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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子胥(3)

五 昭關
  
   子胥在鄭國和陳國繞了一個圈子,什么也沒有得到,又回到楚國的東北角,他必須穿過這里走到新興的吳國去。北方平原上的路途并沒有耽擱了他多少時日,如今再回到楚國的領域,一切都顯露出另一個景象,無處不在談講著子胥的出奔。就是這偏僻的東北角,人人的舉動里也好像添了幾分匆忙,幾分不安。情形轉(zhuǎn)變得這樣快,有如在春天,昨天還是冷冷地,陰沉地,一切都隱藏在宇宙的背后,忽然今天一早起,和暖的春陽里燕子來了,柳絮也在飛舞。如今在人們的眼前現(xiàn)出來一個出奔的子胥,佩著劍,背著弓,離開城父向不知名的地方跑去,說是要報父兄的仇恨……士大夫為了這件事?lián)鷳n,男孩子為了這件事鼓舞,婦女們說起這件事來像另一個世界里的奇異的新聞。但是并沒有人感到,他們所談講的人物正悄悄地在他們的門外走過。 
   

“這一切,是為了我的原故嗎?”
   

子胥這樣想時,感到驕傲,感到孤單。 
   

他看著這景象,他知道應該怎樣在這些人的面前隱蔽自己:他白晝多半隱伏在草莽里,黃昏后,才尋索著星辰指給他的方向前進。秋夜,有時沉靜得像一湖清水,有時動蕩得像一片大海;夜里的行人在這里邊不住前進,和不曾前進一樣,走來走去,總是一個景色。身體疲乏,精神卻是寧靜的,寧靜得有如地下的流水。他自己也覺得成了一個冬眠的生物,忘卻了時間。他有時甚至起了奇想,我的生命就這樣在黑夜里走下去嗎? 
   

可是那有時靜若平湖,有時動若大海的夜?jié)u漸起了變化,里邊出現(xiàn)了島嶼,道路漸漸坎坷不平,他不能這樣一直無礙地走下去了,有的地方要選擇,有的地方要小心,好像預示給他,他的夜行要告一個結(jié)束。 
   

昭關在他的面前了。 
   

昭關,本來是無人理會的荒山,一向被草莽和濃郁的樹林蔽塞著。近幾十年,吳國興盛起來了,邊疆的糾紛一天比一天多,人們在這山里開辟出行軍的道路;但正因它成為通入敵國的要塞,有時又需要封鎖它比往日的草莽和樹林還要嚴緊。楚國在這里屯集了一些兵,日夜警醒著怕有間諜出沒:一個沒有節(jié)傳的亡人,怎么能夠從這里通過呢? 
   

一天,他在曉色朦朧中走到昭關山下的一座樹林里,霧氣散開后,從樹疏處望見一座雄壯的山峰,同時是一片號角的聲音,剎那間他覺得這樹林好像一張錯綜的網(wǎng),他一條魚似地投在里邊,很難找得出一條生路。他在這里盤桓著,網(wǎng)的包圍仿佛越來越緊,他想像樹林的外邊,山的那邊,當是一個新鮮的自由的世界,一旦他若能夠走出樹林,越過高山,就無異從他的身上脫去了一層沉重的皮。蠶在脫皮時的那種苦況,子胥深深地體味到了;這舊皮已經(jīng)和身體沒有生命上深切的關連,但是還套在身上,不能下來;新鮮的嫩皮又隨時都在渴望著和外界的空氣接觸。子胥覺得新皮在生長,在成熟,只是舊皮什么時候才能完全脫卻呢?
   

子胥逡巡在這里,前面是高高聳起的昭關山,林中看不清日影的移動,除卻從山谷里流出來的溪水外,整個的宇宙都好像隨著他凝滯了。怎樣沿著這蜿蜒的溪水走入山谷,穿過那被人把得死死的關口,是他一整天的心里積著的問題,但是怎么也得不到一個適當?shù)幕卮?。他自己知道,只有暫時期待著,此外沒有其他的辦法,一天這樣過去了,而所期待的無一刻不是渺茫的,無名的,懸在樹林外又高又遠的天空。 
   

