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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倉子《亢倉子》
春秋 庚桑子
《洞靈真經(jīng)》即《庚桑子》，或稱《亢倉子》《亢桑子》。唐玄宗于天寶元年（742）詔封庚桑子為洞靈真人，尊《庚桑子》一書為《洞靈真經(jīng)》。道教奉為“四子”真經(jīng)之一。
關(guān)于庚桑子其人，《莊子·庚桑楚》稱庚桑子，為老聃之弟子，“偏得老聃之道”?！稓v世真仙體道通鑒》卷四謂：庚桑子，陳人，得老君之道，能以耳視而目聽。居畏壘之山，其臣去之，其妾遠(yuǎn)之，居三年，畏壘大穰。后游吳，隱毗陵盂峰，道成仙去。
《亢桑子》一書，《漢書·藝文志》《隋書·經(jīng)籍志》皆不載?！缎绿茣に囄闹尽分浲跏吭犊荷Ｗ印范?，注云：天寶元年詔封四子真經(jīng)，求《亢桑子》不獲，襄陽處士王士元謂：“《莊子》作'庚桑子’，太史公、列子作'亢倉子’其實(shí)一也”。因以《莊子·庚桑楚》篇為基礎(chǔ)，取諸子文義相類者編造而成?！端膸烊珪偰刻嵋分赋?，“然士元亦文士，故其書雖雜剽《老子》《莊子》《列子》《文子》《商君書》《呂氏春秋》、劉向《說苑》《新序》之詞，而聯(lián)絡(luò)貫通，亦殊亹亹有理致，非他偽書之比，其多作古文奇字，與衛(wèi)元嵩元包（經(jīng)）相類?！?div style="height:15px;">
《亢桑子》全書，以論道為中心，分為《全道》《用道》《政道》《君道》《臣道》《賢道》《訓(xùn)道》《農(nóng)道》《兵道》九篇。多方發(fā)揮老子思想?！度馈菲擆B(yǎng)性全神之道，曰：“物也者，所以養(yǎng)性也。今世之惑者，多以性養(yǎng)物，則不知輕重也。是故圣人之于聲也，滋味也，利于性則取之，害于性則捐之，此全性之道也。”又稱“故圣人之制萬物也，全其天也，天全則神全矣。神全之人，不慮而通，不謀而當(dāng)，精照無外，志凝宇宙，德若天地，然上為天子而不驕，下為匹夫而不惛，此之為全道之人”?！队玫馈菲Q高士之道為“咽氣谷神，宰思損慮，超遙輕舉，日精煉仙?！狈Q人主之道為“清心省念，察驗(yàn)近習(xí)，務(wù)求才良，以安百姓”。《政道》篇謂：“政煩苛則人奸偽，政省一則人醇樸?！苯耘c《老子》之旨相合，故為道教一并崇奉。注本有何璨注三卷，收載《正統(tǒng)道藏》。
老子之役有庚桑楚者，陳人也。偏得老子之道，居畏壘之山。其臣之畫然知者去之，其妾之絜然仁者遠(yuǎn)之。擁腫之與居，鞅掌之為使。居三年，畏壘大壞，復(fù)游吳，隱毗陵盂峰，道成仙去。后有漢輔光、張?zhí)鞄?、唐張果老相繼隱修，因號張公壇福地。古建洞靈觀，宋改天申萬壽宮。著書九篇，號庚桑子，一名亢倉子。唐封洞靈真人，書為洞靈真經(jīng)。
全道第一
亢倉子居羽山之顏三年。俗無疵癘而仍縠熟，其俗竊相謂曰：亢倉子之始來，吾鮮然異之，今吾日計(jì)之不足，歲計(jì)之有余，其或圣者耶？盍相與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亢倉子聞之，色有不釋。其徒黡啜從而啟之?？簜}子曰：吾聞至人尸居環(huán)堵之室，而百姓猖狂，不知其所如往。今以羽俗父子竊竊焉，將俎豆予我其的之人邪？吾是以不釋于老聃之言。黡啜曰：不然，夫?qū)こＶ疀@，巨魚無所還其體，而鯢為之制；步仞之丘，巨獸無所隱其軀，而蘗狐為之祥。且也尊賢事能，餉善就利，自堯舜以固然，而況羽俗乎？先生其聽矣?？簜}子曰：嘻來夫！二子者知乎？函車之獸介而離山，罔罟制之；吞舟之魚蕩而失水，螻蟻苦之。故鳥獸居欲其高，魚鱉居欲其深。夫全其形生之人藏其身也，亦不厭深眇而已。吾語若大亂之本榼乎？堯舜之間其終存乎？千代之后，必有人與相食者矣。言未終，南子榮之樗色蹵然膝席曰：樗年運(yùn)而長矣，將奚以托業(yè)，以事斯言？亢倉子曰：全汝形，抱汝生，無使汝思慮營營，若此緒年，或可以及此言。雖然，吾才小不足以化子，子胡不南謁吾師聃?？簜}子既謝，榮之樗不釋羽俗而龍已乎。
