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四家,也被稱為“吳門四家”分別為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
圖片依次為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
在蘇州地區(qū)秀麗湖山、幽雅園林之間,吳門畫家自然形成一種溫潤含蓄的趣味,文人氣質(zhì)溢于筆端。
四家之間有著緊密的師友關(guān)系,文徵明、唐寅是沈周的學(xué)生,唐寅、仇英是院派畫家周臣的學(xué)生。四家雖然在筆墨風(fēng)格上有相同之處,畫史上卻未必認(rèn)定他們屬于同一畫派,曾有人把沈、文列為“吳派”,把同出周臣之門的唐、仇列為“院派”。
從“出身論”來看,四家之間也存在著明顯的差異。
沈周(1427~1509)出身有著家學(xué)淵源的書香門第,祖父沈澄、父親沈桓都是畫家。沈周之后的吳門畫壇領(lǐng)袖文徵明(1470~1559)出身官員家庭,父親文林曾任溫州永嘉知縣,與沈周是好友。命運(yùn)多舛的唐寅(1470~1523)出身商賈人家,父親唐廣德可能是開肉鋪兼營酒館的。唐寅鄉(xiāng)試得解元之后,翌年京會試牽連科場舞弊案,被貶為吏卒,晚年窮困潦倒。
仇英 畫像
仇英出生卑微,不像唐寅,在坊間留下了許多韻事,也不像文徵明那樣有名望。
他的一生沒有留下什么文字,自己的畫上留下的名款“仇英實(shí)父制”也總是藏在角落里,小小的一個,不打眼。這甚至讓人懷疑自己是不是在看一幅宋人以前的作品。
但是大概他自己也有這層意思——我并不想讓你看到我,我只是想讓你看一幅好看的畫而已。
畢竟,人是不能被規(guī)矩的,但畫卻有自己的法度。
但他的一生,都是因?yàn)橛龅搅诉@些貴人,有這樣的朋友圈,想不厲害都難!
文徵明
仇英在江蘇太倉一個普通家庭里出生,家境不是太好,從少年時起,就得幫著父親維持家里的生計,也就顧不上讀書的事情。也許因父親是漆匠的緣故,仇英從小就干些漆工活,平日里接觸的人很少,誰家有漆工活要做,他就去,干完活就走。
后來,仇英喜歡上畫畫,沒有老師指點(diǎn),全憑自己。沈周、文徵明、唐寅、周臣等人的畫從蘇州一流到太倉,他總是想辦法借來臨摹學(xué)習(xí),這看看,那仿仿。
文徵明 青綠山水 手卷 設(shè)色絹本
長到十七八歲的時候,他獨(dú)自到蘇州城學(xué)習(xí),一邊當(dāng)漆匠,一邊學(xué)畫。大概因?yàn)槌A鬟B蘇州街頭的書畫裝裱店和買賣書畫的古董店,后來他在那兒認(rèn)識了文徵明。
在仇英的職業(yè)畫家生涯里,文征明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他之于仇英,如洪七公之于郭靖,磨練他,也引導(dǎo)他。
文徵明很喜歡他,也很驚訝——仇英自己琢磨出來的扎實(shí)的筆頭工夫與他出身之間的落差,讓文徵明對他的努力與才華更為佩服。
文徵明對仇英來說,可能就是夢想的引路人,從此之后,人生就有了巨大的變化,從一個“漆匠”變成“畫匠”。
文徵明《湘君湘夫人圖軸》故宮博物院藏
文徵明四十八歲時,他讓仇英為自己所畫的這張《湘君湘夫人圖》設(shè)色,若以仇英生于1498年算,當(dāng)時他尚不滿二十歲。剛剛擺脫漆匠的出身專心學(xué)畫不久,長期和顏料接觸訓(xùn)練了他對色彩的敏感。
文征明大約也賞識他這方面的天賦,所以才讓他為自己的畫設(shè)色。要知道讓一個剛?cè)腴T的二十歲小伙來幫大師來設(shè)色,仇英又激動又自信,但是,仇英畫了兩張皆不能令文徵明滿意,文徵明只好自己設(shè)色,畫好后送給了王寵(履吉)。
《湘君湘夫人圖軸》局部圖
這件事被文徵明的徒弟王穉登記錄在畫上,可能這一個小小的挫折對仇英來說也是個重大打擊,可能也是仇英對用色鉆研得深,也很癡迷的原因。
仇英后來在設(shè)色上達(dá)到的高度后來很少人能超越,很少人能把赭石、太白、石青、石綠這些顏色搭配得那么好,典雅又簡淡。
仇英《漢宮春曉圖》局部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周臣 & 唐寅
