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日傍晚西安普降大雪。網(wǎng)上報道，4日早上西安地鐵人滿為患。
今天是元月6日，延續(xù)3日厚雪，中午雪花飄飄，院內(nèi)又是銀白的天地。老婆早上去八佳巷市場買菜回來說，菜價上漲了一倍。
我是喜歡下雪的，也只有下雪了才有冬天的氣氛。小時老家，一年冬天要下3-5場雪，清早起床先要打掃院內(nèi)的積雪， 積雪薄了用長把竹掃帚掃到大門外，厚了用架子車拉到頭門外。院內(nèi)掃完雪，又到院外掃出小路至大路上以便出行。下雪了天冷了，不論早晚，家家戶戶煙幢冒著不緊不慢的炕煙，炕燒得烙烙地，家人都坐在炕上蓋著厚被子，或躺或坐，說閑話做家務(wù)，也只有下大雪了父母也因此得以休息。
因為下雪了天冷了，屋子供暖氣了，想起老家冬天的烙炕來，聯(lián)想起了生產(chǎn)隊時期，小伙伴們在生產(chǎn)隊飼養(yǎng)室玩耍的日子，也因此回憶起我所經(jīng)歷和粗淺觀察的生產(chǎn)隊的某些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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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產(chǎn)隊飼養(yǎng)室類似四合院子，坐西朝東，但東邊敞亮著沒有頭門，南西北各有褡褳大房三座，是生產(chǎn)隊的飼養(yǎng)室，為人字型木架，三面是用饅頭錘子夯筑的厚土墻，前沿用胡基磊成，房頂覆蓋有灰瓦，雨水??兩側(cè)流，房脊由突出的灰瓦堆積而成瓴，前沿留有三個門和一個不大的木窗戶，中間的大木門是飼養(yǎng)牲口的飼養(yǎng)員進出的，前沿兩側(cè)的大門是留給牲口進出牛圈的，后墻也留不大的半腰木窗戶。兩條長牛槽，把飼養(yǎng)室分隔成三部分，兩側(cè)是牛圈，中間靠里是放草料水甕的地方，靠前沿是飼養(yǎng)員住宿的大土炕。
因此，飼養(yǎng)室內(nèi)空間大，飼養(yǎng)著兩槽牲口約有二十頭，但白天昏暗，雖然伴隨著牛屎牛尿味，因為冬暖夏涼，雨天雪天空閑時間，是大人打撲克牌下棋娛樂諞閑傳的地方，也是半大小孩冬天坐烙炕玩耍的最好地方。
北飼養(yǎng)室主要飼養(yǎng)大牲口十幾頭，騾子多，母馬一頭，大泡子牛二頭。這些大牲口能套兩輛馬車，飼養(yǎng)的大牲口不僅套車拉馬車，負載運輸莊家，麥地閑地運輸肥料，購買化肥，拉氨水，上交公購糧，冬春出遠門搞副業(yè)，平時也犁地種莊稼也翻耕閑地，大牲口干活速度快效率高。大牲口比牛難飼養(yǎng)，飼養(yǎng)大牲口的飼養(yǎng)員比牛飼養(yǎng)員技術(shù)過硬，責任心強，更勤快，飼養(yǎng)大牲口的活路更多，更辛苦。
每當大牲口們干完活卸掉身上的盔甲后，我會緊盯著觀察它們，四蹄會并攏臥地，側(cè)身躺下，頭向后急聚伸展，四蹄亂蹬，舒展搖擺來回幾次，又站起，身體另一側(cè)著地再舒展搖擺，這樣還不叫打滾，只有當整個軀體翻轉(zhuǎn)180°時，才叫真真的牲口打滾，也只有有經(jīng)驗的大牲口才有打滾的本領(lǐng)。大牲口躺在地上舒展搖擺軀體四蹄亂蹬亂彈甚至打個滾，主要是除癢解乏活動筋骨。大牲口打滾時，黃土飛揚，打完滾的牲口站起后會抖動身軀，拍打掉粘在身上的黃土。