天下之水性清，土者滑之，故不得清；人之性，壽物者滑之，故不得壽物也者。所以養(yǎng)性也。今世之惑者，多以性養(yǎng)物，則不知輕重也。是故圣人之于聲色滋味也，利于性則取之，害于性則捐之。此全性之道也。萬人操弓共射一招，招無不中；萬物章章以害一生，生無不傷。故圣人之制萬物也，全其天也，天全則神全矣。神全之人，不慮而通，不謀而當(dāng)，精照無外，志凝宇宙，德若天地然。上為天子而不驕，下為匹夫而不昏，此之謂全道之人，心平正不為外物所誘。曰：清清而能久，則明明而能久，則虛虛，則道全而居之。
秦佚死，亢倉子哭之，其役曰：天下皆死生，何哭為也?？簜}子曰：天下皆哭，安得不哭。其役曰：哭者必哀，而先生未始哀，何也？亢倉子曰：舉天之下，吾無與樂，安所取哀？蛻地之謂水，蛻水之謂氣，蛻氣之謂虛，蛻虛之謂道。虛者道之體，靖者道之地，理者道之綱，識者道之目。道，所以保神德，所以宏量禮，所以齊儀物，所以養(yǎng)體。好質(zhì)白之物者以黑為污，好質(zhì)黑之物者以白為污。吾又安知天下之正潔污哉！由是不主物之潔污者矣夫。瞀視者以黊為赤，以蒼為玄，吾乃今所謂皂白，安知識者不以為赪黃？吾又安知天下之正色哉？由是不遁物之色矣。夫好貨甚者，不見他物之可好；好馬甚者，不見他物之可好；好書甚者，不見他物之可好。吾又安知天下之果可好者、果可惡者哉！由是不見物之可以保戀矣，無能滑吾真矣。
陳懷君柳使其大夫禱行聘于魯，叔孫卿私曰：吾國有圣人，若知之乎？陳大夫曰：奚以果明其圣？叔孫卿曰：能廢心而用形。陳大夫曰：敝邑則小，亦有圣人，異于所聞。曰：圣人為誰？陳大夫曰：有亢倉子者，偏得老聃之道，其能用耳視目聽。定公聞而異焉，使叔孫氏報(bào)聘且致亢倉子，待以上卿之禮?？簜}子至，賓于亞寢。魯公卑辭以問之，亢倉子曰：吾能視聽不用耳目，非能易耳目之所用，告者過也。公曰：孰如是，寡人增異矣。其道若何，寡人果愿聞之?？簜}子曰：我體合于心，心合于氣，氣合于神，神合于無，其有介然之有，唯然之音，雖遠(yuǎn)際八荒之表，邇在眉睫之內(nèi)，來于我者，吾必盡知之，乃不知為是我。七竅手足之所覺，六腑五臟心慮之所知，其自知而已矣。
用道第二
天不可信，地不可信，人不可信，心不可信，惟道可信，賢主秀士豈知哉。昔者桀信天與其虘四海，已不勤于道，天奪其國以授殷。紂亦信天與其虘四海，已不龔于道，天奪其國以授周。今夫惰農(nóng)信地實(shí)生百谷，不力于道，地竊其果稼而荒翳之。齊后信人之性酧讓，不明于其道，舉全境以付人，人實(shí)鴟義而有其國。凡人不修其道，隨其心而師之，營欲茂滋，災(zāi)疾朋釁，戕身損壽，心斯害之矣。故曰：惟道可信。
天墜非道，不能悠久；蒼生非賢，不能靖順；庶政非材，不能和理。夫用道之人，不露其用，福滋萬物，歸功無有，神融業(yè)茂，靈慶悠長。知而辯之謂之識，知而不辨謂之道。識以理人，道以安人。夫雞辰而作，負(fù)日任勞，流汗灑墜，夜分僅息，農(nóng)夫之道也。俯拾仰取，錢心錐撮，力思搏精，希求利潤，賈豎之道也。咽氣谷神，宰思損慮，超遙輕舉，日精煉仙，高土之道也。專情耑想，畢志所事，倫揆忘寢，謀効位思，人臣之道也。清心省念，察驗(yàn)近習(xí)，務(wù)求才良，以安萬姓，人主之道也。若由是類之，各順序其志度，不替塞其業(yè)履，是為天下有道。導(dǎo)筋骨則形全，翦情欲則神全，靖言語則福全?？吮４巳侵^清賢。
道德盛則鬼神助信，義敦則君子合禮，義備則小人懷。有識者自是，無識者亦自是；有道者靜默，喑鈍者亦靜默。物固有似是而非，似非而是，先號后笑，始吉終兇，身可親而才不堪親，才可敬而身不堪敬，敬甚則不親，親甚則不敬。親之而疏，疏之而親，恩甚則怨生，愛多則憎至。有以速為貴，有以緩為貴，有以直為貴，有以曲為貴，百事之宜其由甚微，不可不知。是富則身通，理勢然也。同道者相愛，同藝者相嫉；同與者相愛，同取者相嫉；同病者相愛，同壯者相嫉，人情自然也。才多而好謙，貧賤而不諂，處勞而不為辱，貴富而益恭勤，可謂有德者也。
政道篇第三
人無法以知天之四時(shí)寒暑，日月星辰之所行。若知天之四時(shí)寒暑，日月星辰之所行，當(dāng)則諸生血?dú)庵?，皆得其處，而安其產(chǎn)矣。人臣亦無法以知主之賞罰爵祿之所加，若知主之賞罰爵祿之所加，宜則親疏遠(yuǎn)近賢不肖，皆盡其才力而以為用矣。信全則天下安，信失則天下危。夫百姓勤勞，財(cái)物殫盡，則爭害之心生，而不相信矣。人不相信，由政之不平也，政之不平，吏之罪也，吏之有罪，刑賞不齊也，刑賞不齊，主不勤明也。夫主勤明則刑賞一，刑賞一則吏奉法，吏奉法則政下宣，政下宣則民得其所，而交相信矣。是知天下不相信者，由主不勤明也。