文徵明還是十分照顧這位后生,赴京時將仇英托付給了周臣,仇英就這樣開始和周臣學(xué)畫。周臣也是唐寅的老師,而唐寅比仇英還年長近三十歲,可見仇英學(xué)畫的當(dāng)時,周臣也年邁了。
周臣學(xué)南宋畫院的李唐風(fēng)格,于是仇英的畫風(fēng)也漸以清剛勁健的宋代院體風(fēng)格示人。
周臣 《水亭清興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仇英的界畫、花鳥多從周臣那里打下基礎(chǔ),山水的格調(diào)仿佛于文征明與古人之間。這些已經(jīng)張起了一個大臺面,足以支撐他獨(dú)步于江湖行走了。但是如果只有這些,那仇英的畫恐怕要更呆板些,或者要再多些文人雅士的刻意,最終流為文征明的附庸。
但恰是他的師兄唐寅,給了仇英一些靈動和活躍的東西,一種變動感,使之與文征明、周臣帶給他的穩(wěn)健形成了張力,對這種張力的平衡使得仇英能夠更進(jìn)一步,在三家之外開出自家的面貌來。
三大收藏家
35歲之后,除了文徵明,周臣和唐寅均已辭世。仇英開始了自己的人生,他的畫在當(dāng)時已經(jīng)廣受歡迎,值價百金。
因?yàn)槊鞔幕实鄄粣凼詹兀院脰|西都在民間流轉(zhuǎn),大量書畫珍品自然都聚攏到最為富庶的蘇州地區(qū)。于是蘇州活躍著一個人數(shù)眾多、層次多樣的書畫鑒藏家群體,通過借觀、往觀、傳觀、雅集等形式,古代書畫名跡得以在蘇州一帶傳播,猶如一座流動的博物館,使得眾多書畫創(chuàng)作者大開眼界,深獲其益。
仇英版《清明上河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初露頭角的仇英漸漸受到收藏家的青睞,緣于當(dāng)時蘇州蓬勃興盛的鑒藏風(fēng)氣下,收藏家也非常需要尋找優(yōu)秀的畫手為自家藏品制作摹本。為了生計,仇英開始了輾轉(zhuǎn)于各大藏家之間,為眾多名跡制作摹本。仇英廣泛接受畫作定件,但其中有幾位客戶是與其關(guān)系尤為密切的,可視作是仇英的重要贊助人。他們是昆山周于舜、蘇州陳官以及嘉興的項(xiàng)元汴。
周于舜和陳官,兩位皆是世家子。周于舜是昆山周倫之子,名宦之后。家有六觀堂,所藏古代書畫名跡眾多。
仇英曾為周于舜畫了一卷《子虛上林賦》?!蹲犹撡x》和《上林賦》姊妹篇是西漢司馬相如所作名賦。仇英花了一年的時間,把天馬行空的想象及宏大的敘事化為卷長及五丈的巨制,可謂用盡心力。而周于舜也以百金作為酬勞,答謝仇英的心血。王世貞評此畫道:“人物、鳥獸、山林、臺觀、旗輦、軍容皆臆寫古賢名筆,斟酌而成,可謂繪事之絶境,藝林之勝事也!”
仇英《桃源仙境圖》軸及局部 天津博物館藏
陳官家世富裕,但他是個遺腹子,從小敏學(xué)精進(jìn)?!短以聪删硤D軸》就是仇英為陳官所作。整幅畫作只見仙山、樓觀縹緲于云霧之間。這件畫軸便可視作“古畫翻新”的代表案例。
另一卷仇英畫與陳官的《職貢圖》則是一件更典型的“古畫翻新”案例。畫卷后原有文徵明、彭年兩跋現(xiàn)已不存。陳官讓仇英住在自家的園子里好生款待,過了好幾年,也不促迫,終于得到仇英的這件佳構(gòu)。
仇英《職貢圖》卷 故宮博物院藏
若論對仇英影響最大的收藏家,當(dāng)然非項(xiàng)元汴莫屬,因?yàn)樵陧?xiàng)家,仇英見到了最多的宋元人畫,也留下了最多的摹本。
他不僅是其所處時代最大的收藏家,在整個中國歷史上亦算得上最大的私人收藏家,其所藏可與皇家內(nèi)府相匹敵。就仇英為項(xiàng)元汴所作畫紀(jì)年推斷,他在項(xiàng)家待的時間也應(yīng)是最久的,大約有十年之久,為其大量的宋元珍品制作摹本。
上:仇英《臨宋人畫冊》之一 上海博物館藏
下:仇英《臨宋人畫冊》之二 上海博物館藏
摹古成就了仇英自己的畫風(fēng)。置身藏家家中,使仇英大開眼界,王世貞說仇英“于唐宋名人畫無所不摹寫”。
僅就書畫著錄中記載的仇英所臨摹古畫名來看,便可見仇英對古代畫作無所不學(xué),博彩眾長,也成就了這個近乎“全能”的明代畫家,人物、山水、花鳥、界畫無所不工,青綠、淺絳、水墨、工筆、寫意俱為精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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