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期)
德里克·沃爾科特(1930.01.23~2017.03.17)詩人、劇作家、評論家和導(dǎo)演,1992年獲諾貝爾文學(xué)獎。
德里克·沃爾科特出生于圣盧西亞的卡斯特里。1953年,畢業(yè)于西印度大學(xué)獲得文學(xué)學(xué)士學(xué)位。1962年出版詩集《在綠夜里》。依次獲得了:
2011 艾略特獎(《白鷺》)
1992 諾貝爾文學(xué)獎《西印度群島》
1981麥克阿瑟基金會天才獎
1971非百老匯戲劇界最杰出戲劇獎
1970 喬姆利詩歌獎
1966英國皇家學(xué)會文學(xué)獎
瑞典文學(xué)院評給予的評論是:“德里克·沃爾科特的作品具有巨大的啟發(fā)性和廣闊的歷史視野,是其獻(xiàn)身多種文化的結(jié)果……由歷史視域供養(yǎng)和多元文化使命支撐的偉大的詩歌光彩。俄裔美國詩人-諾貝爾文學(xué)獎得主約瑟夫·布羅茨基評說,德里克·沃爾科特是今日英語文學(xué)中最好的詩人。
“我讀書,我旅行,我成功”是沃爾科特留給世界的最著名的名言。沃爾科特是荷蘭、非洲黑人和英國三種血統(tǒng)的混血兒,這一特殊身份鑄就了其作品文化的多元性和內(nèi)涵的豐富性。圣盧西亞所在的西印度群島,其文化受到許多外來因素的影響。直到1979年,圣盧西亞才獲得獨立,但長期處于統(tǒng)治地位的殖民文化具有強大的慣性,在詩人沃爾科特身上就是如幽靈般纏繞著他的身份問題——黑人與白人,臣民與宗主,加勒比本土與西方文明的二元對立,在沃爾科特的創(chuàng)作主題中占有重要地位。
沃爾科特從小一路接受的都是西方或者說英式教育,但在另一方面,黑色的皮膚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的另一半血脈來自哪里,以及他的民族和國家曾經(jīng)歷了怎樣艱難的歷史。因此,他的作品中有許多哈姆雷特的影子,比如在《王子》一詩中,“哈姆雷特”一樣的主人公通過反思母親“淫欲”和父親被謀殺的過程,指出了世間道德的墮落。戲劇《亨利·克里斯托夫》的第一部分更是直接引入了《哈姆雷特》第三幕第三場,以烘托克里斯托夫出色的英雄人物形象。
沃爾科特的父親沃里克在沃爾科特一周歲時就去世了,但是他一直活在沃爾科特的思想和作品中。在長篇史詩《奧梅羅斯》中,沃爾科特就描述了與父親的鬼魂團(tuán)聚的情景,德里克經(jīng)常把自己看成是哈姆雷特,目的是要超過父親沃里克在完成藝術(shù)事業(yè)和解放自己方面做出的成就”。
沃爾科特在不同場合多次明確提到對父親未竟事業(yè)的承繼,包括他的繪畫愛好,并在多部作品中表達(dá)了對過早離世的父親的懷念與追思,其中也飽含了對家族的熱愛與“尋根”。
與其他加勒比海藝術(shù)家一樣,沃爾科特也處于“加勒比文明的無根性、無本土文學(xué)”的恐慌與自卑中,面對著來自西方影響所造成的“影響的焦慮”;而不同的是,沃爾科特作為“幸存者”,一掃莎翁筆下哈姆雷特的懦弱與自憐,在《海難余生及其他詩歌》中立志要成為當(dāng)?shù)氐摹?strong>第二個亞當(dāng)”、新型的“魯濱遜”,去為他的家鄉(xiāng)命名并掌控、改造它,將文明和文化賦予在西方凝視下的荒蕪、蠻夷的加勒比島嶼。
正如東西方元素同時在他的血液里流淌,他也將把加勒比海與西方的文學(xué)傳統(tǒng)混合起來,從而爆發(fā)出一種驚人的力量,重振加勒比海的文化。
為了紀(jì)念這位出生于圣盧西亞的文化巨匠,1993年在德里克·沃爾科特獲得諾貝爾文學(xué)獎后的第二年,圣盧西亞首都卡斯特里圣母始胎無染原罪長方形教堂外的廣場改名為德里克·沃爾科特廣場。
2017年3月17日,德里克·沃爾科特在圣盧西亞的家中病逝,享年87歲。
1海的懷念
2珊瑚
3海難余生
4沼澤
5來自非洲的遙遠(yuǎn)呼聲
一、海的懷念
有樣搬走了的東西在這座房子耳朵里吼叫,掛起無風(fēng)的簾,擊暈鏡子直到只剩反應(yīng)而沒有實體。
有個聲音好像風(fēng)車咬牙切齒直到死死地剎?。徽鸲@的空缺如狠狠一擊。