此處有必要友情鏈接一哈：驢打滾是老北京的傳統(tǒng)小吃之一。因為制作工序中最后撒上的黃豆面，猶如野驢撒歡打滾時揚起的陣陣黃土，因此而得名'驢打滾'。
我小時嬌生慣養(yǎng)，聽大人說有氣死自己的毛病，生氣了也會躺地打滾，但這不叫驢打滾，這應(yīng)該叫耍無賴耍小脾氣。
言歸正傳，閑傳少諞。大牲口的伙食比牛們好，伙食標準比牛高，也吃麥草料，但拌有玉米豌豆黑豆等飼料很多。金黃色的母馬主要為生產(chǎn)隊繁殖大牲口騾子。
兩個黃色泡子牛也拴在大牲口槽里一同飼養(yǎng)，比南飼養(yǎng)室和西飼養(yǎng)室三四十頭牛們生活好，因為捎帶著吃大牲口料，因此毛色發(fā)亮，體格健壯，干活當然力氣更大。
記得某年某天，澇壩與堡子間窯院-過老代銷店-連接山神廟的大路裁彎取直剛修通不久，天下了幾天大雨，雨過天晴的幾天后，有在外工作的河灣籍人，開著一輛解放牌鐵頭木箱空卡車經(jīng)過，跑到現(xiàn)在殘存的堡子崖邊路上，車輪陷在深坑里動彈不得，司機求助村上人幫助解困，部分熱心社員回家拿來鐵锨镢頭，在汽車輪子前挖出斜坡槽子，汽車發(fā)動加油光冒嗆人的白煙，后輪子打滑不能前進半步。這時村上有人提議，套上生產(chǎn)隊兩個泡子牛在汽車前把汽車拉出陷坑。果不其然，泡子牛不個負眾望力大無比，一炮打響。那時人小見識少，以為汽車喝油力大無比暢通無阻。汽車跑得那么快，牛走路慢慢騰騰，兩個怎么也聯(lián)系不起。現(xiàn)在明白了，還是人聰明無比。人制造了汽車，人也飼養(yǎng)了牛，汽車力量大，牛也有力氣，人同樣有力氣，這些力量與力氣都是受特定條件約束的，只有當汽車、牛、人力量整合一起，力量最大，也可以說是團結(jié)就是力量，和諧就是力量。
記得頭一次乘汽車是在鐵頭木箱的解放牌汽車后箱里。棗子河801航空保密工程上的段姓司機，入戶5隊，租住在趙家屋子，夏天開車回村，趕上生產(chǎn)隊割麥，于是開著卡車替生產(chǎn)隊運麥梱，我聽說能坐汽車就急急忙忙往生產(chǎn)隊大場里趕，麥梱剛卸下車，好多小伙伴爭先恐后上了汽車，汽車風馳電掣搬快速移動，風呼呼向后吹去，不一會就到了黃阿莊子前的麥地里，要裝麥梱了，只得連滾帶爬地下車，有沒有坐夠的的感覺。
北邊飼養(yǎng)室的東邊，緊挨著是生產(chǎn)隊的保管室，保管室是70年代修建的，為鋼筋人字梁，青磚胡基磊成，鋼筋玻璃窗結(jié)構(gòu)，地面為水泥石子灌制的，主要保管生產(chǎn)隊的農(nóng)資農(nóng)具等生產(chǎn)材料。印象中，保管室常儲存各種化肥，進入保管室刺鼻難聞甚至會流眼淚。
某年夏收前，生產(chǎn)隊在堡子濠或是三家店榨好了菜籽油，拉回放在保管室分菜籽油，鐵皮桶子菜油整齊地擺放一溜煙，黑色的油渣圓餅黏連著麥草枝摞了幾摞子，知道菜籽油的味道，但不知道油渣的味道，于是用手擰了一小塊嘗了是苦的，問父親油渣有啥用處，父親說：榨過油的油渣吃不成，可以用作種西瓜、jiu玉米的肥料，西瓜仔下種前先抓把油渣放入穴內(nèi)發(fā)酵一段時間再放西瓜仔，種出的西瓜沙瓤特甜。在鳳中上學某年秋天的周末回家，生產(chǎn)隊在莊忙種的一jiao西瓜地，先前由河南人務(wù)瓜，瓜開園后，生產(chǎn)隊給瓜農(nóng)結(jié)算了工錢提前打發(fā)人家走了，到了后期天氣涼了瓜賤賣不動，提了瓜?(wan)，分回來一架子車西瓜，雖然瓜不大6-7斤重，上的就是油渣肥，皮薄狗蠅頭仔特甜。后來在城里生活，每當買西瓜時聽說是用油渣種出的西瓜，就會多買幾個慢慢吃，但結(jié)果不全是用油渣種出的西瓜那么沙瓤那么甜。