亢倉子居息壤五年，靈王使祭公致篚帛與紉璐曰：余末小子，否德忝位，水旱不時(shí)，借為人苦，何以禳之？亢倉子曰：水陰沴也，陰于國政類刑、人事類私，旱陽過也。陽於國政類德、人事類盈。楚以為凡遭水旱，天子宜正刑修德，百官宜去私戒盈，則以類而消，百福日至矣。
鄭有胡之封珪戎弓，異時(shí)失同于荊。荊曰必得封珪戎弓，不然臨兵于汝。鄭君病之，駕見亢倉子曰：封珪戎弓，先君得之，胡綿代功，寶傳章翼。嗣今荊恃大而曰必得，不然臨兵，國危矣。寡人欲以他封珪戎弓往，若之何？亢倉子曰：君其少安。今是楚亦有寶于此，飾楚之寶以貰罪于君，楚所不能為，君必致夫真。今荊以淺鮮之過，而負(fù)其威刑，申逞不直，以耗敚與國，荊失諸侯於是乎。在諸侯聞之，將警勸備倫比，勤明會同，上義固存鄭焉。首君姑待之，豈必非福。于是以胡珪戎弓往來至郢，荊人聞之曰：彼用圣人之訓(xùn)辭，吾焉取此，以暴不直於天下，而令諸侯實(shí)生心焉。遽返其賂而益善鄭焉。
人之情欲，生而惡死，欲安而惡危，欲榮而惡辱。天下之人得其欲則樂，樂則安；不得其欲則苦，苦則危。若人主放其欲，則百吏庶夫具展其欲，百吏庶夫具展其欲，則天下之人，貧者竭其力，富者竭其財(cái)，四人失其序，皆不得其欲矣。天下之人不得其欲，則相與攜持保抱，逋逃隱蔽，漂流捃采，以祈性命。吏又從而捕之，是故不勝其危苦，因有群聚背叛之心生。若群聚背叛之心生，則國非其國也。勿貪戶口，百姓汝走；勿壯城池，百姓汝疲。賦斂不中，窮者日窮，刑罰且二。貴者日貴，科禁不行，國則以傾。官吏非才，則寬猛失所，或與百姓爭利，由是狡詐之心生。所以百姓奸而難知。夫下難知?jiǎng)t上人疑，上人疑則下益惑，下既惑則官長勞，官長勞則賞不足勸、刑不能禁，易動而難靜。此由官不得人故也。政術(shù)至要，力于審士。士有才行比於一鄉(xiāng)，委之鄉(xiāng)才；行比于一縣，委之縣才；行比于一州，委之州才；行比于一國，委之國政，而后乃能無伏士矣。人有惡戾於鄉(xiāng)者，則以誨之，不改是為惡戾，于縣則撻之，不改是為惡戾；於州則移之，不改是為惡戾；于國則誅之，而后乃能無逆節(jié)矣。誠如是，舉天下之人，一一胸懷無有干背諂慢之萌矣。此之謂靖人。凡為天下之務(wù)，莫大求士。士之待求，莫善通政。通政之善，莫若靖人。靖人之才，蓋以文章考之，百不四五；以言論考之，十或一二；以神氣靖作態(tài)度考之，十全八九。是皆賢王慶代、明識裁擇所能爾也。夫下王危世，以文章取士，則翦巧綺濫益至，而正雅素實(shí)益藏矣；以言論取士，則浮掞游飾益來，而謇諤諍直益晦矣；以神氣靖作態(tài)度取士，則外正內(nèi)邪益尊，而清修明實(shí)益隱矣。若然者，賢愈到，政愈僻，令愈勤，人愈亂矣。天下至大器也，帝王至重位也，得士則靖，失士則亂。人主勞于求賢，逸於任使。于呼，守天聚人者，其胡可以不事誠於士乎！人情失宜，主所深恤。失宜之大，其痛刑獄。夫明達(dá)之才，將欲聽訟，或誘之以詐，或脅之以威，或賄之以情，或苦之以戮，雖作設(shè)權(quán)異，而必也公平。故使天下之人，生無所于德，死無所於怨。夫秉國建吏，持刑若此，可謂至官。至官之世，群情和正，諸產(chǎn)咸宜，愛敬交深，上下條固，不可搖蕩，有類一家。茍有達(dá)順陵逆，安得動哉？
平王返正，既宅天邑，務(wù)求才良。等聞一善，喜豫連日。左右侍仆累言大臣賢異者，如是逾歲，王曰：余一人于德不明，求賢異益恐山澤遺逸不舉，豈樂聞。吾以自閉塞哉！邇者仄媚仆臣，累譽(yù)權(quán)任，頗階左右，意余孱昧，無能斷明，徒唯共和，依違浸長，自賢敗德，莫此為多。不時(shí)匡遏，就滋固黨。于是棄左右近習(xí)三人，市貶庶司尹長五人，曰無令臣君者附下罔上，持祿阿意。天下聞之，稱為齊明。海南之西歸者七國。
至理之世，輿服純素，憲令寬簡，禁網(wǎng)疏闊。夫輿服純素則人不勝羨，憲令寬簡則俗無忌諱，禁網(wǎng)疏闊則易避難犯。若人不勝羨則嗜欲希微，而服役樂業(yè)矣。俗無忌諱則抑閉開舒，而歡欣交通矣。易避難犯則好惡分明，而貴德知恥矣。夫服役樂業(yè)之謂順，歡欣交通之謂和，貴德知恥之謂正，浮墮之人不勝于順，逆節(jié)之人不勝于和，奸邪之人不勝於正，順和正三者，理國之宗也。
