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楊蘭芳,邵陽師范97屆畢業(yè)生,在九龍嶺鎮(zhèn)教過十年書。后調(diào)到邵東縣信訪局,現(xiàn)在邵東縣信訪局駐長沙站工作。閑時喜歡看書,寫點文字。
小時候,農(nóng)村大部分的家庭都養(yǎng)了牛,因為那時候農(nóng)耕幾乎離不開牛,放牛就成了我們小孩子的必修課,我們也樂意放牛,因為放牛比干其他農(nóng)活要輕松得多。
牛每天要放兩陣,早上放一陣,下午放一陣,爺爺告訴我,牛后背部有兩個窩,左邊是水窩,右邊是草窩,沒吃飽時是凹下去的,吃飽了就鼓上來了,等兩個窩都鼓上來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春天是放牛的好季節(jié),春回大地,在春雨的滋潤下,小草迅速綠了山崗,綠了田野。早稻還沒栽種,田野里水草豐茂,把牛牽到田里,把牛繩往牛背上一搭,讓它自由自在去吃草。牛吃草的樣子真是憨厚可愛,它不緊不慢,低著頭吃著田里的青草,用舌頭卷一大把嫩草進嘴,用牙齒攔腰咬斷,然后抬起頭來慢慢的嚼,眼睛注視著遠方,好像在欣賞這春天的青山綠水,耳朵不時地抖動兩下,尾巴有時候左右甩一甩,一副陶醉其中的樣子。它不會亂跑,你可以放心做自己的事,那個年代沒有手機和微信可玩,只能坐在田埂上玩泥巴或看小人書,等牛后背的窩鼓上來了,就牽它回家了。
夏天,田里種上了水稻,土里種上了蔬菜,這時候放牛就不能放任自流了,就必須把牛繩牽在手里,以防止他偷吃禾苗。早晨,太陽還沒有升起來,微風吹拂,涼絲絲的,草葉上滾動著露珠,牛把青草和著露水咬進嘴里,細嚼慢咽。好像在品嘗什么美味佳肴,吃得那么甜,我被感染了,忍不住摘一片嫩葉放進口里,嚼兩口趕緊吐了出來,澀澀的味道。下午,放牛的小伙伴們把牛趕到同一片山坡上,牛兒們一起吃草,小伙伴們一起玩耍,或者上樹掏鳥窩、或者玩游戲、或者比功夫。別看他們衣著襤褸,面黃肌瘦,但他們卻那樣開心、無憂無慮。夏天的蚊蟲特別多,牛不停地甩著尾巴驅(qū)趕蚊蟲,尾巴甩不到的地方,它就用頭用腳驅(qū)趕。牛虻的個體有母指頭大,像轟炸機一樣飛過來,叮在牛背上不放。我們手里經(jīng)常拿著一種長輩編織的打蚊蟲的工具,用棕樹葉做成的像芭蕉扇一樣東西,扇柄有一米來長,便于遠距離打牛身上的蚊蟲,每當看到牛身上有蚊蟲,尤其是牛虻,我便一扇拍過去,小蚊蟲被拍死后還粘在牛身上,牛虻被拍后抽蓄兩下便滾落到地上去了。牛吃飽后,特別喜歡去山凹里的泥水坑里練澡,弄得一身泥巴,站起來還要抖兩下,泥巴星子如雨點一樣飛過來,沾滿你一身,弄得你哭笑不得。公水牛好斗,斗起架來,全身繃緊,四條腿如鋼筋一樣抓牢地面,夾緊尾巴,身體往前傾,眼睛通紅,四只角絞在一起哐當哐當響。有一次,兩頭大水牛在深秋的田野里斗得難解難分,一段時間后,一頭牛戰(zhàn)敗撒腿就跑,另一頭牛卻不依不饒,緊追不舍,追了一兩里地,把前面那頭牛直接頂翻在田坎下,還在發(fā)瘋似地斗,人們怕出牛命,趕緊找來一根長竹竿,在竹竿一頭扎上草把,點燃,手握另一端,把火把伸到兩頭牛之間才把它們分開。勝者高昂著頭,一副王者模樣,敗著則低著腦袋悻悻而去。
夕陽西下,炊煙從村莊的瓦房上裊裊升起的時候,放牛的小伙伴們牽著各自的牛兒往回走,個別頑皮的小伙伴爬到牛背上,騎著牛唱著歌兒,一副陶醉的樣子。
秋天,草兒枯黃了,牛兒不挑剔,枯草它照吃,還是那樣吃得津津有味。冬天,基本上不用放牛了,只要每天牽它出去喝一頓水,其它時間基本上都關(guān)在牛欄里,大人們把干紅薯藤、蘿卜剁碎和著癟谷或糠或酒糟,拌一大盆給它吃,它很快就吃完了。然后或站著或躺著,神情悠閑,嘴巴來回咀嚼不挺 ,大人們說那叫反芻。
著名音樂家賀綠汀出生在我的家鄉(xiāng),他的名曲《牧童短笛》,無論是用鋼琴或笛子演奏,都是那樣地歡快、活潑。我猜老先生小時候肯定也放過牛,或是騎在牛背上吹過笛子,所以他才有那樣深刻的體會,才能寫出那樣歡樂的曲子。
近年來我每次回到家鄉(xiāng),已看不到幾頭牛,耕田的是“鐵?!保爸跓?,突突突地吼,那份煙雨下農(nóng)人披蓑戴笠耕田的詩意已無從覓得,牧童短笛也不再嘹亮地響起。人類忠實的朋友,曾經(jīng)為人類做過巨大貢獻的牛,正慢慢淡出人們的視野。
懷念那些憨厚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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