光顧說了油渣，現(xiàn)在回來再說生產(chǎn)隊分菜籽油。印象那年收成好，平均每人分得1斤黃亮亮的菜籽油。社員都拿來家里裝油的瓷罐罐來盛油，瓷罐罐口一般有兩個小耳朵，繩索穿過罐罐耳朵綁緊，便于提攜。有祖孫爺倆，家里人口多，分了一大罐子菜籽油，爺倆高高興興用棍子抬著回家，走在半路上繩子突然斷了，瓷罐罐掉地打碎了，菜籽油流了一地，風吹來半個村莊能聞著菜籽油的味道。爺倆沮喪，社員都為他們惋惜。
記得我家也是用瓷罐罐裝菜籽油，父母住的房屋門后留有一胡基大小的窯窩，恰好能容下裝油的瓷罐罐。
每當要給住隊干部管派飯了，我婆我媽就會取出油罐罐，用小鐵勺舀出大概半兩油，然后蓋上小瓷碟放回原處，鍋熱后用油抹布擦擦鍋底，放入搟好的面餅做油烙餅，雖然叫油餅，不粘鍋不燒糊就算最好的油餅了。泮湯，蘿卜涼菜，就油餅，就是最好的招待飯。雖然艱苦，家里來親戚了大多會做碗素湯臊子面的，一定要用自家母雞下的雞蛋攤雞蛋餅，也是麥草火燒熱鐵鍋，用油抹布蘸些許油擦擦鍋，然后倒入打勻的放有咸鹽的雞蛋汁，不一會金黃薄亮如紙的雞蛋餅就烙好了，切成菱型，當做素臊子面的飄花，提綱挈領(lǐng)恰到好處，親戚客人都說比肉臊子面香。我婆熱心腸，做好的素湯臊子面也會給鄰居端一碗，說是吃改樣飯哩，都嘗嘗。但不見得能讓人家記住好處，反而是想吃返銷高粱面的想法落空，有人說是誰叫你家比人家吃的好哩比人家節(jié)儉會吃哩。我婆一輩子苦慣了，也養(yǎng)成了精打細算的習慣。在我的印象里，小時很少吃過炒菜，都是蒸煮燴焯加涼拌。也有開洋葷時：春天里會吃頓頭鐮嫩韭菜炒雞蛋，真香地滿口留香。初夏也吃涼拌熱蘿卜(紅皮白瓤脆心)，涼調(diào)嫩蒜臺。不論季節(jié)也吃掛面荷包蛋。也有過自家宰羊，過年吃羊肉臊子的年饉。
某年年根，我和我爸把自家一年多飼養(yǎng)的羊用架子車拉到縣城準備賣掉，賣羊就能置買過年的年貨么。過了氮肥廠到了西街護城橋，再往里走過東風酒廠，趕集過年會的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架子車停靠西街街道北邊不走了，距離電影院什子很近，我知道我也去過賣豬賣羊的集市是在東城門外的太白巷里。我問我爸咋不到太白巷賣羊呢，我爸說不去太白巷了，年根能買羊吃肉的有錢人是縣城內(nèi)西北角關(guān)中工具廠的有錢工人。果不其然，有幾個穿衣像工人，說話暼外地口音的人，過來摸摸肥瘦掂掂分量，問我爸多錢賣羊哩，我爸說羊有30-40多斤給20塊錢賣哩，人家都說貴了只給8塊錢左右，我爸說15塊錢就賣哩。最后買賣都黃了，等了半天也再沒人打問羊價了。我爸也不慌不忙也不氣餒，反而是我心急火燎，擔心羊出不了手再拉回去不好意思。我爸看出了我的心思，說：喂養(yǎng)一年大的駒留羊最少也得賣12塊錢，賣不了拉回去殺肉吃比割豬肉劃算。聽我爸這么一說我心里也踏實了。過了響午時間不早了，在食品公司買了10多斤白蘿卜、5斤紅蘿卜、5斤大蔥、2斤蒜苗、2斤菠菜、3個大白菜、2斤粉條，在南街食品公司捯了5斤香醋。 冬天生產(chǎn)隊豆腐坊做豆腐，年根會分豆腐不用買，我婆大半輩子吃素，逢年過節(jié)最愛吃過油豆腐炒菠菜。買菜總共花了不到5塊錢。買完菜，我爸又帶我到大什子電影院對面的國營食堂下館子，架子車停在食堂門外街道邊，這回仍然是我爸要了兩碗臊子面，不全是肉臊子面，其中一碗是素臊子面，我爸舍不得吃1毛7分錢的肉臊子面，可舍得讓他瓜兒子吃肉臊子面么，我爸幾口吃完了8分錢一碗的素臊子面，說：忘了買窗花紙了，什子再買些窗花紙就回家?；丶业穆飞希野掷茏榆囄以趥?cè)面推著，羊肚子餓了，站在車上不停地''咩咩咩'叫喚著??
