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古人的現(xiàn)代詩
現(xiàn)代人為什么還要讀古詩？
畢竟，除了古詩當中有復雜的格律、詞牌、典故之外，古詩當中的意象也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當我們看到「海上明月共潮生」時，我們對月的明亮早已不像古人那樣驚嘆，因為我們的夜晚充斥著霓虹燈與喧囂；當我們讀到「星垂平野闊」時，我們甚至想不出什么時候真的仔細凝視過頭頂?shù)姆毙牵恢臎龅臅缫笆呛畏N風光；同樣，我們甚至也難以理解杜甫筆下的「青?！埂ⅰ该┪荨?，王維的「空山新雨」、「大漠孤煙」。
▲杜甫《茅屋為秋風所破歌》局部
鮮于樞書
那我們?yōu)槭裁催€要讀古詩呢？
既然古人平日生活的場景、使用的語言都和我們有相當?shù)牟町?，他們的詩對我們有什么意義嗎？
也許，我們可能忘記了。古人不過是活在古代的當代人。
在古人所處的時代中，詩人是叛逆的一代，也是和他們的古代背離、矛盾、和解的一代。至于詩詞的獨特形式，古人用以抒情的意象，實則是一種表象。在這些表象下，那些人類真摯并相通的感情，以及古人作為鮮活個體在面對生活時的感受，我們都能真切體會的到。
正因如此，我們得以讀懂「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得以讀懂「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因為不管你在什么時代，什么地方，什么人生階段，你都難免會感到疏離和孤獨。只不過，古人給了這種心境最恰當?shù)拿枋觥?/p>
當你郁郁寡歡，為不得志而苦悶，又想要保持自我時，屈原就是你最親密的朋友，他就寫道：
「哀吾生之無樂兮，幽獨處乎山中。吾不能變心以從俗兮，固將愁苦而終窮?！?/em>
不僅如此，古詩所寫范圍之廣，所觸及感情之深，都可為我們的生活所共鳴。
古人的愛情，除了有「衣帶漸寬終不悔」的憂愁，也有「老妻憂坐痹，幼女問頭風」這樣普通生活中的點滴；古人有「秋日勝春朝」的積極，也有「厭世逃名者，誰能答姓名」的悲觀；在古人的詩中，有「春花秋月」，也有「黑云壓城」。
這些都從各個方面為我們勾勒出了古人豐富的生活。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有喜悅與失落，相聚和離別。
正如檀作文老師在《現(xiàn)代生活中的舊體詩詞》中所說：
「在表達這些特定的情感類型時，舊體詩詞比其他任何一種文體都更有優(yōu)勢。時代雖然在變，但思鄉(xiāng)、懷親等情感，卻始終是我們的內(nèi)心世界占一席之地。任何其他一種文體，在表達這類情感上，都不足以取代舊體詩詞。這是舊體詩詞能在現(xiàn)代社會生存的重要原因?！?/em>
02.
