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穆在批評康有為時說:
“治孔學重《論語》,不失為是一條活路。若改重《春秋》,則是一條死路。此在宋儒早已看透,現在康氏仍舍活路而改走死路,還在《春秋》學中要專走《公羊》,則更是走進了牛角尖,更無出路,更無活意。人家說康氏攘竊了廖平的著作發(fā)明權而博得大名,我只說康氏上了廖平的大當而誤入歧途,葬送了他長興講學的前程,這實在是一件極可惋惜的事。”(錢穆《學龠》)
康有為的學術雖有問題,但問題不在“重《春秋》”。錢穆將“重《論語》”與“重《春秋》”對立起來,大不應該。
《論語》《春秋》都是儒家正經。儒家內圣外王,諸經各有側重,同歸于仁?!洞呵铩穫戎赜谕馔?,是外王學經典,闡發(fā)了王道政治義理,寄寓著孔子經世之志。故孔子說:“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經》?!保ù苏Z出漢代緯書,被鄭玄、何休分別寫入《中庸注》和《公羊傳解話·序》)
宋儒先四書而后五經,并非輕五經。關于《四書》和《五經》的關系,二程在回答門徒提問時說:“于《語》《孟》二書,知其要約所在,則可以觀《五經》矣。讀《語》《孟》而不知道,所謂雖多,亦奚以為?”認為要先讀《論語》和《孟子》,掌握了《論語》和《孟子》的要領,才好進一步讀《五經》。
朱熹很認同二程的觀點,他說:“河南程夫子之教人,必先使之用力乎《大學》、《論語》、《中庸》、《孟子》之言,然后及乎《六經》。蓋其難易、遠近、大小之序,固如此而不可亂也。”朱熹把《四書》比喻成《五經》的階梯:“四子,六經之階梯;《近思録》,四子之階梯?!保ā吨熳诱Z類》卷一○五)
朱熹還有一個很形象的比喻:“《語》、《孟》、《中庸》、《大學》,是熟飯,看其他《經》是打禾為飯?!薄端臅肥恰笆祜垺?,可以馬上吃下去填飽肚子,而看《五經》是“打禾為飯”,要經過幾道程序才能成為可以吃的飯。所以要先讀《四書》,后讀《五經》。
朱熹對于《春秋》沒有深入研究,曾說:“春秋只是直載當時之事,要見當時治亂興衰,非是于一字上定褒貶?!保ā吨熳诱Z類》卷八三),這是不明微言究竟,不太認同《春秋》“于一字上定褒貶”之筆法,略有微詞,并非否定《春秋》而將“重《春秋》”視為一條學術死路。
至于《公羊》,對《春秋》義理的理解未必都準確,但也是獨具特色的一本儒家副經,值得重視。2017-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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