳中請見,純夫諭之曰:“觀足下之文,應(yīng)進(jìn)士舉且不可,況大科乎?此必有人相誤,請歸讀書學(xué)文,且習(xí)進(jìn)士?!眳寝o謝而去。
元佑中,承議郎游冠卿知咸平縣回,純夫同年,一日來謁,曰:“畿邑任滿,例除監(jiān)司,欲乞一言于鳳池?!笔菚r(shí)純夫叔在中書也。純夫答曰:“公望實(shí)審當(dāng)為監(jiān)司,朝廷必須除授。家叔雖在政府,某未嘗與人告差遣?!惫谇鋺M沮而退。其子沖實(shí)聞此語,因問于公曰:“說與不說皆可也,何必面斥之?”公曰:“如此是欺此人,吾故以誠告之?!?div style="height:15px;">范純夫久在經(jīng)筵,進(jìn)職青瑣,引疾乞歸蜀,章十上,得請,以待制知梓州。翌日,丞相奏事簾前,太母宣諭曰:“范侍講求去甚力,故勉徇其請。昨日孩兒再三留他(謂哲宗),可諭與,且為孩兒留,未可求出,前降指揮不行。”于是公不復(fù)有請。
《資治通鑒》刊成,賜執(zhí)政、從官及曾預(yù)編校者。張蕓叟以詩謝純夫云:我投湘水五千里,公滯周南二十春。純夫和云:六世承平有史臣,紬書東洛布成均。網(wǎng)羅遺逸三千載,筆削興亡十九春。天作冠篇墳典大,上思稽古憲章新。烏臺御史詞誰校,頭白今為汗簡人。
鄭閎中祭酒,閩中先生也,年老得請宮祠,太學(xué)生上書乞留,純夫奏疏引退之留孔戣故事,不報(bào)。公有詩送閎中云:顧我言非韓吏部,多公節(jié)似孔尚書。公稱閎中長者,常論邊事,閎中先生只是饒人。
雅州蒙山常陰雨,謂之漏天,產(chǎn)茶極佳,味如建品,純夫有詩云:漏天常泄雨,蒙頂半藏云。為此也。
溫公在洛,應(yīng)用文字皆出公手,一日謂公休曰:“此子弟職,豈可不習(xí)?”公休辭不能。純夫曰:“請?jiān)嚍橹?dāng)為改竄。”一再撰呈,已可用。公喜曰:“未有如此子好學(xué)也?!?div style="height:15px;">溫公事無大小必與公議,至于家事,公休亦不自專,問于公而后行。公休之卒,公哭之慟,挽詩云:鮑叔深知我,顏淵實(shí)喪予。
富鄭公在延,潞公請范純夫作致語云:“袞衣繡裳,迎周公之歸老;安車駟馬,奉漢相之罷朝?!备还笙病?div style="height:15px;">范純夫每次日當(dāng)進(jìn)講,是夜講于家,郡從弟子畢集聽焉,講終點(diǎn)湯而退。
元佑初,范公以著作佐郎兼侍講,每造邇英過押班御藥閣子,都知以下列行致恭即退。顧子敦嘗與都知梁惟簡一言,公大以為失體。陳衍初管當(dāng)御藥院,來謝,宅門數(shù)步外下馬,留榜子與閽者,云:“煩呈覆,欲知曾到門下?!逼浜蠊珵橹G議大夫,僦居城西白家巷,東鄰陳衍園也,衍每至園中,不敢高聲,謂同列曰:“范諫議一言到上前,吾輩不知死所矣?!逼湮窇勅绱恕?div style="height:15px;">元佑末,純夫數(shù)上疏論時(shí)事,其言尤激切,無所顧避。文潛、少游懇勸以謂不可,公意竟不回。其子沖亦因間言之,公曰:“吾出劍門關(guān),稱范秀才,今復(fù)為一布衣,何為不可?”其后遠(yuǎn)謫,多緣此數(shù)章也。
紹圣初,籍定元佑黨止數(shù)十人,世號精選,其后乃泛濫,人以得預(yù)為榮,而議者不以為當(dāng)也。劉莘老、梁況之終于貶所,因尚洙之言,朝廷以二公既沒,不及再貶,故諸子盡廢。范純夫以是移化,事實(shí)不類,其子沖亦停官,竟不知當(dāng)時(shí)如何行遣也。
純夫諫疏多自毀去,平生為文,深不欲人知。京師刊行《唐鑒》,公欲為文,移開封毀板,后其子沖陳不可,乃已。純夫薦士,后多貴顯,人無知之者。純夫子沖問:“歐公知圣俞為深,相與至厚。然不聞薦引,卒使沈于下僚,何也?”公曰:“前輩不以朝廷官爵私于朋友故舊?!保▌e作一條)公言:“舊日子弟赴官有乞書于蜀公者,蜀公不許。曰:‘仕宦不可廣求人知,受恩多則難立朝矣’?!?div style="height:15px;">純夫著作郎兼侍講,謁告省蜀公于許。上以手詔撫問蜀公,并賜茶藥,又遣中使賜純夫銀百兩為路費(fèi),自太母垂簾,未嘗有此賜也。