衰末之世，輿服文巧，憲令禳祈，禁網(wǎng)頗僻。夫輿服文巧則流相炎慕，憲令禳祈則俗多忌諱，禁網(wǎng)頗僻則莫知所逭。若流相炎慕則人不忠潔，而恥樸貴華矣。俗多忌諱則情志不通，而上下膠戾矣。莫知所逭則讒禍繁興，而眾不懼死矣。夫恥樸貴華之謂浮，上下膠戾之謂塞，眾不懼死之謂冒，真正之士不官于浮，公直之士不官于塞，器能之士不官于冒，浮塞冒三者，亂國之梯也。
荊君熊圉問水旱理亂，亢倉子曰：水旱由天，理亂由人。若人事和理，雖有水旱，無能為害。堯湯是也。故周之秩官云，人強(qiáng)勝天。若人事壞亂，縱無水旱，日益崩離，且桀紂之滅，豈惟水旱？荊君北面遵循，稽首曰：天不棄不谷，及此言也。乃以弘璧十朋為亢倉子壽，拜為亞尹，曰：庶吾國有瘳乎？亢倉子不得已，中宿微服，違之他邦。
至理之世，山無偽隱，市無邪利，朝無侫祿。國產(chǎn)問：何由得人俗醇樸？亢倉子曰：政煩苛則人奸偽，政省一則人醇樸。夫人俗隨國政之方圓，猶蠖屈之于葉也，食蒼則身蒼，食黃則身黃。曰：何為則人富？亢倉子曰：賦斂以時(shí)，官上清約，則人富；賦斂無節(jié)，官上奢縱，則人貧。
勾粵之竿鏃以精金，鷙隼為之羽，以之掊箠，則其與槁樸也無擇。及夫蕩寇爭沖，覿武決勝，加之駭弩之上，則三百步之外不立敵矣；蜚景之劍威奪白日，氣盛紫蜺，以之刲獲，則其與劂刃也無擇。及夫兇邪流毒，沸渭不靖，加之運(yùn)掌之上，則千里之內(nèi)不留行矣。夫材有分而用有當(dāng)，所貴善因時(shí)而已耳。
昔者明皇圣帝，天下和平，萬物暢茂，群性得析，善因時(shí)而勿擾者也。近古以來天下奸邪者眾，正直者寡，輕薄趨利者多，敦方退靜者鮮。奸者出言長于忠言，遂使天下之人交相疑害，悲夫！
作法貴于易避而難犯，救弊貴于省事而一令，除去豪橫則官人安，刑禁必行則官人不敢務(wù)私利。官人不敢務(wù)私利而百姓富。史刑曰：眚?yàn)?zāi)肆赦，赦不欲數(shù)。赦數(shù)則惡者得計(jì)，平人生心，而賢良否塞矣。人有大為賊害，官吏捕獲，因廣條引，誣陷貞良，闊遠(yuǎn)牽率，冀推時(shí)序，卒蒙赦宥。遇賊害者訖無所快，自毒而已。由是平人遞生黠計(jì)，吏勞政酷，莫能鎮(zhèn)止。此由數(shù)赦之過也。夫人之所以惡為無道不義者，為其有罰也；所以勉為有道行義者，為其有賞也。今無道不義者赦之，而有道行義者被妎而不賞，欲人之就善也，不亦難乎？世有賢主秀士肯察此論，人怨者非不接人也，神怒者非不事神也。巧佞甚人愈怨，淫祀盛神益怒。
君道第四
始生之者天也，養(yǎng)成之者人也。能養(yǎng)天之所生，而勿攖之，謂之天子。天子之動也，以全天為。故此官之所以自立也。立官者以全生也。今世之惑主多官而反以害生，則失所以為立官之本矣。草郁則為腐，樹郁則為蠧，人郁則為病，國郁則百慝并起，危亂不禁。所謂國郁者，主德不下宣，人欲不上達(dá)也。是故圣王貴忠臣正士，為其敢直言而決郁塞也。克已復(fù)禮，賢良自至；君耕后蠶，蒼生自化。由是言之，賢良正可待不可求，求得非賢也；蒼生正可化不可刑，刑行非理也。堯舜有為人主之勤，無為人主之欲，天下各得濟(jì)其欲；有為人主之位，無為人主之心，故天下各得肆其心。士有天下人愛之而主不愛者，有主獨(dú)愛之而天下人不愛者，用天下人愛者，則天下安用主。獨(dú)愛者則天下危，人主安可以自放其愛憎哉。由是重天下愛者，當(dāng)制其情。所謂天下者，謂其有萬物也；所謂邦國者，謂其有人眾也。夫國以人為本，人安則國安，故憂國之主，務(wù)求理人之材。玉之所以難辨者，謂其有怪石也；金之所以難辨者，謂其有鍮石也。
今夫以隼翼而被之鷃視，而不明者，正以為隼明者視之乃鷃也。今夫小人多誦經(jīng)籍方書，或?qū)W奇技通說，而被以青紫章服，使愚者聽而視之，正為君子也；明者聽而視之，乃小人也。故人主誠明，以言取人理也，以才取人理也，以行取人理也；人主不明，以言取人亂也，以才取人亂也，以行取人亂也。夫圣主之用人也，貴耳不聞之功，目不見之功，口不可道之功，而百姓暢然自理矣。若人主貴耳聞之功，則天下之人運(yùn)貨逐利而市譽(yù)矣；貴目見之功，則天下之人懨形異藝而爭進(jìn)矣；貴可道之功，則天下之人習(xí)舌調(diào)吻而飾辭矣。使天下之人市譽(yù)爭進(jìn)飾辭見達(dá)者，政敗矣。人主皆知鏡之明己也，而惡士之明已也。鏡之明己也功細(xì)，士之明己也功大，知其細(xì)失其大，不知類矣。
