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苗·蒜
一叢新綠在廚房窗臺上閃亮,映著窗外瑟瑟的風聲,仿佛在老照片上看到了母親年輕的手指,玉筍一般,定格在十八歲那年,照片上搖曳著一片燭光。
生命在燃燒,以青蔥的方式將美好書寫。
那綠,是幾根從白色塑料袋里生長出來的姜苗,高昂著信仰的手指,在空氣的泥土里拔節(jié),一片小葉兒開始初綻,像由母親親手埋在地膜下的紅薯開始了發(fā)芽,出土的是堅忍不拔的信念與頑強的生命意識。是對季節(jié)招展的勝利的旗幟。
我站在廚房門廳邊看著那抹新綠,一時失去了所有的思維,還有話語權,我哽咽著……姜是我有一天突然興致盎然買來的,我說我要做一盤子酸辣子炒雞塊……為此,我還特意去買了一袋泰國香米。手捧老姜,我似乎看到了酸辣子拌著一碗香米,那紅白相映成趣的美味。
就在這時,抄煤氣表的老吳撳響了門鈴,我隔著門告訴一立方還沒到,下次抄吧。老吳應聲走了。他把我的惆悵與荒涼帶走了。
我住在小區(qū)里,可只當這里是旅館,母親家是飯店,從飯店過渡到旅店,是四個輪子的渡船,一生輕松。難得從汽車上抱下來的東西不是蔬菜,而是玫瑰花香水百合,而是標簽著大潤發(fā)、華聯(lián)超市的購物袋。
母親被我遺忘在老屋的廚房里,像遺忘的老姜,用埋葬在心底的慈愛,用身體最后的能量,點亮著羸弱的生命燭光,獨自溫暖著,留守著,等待著我們的回眸一望。老姜的邊上,還有一瓣大蒜,它們干癟著皺皮疙瘩的樣子如一枚干涸的子宮。潔白的根須如憂愁,堅硬而又絕望,遒勁而又無力,蒼白而又虛無,把母親的面龐掩藏,卻將母親倆字高高地飄揚在了明年五月的玉米桿子上。
那時,不知從哪家門口飄溢而來的飯香,默默地傳遞著一聲比一聲悲涼的咳嗽??人月暟颜麄€五月敲響,把堅硬的大地當成了超級大鼓。再學著“蒜”的模樣,告知世界:人不過就是一蔸草!
香椿樹·晾衣繩
香椿樹住在家門口,它的左肩旁是另外兩種樹,一株構樹與一株柿子樹。
三棵樹成為一排直線,呵護著平整的院壩,腿腳掩埋在魔芋叢中。全都開花,全都結果。只是,有的果可以吃,有的只能看,像香椿樹,我們只吃它香噴噴的葉子。而構樹的果子雖紅潤,像新鮮的草莓,卻無法入喉。枝杈下,一根小指粗的鐵絲從這棵樹鏈接在那棵樹上,攔腰環(huán)抱著院壩后面的老屋。它是父親特意為母親拉的晾衣繩。從年輕媳婦的手上,向人老珠黃拽去,向繁瑣的日常與繁忙的家務延續(xù),將日漸趨老的骨頭與關節(jié)招領。
我讀它時,更像是在端凝著母親的手掌,認真地閱讀著交錯的生命線。
