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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名叫臥牛的河 （外二首）
jigucun
>《畢節(jié)文藝》
2017.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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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匹馬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奔來
母親對我說 不用怕
那是一條名叫臥牛的河 打鼾的聲音
7歲的我笑了 側身又睡去
有鼾聲陪伴的村莊多么寧靜
一千匹馬向很遠很遠的地方奔去
我對母親說 要下大雨了
那是閃電在臥牛河的額頭上 綻開的聲音
（17歲的我 與父親一道
在一灣又一灣的田埂上
光著膀子 打樁
那些混濁無知的山洪
只好繞開我們）
一千匹馬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奔來
母親對我說 要下大雨了嗎
埋頭向東的河水 在烈日下氣喘吁吁
干裂的稻田布滿村莊火辣辣的傷口
與疲憊的浪花 有1000米的距離
27歲的我 逆流而上
用999匹馬的力量
尋找一條生活的韁繩
要把清冽的河水牽向村莊
弟弟扛著一把鋤頭 跟在身后
蹣跚的樣子 像一只剛落地的小馬駒
一千匹馬向很遠很遠的地方奔去
我對母親說 不用怕
那是臥牛河追尋父親的背影
回眸一笑的時候 會感動云
感動霧 感動雨水和陽光
還馴養(yǎng)一群喜歡在險灘奔跑的
名叫黃臘丁的魚 味道鮮美
饞了一代又一代人
今天 我要在河邊搭一座橋
把昔日的苦難和歡樂連接起來
凌晨四點
那時候 父親是全家起得最早的人
凌晨四點 他就披衣坐在床邊
詛咒接連不斷的口痰
漫罵上氣不接下氣的哮喘
首先被吵醒的是母親
被母親吵醒的是堂屋里的火爐
被火爐上香噴噴的油炒飯吵醒的是我
我隨手翻開一本書的某一頁
母親隨手遞來一雙補好的膠鞋
十五歲的山路 蜿蜒在鞋底
十五歲的書包 塞滿父親的叮嚀
不知什么時候 父親推門出去了
一把鋤頭不經意 碰響了門邊的二胡
嗡嗡嗡嗡地響
那么多年 老家那些水田
在最炎熱的夏天 也沒有干涸
村口的王大娘 總是
在天亮的時候 碰見喘著粗氣的父親
和他肩頭滴著水的薅鋤
和一捆搖搖晃晃的 折耳根
父親推門回來的時候
那把二胡已被母親掛在堂屋朝南的墻上
母親端來一碗熱水
一包藥丸 和一聲嘆息
我常常想 天亮的時候
月亮一定已經偏西
她的倒影 一定還在那一塊塊田
明晃晃的水面上不肯走
那一灣又一灣的田埂 父親剛剛走過哩
那么多年 那把
風霜包裹的二胡
還掛在老家堂屋朝南的墻上
凌晨四點 我總是聽見
積年的灰塵 在弦上
嗡嗡嗡嗡地響
當你還不是我的時候
你 蹲在河邊
靜靜地看著我
胸前別著的那支鋼筆
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芒
身旁那一灣碧綠
遠處那一抹淡藍
定格成你的柔軟目光
那時候的你
不用鬧鐘 也會在凌晨五點醒來
翻開出師表或岳陽樓記
天亮的一剎那
你總是 站在院子里
看遠處隱隱約約的山 搖搖欲墜的云
那時候 你喜歡
在烈日下行走 背著沉沉的行囊
唱著歌 揮汗如雨
或是在黃昏的路口徘徊
等一封信到達
或是端一杯茶 在一棵芭蕉樹下
與一本雜志聊天
那時候 你總是
和掛在樹梢上的月亮一起
把一幢小屋 守到夜深人靜
和睡夢中流淌的河流一起
把一座村莊 守到天亮
…… ……
當你還不是我的時候
我看見 相冊中的你
像天邊一棵漸行漸遠的樹
當你已經是我的時候
我看見 鏡子中的你
像遠處一匹漸行漸近的馬
來源/畢節(jié)日報 作者/阿育魯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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