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人道之自由
當戈爾巴喬夫宣布解散蘇共時，黨內(nèi)沒嘩變，人們沉默地接受了這一結(jié)果。是什么力量在起作用？是人們內(nèi)心醞釀已久的人道主義，因為人們認識到，解散蘇共是一個符合人道主義的結(jié)局。當葉利欽宣布解散蘇維埃共和國的時候，軍隊沒嘩變，人們沉默地接受了這一結(jié)果。是什么力量在起作用？依然是人們內(nèi)心醞釀已久的人道主義，因為人們認識到，解散蘇維埃共和國是一個符合人道主義的結(jié)局。任何變革，不論如何痛苦，只要它是人道主義的，就會得到民眾的理解和支持，就能實現(xiàn)。這就是人道主義的力量所在。
1.人道主義。人道就是人之道，是人所行之道。人道原則與人道主義原則是同一概念。人道主義作為一種思想體系，就是視人本身為最高價值或尊嚴，從而主張善待一切人、愛一切人、把一切人都當作人來看來的思想體系。這是一種廣義的人道主義概念，是基于人是最高價值的博愛行為，是把人當人看的行為；反之，不人道、非人道則是無視人本身為最高價值而虐待人的行為，是殘忍待人的行為，是把人不當人看的行為。人作為人，其最高價值是是人本身的發(fā)展、完善、自我選擇與自我實現(xiàn)。因此，人道主義視人本身的自我實現(xiàn)為最高價值從而把人作為人奉為道德原則的思想體系。這是狹義的人道主義，是基于人的自我實現(xiàn)是人作為人的最高價值，使人自我實現(xiàn)的行為就是使人成為人的行為；反之，非人道、不人道也就是使人不能實現(xiàn)自己潛能的行為，也就是使人不能成為人的行為。
“階級斗爭理論”（“階級主義”）雖然反映了一定的現(xiàn)實，但也導致“以階級斗爭為綱”，認為階級斗爭是歷史的“根本動力（直接動力）”。實際上，階級斗爭也只是一種“手段”，不能當作“目的”、“動力”。社會發(fā)展動力是滿足人類物質(zhì)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需要，并且表現(xiàn)為思想文化的同步增長過程。人的“人道”本性，才形成社會發(fā)展的潛在動力和更深動因。長期以來，理論界否定、批判“人道主義”乃至“自由平等博愛”，否定“人權(quán)”。一些理論家認為“人權(quán)”只是基本的生活權(quán)。實際上，“人權(quán)”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根本權(quán)利，具有自然、人道和精神生活等多方面的內(nèi)涵，而“人道的”與“精神的”“人權(quán)”就要求人格不受侵犯、不受羞辱，人應享有通信和選擇信息的自由、信仰自由、表達政治意見的自由以及公民的其他一切權(quán)利。
2.自由——人道根本原則。怎樣才能使人自我實現(xiàn)？根本說來，應該給人自由，因為自由是自我實現(xiàn)的根本條件：“給人自由”是人道根本原則。自由是沒有外在強制從而能夠按照自己的意志進行的活動；不自由則是因有外在強制而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進行的活動。自由的價值主要有兩方面。一方面，自由是可欲的，因為它本身就是可欲的：它是人類的一種基本需要、基本欲望、基本目的，這是自由的內(nèi)在價值；另一方面，自由是可欲的，因為它是達成自我實現(xiàn)和社會進步的根本條件，這是自由的外在價值。自由的價值，特別是其外在價值，使其成為人道之本。因為自由是使人自我實現(xiàn)的根本條件，這意味著：給人自由是使人自我實現(xiàn)的根本原則。
3.自由的定義。自由就是免于強制的狀態(tài)。在受他人強制的情況下，一個人仍然有選擇，卻沒有自由。如果奴隸擁有投票權(quán)，顯然不意味著自由了；任何程度的“內(nèi)在自由”或安逸生活，亦無法改變他對其主人的專斷意志的依附狀態(tài)。自由不只是一種主觀感覺，“感到自由”與“處于自由狀態(tài)”之間有著很大的區(qū)別，從來不知道什么叫人際平等和選擇權(quán)的奴隸也會“感到自由”，但排除了妨礙選擇的主要障礙時的狀態(tài)才是自由的狀態(tài)。當然，奴隸一旦知道人際平等和選擇權(quán)的積極意義，也就不會感到自由了。奴隸受到他人專斷意志的控制，因而是最不自由的。所以自由指自愿、自主、自治，不受強制、阻礙與威脅利誘，根據(jù)自己的判斷來行動的狀況。
自由總是個人的自由。當兩個連體人的肢體永遠捆綁在一起的時候，她們在肉體上不能自主，她們不知道自由為何物！可見，自由只屬于獨立的個人。哈耶克認為，自由只表明沒有強制，即他人壓迫之不存在。譬如，某人登山時墜入冰雪窟窿而無法自拔，則很難說他是不自由的。雖然其客觀境況使他無法脫身，但是卻沒有人在強迫他或禁止他做某事。布坎南在《自由的限度》(1975)一書中說：“理想的社會是無政府的社會，在這樣的社會中，沒有任何人或者集團能夠強制他人”。他在《自由、市場和國家》一書中，特別強調(diào)了消極意義的自由，“如果沒有任何人或者集團強制他這樣做，那么這個人在做出某一行為時就是自由的?！北热缫粋€人沒有他人或者集團的干涉，他有權(quán)仰著睡或者趴著睡，這時他是自由的。不幸的是，他由于身體上的疾病只能選擇一種睡法，這時他同樣是自由的。