夜又來了,可是他不能像他一向的那樣,夜一來就開始走動,林夜里一切的景色更是奇異,遠遠有豺狼號叫的聲音,樹上的鳥兒們都靜息了,只剩下鴟梟間或發(fā)出兩三聲啼叫;有時忽然一陣風來,樹枝杈椏作響,一根根粗老的樹干,都好像盡力在支持著這些聲音。使人的心境感到幾分溫柔的,也只有那中間不曾停頓一刻的和諧的溪水。他走向溪水附近,樹木也略微稀疏了些。他聽著這溪聲更稔熟,更親切了,仿佛引他回到和平的往日,沒有被污辱了的故鄉(xiāng)。他遠望夜里的山坡,不能前進,他只有想,想起他的少年時代,那時是非還沒有顛倒,黑白也沒有混淆,他和任何人沒有兩樣,學禮,習樂,練習射御,人人都是一行行并列的樹木,同樣負擔著冬日的風雪與春夏的陽光,他絲毫不曾預感到他今日的特殊的運命。事事都平常而新鮮,正如這日夜不斷的溪水——誰在這溪水聲中不感到一種永恒的美呢?但這個永恒漸漸起了變化:人們覺得不會改變的事物,三五年間竟不知不覺地改換成當初怎么也想像不到的樣子。依舊是那個太陽,但往日晴朗的白晝,會變得使人煩悶,困頓;依舊是這些星辰,但往日清爽的良夜,會變得凄涼,陰郁。親切的朋友幾年的工夫會變成漠不相干的陌生人;眼看著一個誠實努力的少年轉(zhuǎn)眼就成為欺詐而貪污的官吏。在楚王聽信讒臣,大興土木的氣氛中,有多少老誠的人轉(zhuǎn)死溝壑;而又有一群新興的人,他們開始時,只好像不知是從什么地方來的一群乞兒,先是暗地里偷竊,隨后就彰明昭著地任意搶奪,他們那樣肆無忌憚,仿佛有什么東西在保護著他們。不久,他們都穿上搶來的衣冠,在郢城里建筑起新的房屋;反倒把些舊日循規(guī)蹈矩的人們擠回到西方的山岳里去。這變化最初不過是涓涓的細流,在人們還不大注意時,已經(jīng)泛濫成一片汪洋,人人都承認這個現(xiàn)象,無可奈何了。變得這樣快,使人懷疑到往日的真實。 
   

從少年到今日,至多不過十幾年,如今他和一般人竟距離得這樣遠了,是他沒有變,而一般人變了呢;還是一般人沒有變,只是他自己變了?他無從解答這個問題,他覺得,獨自在這荒誕的境界里,一切都遠了,只有這不間斷的溪聲還依稀地引他回到和平的往日。他不要望下想了,他感到無法支持的寂寞,只希望把舊日的一切脫去,以一個再生的身體走出昭關。 
   

他坐在草地上,仰望閃爍不定的星光。這時不遠的山坡上忽然有一堆火熊熊地燃燒起來,火光漸漸從黑暗中照耀出幾個誠摯的兵士的面龐,他們隨著火勢的高下齊聲唱起凄涼的歌曲。這些兵士都是從江南湘沅之間招集來的,在這里為楚國把守要塞。他們都勇敢,單純,信仰家鄉(xiāng)的鬼神。他們愿意帶長劍,挾秦弓,在旌旗蔽日的戰(zhàn)場上與敵人交鋒,縱使戰(zhàn)死了也甘心,因為魂魄會化為鬼雄,回到家鄉(xiāng),受鄉(xiāng)人的祭享。但是現(xiàn)在,邊疆暫時無事,這個偉大的死他們并不容易得到,反而入秋以來,瘧疾流行,十人九病,又缺乏醫(yī)藥,去年從秦國運來的一些草藥,都被隨軍的醫(yī)師盜賣給過路藥商了。——比起那些宛丘的駐軍,他們都是郢城的子弟,由楚王的親信率領著,在陳國要什么有什么,過著優(yōu)越的生活,這里的士兵,雖然也在楚國的旗幟下,卻顯得太可憐了。他們終日與疾病戰(zhàn)斗:身體強的,克制了病;身體弱的,病壓倒了人。還有久病經(jīng)秋的人,由瘧疾轉(zhuǎn)成更嚴重的疾病,在他臨危到最后的呼吸時,無情的軍官認為他不能全愈了,就把他拋棄在僻靜的山坡上,讓他那慘白無光的眼睛再望一望晴朗的秋空。當烏鴉和野狗漸漸和他接近時,他還有氣沒力地舉起一只枯柴似的手來抵御…… 
   