駒留羊吃了幾天的干草和追肥的糜子后，臘月二十七八，羊被宰了。羊身上瘦肉攬了羊肉臊子，羊肉臊子瓷罐罐放在柜桌右下側(cè)的小柜柜里，當年嘴饞隔三差五就想央求大人干面碗里放上羊肉臊子，也有嘴饞了自己偷偷剜一筷頭，含在嘴里慢慢咀嚼細細品味的經(jīng)歷，以至于人說我：歪(方言)小時把肉當飯吃哩。
精瘦羊肉攬了羊肉臊子，其余的羊下水洗干凈煮熟涼拌吃，羊頭、剃過肉的四肢、肋骨、龍骨熬湯后加蘿卜塊燉著吃肉喝湯。羊肥肚子兩側(cè)有許多板油，有兩用。
一部分煉成羊油，做成羊油潑辣子，有膻味，沒有菜油辣子好吃，小時吃不慣，但我爸不嫌棄照吃不誤。羊油潑辣子易凝結(jié)成塊，吃面剜羊油辣子很費勁。另一部分羊油灌制正月里我們小孩挑燈籠用到的蠟燭??，制作蠟燭由我爸很快完成，我僅為小觀眾，先準備好比筷子頭細一半的蒿草棍20cm長，一頭纏6-7cm長的薄棉花，小鍋或洋瓷碗加熱羊油融化關(guān)火放涼，在羊油要凝固之前，迅速把纏有棉花的那一頭細蒿草侵入羊油中稍等片刻，讓羊油沁入棉花，分個撈出，分開放置不可粘連讓其降溫凝固，如此法在低油溫下反復(fù)3-4次，蠟燭基本成型了，然后用刀刮去蠟燭頭0.5cm長的凝結(jié)羊油，方便火柴點蠟燭易燃著。最后一次低溫油里加入家里做花饃用的紅色顏料，攪拌均勻，讓蠟燭頭朝下，用小勺子往蠟燭身上灌紅色羊油，紅彤彤的蠟燭就做好了。正月十五晚上，跳著插有羊油灌制的紅蠟燭，要比其它蠟燭耐燒，遇風不易吹滅，火苗旺燈籠更加紅亮，伴隨淡淡的羊油味走街串護煞是威風特別。
想起了，也是某年要過年了，家里沒有一滴菜籽油。于是，我爸想到了3隊金勞伯，金勞伯當年年富力強，比我爸大，是村里愛幫人的能人。我爸到金勞伯家就是討來了裝在玻璃瓶中的1斤菜籽油，有了菜籽油也就有了油潑辣子，也就能將就過個吃臊子面年了，過年吃臊子干面，少不了要放油潑辣子的。記得當年割資本主義尾巴割到了金勞伯頭上，大隊開批斗大會說：他在外從森林里販運木頭，道路狹窄，裝滿木頭的汽車車輪子一側(cè)懸空，眼看要翻車了，他趴在路邊用肩膀扛住車轱轆化險為夷。當時我聽了很感動，為了生活他比我爸更能吃苦，雖然在那個年代遭到不公正的對待，但他是個英雄人物，值得我們后輩學習和懷念。
在西飼養(yǎng)室和北飼養(yǎng)室之間，除留有去生產(chǎn)隊的碾麥場的斜長坡路外，緊挨北飼養(yǎng)室還修建有儲糧用的土園倉，土園倉是響應(yīng)'備戰(zhàn)備荒為人民'號召興建的，土園倉內(nèi)常是裝糧食時間少放雜物時間多，因為那時糧食單產(chǎn)量低，大多為國家交了公糧購糧，剩余少部分糧食按出勤按勞動強度掙得的勞動工分多少，作為基本口糧分配給了各家各戶。
響應(yīng)'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號召，生產(chǎn)隊組織社員，利用冬天閑余時間，在村上挖了兩條地道，一條經(jīng)過老磨道巷的水井，近南北走向，洞口在老窯院的窯洞里，地道底寬2m左右，頂高也有2mz左右，斷面呈半橢圓狀，地道三面平整，向北延伸坡角有3-5°，長度不詳，曾經(jīng)進去過一次，也僅僅走到后場楞坎位置。另一條在劉姓人家院子窯洞內(nèi)開口，西北東南向， 長度不詳。地道挖成第三年也結(jié)伙進去過走了20-30m返回，里面干凈衛(wèi)生，也沒有塌方等危險處，但潮濕霉味重，有風呼呼吹過，隱約聽見好像在戰(zhàn)場上，萬馬奔騰，長矛鐵劍你來我往，廝殺聲不絕于耳，比較陰森恐怖，也許和溝里的古地理環(huán)境有關(guān)系。小時聽大人說過，從3隊窯窯藏往北，過鮮阿莊，再北至牛缽玉、袁家河，從窯窯藏往南到老韋家堡子，再往南至景阿頭老磚廠，西北東南走向，為寬窄不一深淺不等的壕溝，是古代行軍打仗的古戰(zhàn)場。