它箍住這山谷,壓低這山峰,它使姿態(tài)疏遠(yuǎn),使這支鉛筆穿透厚厚的空虛,它用沉寂裝滿櫥柜,摺起酸味的衣服,像死者的遺物那樣準(zhǔn)確,
像死者由親愛者運行著,
不抱信心地,期望著占據(jù)。
▲(飛 白|譯)
二、珊瑚
這株珊瑚的形狀與因它而凹陷的手掌對應(yīng)。它的突然的空缺多么沉重。像浮石,像你的乳房在我手掌的杯中。
海一樣的冷,它的乳頭粗糙如砂,它的毛孔像你的一樣,閃著咸汗??杖钡纳眢w撤走了重量,再沒有另一個能像你光潤的身體一樣創(chuàng)造出如此精確的空缺,恰似這珊瑚石,放在案頭發(fā)白的 紀(jì)念品架上。
它向我的手挑戰(zhàn)
去做一切情人的手
從未體驗的探尋:
另一個身體的本真。
▲(飛 白|譯)
三、海難余生
饑餓的眼睛貪婪地吞吃海景,只為一葉美味的帆。海平線把它穿上無限的線。
行動滋生狂亂。我躺著,駕駛著裝上肋木的一片椰影,生怕增多我自己的腳印。
吹著沙,薄如煙,膩煩了,移動一下它的沙丘。浪潮像孩子似的厭倦了它的城堡?!?/p>
咸的綠藤和黃的喇叭花,一個網(wǎng)緩緩移過空無??諢o一物:充塞白蛉子頭腦的憤怒?!?/p>
老人的樂趣:早晨,沉思的后撤,想著枯葉,自然的安排。陽光下,狗糞銜了硬殼,發(fā)白如珊瑚。
我們結(jié)束于土,開始于土。在我們的內(nèi)臟里創(chuàng)世。細(xì)聽,我就能聽見珊瑚蟲在營建,兩個海浪擊出一片靜默。掐開一只海虱,我使雷霆爆裂。
像神一樣,我殲滅神性、藝術(shù)和自我,我拋棄已死的隱喻:杏樹的葉形心。成熟的腦爛得像個黃核桃,孵出它亂糟糟的海虱、白蛉和蛆,那個綠酒瓶的福音,被沙塞死了。
貼著標(biāo)簽,船的殘骸,
握緊的漂木蒼白而帶著釘,
如一只人手。
▲(飛 白|譯)
四、沼澤
咬嚙著公路的邊緣,它是黑嘴輕輕哼著:“回家來吧,回家來……”在它粘滯的呼吸背后藏著一個字:“長”——
長出菌類,爛,根上長滿白斑。比藤的叢莽、采石場和曬裂的河床更可怕,它的恐怖曾使海明維的英雄難移寸步,呆立于看得清的淺處。
它開創(chuàng)虛無。窮人囚犯和黑人的牢獄。它的黑色情調(diào)-每個落日取你生命之血的一個涂片。
奇怪可怕的蜿蜒!紅色樹叢中每株樹苗,蛇一般彎曲,它的根淫穢可憎如一只六指的手,掌心里藏著背披青苔的蟾蜍,名叫“蟾蜍凳”的毒菇,烈性的姜花,血的花瓣,虎斑蘭花斑斑的陰戶,離奇古怪的鬼筆陰莖,沿著唯一的路糾纏過客?!?/p>
深深地,比睡眠更深,像是死,太富于衰減,太窒于呼吸?! ≡谘杆僮M的夜里,看最后的鳥如何仰喉啜飲夜色,野樹如何滑 同黑暗,與擴散著的記憶缺乏癥一同變黑,漸漸進(jìn)入虛無的邊界,混合、肢、舌、筋,
成為一個結(jié)如同混沌,
如同面前的這條路?!?/p>
▲(飛 白|譯)
五、來自非洲的遙遠(yuǎn)呼聲
陣風(fēng)吹亂非洲棕褐色的毛皮。吉庫尤族如蠅一般迅疾,靠草原的血河養(yǎng)活自己。一個撒遍尸體的樂園。只有掛“腐尸少?!便暤那x在喊:“不要在這些死人身上浪費同情!”
統(tǒng)計證實,學(xué)者也掌握了殖民政策的特性。這意味什么,對在床上被砍的白孩子?對該像猶太人一樣消滅的野蠻人? 長長的燈芯草被打碎,成了鷺鳥的白塵,它們的叫聲從文明的曙光開始,就在烤焦的河或獸群聚集的平原上回蕩。
獸對獸的暴力被看作自然法則,但直立的人卻通過暴行而到達(dá)神圣。譫忘如提心吊膽的獸,人的戰(zhàn)爭合著繃緊皮的鼓聲舞蹈,而他還把死人簽訂的白色和平——把當(dāng)?shù)氐目植莱蔀橛⒂?。 ?nbsp;
又一次,殘暴的必要性用骯臟事業(yè)的餐巾擦手,又一次浪費我們的同情(像對西班牙一樣),大猩猩在跟超人角斗。
我,染了他們雙方的血毒,分裂到血管的我,該向著哪一邊?我詛咒過大英政權(quán)喝醉的軍官,我該如何在非洲和我所愛的英語之間抉擇?
是背叛這二者,還是把二者給我的奉還?我怎能面對屠殺而冷靜?我怎能背向非洲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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