于呼，人主清心省事，人臣恭儉守職，太平立致矣。而世或難之，吾所不知也！若人主方寸之地不明不斷，則天地之宜，四海之內(nèi)，動植萬類，咸失其道矣！以耳目取人者，官多而政亂；以心慮取人者，官少而政清。是知循理之世，務(wù)求不可見不可聞之材；澆危之世，務(wù)取可聞可見之材。嗚呼，人主豈知哉！以耳目取人，人皆勷敚以買譽(yù)；以心慮取人，人皆靜正以勤德。吏靜正以勤德，則不言而自化；吏勷敚以買譽(yù)，則刑之而不畏，世主豈知哉！
臣道第五
夫國之將興也，朝廷百吏，或短或長，或丑或美，或怡或厲，或是或非。雖聽其言，觀其貌，有似不同，然察其志、征其心，盡于為國，所以剛訐不怨，黜退不愕，得其中無違乎理。故天不惑其時(shí)，墜不乏其利，人不亂其事，鬼神開贊，蠻夷柔同，保合太和，萬物化育。國之將亡也，朝廷百吏姿貌多美，顏色諧和，詞氣華柔，動止詳潤，雖觀其貌、聽其言，有若歡洽，然察其志、征其心，盡在竟位。所以聞奇則怪，見異必愕，狙嫉相蒙，遂喪其道。故天告災(zāi)時(shí)，墜生反物，人作兇德，鬼神間禍，戎狄交侵，喪亂弘多，萬物不化。夫不傷貨財(cái)、不妎人力、不損官吏而功成政立，下阜百姓，上滋主德，如此者忠賢之臣也。若費(fèi)財(cái)煩人，危官茍效，一時(shí)功利，規(guī)賞于主，不顧過后貽災(zāi)于國，如此者奸臣也。至理之世，官得人；不理之世，人得官。
邾龍覰問事君，亢倉子曰：既榮名而臣人者，心莫若公，貌莫若和，言莫若正。公不欲露，和不欲雜，正不欲犯。古之清勤為國修政，今之清勤為身修名。夫?yàn)閲拚撸瑓^(qū)處條別，動得其宜，合于大體；為身修名者，區(qū)處條別，致遠(yuǎn)不通，拘于小節(jié)。是知心以道為主，抵事得其所；心以事為主，抵物失其所。臣居上位不諫，下位不公，不合贍其祿。君不嚴(yán)敬，大臣不彰信，小臣不合官其朝。有才者不必忠，忠者不必有才。臣不患不忠，適恐盡忠而主莫之信；主不患不信，適恐信之而莫能事。事上等之人得其性，則天下理；中等之人得其性，則天下亂。明主用上等之人，當(dāng)委以權(quán)宜便事，肆其所為；用中等之人，則當(dāng)程課其功，示以賞罰。
賢道第六
賢良所以屢求而不至，難進(jìn)而易退者，非為愛身而不死王事，適恐盡忠而主莫之信耳。自知有材識之人，外恭謹(jǐn)而內(nèi)無憂。其于眾也，和正而不狎，親之則彌莊，疏之則退去而不怨，窮厄則以命自寬，榮達(dá)則以道自正。人有視其儀賢也，聽其聲賢也，征神課識，或負(fù)所望。夫賢人其見用也，入則諷譽(yù)，出則龔默，職司勤辨，居室儉閑。其未見用也，藏身于眾，藏識於目，藏言于口，飽食安步，獨(dú)善其身，貞而不怨。智者不疑事，識者不疑人。有識之士行危而色不可疏，言遜而理不可拔。凡謂賢人不自稱賢，效在官政，功在事事。太平之時(shí)，上士運(yùn)其識，中士竭其耐，小人輸其力。
齊有掊子者，材可以振國，行可以獨(dú)立，事父母孝，謹(jǐn)鄉(xiāng)黨恭。循念居貧無以為養(yǎng)，施信義而游者久之矣。所如寡合，或?yàn)槌藭r(shí)夸毗者所蚩。紿于是，負(fù)杖步足問乎亢倉子，曰：吾聞至人忘情，黎人不事情。存情之曹，務(wù)其教訓(xùn)而尊信義。吾乃今不知為工受不信為信，信而不見信為信；為勤慕義為義，人義而不俟義為義。然則信義之士，常獨(dú)厄隨退。胡以取貴乎？時(shí)而教理之所上也?？簜}子俯而循衽，仰而譆，超然而歌曰：時(shí)之陽兮信義昌，時(shí)之默兮信義伏。陽與默、昌與伏，汩吾無誰私兮，羌忽不知其讀。夫運(yùn)正性以如適，而物莫之應(yīng)者，真不行也。夫真且不行，謂之道喪。道喪之時(shí)，上士乃隱。隱之為義有可為也、莫可為者也，有可用也、莫可用者也。邦有道則智，邦無道則愚。故莫可用者也。