4．自由的混淆。1）把自由混同為任性、為所欲為。辯證法常說“世界上從來沒有絕對的自由”。顯然，辯粉把“自由”與任意、隨意的流氓等同了。流氓的自由是只把自己當人對待，卻把他人當奴隸對待。自己自由了，別人就不得自由。強盜的自由是以他人的不自由為代價，是建立在暴力壓迫的基礎(chǔ)之上。這種自由若被允許，人與人之間就處于戰(zhàn)爭狀態(tài)。與強盜的自由完全不同，自由人的自由是人人平等、人人皆受尊重的自由，是把自己和他人都當人來對待。辯粉常引孟德斯鳩“自由就是做法律允許的事情”來佐證自由的有限性，而孟德斯鳩所說的法律乃是體現(xiàn)正義的自然法而非人定法。因此與其說自由是有限的、相對的，倒不如說對自由的限制是有限的、相對的。英國思想家洛克曾宣稱：“法律的目的不是廢除和限制自由，而是保護和擴大自由”(洛克《政府論下篇》第36頁，商務印書館) 。
2）將“自由”混同為“能夠”。鳥能飛，所以鳥自由，這是錯把“自由”混同成了“能夠”。人們受到自然的限制而不能做什么，這不是不自由，而是無能的表現(xiàn)。因為強制是與他人的專斷意志聯(lián)系在一起，自然事物與人之間沒有強制關(guān)系；所以，自然規(guī)律使人不能做某事，不意味著人沒有自由。只有在限制自由的是源于他人的時候，才是不自由的。如果某甲要求某乙去殺人，乙不愿去并視之為罪惡。但甲以斷交相要挾，乙被與甲保持友誼的欲望所控制，終于犯罪了。這里，乙有道德弱點，他的道德理性被情欲所征服，然而他仍是自由地作出的決定。不過，倘若甲以槍威逼乙去犯罪，乙的行動就是不自由的了。
3）將能力、手段錯誤地混同成了自由。把缺乏經(jīng)濟能力而無法做某事視為不自由，這是錯把能力混同成了自由。因為經(jīng)濟能力只是自由的條件，只要缺乏這種條件不是別人有意造成的，那這種缺乏就不等于無自由。比如：甲被當局禁止出國，這是無自由；而乙可以出國旅游卻無錢去實現(xiàn)出國自由，則不能稱為無自由。不要將自由同實現(xiàn)自由的能力、手段混為一談。
4）自由與豬堅強的欲望滿足不是一回事。一個奴隸或農(nóng)奴的欲望(衣食住行)都可得到滿足，但欲望得到滿足的奴隸仍然是奴隸，因為他不能自愿選擇自己不受主人的強制。一個自由的社會不一定讓人們的所有欲望都得到滿足，但它把強制的法律降低到最低限度，提供不斷擴大的選擇余地。而不自由的社會卻可能讓人們眼前的一些欲望得到滿足，卻不會提供日增的選擇余地和潛力。
5.自由的普遍原則。給人自由，亦即使人生活在一個自由的社會，人們才算獲得自由而實現(xiàn)人道。自由社會與人道社會是同一概念。自由社會的的普遍原則是法治、平等、限度。
自由社會必須是法治而不是人治。統(tǒng)治者必須按照法律和道德進行管理，而不能違背法律道德任意管理；該社會的法律和道德必須由全體成員或其代表制定或認可，從而是公共理性的體現(xiàn)，不是個別人意志的體現(xiàn)。也就是說，一個自由社會的任何強制，都須符合該社會的法律和自然法，都必須直接或間接得到全體成員的同意。這就是自由的法治原則，這就是衡量一個社會是否自由的法治標準。
自由社會，人人平等地享有自由，在自由面前人人平等；人人平等地服從法和道德：在法和道德面前人人平等。這就是自由的平等原則，這就是衡量一個社會是否自由、是否人道的平等標準。凡是具有人人平等的終極價值追求的文明社會，就一定是能夠取得巨大進步的文明；相反，凡是缺乏人人平等的終極價值追求的叢林社會，就將一定是走向停滯乃至沒落。
限度原則。強制具有必要性，但是強制不是越多越好。社會強制這種惡的必要性，只在于防止更大的惡，而不在于求得更大的善。因為自由價值的研究表明：自由是每個人創(chuàng)造性潛能的實現(xiàn)和全社會發(fā)展進步的最為根本的必要條件；強制、不自由是每個人創(chuàng)造性潛能的實現(xiàn)和全社會發(fā)展進步的根本障礙。因此，強制只能維持人類和社會的存在，自由才能促進人類和社會的發(fā)展。強制越多，自由越少，則社會發(fā)展、進步越慢，每個人的自我實現(xiàn)就越不充分。因此，在社會能夠存在的前提下，社會強制越少越好，這個社會的政府是最少強制的政府即“最小政府”。社會強制應該保持在這個社會存在所必需的最低限度；一個社會的自由，應該廣泛到這個社會的存在所能容許的最大限度。這就是自由的最大限度原則，這就是衡量一個社會是否自由、是否人道的最大自由限度之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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