晾衣繩上有時晾著衣裳,有時就晾著鳥兒的歌聲,再是一種氣味,一把鄉(xiāng)村的風情。怎么說呢,不管晾衣繩上晾了衣裳沒有,我總感覺它從來沒有空乏過,即使衣裳收了,一股太陽的味道卻仍舊在,它交織在母親的手溫里、叮嚀里,與日月同輝,永遠散不去。
于是,晾衣繩就成了母親打開的胳膊,緊緊地將家的概念摟抱。將我們的體溫與睡夢安撫,并洗禮。我們沉醉其中,鼻子里徜徉著屬于母親身上的蔥油味兒、乳香和雕牌肥皂的味道,它與父親的旱煙味,以及種莊稼的牛糞味交織,厚厚釅釅清清淡淡,裊繞著,芬芳著,純凈著,久久地散發(fā)著。
這就是老家的院子,故鄉(xiāng)的院子,與一棵樹,與一根晾衣繩有關。晾衣繩一端牽掛在東頭,一端緊栓在西頭。大地的那頭,生命的海岸線上。好比一頭栓著母親,一頭拉在兒女的步伐里。你走我也走。我曾經(jīng)從東頭走到西頭,又從西頭走到東頭,卻不知道哪一邊是始點,哪一邊是終點?只覺有一根無形的線一直栓在心上,越綁越緊,非常有韌勁。
開著白色雛菊、或者紅色牡丹,大紅囍字寫在金色鳳凰上的被面,潔白的洋布的鋪蓋里子,的確良花襯衫,藍色卡其布褲子,燈芯絨紅外套,紅洋布棉襖……都被母親抬著胳膊懸掛,飄揚開來的是一道道輕盈的影子,它們從一縷縷肥皂味上掠過,掠過骨頭活動的嘎吱聲,掠過紅艷艷的香椿頭,掠過圓潤著黃澄澄的玉米棒子的屋脊,掠過女兒眺望遠山的夢想……
偶爾,一聲粗重的喘息,像拉不高的音符,吃力地在半夜的牛圈邊嘶啞。牛圈邊的東頭是母親的房間,玻璃窗上糊著舊報紙。
十年后,我回家,再看著母親掂著腳跟將我的一條牛仔褲懸掛,我發(fā)現(xiàn),母親的背影是那么矮小,低到晾衣繩下面一大截的地方去了——母親老了?還是牛仔褲過重?水滴的聲音,從晾衣繩上落下,褪色的幽藍靈魂,再也無力懸掛……它就在我眼前,在瞬間里,開始化為一抔泥土——用一滴水的重量體會大地給予我們的恩情。
那一年,我又一次吃到了香椿炒雞蛋的美味。它們順著晾衣繩的線索朝我的胃部進攻,乃至霸占。讓我永遠走不出故鄉(xiāng)的味道——那對于母親的思念。
屋檐·蜘蛛網(wǎng)
住在有屋檐的房子里,好比睡在掛有蚊帳的床上,躺在母親溫暖的懷抱里,我的心和母親一樣,和家一樣,安謐、富有,與同住在屋檐下的被父親扎成一朵朵盛放的牡丹花一樣的玉米殼苞谷棒子,都有了一樣的呼吸——躥著一股子木頭、泥巴、石板質(zhì)樸的建材氣息。這樣的氣息飄進空氣里,鄉(xiāng)村的炊煙里,就將家的圖騰永久地鐫刻在藍天下。一個母親的樣子被經(jīng)典回放了。在家的概念里,母親的角色不過就是建造房屋的某一塊木頭或者石板。家從而被撐了起來,堅不可摧!