祭公問賢材何從而不致，亢倉子曰：賢正可待不可求，材慎在求不慎無若。天子靜、大臣明、刑不避貴、澤不隔下，則賢人自至而求用矣。賢人用則四海之內(nèi)明，目而視清，耳而聽坦，心而無郁矣。天自成，地自寧，萬物醇化，鬼神不能靈，故曰賢，正可待不可求。若天子勤明，大臣和理，之求士也，則懨弘方大、公直靖人之才至；若天子苛察，大臣躁急，之求士也，則曲心巧應(yīng)、毀方破道之才至；若天子疑忌，大臣巧隨，之求士也，則奇姓異名、仄媚怪術(shù)之才至；若天子自賢，大臣固位，之求士也，則事文逐譽(yù)、貪濁浮麗之才至；若天子依違，大臣回佞，之求士也，則外忠內(nèi)僻、情毒言和之才至。故曰才慎在求不慎無若者。黃帝得常仙封鴻鬼容丘，商王得伊尹中興得甫申，齊桓得寧籍，皆由數(shù)。君體道邁仁，布昭圣武，思輯光明，寬厚昌正，而眾賢自至而求用，非為簡核而得也。祭公曰：夫子云賢人不求而自至，亦有非賢不求而自至者乎？亢倉子曰：夫非賢不求而自至者，固眾矣。夫天下有道，則賢人不求而自至；天下無道，則非賢不求而自至。人主有道者寡，無道者眾，天下賢人少，不肖者多。是知非賢不求而自至者多矣。祭公曰：賢固濟(jì)天下，材亦能濟(jì)天下，俱濟(jì)天下，賢與材安異耶？亢倉子曰：窘乎哉，其問也！夫功成事畢，不徇封譽(yù)，恭退樸儉之謂賢；功成事畢，榮在祿譽(yù)，光揚(yáng)滿志之謂材。賢可以鎮(zhèn)國，材可以理國。所謂鎮(zhèn)者，和寧無為，人不知其力；所謂理者，勤率其事，人知所于德。一賢統(tǒng)眾材則有余，眾材度一賢猶不足。如是賢材之殊域，有居山林而喧者，有在人俗而靜者，有喧而正者，有靜而邪者也。凡視察其貌鄙俗而能有賢者，萬不有一；視察其貌端雅，而實(shí)小人者十而有九失。夫不煉其言而知其文，不責(zé)其儀而審其度，不采其譽(yù)而知其善，不流其毀而斷其實(shí)，可謂有識者也。
順訓(xùn)道第七
閔子騫問仲尼，道之與孝相去奚若。仲尼曰：道者自然之妙用，孝者人道之至德。夫其包運(yùn)天地，發(fā)育萬物，曲成類形，布丕性壽，其功至實(shí)而不為物府，不為事官，無為功尸，捫求視聽莫得而有，字之曰道。用之于人字之曰孝。孝者善事父母之名也。夫善事父母，敬順為本，意以承之，順承顏色，無所不至，發(fā)一言舉一意不敢忘父母，營一手措一足不敢忘父母。事君不敢不忠，朋友不敢不信，臨下不敢不敬，向善不敢不勤。雖居獨(dú)室之中，亦不敢懈其誠，此之謂全孝。故孝誠之至通乎。神明光于四海，有感必應(yīng)，善事父母之所致也。昔者虞舜其大孝矣乎！庶母惑父，屢憎害之。舜心益恭，懼而無怨。謀使浚井，下土實(shí)之，于時(shí)天休震動，神明駿赫，道穴而出，奉養(yǎng)滋謹(jǐn)。由是玄德茂盛，為天下君。善事父母之所致也；文王之為太子也，其大孝矣。朝夕必至乎寢門之外，問寺人曰茲日安否何如，曰安，太子溫然喜色；小不安節(jié)，太子色憂滿容朝夕。食上太子必視寒暖之節(jié)，食下必知膳羞所進(jìn)，然后退。寺人言疾，太子肅冠而齊膳宰之饌，必敬視之，湯液之。貢必親嘗之。嘗饌善則太子亦能食，嘗饌寡太子亦不能飽。以至乎復(fù)初，然后亦復(fù)初。君后有過，怡聲以諷。君后所愛，雖小物必嚴(yán)龔。是故孝成于身，道洽天下。雅曰：文王陟降，在帝左右。言文王靜作進(jìn)退，天必贊之。故紂不能害。夢啟之壽，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善事父母之所致也。閔子騫曰：善事父母之道，幸既聞之矣。敢問教子之義？仲尼曰：凡三王教子，必視禮樂。樂所以修內(nèi)，禮所以修外。禮樂交修則德容發(fā)輝于貌。故能溫恭而文明。夫?yàn)槿顺颊撸菲渖碛幸嬗诰齽t為之，況利其身以善其君乎？是故擇建忠良貞正之士，為之師傅，欲其知父于君臣長幼之道。夫知為人子，然後可以為人父；知為人臣，然后可以為人君；知事人，然后能使人。此三王教子之義也。閔子騫退而事之，于家三年，人無間於父母兄弟之言，交游稱其信，鄉(xiāng)黨稱其仁，宗族稱其悌。德行之聲溢于天下，此善事父母之所致也。
齊太子坐清臺之上，燕莊侯他高冠嚴(yán)色，左帶玉具劍，右?guī)Лh(huán)佩，左光照右，右光照左，太子讀書不視。壯侯他問曰：齊國有寶乎？太子曰：主信臣忠，百姓戴上，齊國之寶也。壯侯他應(yīng)聲解劍而去。嗚呼，人有偏蔽，終身莫自知已乎！賢者見之寬恕而不言，小人暴愛而溢言，親戚憐嫉而貳言，人有偏蔽惡乎，不自知哉！是故君子檢身常若有過，衣其衣，食其食，知其過而不克有以正之者，君子恥之。將欲有言，識其必不能行者，君子罕言。當(dāng)責(zé)眾人之惡者，視已善乎哉。當(dāng)責(zé)眾人之邪者，視已正乎哉？此之謂反明。