那一堆火旁是幾個兵士在追悼他們死在異鄉(xiāng)的伙伴,按照故鄉(xiāng)的儀式。其中有一個人充作巫師,嗚嗚咽咽地唱著招魂的歌曲。聲音那樣沉重,那樣凄涼,傳到子胥的耳里,他不知道他所居處的地方還是人間呢,還是已經(jīng)變成鬼域。隨后歌聲轉(zhuǎn)為悲壯,巫師在火光中作出手勢向四方呼喚,只有向著東方的時候,子胥字字聽得清楚: 
  
   “魂兮歸來! 
   東方不可以讬些! 
   長人千仞, 
   惟魂是索些!”
   
   子胥正要往東方去,聽著這樣的詞句,覺得萬事都像是僵固了一般,自己蜷伏在草叢中,多么大的遠方的心也飛騰不起來了。他把他的身體交給這非人間的境界,再也不想明天,再也無心想昭關外一切的景象?!菆F火漸漸微弱下去,火光從兵士的面上降到兵士的身上,最后他們的身體也漸漸模糊了,招魂的巫師以最低而最清晰的聲音唱出末尾的兩句,整個的夜也隨著喘了一口氣: 
   
   “魂兮歸來! 
   反故居些!”
   
   子胥的意識沉入朦朧的狀態(tài),他的夢魂好像也伴著死者的魂向著遠遠的故居飄去,溪水的聲音成為他惟一的引導。子胥的心境與死者已經(jīng)化合為一,到了最陰沉最陰沉的深處。 
   

第二天的陽光有如一條長綆把他從深處汲起。他一睜眼睛,對面站著幾個樸實的兵士。他們對他說,要在山上建筑兵營,到關外去采伐木材,人力不足,不能不徵用民夫,要他趕快隨著他們到山腰的一個廣坪上去集合。這時這條因為脫皮困難幾乎要喪掉性命的蠶覺得舊皮忽然脫開了,——而脫得又這樣迅速! 
   

子胥混在那些襤褸不堪的民夫的隊伍中間,緩緩地,沉沉地,走出昭關。這隊伍都低著頭,沒有一些聲息,子胥卻覺得舊日的一切都枯葉一般一片一片地從他身上凋落了,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清爽;他想,有一天他自己會化身為那千仞的長人,要索取他的仇敵的靈魂。 
   

子胥在關外的樹林里伐木時,在一池死水中看見違離了許久的自己的面貌,長途的勞苦,一夜哀涼的招魂曲,在他的鬢角上染了濃厚的秋霜。頭發(fā)在十多天內(nèi)竟白了這么許多,好像自然在他身上顯了一些奇跡,預示給他也可以把一些眼前還視為不可能的事體實現(xiàn)在人間。

  
   六 江上
  
   子胥望著昭關以外的山水,世界好像換了一件新的衣裳,他自己卻真實地獲得了真實的生命。這里再也不會那樣被人談講著,被人算計著,被人恐懼著了,他重新感到他又是一個自由的人。時節(jié)正是晚秋,回想山的北邊,陰暗而沉郁,冬天已經(jīng)到來;山的這邊,眼前還是一片綠色,夏天仿佛還沒有結(jié)束。向南望去,是一片人煙稀少的平原,在這廣大無邊的原野里,子胥渴望著,這時應該有一個人能分擔他新生的幸福。他知道,這寂寞的平原的盡處是一道大江,他只有任憑他的想像把他全生命的饑渴擴張到還一眼望不見的大江以南去。 
   

他離開了昭關,守昭關的兵士對于這中間逃脫的民夫應該怎樣解釋呢?是聽其自然呢,還是往下根究?子胥在欣慶他的自由時,一想起宛丘的夜,昭關的夜,以及在楚國東北角的那些無數(shù)的夜,他便又不自覺地感到,后面好像有人在追趕:一個鳥影,一陣風聲,都會忽然增加他的疑惑。
   