母親在那個夏天坐在屋檐下的樣子,就永遠鐫刻在我的心靈深處。那是午后時間,母親拖著一身的汗水從地里回來,她的腳上拖著一坨黃泥巴,胳膊和臉頰上汗津津的,被太陽曬紅了。泥巴總是很沉地托住母親的雙腳,使她的步伐不再矯健。但那一刻的母親氣色很好,很美,很動人。她身穿一件無袖圓領衫,要說,她不是一個體態(tài)發(fā)達、具有滿月臉磨盤屁股的典型山村女人形象,相反,她顯得有些嬌小,她的臉,按當下時髦的說法,小到適合上鏡。但是,因為被汗水浸淫著,那刻,她就顯得很飽滿很圓潤,周身泛著動人的光澤,像莊稼地里的玉米,正是茂盛時期,葳蕤的感覺在她烏黑亮麗的頭發(fā)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這就是勞動的力量。她將鋤頭輕輕地靠在門框邊,被泥巴洗得發(fā)亮的鋤頭頓時將門廳照亮,把母親的眼睛照亮,將母親頭頂?shù)闹刖W(wǎng)照亮——讓我穿越時空一般,忽然看見了一種叫做年老的銀絲在迎風飄揚。
我的眼神慌亂地從蛛網(wǎng)上逃離。再次端凝母親。這時,她已將倦怠的身體靠在竹椅背上,抬著胳膊用手指攏頭發(fā),一下,兩下,手指變成梳齒,梳理著凌亂的發(fā)絲,梳理著疲乏的身體。母親還是喜歡將頭發(fā)扎成一個辮子,然后再繞著盤在后腦勺上。山里人給這樣的發(fā)型取了一個很形象但很難聽的名字:牛屎坨。這堆“牛屎坨”卻分明將母親的臉龐烘托得富貴耐看。我感到滿足。眼神一飄忽,就又抬頭去看懸掛在母親頭頂上的蜘蛛網(wǎng)了。我是那么喜歡屋檐下的時光啊,因為屋檐下有陽光,視野開闊,有芝麻一般密集的螞蟻可看,而就在蜘蛛網(wǎng)的下面還有一個狗窩,有一天,狗窩里躺上了一只黃貓,它溫順地與花狗依偎著,令我好奇了好一陣子。于是,屋檐于童年的我來說,無疑是一個游樂場,總喚我走出小屋,在母親下地囑咐我看家的時候,就在屋檐下找到了許多的樂趣。蜘蛛網(wǎng)就是其中之一,奇怪的是我每天坐在門墩上看它,總是看不厭。好比蛛網(wǎng)永遠破不了一樣,刮風下雨,寒九酷暑,一直散發(fā)著一種歷經(jīng)風塵仍然干凈的旁逸出塵、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的氣質(zhì),圓滿地張貼在屋檐下。
可是,當我從母親的腋下抬起的眼神,嗅著母親身體里的汗香,再看蛛網(wǎng)時,無論眼神怎么變幻只覺蛛網(wǎng)都是母親一年一年種植著的梯田,一層,一層,一摞,一摞,從山腳腳一直摞到了山尖尖上。母親攀登其中的身影如那只大肚子蜘蛛,成天網(wǎng)在活計的中央,勞累的中央——她攏頭發(fā)的手指一次次變成發(fā)著亮光的鋤頭,向大地深處覺醒。我忽然為如此年輕貌美的母親成天被網(wǎng)在這樣的中央而感到沉重和無奈。
很多時候,我在回憶起那一情景時,總發(fā)覺隱藏在母親身后的鋤頭上的亮光如箭一樣在發(fā)射,直朝網(wǎng)中央射去,那是一枚時光之箭,它定格了母親在我心中的形象,也讓我無法接受它給母親的摧殘——蛛網(wǎng)凌亂了,網(wǎng)中央的老蜘蛛的形體也有了匍匐的姿勢。在那張網(wǎng)上,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小昆蟲的尸體形骸,只有對蜘蛛自身的抽取。蜘蛛用一生編織了一張網(wǎng),并把它掛在了溫馨的屋檐下,它要網(wǎng)住什么,留住什么,我不知道,只見它無力地匍匐在網(wǎng)中央像在等待天黑……