翟西氏之子甚孝謹(jǐn)，翟西憐其子而好妄與之言。翟西辰出夕返，則曰甲死矣，其子信之。既而甲在焉。他夕則曰乙且害余，其子伺將行仇，既而不見惡端。他夕則曰丁病矣，其子覘之，丁誠無恙。舉此類也。冒淹年序子固孝謹(jǐn)，至于訓(xùn)勒，益不保承。鄉(xiāng)國之人疾其咎口，謀將煞之。翟西聞而懼，歸以告子，子未甚信，既而翟西見煞。謂多言之人為疏露，亦有辭約而不密者，謂輕佻之人，為不定；亦有體閑而心躁者，謂叢雜之人，為猥細(xì)；亦有外潔而內(nèi)濁者，若類而引之，不可殫載。若非徹識，孰克究詳。時(shí)有不可不應(yīng)事也者。內(nèi)靜而外動，易動而難靜；時(shí)有不可不求事也者，內(nèi)思而外待，待至而后樂。是故外靜而內(nèi)動者，搖思而損性；奔走而逐利者，勞力而害名。人生於世，或有事不遂志，而宣言云不遇時(shí)者，是無異負(fù)丹頸之罪，俟時(shí)行戳，豈不殆哉。其博才通識未見稱用者，正可云時(shí)非不清，命未與耳，事不韙歟。長于諫者務(wù)依存前人之性，而翦制其情之所由起，是以彼此開進(jìn)親敬殷篤；不長于諫者務(wù)攻前人之性而暗於情之所來，是以彼此嫌貳猜釁日積。兒童之所簡者，乃耆耋之所非；耳目之所娛者，乃心慮之所疾。徤責(zé)天下之愚者。已之未賢也；徤責(zé)天下之迷者，已之未明也。以未賢責(zé)眾愚，未賢者以之亡；以未明責(zé)眾迷，未明者以之傷。
農(nóng)道第八
人舍本而事末，則不一令。不一令則不可以守、不可以戰(zhàn)。人舍本而事末，則丌產(chǎn)約。丌產(chǎn)約則輕流徙，輕流徙則國家時(shí)有災(zāi)患，皆生遠(yuǎn)志，無復(fù)居心。人舍本而事末，則好知。好知?jiǎng)t多詐，多詐則巧法令，巧法令則以是為非、以非為是。古先圣王之所以理人者，先務(wù)農(nóng)人。農(nóng)人非徒農(nóng)人，農(nóng)人非徒為墜利也。貴行其志也。人人農(nóng)則樸，樸則易用，易用則邊境安，安則主位尊。人農(nóng)則童，童則少私義，少私義則公法立。力博深農(nóng)則丌產(chǎn)復(fù)，丌產(chǎn)復(fù)則重流散，重流散則死丌處無二慮。是天下為一心矣。天下一心，軒皇幾蘧之理不是過也。古先圣王之所以茂耕織者，以為本教也。是故天子躬率，諸侯耕籍，田大夫士第有功級，勸人尊墜產(chǎn)也；后妃率嬪御蠶於郊桑公田，勸人力婦教也。男子不織而衣，婦人不耕而食，男女貿(mào)功，資相為業(yè)，此圣王之制也。故敬時(shí)愛日，埒實(shí)課功，非老不休，非疾不息。一人勤之，十人食之。當(dāng)時(shí)之務(wù)，不興土功，不料師旅，男不出御，女不外嫁，以妨農(nóng)也。黃帝曰：四時(shí)之不可正，正五谷而已耳。夫稼為之者人也，生之者天也，養(yǎng)之者墜也。是以稼之容足，耨之容耰，耘之容手，是謂耕道。農(nóng)攻食，工攻器，賈攻貨，時(shí)事不龔，敚之以土功，是謂大兇。
凡稼早者先時(shí)。暮者不及時(shí)，寒暑不節(jié)，稼乃多災(zāi)。冬至已後五旬有七日而昌生，於是乎始耕。事農(nóng)之道，見生而藝生，見死而獲死。天發(fā)時(shí)，墜產(chǎn)財(cái)，不與人期。有年祀土，無年祀土，無失人時(shí)。迫時(shí)而作，過時(shí)而止，老弱之力，可使盡起。不知時(shí)者，未至而逆之，既往而慕之，當(dāng)丌時(shí)而薄之，此事之下也。夫耨必以旱，使墜肥而土緩，稼欲產(chǎn)於塵土而殖。於地堅(jiān)者慎其種，勿使數(shù)，亦無使疏。於其施土，無使不足，亦無使有余。甽欲深以端，畝欲沃以平，下得陰，上得陽，然后咸生。立苗有行，故速成。強(qiáng)弱不相害，故速大。正丌行，通其中，疏為泠風(fēng)，則有收而多功率。稼望之有余，就之則疏，是墜之竊也。不除則蕪，除之則虛，是事傷之也。苗丌弱也，欲孤丌長也，欲相與居。丌熟也，欲相與扶，三以為族。稼乃多谷，凡苗之患，不俱生而俱死。是以先生者美米，后生者為粃。是故其耨也，長其兄而去其弟，樹肥無使扶疏，樹墝不欲專生而獨(dú)居。肥而扶疏，則多秕；墝而專居，則多死。不知耨者，去其兄而養(yǎng)其弟，不收其粟而收其秕，上下不安，則稼多死。