祖先們老早就為我們選擇好了居住環(huán)境，土地耕作簡便，物產(chǎn)豐富，風調(diào)雨順，人強馬壯，一代一代延續(xù)至今。100年前的祖先們，大概都挖窯院、挖窯洞生活。村上老窯院幾乎都夷為平地，老堡子西北角也僅殘留祖先們筑土夯墻防御外敵的部分遺跡，欣慰的是具有100多年歷史的韋家堡社火得以傳承，為老祖先們，為爺爺輩們，為父輩們，保留了一些面子。歷史是面鏡子，照耀我們繼往開來永遠向前！
西飼養(yǎng)室南山埖是生產(chǎn)隊做豆腐的豆腐坊，算是一間褡褳房，有鍋臺連炕結(jié)構(gòu)的灶臺和僅容兩三人的土炕，灶臺上放置大小鐵鍋各一個，大的鐵鍋直徑大概有1.5m，深有2尺多，緊靠大鍋邊有粗瓷特大甕一個，小鍋鍋臺靠緊土炕一角放一小甕，專盛制作豆腐的漿水。鍋臺捱墻貼緊大鍋一側(cè)是燒火用的巨大風箱。磨豆?jié){的石磨不在豆腐坊，另有磨房，拾掇干凈的白豆或黑豆是先天下午用清水洗干凈后泡著，依稀記得是隊上的金黃色母馬雙眼扣著暗眼，常被套在磨道不停轉(zhuǎn)圈圈磨豆?jié){。制作豆腐一般在秋后天涼了才開始，至來年春天結(jié)束。小時沒少坐在豆腐坊的熱炕上看制作豆腐。大鐵鍋白湯滾滾(方言，把豆?jié){稱作白湯)，大馬勺不停歇地揚白湯，白湯像瀑布一樣順馬勺流入鍋內(nèi)。房子半空間熱氣騰騰，誘人的白湯味撲面而來??揚白湯是為了止沸，開始白湯滾滾好似熟了，其實不然，只有多次揚湯止沸，做出的豆腐才好吃。白湯煮好后，倒入大甕，加入幾馬勺老陳漿水，用木桿一段帶有方塊木片的工具快速上下提動，讓白湯和漿水完全融合，蓋上鍋蓋保溫靜置20分鐘，讓白湯轉(zhuǎn)化為豆花，再把豆花舀出裝在紗布口袋中，壓重物慮干水分就成了香噴噴的燒鍋豆腐。社員喝白湯和豆花，都可用糧食或工分兌換。記得我家曾用瓷罐罐裝著調(diào)制好的豆花提回家，白嫩白嫩的豆花用勺子輕輕地舀入小碗里，撒入些許鹽調(diào)香醋加油潑辣子，也是輕輕攪動，吃起來別有滋味。
做豆腐留有的豆渣，新出的漿水，煮白湯大鐵鍋留有的一層厚瓜瓜，都是豬的好飼料。在豆腐坊和西飼養(yǎng)室的后院，是生產(chǎn)隊的養(yǎng)豬場，喂養(yǎng)有20-30頭半大豬，臘月底生產(chǎn)隊組織社員或聘請殺豬匠，宰殺10頭左右，按各家各戶人口多少人均分豬肉。除了看大人殺豬、接血、湯豬、褪豬毛、給豬充氣、刮毛、抬豬、豬后腿掛肉鉤上倒掛、開膛破肚、陶葫蘆頭、取出大腸小腸豬肚子、取出豬肝心臟、取出豬肺、豬肉分片、倒草包(開口倒出豬肚中的草料)、翻大腸小腸等整個殺豬過程外，大伙也搶著要豬尿泡，豬尿泡趁熱用口吹圓扎緊當做氣球??玩，是小時的玩具。