所以,我害怕回想如今的母親,我不敢想她老了,她老成什么樣子了?因為那只老蜘蛛已讓我有了愛與哀愁,已給了我一個先知,同時把我望鄉(xiāng)的眼神久久地網(wǎng)絡。許多日子里,我都會想起那張在風雨中飄搖的蛛網(wǎng)。只要一抬頭,我就能看見母親的情思,母親坐在屋檐下的身影,她在梳理頭發(fā),她在磕泥巴,她在劈柴禾,她在做針線,她牙疼,她在等待我回家,一次次朝前傾去的身體,把目光送到盤山公路上繞啊繞……凝視中懷有的端詳?shù)哪抗?,一次次把鄉(xiāng)愁戳穿,將我穿梭在城市的麻木表情羞赧,從而無處躲藏。
所以,那一年我回家,在鄉(xiāng)村靜謐的夜里,親眼看到母親房間的燈一熄滅,蛛網(wǎng)就從屋檐的舞臺隱藏,讓我再也找不到,使我感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恐懼。
云兒,回來吃飯了!我閃爍在黑夜里的失眠的眼睛,從此失魂一樣地等待著這聲清脆的呼喊從屋檐下響起。
屋拐角·貓
那是一只野貓,有一天,它從屋拐角突突然地跑了來?;艔埖臉幼?,像我剛從大老遠趕回來,生怕找不到家了。當它依偎在母親的身邊,感情又很親密,像走久的我回到了母親身邊,眼神里密布著一絲久久散不去的惆悵與相聚的歡愉神情。
屋拐角,每次想起來,就覺得已經(jīng)離世的哥哥一直站在那里。那是母親突然告訴我的,他在哥哥離世的五天后告訴我說他看到哥哥就站在屋拐角的身影了……為此,她很懷疑哥哥根本就沒有離開我們。哥哥曾經(jīng)陪著母親在屋拐角菜園子忙碌過,他是不愿意走啊,他惦記著母親,惦記與母親生活在一起的時光,惦記著母親離開他后的艱苦的殘余日子。也許,他還惦記著菜園子里由他親手種植的辣椒、茄子和西紅柿。于是,那一年的蔬菜長勢就特別的好,當辣椒和西紅柿如一盞盞燈籠紅透半邊天的時候,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凄涼與悲慟,在那個秋天上演了,使母親一下子老了,像一蔸早衰的白菜,萎縮了,這種萎縮是從芯子里面開始的,再蔓延到皮膚上,讓我心疼的看見。
那之后,仿佛是在一個霧蒙蒙的日子里,一只肥嘟嘟的野貓便撞開了滿世界的迷霧,倉皇地跑了來。它溫順地跟隨在母親的腳后跟上,母親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冬天,它與母親在屋拐角上做些小活兒,母親坐在椅子上,它就蹲伏在母親的腳背上,母親時不時地停下手指看它一眼,它毛茸茸的金黃樣子帶著先天的溫情將母親干涸的眼睛滋潤,對了,那時候母親的手上正捏著一把從竹竿上捋下來的西紅柿枯藤,因為貓的溫情,母親的手感開始溫潤,一把沉甸甸的青蔥開始在手掌心蔓延,母親繼而望著菜園子道:明年咱再種西紅柿……春天,貓兒就跟母親下地進菜園子了,母親點辣椒籽它就與一只只小昆蟲跳躍著鬧,時而將身體飛躍起來,捕捉飛蟲,時而蹲伏在母親夯出的土堆上瞅著飛蟲看,它的樣子時而興奮時而乖順時而倔強時而無理取鬧著,總之,十分鮮活,像一個頑童。當感覺弄臟了的時候,它就抬起前爪子洗臉,時不時地叫喚著:喵,喵……
從此,母親開始與貓相依為命,春夏秋冬,年復一年。我們都希望貓不要生病,不要又學著來時的樣子突然離家出走了。有一天,它還真的把母親嚇壞了,因為要捉一只老鼠,它沒有及時跟上母親的腳步。母親的腳就走不動了,總覺得腳后跟上少了什么,空空的,令她焦慮,難受,恐慌,她四處叫喚著貓尋找:喵,喵嗚,你在哪里?母親的叫喚令整個黃昏都啞然了,令整個村莊都顫抖了,仿佛又聽見了母親送哥哥離世的驚天動地的哭喊。之后,天就下起了一陣小雨。那個晚上,母親哪兒也沒去,她摟著貓烤火,又摟著它睡覺,整個晚上,她的手就沒有松開過。母親成了一只老貓,野貓兒便成了母親收養(yǎng)的另一個孩子。也許它是我,也許是已經(jīng)離開的哥哥。