「詩可以隱」
檀作文老師是當代最著名的詩歌研究者之一，現(xiàn)任中國詩歌研究中心的專職研究員、首都師范大學文學院講師。
在北大求學期間，檀作文老師曾在林庚先生指導下研讀李白，這讓他更加堅定地走向了詩歌研究。林庚先生曾在《詩人李白》一書中提出李白的「布衣感」，認為李白的詩歌中體現(xiàn)出了他思想的「斗爭性」。這種斗爭性在于其身世，也在于他思想中道家與儒家的矛盾。他說：
「李白的道家思想是代表了建安以來知識分子的傳統(tǒng)；李白的儒家思想是代表了整個封建社會的基本思想形式?！?/em>
這個觀點，對檀作文老師思考李白產(chǎn)生了影響。在《大唐第一古惑仔李白實錄》一書中，檀作文老師寫到：
「李白和莊子，是中國文化里的兩個偶然，跟正統(tǒng)文化不大一樣，然而，極其光輝、璀璨?！?/em>
在他看來，李白是灑脫、豪放的，但同時也有著不易察覺的深刻和孤獨。他的「理想就是在鬧市殺人」，可是，李白又同時身處于正統(tǒng)文化的束縛中。儒家的道德與詩人自由自在的天性之間的膠著，不僅引起林庚的關(guān)注，也引起了歷史學家吳小如先生的關(guān)注。吳小如也是檀作文的授業(yè)老師，后他對林庚所關(guān)注的李白詩歌，做了詳細的注釋。
▲《大唐第一古惑仔李白實錄》
作者：檀作文
出版社：當代中國出版社
出版時間：2007
除了李白，陶淵明引起了檀作文老師的研究興趣。
在研究陶淵明的作品中，他非常推崇鄧小軍的《陶淵明〈述酒〉詩補證——兼論陶淵明在晉宋之際的政治態(tài)度及其隱居前后兩期的不同意義》這篇經(jīng)典文章。
在文中，鄧小軍教授將這首只字未提「酒」的《述酒》詩，看作是陶淵明人生、政治態(tài)度的集中表達。鄧小軍教授指出，在《述酒》當中，陶淵明一方面表彰了東晉的功績，揭露劉裕殺帝的真相。但更重要的，卻是陶淵明的「隱」的看法，以及他不愿「以心為形役」的人生態(tài)度。
檀作文老師認為，正是「隱」，讓中國古典詩歌有了獨特的美。在《詩可以隱》中，檀老師寫道：
「舊詩的傳統(tǒng)是抒情。應制之外，可以說詩是為自己寫的，自然會寫得很隱私。但詩寫出來之后，終究又要給旁人讀。詩里涉及的人和事，便不能太明顯。陷他人于事中，有違溫柔敦厚之詩教。又要寫，又不能太顯豁，『隱』自然成了手段?！?/em>
正像陶淵明的《述酒》詩，他對「酒」的「隱」，就是「又要寫，又不能太顯豁」。這反而讓陶淵明的內(nèi)心世界更加強烈地傳達給了讀者。
▲陶淵明像
詩正是這樣的事物，它是詩人對所處的世界、對自己的深刻感受凝結(jié)成的表達。就像德國語文學學者胡戈·弗里德里希（Hugo Friedrich）在《現(xiàn)代詩歌的結(jié)構(gòu)》中所說的：
「文學（詩歌）其實一直有對現(xiàn)實進行移置，調(diào)整，充滿暗示地縮略，擴展性地魔魅化，使其成為一種內(nèi)心表達之媒介，成為全體生命狀態(tài)之象征的自由?！?/em>
這樣的功能，并非其他文學形式或文化形式所能替代。詩歌用象征和隱喻，將個人感受、時代空氣、客觀世界的壓迫集中表現(xiàn)，用最小的容量表達最大的能指。
「詩可以隱」，這是詩的魅力。
檀作文老師不僅在陶淵明、李白這樣的古典詩人身上汲取了力量，還將目光轉(zhuǎn)向網(wǎng)絡詩詞，也就是當代舊體詩的寫作團體，這在學者中顯得尤為難得。在他看來，舊體詩的根脈并沒有斷。在當代的網(wǎng)絡詩詞圈子中，雖然立場各有不同，但他看到了當代舊體詩在美學上的復興。對此，他說：
「時代精神賦予了網(wǎng)絡詩詞使命感，也使得『網(wǎng)絡詩詞』更容易達到某種深度和高度?！?/em>
除此之外，檀作文老師還將他的詩歌研究和思想付諸實踐，建立了「雒（luò）誦堂」，普及詩歌和國學。這些教學經(jīng)驗都讓檀作文老師對現(xiàn)代人學習古詩更有切身感受，也更能詮釋「現(xiàn)代人為什么還要讀古詩」這一主題。
本周四（5月9日）晚上，我們有幸邀請到檀作文老師做客明白直播間，講讀由501位學友投票選出的主題「現(xiàn)代人為什么還要讀古詩」，他將帶我們從古典詩詞中看到現(xiàn)代人的心靈，體驗一場非凡的美學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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