他在這荒涼的原野里走了三四天,后來原野漸漸變成田疇,村落也隨著出現(xiàn)了,子胥穿過幾個村落,最后到了江邊。一到江邊,他才忽然感到,江水是能阻住行人的。 
   

子胥剛到江邊時,太陽已經(jīng)西斜,岸上并沒有一個人,但是等他站定了,正想著不知怎樣才能渡過時,轉(zhuǎn)瞬間不知從哪里來的,三三兩兩集聚了十來個人:有的操著吳音,有的說著楚語,可是沒有一個人注意子胥的行動,也不覺得他是什么特殊的人。子胥卻很侷促不安,江過不去,望后一步也不能退,只好選擇一塊石頭坐下。等到他聽出談話的內(nèi)容時,也就心安了。他聽著,有人在抱怨,二十年來,這一帶總是打過來打過去,不是楚國的兵來了,就是吳國的兵來了,弄得田也不好耕,買賣也不好做,一切不容許你在今天計劃明天的事。其中有一個上了年紀的人接著說:“前幾天吳王餘昧死了,本應該傳給季札,全吳國的人也都盼望傳給季札,但是季札死也不肯接受,退到延陵耕田去了,王位只好落在餘昧的兒子叫作僚的身上。這位僚王仍然是本著先王的傳統(tǒng),興兵動眾,好像和楚國有什么解不開的仇似的?!l不希望季札能夠繼位,改變改變世風呢?他周游過列國,在中原有多少賢士大夫都尊敬他,和他接交;他在魯國聽人演奏各國音樂,從音樂里就聽得出各國的治亂興衰。一個這樣賢明的人偏偏不肯就王位,要保持他的高潔。”
   

“這算什么高潔呢,使全吳國的人都能保持高潔才是真高潔。他只自己保持高潔,而一般人都還在水火里過日子,——我恨這樣的人,因為追溯根源,我們都是吃了他高潔的苦?!币粋€年青的人憤恨地說。 
   

那老年人卻諒解季札,并且含著稱贊的口氣:“士各有志,我們也不能相強啊。他用好的行為啟示我們,感動我們,不是比作國王有意義的多嗎?一代的興隆不過是幾十年的事,但是一個人善良的行為卻能傳于永久?!鸵运谛炀古話靹Φ哪羌露?,有人或者會以為是愚蠢的事,但對于友情是怎樣好的一幅畫圖!”
   

季札在死友墓旁掛劍的事,子胥從前也若有所聞,他再低下頭看一看自己身邊佩著的劍,不覺起了一個愿望:“我這時若有一個朋友,我也愿意把我的劍,十年未曾離身的劍,當作一個友情的贈品,——不管這朋友活著也好,死了也好。而我永久只是一個人。”子胥這樣想時,也就和那些人的談話隔遠了,江水里的云影在變幻,他又回到他自己身上。這時江水的上游忽然浮下一只漁船,船上回環(huán)不斷地唱著歌: 
   
   “日月昭昭乎侵已馳, 
   與子期乎蘆之漪。 ”
   
   面前的景色,自己的身世,日月昭昭乎侵已馳,是怎樣感動子胥的心!他聽著歌聲,身不由己地從這塊石頭站起來,讓歌聲吸引著,向蘆葦叢中走去。那些江邊聚談的人,還說得很熱鬧,子胥離開了他們,像是離開了一團無味的紛爭。 
   

他也不理解那漁夫的歌詞到底含有什么深的意義,他只逡巡在蘆葦旁。西沉的太陽把蘆花染成金色,半圓的月也顯露在天空,映入江心,是江里邊永久捉不到的一塊寶石。子胥正在迷惑不解身在何境時,漁夫的歌聲又起了: 
   
   “日已夕兮予心憂悲, 
   月已馳兮何不渡為? ”
   
   歌聲越唱越近,漁舟在蘆葦旁停住了。子胥又讓歌聲吸引著,身不由己地上了船。 
   

多少天的風塵仆仆,一走上船,呼吸著水上清新的空氣,立即感到水的溫柔。子胥無言,漁夫無語,岸上的談話聲也漸漸遠了,耳邊只有和諧的櫓聲,以及水上的泡沫隨起隨滅的聲音。船到江中央,紅日已經(jīng)沉沒,沉沒在西方的故鄉(xiāng)。江上刮來微風,水流也變得急驟了,世界回到原始一般地寧靜。子胥對著這滔滔不斷的流水,心頭閃了幾閃的是遠古的洪水時代,治水的大禹怎樣把魚引入深淵,讓人平靜地住在陸地上?!窒脒@江里的水是從郢城那里流來的,但是這里的江比郢城那里寬廣得多了。他立在船頭,身影映在水里,好像又回到郢城,因為那里的樓臺也曾照映在這同一的水里。他望著江水發(fā)呆,不知這里邊含有多少故鄉(xiāng)的流離失所的人的眼淚。父親的,哥哥的尸體無人埋葬,也許早已被人拋入江心;他們得不到祭享的魂靈,想必正在這月夜的江上出沒。郢城里一般的人都在享受所謂眼前的升平,誰知道這時正有一個人在遙遠的江上正準備著一個工作,想把那污穢的城市洗刷一次呢。子胥的心隨著月光膨脹起來,但是從那城市里傳不來一點聲音,除卻江水是從那里流來的…… 
   