元佑初,講《論語》徹章,錫宴東宮,上賜御書,講讀官各上書并表記。純夫表云:“愿陛下篤志學(xué)問,亦如好書;益進(jìn)道德,皆若游藝。則圣神可至,事業(yè)可成。如天之積高,地之積厚,廣大深遠(yuǎn),不可得而量也?!惫鍪卤匾?guī),皆類此。
純夫自賓移化,朝旨嚴(yán)峻,郡官不敢相聞。既至城外,父老居民皆出送,或持金幣來獻(xiàn)。純夫謝遣之,一無所受,皆感泣而去?;莩峭馑律?,一夕見大星殞門外,中夜聞傳呼開門,果然是夜公薨,后三日,殯于寺中。賓州人李寶善地理,謂純夫子沖曰:“寺當(dāng)風(fēng)水之沖。”指寺北山一亢曰:“此可殯,不難安穩(wěn),歲余必得歸?!彼觳分臍?。是年颶風(fēng)作,屋瓦皆飛,大木盡拔,獨(dú)北山殯所不動(dòng),次年歸葬如李言。后有自嶺外來者云:土人至今廟祀公于北山。
純夫云:元豐八年三月五日,神廟登遐,追百官班。徐王、荊王皆在殿門外,已聞禁中哭聲,二王徘徊憂慘,殿門尚閉,不得進(jìn),少頃,開門,同百官入。范公時(shí)為奉議郎秘書省正字。神宗服藥已久,徐王、荊王數(shù)入問疾,太母諭之曰:“自此不須來?!逼浜蟾桓抑两小L竾?yán)禮法,其意止為宮人難回避也。出《溫公記事》。
司馬植云:“神宗疾大漸,太母諭梁惟簡曰:‘令你新婦作一領(lǐng)黃背子,十來歲孩兒著得者,不得令人知。’次日惟簡袖進(jìn)。哲宗即位柩前,衣此背子也?!?div style="height:15px;">邵成章云:“元佑中,太母下詔,蘇軾視草云:‘茍有利于社稷,予何愛于發(fā)膚?’純夫云:‘此太后圣語也,子瞻直書之。’”
世傳銅雀臺瓦驗(yàn)之有三:錫花、雷布、蘚疵三者是也。然皆風(fēng)雨雕鐫,不可得而偽。
范文正公一日內(nèi)殿講《論語》云:“‘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乃云若《無逸》所謂‘小人,怨汝詈汝,則皇自敬德’。”
李若谷教一初官云:“勤謹(jǐn)和緩。”其人云:“勤謹(jǐn)和已聞命矣,緩字未諭?!崩钤疲骸吧跏虏灰蛎箦e(cuò)了?”
劉器之云:“富鄭公年八十,書座屏云:守口如瓶,防意如城?!?div style="height:15px;">張文孝公觀座右銘云:“怒者變常而逆德,戕賊和氣,和氣為性命之本,可不寶之?和順積中,大盈若沖,保其宗,施于公,吾與之終?!?div style="height:15px;">溫公以楊子論性為近,不取孟荀。又謂:“性如地,善如五谷惡如莨莠,地豈容只生谷而不生莠耶?學(xué)者當(dāng)除莠養(yǎng)谷耳?!?div style="height:15px;">或?qū)Uf學(xué)問求放心,余曰:“曾于何處放,今何處求。如人失物下榜尋求,須畫個(gè)樣子于榜上,方始可以尋求。卻煩孟子畫個(gè)心樣子,使后世學(xué)者求放。這回若尋得,深藏牢閉,將誠緊緊守定,應(yīng)是不教失了。十年二十年一世二世,開放門,依舊不見。操之則存,向甚處著?舍之則亡,向甚么處去也?心是何物?操是何人?立則見其參于前,在輿則見其倚于衡背后底。朝聞道,夕死可矣。將作一件大大事,斬卻生根,自無死蔓。如何是生根?無明是。如何下手?斬得把將來。”
仁義根于心,不知根那個(gè)心。識得心之體,便知得身之體,知得身之體,不妨說個(gè)“然見于面,盎于背,施于四體”,四體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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