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生活在另一個世紀,也不想為另一個世紀而工作。人是時代的公民。正如他是國家的公民一樣。人生活在社會之中,因而置身于社會的道德與習俗之外是不適宜的,甚至是不允許的。既然如此,人在選擇他的事業(yè)時要符合時代的需要和風尚,為什么不應是他的義務呢?
但是,這種符合看來對藝術毫無好處,至少對我正在研究的那種藝術沒有好處。事變的運行給時代的天才一個方向,它迫使他越來越遠離理想的藝術。這種理想的藝術必須脫開現(xiàn)實,必須堂堂正正地大膽超越需要;因為,藝術是自由的女兒,她只能從精神的必然,而不能從物質的最低需求接受規(guī)條??墒?,如今是需要支配一切,沉淪的人類都降服于它那強暴的軛下。有用是這個時代崇拜的大偶像,一切力量都要侍奉它,一切才智都尊崇它。在這架粗糙的天平上,藝術的精神功績沒有分量,藝術失卻了任何鼓舞的力量,在這個時代的喧囂市場上藝術正在消失。甚至哲學的研究精神也一點一點地被奪走了想像力.科學的界限越擴張,藝術的界限就越狹窄。
哲學家和通達人士,都滿懷期望地把他們的目光貫注在政治舞臺上,人們認為,人類的偉大命運如今正在那里審理。不參加這個共同的談話,不就暴露了對社會幸福的一種應該受到責難的冷漠態(tài)度嗎?這個大案件,因為它的內容和結果,對每個自命為人的人都有非常密切的關系,因而如何審理它的方式就必然引起每個有獨立思考能力人的特別關注。一個往日只是由強者無節(jié)度的權利所解答的問題,如今看來已被提到純理性的法庭。不管是準,只要他能夠置身于整體的中心并能把他的個體提高到類屬的地步,他就可以自視為理性法庭的陪審官,同時他既以個人和世界公民的身份又以訴訟當事人的身份,看到自己同這一案件的結果或深或淺地糾纏在一起。所以,在這一大案件中所要決斷的事情,就不僅僅是他自己的事情;而且還應該按照他以理性精神的身份能夠并且有權親自制定的法律來判決。
我要是能同一個既是多才多智的思想家同時又是有自由思想的世界公民在一起來探討這樣一個對象,我要是能同一個懷著美好的熱情獻身于人類幸福的有感情的人一起做出判決.那對于我將會有多么大的吸引力!我們的地位如此懸殊,在現(xiàn)實世界中不同的處境必然造成我們之間的巨大差距。但盡管如此,如若我在觀念領域所得的結果能與您毫無成見的精神不謀而合,那該是多么令人驚喜!可是,我違抗這迷人的誘惑并讓美在自由之前先行。我相信這不僅可以以我的愛好為理由求得諒解,而且可以用原則來辯明。我希望能使您相信,這題目同時代需要的密切程度并不亞于同時代趣味的密切程度;人們在經驗中要解決的政治問題必須假道美學問題,因為正是通過美人們才可以走向自由。不過,要證明這一點,尚須先使您想起理性在制定政治法則時所遵循的那些原則。
徐恒醇譯,選自《美育書簡》,中國文聯(lián)出版公司l98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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