屋拐角,我們的出行都是從那里開始的。母親與父親一前一后下地,走親戚,我和哥哥首次的蹣跚步伐,再是求學,外出工作,以至哥哥的出喪,我的出嫁,我們都從這里走向遙遠,走向前程,走向歡喜憂愁,離開老屋離開母親的視線。路是從母親悉心呵護的菜園子邊邊上開始的,是她與父親親手休整的。先是幾個臺階,那些石頭都是原生態(tài)的,所以不是很規(guī)整,高低不平,縫隙里長著小草。還有我在少女時期種在邊上的蜀葵和矢車菊。它們一年一度地開花。像母親的一句隨意的叮嚀,把那起伏不平的臺階溫存。把我們抬起的小心翼翼的腳步溫存。走完臺階,我們就下到水泥公路上了,站在邊上等掛著遠行地址的班車準備出發(fā)了。在我記憶中,母親就一直是站在屋拐角目送我們出行的,她沒有揮手,亦沒有說話,就那么靜靜地看著我們,直到班車走遠,那蓬留下的灰塵也煙消云散,在她眼里塵埃落定。
唯有哥哥出喪的時候,母親是哭喊著跟我們一起下完臺階的。哥哥的出喪安排在天剛麻麻亮,那時,在靈柩前枯坐了一夜的母親剛被我們扶到床上躺下,我們之所以這樣安排,為的是不想母親親眼看著骨肉從心口挖走,盡管挖走他的是一場事故??墒牵敻绺绲撵`柩由幾個壯漢子抬起來,“嗨喲嘿喲”地走出院壩,下臺階時,母親忽然從睡夢中驚醒,她哭喊著奔了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扶住靈柩將哥哥送下了臺階。這之間人們感覺靈柩特別的沉,沉到幾個壯漢子都抬不起來了,于是議論哥哥還不想走,他留念世間啊……那時,我走在前面,幫沒有子嗣的哥哥舉著花圈,聽到這話,我停了下來,手撫靈柩跟哥哥默默地說了一句話。我知道哥哥不是不舍得塵世,是母親啊,靈柩之所以如此沉重,是因為母親的愛太重,這令哥哥的靈魂很不安……
最后一個臺階下完,母親就一屁股坐在了臺階上,哭得跟個孩子似的,無助極了,無依極了,雙手抬起來,又放下,然后再抬起來,再放下。母親已經(jīng)摟抱不到哥哥了,雙手無力地耷拉在身旁,十指插進泥土,抓了一把泥土和草葉出來。她就那么呆呆地緊緊地捏著雙手坐了好半天。
于是,有人說,那只貓是哥哥的靈魂,它是一個孝子,雖然走了,仍以一只貓的相貌來到世間,陪伴孤苦的母親的后半生。這不易的、殘缺的余生。
那日給母親電話,我禁不住問了母親在干嘛。母親說她跟貓兒在曬太陽……放下母親的電話,我的心久久不能平息。隔著遙遠的距離,我一樣看見了母親,她穿著一件舊棉襖,懷抱著貓兒,坐在屋拐角,明晃晃的有些慘白的冬陽照在西墻上,一道由父親曬煙葉的陰影就落在她的頭頂上……母親并攏著雙膝,一只手不停地撫順著安靜匍匐在懷里的貓的背脊,目光落在面前空蕩蕩的菜園子里……那里,她種的一塊蒜苗和芹菜被冰結住了一般,生長得不是很景氣。但很堅挺,很傲然,自覺地誓言著:挨過這個冬天,一切就都好了。
那年,母親剛好五十八歲。她從二十四歲嫁到背后的瓦屋里,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整整三十四年了。在這三十四年里,母親在街上給哥哥和弟弟建造了一幢樓房。最近,母親告訴我說,她想等到明年春天將瓦屋拆了,重新蓋兩間磚房住。母親就是站在屋拐角給我打的電話,她一直善于在屋拐角抱著貓兒與我聯(lián)系。仿佛她的聯(lián)系已經(jīng)貫穿了陰間與陽間。
作者:李云 發(fā)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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