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吟詩人賈島的苦
文/張項學
歷史上不乏諸如張九齡、李紳、蘇味道、張說、王安石這樣的宰相詩人，但更多的還是窮酸文人。或許是因為窮，沒有機會去思考那些爾虞我詐的對策，沒有能力去作紅頂商人在金山銀海里遨游，才有了大把大把的時間在枯燥的文字中穿行，以解孤寂之意，以慰惆悵之心。被稱作“郊寒島瘦”中的賈島，就是這樣的窮酸詩人，可以說，他的一生處處充滿了“苦”。
賈島出身低微，家境貧寒。這一點從他的《詠懷》一詩中可以看出。
縱把書看未省勤，一生生計只長貧。
可能在世無成事，不覺離家作老人。
沒辦法，為了生計，賈島出家為僧，法號無本。于是他開始了打坐修禪的苦行僧生活，先后在范陽一帶佛寺和東都洛陽龍門香山寺為僧。后來又隨韓愈入長安，居青龍寺。他忍受不了“暮雪余春冷，寒燈續(xù)晝明”的孤寂生活，身在佛門，卻擺脫不了塵世的煩惱，自己感嘆“不如牛與羊，猶得日暮歸”。
認識韓愈后，他看到了新的希望，在韓愈鼓勵下，準備應試，博取功名。但他自己卻沒有同時齊名的孟郊那樣幸運，不僅沒有贏來“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風光，反而被列入了“考場十惡”之一。
屢考不第，當然賈島有一肚子的怨氣，他寫了一首《病蟬》。蟬有何病，以蟬喻人，意指寒士不得志，抱怨有權(quán)勢的人就像黃雀、鳶鳥一樣對蟬虎視眈眈。這一首詩很快就得到了權(quán)貴們的反感，賈島從此與考試無緣。
病蟬
唐 · 賈島
病蟬飛不得，向我掌中行。
拆翼猶能薄，酸吟尚極清。
露華凝在腹，塵點誤侵睛。
黃雀并鳶鳥，俱懷害爾情。
賈島在仕途路上走得辛苦，生活自然也很清苦。他在《臥疾走筆詶韓愈書問》中曾寫道“身上衣頻寄，甌中物亦分”?？磥眄n愈不僅在仕途上幫他，在生活上也是關懷備至。
賈島被貶任長江縣主簿時，途中曾給時任宰相令狐楚寫過一首詩《赴長江道中寄令狐相公》，“策杖馳山驛，逢人問梓州。長江那可到，行客替生愁”。他到長江縣任職后收到了宰相令狐楚寄贈的棉衣，為此，賈島專門寫了一首《謝令狐相公賜衣九事》，詩中也可以看出賈島當時的困苦。
謝令狐绹相公賜衣九事
唐 · 賈島
長江飛鳥外，主簿跨驢歸。
逐客寒前夜，元戎予厚衣。
雪來松更綠，霜降月彌輝。
即日調(diào)殷鼎，朝分是與非。
賈島的苦更體現(xiàn)在他的苦吟上。除了人們熟知的“推敲”一典外，還可以從他的《題詩后》看出。以苦吟出名的賈島，一生迷戀于作詩，“兩句三年得”是有點夸張，但足見詩人作詩之癡迷，后來的盧延讓也有“吟安一個字，捻斷數(shù)莖須”。清代乾隆皇帝為此感嘆，“設云兩句三年得，島瘦如何耐此寒”；當代詩人傅子馀也有詩“豈真兩句三年得，頗笑長江事苦吟”。
題詩后
唐 · 賈島
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
知音如不賞，歸臥故山秋。
唐代的苦吟詩人不少，“夜學曉不休，苦吟神鬼愁”，并以《游子吟》出名的的孟郊；自稱“尋章琢句老雕蟲”，每天騎瘦驢出門，遇到好題材便寫一句，放進錦囊中的李賀；還有“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詩圣杜甫。但像賈島這樣的癡迷于詩的還真不多。他自己感覺一天不作詩，那靈感就像一口枯竭的井，他把筆硯比作轆轤，吟詠就就汲水的井繩，只有堅持每天清晨不斷地從井中汲取，就會一直得到清澈甘冽的井水。
戲贈友人
唐 · 賈島
一日不作詩，心源如廢井。
筆硯為轆轤，吟詠作縈綆。
朝來重汲引，依舊得清冷。
書贈同懷人，詞中多苦辛。
感賈島謝令狐绹賜衣事
張項學
天緣無可卸，驢背日斜歸。
寺鼓回江暮，霜花沾薄衣。
遠山何慮雪，臨月自知輝。
忘卻煙霞約，浮塵惹是非。
2022/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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