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考試日期在次年的二月,舉子們都忙著找門路,投獻自己的“行卷”。孟郊也不例外,他向這年的副主考官梁肅投獻了一首題作《古意贈梁肅補闕》的詩:“曲木忌日影,讒人為賢明。自然燭照間,不受邪佞輕。不有百煉火,孰知寸金精。金鉛正同爐,愿分精與粗。”孟郊把自己比做“精金”,而把許多應試舉人比做“粗鉛”,希望梁肅舉薦他這個人才。
但他沒有想到,貞元八年二月,考試放榜,孟郊榜上無名。他既傷心,又憤慨,于是悲憤地寫下《落第》詩:“曉月難為光,愁人難為腸。誰言春物榮,豈見葉上霜。雕鶚失勢病,鷦鷯假翼翔。棄置復棄置,情如刀劍傷。”
這次考試之后,一陣陣含恥蒙垢的痛苦襲上孟郊的心頭,但他沒有氣餒,繼續(xù)發(fā)奮苦讀。可嘆的是,第二年考試,他又落第了。這次,孟郊更加黯然神傷,寫了《再下第》詩一首:“一夕九起嗟,夢短不到家。兩度長安陌,空將淚見花。”
貞元十二年,孟郊到了46歲的時候,第三次赴長安應進士第。而且這次孟郊終于金榜題名。多年的愿望實現(xiàn)了,一切辛酸、委屈都一掃而光。他與另一同榜進士在曲江宴賦詩,意氣飛揚,縱情暢飲,眼前的一切頓時變得那么美好,于是他又寫了《登科后》:“昔日齷齪不足夸,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孟郊的詩寫得不錯,但他對“落第”和“及第”的態(tài)度,卻讓人難以贊同。“落第”的時候,“曉月難為光,愁人難為腸”,而且把責任都怪罪與社會,說人家是“充置復棄置,情如刀劍傷”。還有就是“一夕九起嗟,夢短不到家”,完全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仿佛“落第”之后,天就要塌下來一般。而一旦“及第”,馬上就趾高氣揚,得意忘形。尤其那句“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讓誰看了都想撇嘴。不就考了一個進士嗎,值得這樣折騰?“一日看盡長安花”,你吹牛吧?
與孟郊相似的,還有唐元和年間的章孝標。他在連續(xù)幾次“落第”之后,終于考中了進士。于是高興得不得了,當夜就給家鄉(xiāng)的父母官李紳寫了一首詩,并馬上派人送去。詩是這樣寫的:“及第全勝十改官,金鞍鍍了出長安;馬頭漸入揚州郭,為報時人洗眼看。”李紳看了非常生氣,于是毫不客氣地回詩一首:“假金方用真金鍍,若是真金不鍍金;十載長安得一第,何須空腹用高心。”
這個章孝標,也太有點目中無人了。你看他寫的第一句“及第全勝十改官”,意思是說,一旦“及第”,比已經(jīng)做官者提拔十次職務都光榮。這樣說,不太傷別人的自尊心了嗎?還有“金鞍”兩字,怎么一旦“及第”,普通的馬鞍就變成了“金鞍”,而且還要讓家鄉(xiāng)的父老“洗眼”相看?李紳批評章孝標的詩,抓住了一個“鍍”字,揭露得入木三分。“假金方用真金鍍,若是真金不鍍金”,十載長安,方得一第,有什么值得驕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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