他再看那漁夫有時抬起頭望望遠方,有時低下頭看看江水,心境是多么平坦。他是水上生的,水上長的,將來還要在水上死去。他只知道水里什么地方有礁石,卻不知人世上什么地方艱險。子胥在他眼里是怎樣一個人呢?一個不知從何處來,又不知向哪里去的遠方的行人罷了。他絕不會感到,子胥抱著多么沉重的一顆心;如果他感到一些,他的船在水上也許就不會這樣葉子一般地輕漂了。但是子胥,卻覺得這漁夫是他流亡以來所遇到的唯一的恩人,關于子胥,他雖一無所知,可是這引渡的恩惠有多么博大,尤其是那兩首詩,是如何正恰中子胥的運命。怕只有最親密的朋友才唱得出這樣深切感人的歌詞,而這歌詞卻又吐自一個異鄉(xiāng)的,素不相識的人的口里。 
   

船緩緩地前進著。兩人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個整日整夜浸在血的仇恨里,一個疏散于清淡的云水之鄉(xiāng)。他看那漁夫搖櫓的姿態(tài),他享受到一些從來不曾體驗過的柔情。往日的心總是箭一般的急,這時卻惟恐把這段江水渡完,希望能多么久便多么久與漁夫共同領會這美好的時刻。 
   

黃昏后,江水變成了銀河,月光顯出它嫵媚的威力,一切都更柔和了。對面的江岸,越來越近,船最后不能不靠岸停住,子胥深感又將要踏上陸地,回到他的現(xiàn)實,同時又不能不和那漁夫分離。 
   

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怎么能一開口就稱他朋友呢?船靠岸了,子胥走下船,口里有些囁嚅,但他最后不得不開口: 
   

“朋友?!睗O夫聽到這兩個字,并不驚奇,因為他把這當作江湖上一般的稱呼,但是在子胥心里,它卻含有這字的根本的意義。“我把什么留給你作紀念呢?”漁夫倒有些驚奇了。
   

這時子胥已經(jīng)解下他的劍,捧在漁夫的面前。 
   

漁夫嚇得倒退了兩步,他說:“我,江上的人,要這有什么用呢?” 
  

 “這是我家傳的寶物,我佩帶它將及十年了?!?nbsp;
   

“你要拿這當作報酬嗎?我把你渡過江來,這值得什么報酬呢?”漁夫的生活是有限的,江水給他的生活劃了一個界限;他常??匆婈懙厣嫌行┬腥耍恢麄?yōu)槭裁措x鄉(xiāng)背井要走得那么遠。既然遠行,山水就成為他們的阻礙;他看慣了走到江邊過不來的行人,是多么苦惱!他于是立下志愿,只要一有閑暇,就把那樣的人順便渡過來。因為他引渡那些阻于大江的辛苦的行人的時刻多半在晚間,所以就即景生情,唱出那樣的歌曲。漁夫把這番心意縮成一句不關重要的話:“這值得什么報酬呢?” 
   

這兩個人的世界不同,心境更不同。子胥半吞半吐地說:“你渡我過了江,同時也渡過了我的仇恨。將來說不定有那么一天,你再渡我回去?!睗O夫聽了這句話,一點也不懂,子胥看見月光下漁夫滿頭的銀發(fā),他朦朧的眼睛好像在說:“我不能期待了?!边@話,漁夫自然說不出,他只撥轉(zhuǎn)船頭,向下游駛?cè)ァ?nbsp;
   

子胥獨自立在江邊,進退失據(jù),望著那只船越走越遠了,最后他才自言自語地說:“你這無名的朋友,我現(xiàn)在空空地讓你在我的面前消逝了,將來我卻還要尋找你,不管是找到你的船,或是你的墳墓?!?nbsp;
   

他再一看他手中的劍,覺得這劍已經(jīng)不是他自己的了:他好像是在替一個永久難忘的朋友保留著這支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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