得時(shí)之禾，長秱而大穗，團(tuán)粟而薄糠，米飴而香，舂之易而食之強(qiáng)。失時(shí)之禾，深芒而小莖，穗銳多秕而青蘦。得時(shí)之黍，穗不芒以長，團(tuán)米而寡糠。失時(shí)之黍，大本華莖，葉膏短穗。得時(shí)之稻，莖葆長，秱穗如馬尾。失時(shí)之稻，纖莖而不滋，厚糠而菑死。得時(shí)之麻，疏節(jié)而色陽，堅(jiān)枲而小本。失時(shí)之麻，蕃柯短莖，岸節(jié)而葉蟲。得時(shí)之菽，長莖而短足，其莢二七以為族，多枝數(shù)節(jié)，竟葉繁實(shí)，稱之重，食之息。失時(shí)之菽，必長以蔓，浮葉虛本疏節(jié)而小莢。得時(shí)之麥，長秱而頸族二七以為行，薄翼而醇色，食之使人肥且有力。失時(shí)之麥，胕腫多病，弱苗而莢穗。是故得時(shí)之稼豐，失時(shí)之稼約。庶谷盡宜，從而食之，使人四衛(wèi)變強(qiáng)，耳目聰明，兇氣不入，身無苛殃。善乎孔子之言，冬飽則身溫，夏飽則身涼。夫溫涼時(shí)適，則人無疾疢。人無疾疢，是疫厲不行。疫厲不行，咸得遂其天年。故曰：谷者人之天。是以興王務(wù)農(nóng)。王不務(wù)農(nóng)，是棄人也。王而棄人，將何國哉！
兵道第九
秦景主將視強(qiáng)兵於天下，使庶長鮑戎必致亢倉子，待以壤邑十二，周實(shí)迫之?？簜}子至自榮泉，賓于上館，景主三日弗得所問。下席北首頓珪曰：天果無意恤孤耶！亢倉子油然覷眄，曰：朕以主為異之問，而寧弊弊焉以斫剌為故抑者，亦隨丌欲而得正焉？無如可矣。景主一拜再舉，斂黼衽，端珪抑首而坐，曰：實(shí)惟天所命?？簜}子仰榱而噓，俯正顏色曰：原兵之所起與始，有人俱夫。凡兵也者，出人之威也。人之有威，性受於天故。兵之所自來上矣。嘗無少選之不用，貴賤長少賢愚相與同察兵之兆：在心懷恚而未發(fā)兵也，疾視作色兵也，傲言推捘兵也，侈斗攻戰(zhàn)兵也。此四者鴻細(xì)之爭也。未有蚩尤之時(shí)，人實(shí)揭材木以斗矣。黃帝用水火矣，共工稱亂矣，五帝相與爭矣，一興一廢，勝者用事。夫有以咽藥而死者，欲禁天下之醫(yī)非也；有以乘舟而死者，欲禁天下之舩非也；有以用兵喪其國者，欲禁天下之兵非也。夫兵之不可廢，譬水火焉。善用之則為福，不善用之則為禍。是故怒笞不可偃於家，刑罰不可偃於國，征伐不可偃於天下。古之圣王有義兵而無偃兵。兵誠義以誅暴君而振苦，人人之悅也。若孝子之見慈親，餓隸之遇美食，號呼而走之。若強(qiáng)弩之射深谷也。勝負(fù)之決勿征于他，必反人情。人之情欲生而惡死，欲榮而惡辱，死生榮辱之道一，則三軍之士可使一心矣。凡軍欲其眾也，心欲其一也，三軍一心，則令可使無敵矣。古之至兵，蓋重令也。故其令強(qiáng)者其敵弱，其令信者其敵詘。先勝之於此，則勝之于彼。誠若此，則敵胡足勝也。凡敵人之來也，以求利也，令來而得死，且以走為利。敵皆以走為利，則刃無所與接矣。此之謂至兵。傲虐奸詐之與義理反也，其勢不俱勝、不兩立，故義兵之入於敵之境，則人知所庇矣。兵至於國邑之郊，不踐果稼，不穴丘墓，不殘積聚，不焚室屋，得人虜厚而歸之，信與人期以敚敵資，以章好惡、以示逆順。若此而猶有愎狠凌傲、遂宕不聽者，雖行武焉可也。先發(fā)聲出號令，曰兵之來也，以除人之讎，以順天之道。故克其國，不屠其人，獨(dú)誅所誅而已矣。于是舉選秀士賢良而尊封之，求見孤疾長老而拯救之，發(fā)府庫之財(cái)，散倉廩之谷，不私其物，曲加其禮。今有人於此，能生死人，一人則天下之人爭事之矣。義兵之生，一人亦多矣。人孰不悅？故義兵至，則鄰國之人歸之若流水，誅國之人望之如父母。行地滋遠(yuǎn)，得人滋眾。辭未終，景主興，稽首曰：孤獲聞先生教言，不覺氣盈宇宙，志知所如也。而心滋益龔。于是步前稱觴，為亢倉子壽。拜居首，列師位，嚴(yán)于齋室。又月涉旬，辰加天關(guān)，白晝行道。行弟子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