生產(chǎn)隊的牛平時也是吃三頓飯，用鍘刀鍘成一寸多長的麥草，撒上麥麩子或經(jīng)過炒熟磨細的香噴噴的黑豆面，再澆上清水拌制而成，回到飼養(yǎng)室牛圈的牛被拴在牛槽上，張開大嘴巴，用長舌頭捲食草料，先把草料粗粗嚼碎，送進胃里貯存，吃飽后臥在圈里，然后再送進第二個巢胃里發(fā)酵。休息時，就把草團送到嘴里慢慢咀嚼，最后把咀嚼碎的草料再送到另外兩個胃里消化，吸收營養(y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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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喂飽牛后太陽也出來了，飼養(yǎng)員把牛牽出拴在露天涼圈里，讓牛曬曬太陽，呼吸新鮮空氣，飼養(yǎng)員則不停歇的打掃牛槽相當于給牛洗鍋洗碗，把牛晚上拉的牛屎和牛尿泥用鐵锨裝入木制獨輪小推車，推出牛圈倒在涼圈以薄土層覆蓋，讓牛踩踏瓷實發(fā)酵積肥。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打掃完牛槽牛圈后，飼養(yǎng)員還要給牛'美容美容'，用掃帚掃干凈牛后半截身上的牛屎以及牛尿合成尿泥干結(jié)在牛毛里的土疙瘩，再用鐵耙耙梳理牛毛，把牛身上不干凈的東西梳理干凈，相當于給牛按摩筋骨，此時的牛也當然很聽話。
中午兩點過后，是牛飲水時間，把牛趕到澇壩讓牛自己喝個夠，然后上槽喂草料，晚上也喂牛。
冬天和春天主要以麥草飼養(yǎng)牛，夏天麥草料里拌上紫花苜蓿喂牛，秋天有專為牲口種植的禾草拌麥草飼養(y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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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西黃阿莊以西，與草灘營、王阿頭以葡萄溝為界的東面種有大片紫苜蓿，春暖花開苜蓿發(fā)芽了，在春雨的滋潤下苜蓿拔節(jié)瘋長。
苜蓿營養(yǎng)價值很高，具有清脾胃、利大小腸、下膀胱結(jié)石的功效。 苜蓿含有最豐富的維他命K，成分之高，駕乎一切蔬菜之上。其他如維他命C、B也相當豐富。苜蓿以'牧草之王'著稱，不僅產(chǎn)量高，而且草質(zhì)優(yōu)良，各種畜禽均喜食。
祖先們早就知道苜蓿的營養(yǎng)價值高，口感好。遺傳因素，春天時，三五成群小伙伴提著籠子，常到沙圪瘩水渠北邊的4隊苜蓿地頭，伺機偷苜蓿。苜蓿地有專人看管，我們常常與之藏貓貓躲貓貓，等貓打盹或中午回家吃飯之際，抓緊時間，快速撅幾把嫩苜蓿，發(fā)現(xiàn)人來了就逃之夭夭?？垂苘俎Ｈ穗x老遠發(fā)現(xiàn)我們后，就會大喊大叫，罵罵咧咧，也知道我們是誰家的熊孩子，在大人面前沒少告狀。家里大人礙于情面，也常常訓斥自己的熊孩子不要老去偷苜蓿。
偷回來的嫩苜蓿，摘揀干凈淘洗干凈，泮泮湯時煮在鍋里，或做湯面時一同下到鍋里，泮湯稠湯中伴有綠色蔬菜，聞著香喝著香，湯面中放鹽醋油潑辣子更香。撅的嫩苜蓿多時，也用開水焯熟，放涼慮干水分，放咸鹽酸醋油潑辣子涼拌，包谷粥就著苜蓿涼拌菜，是當年最好的美食，也是當下最好的美食，現(xiàn)在城里人在酒店聚會，也常點涼拌苜蓿菜或涼拌薺薺菜。17年春天的某一天下午，逛完西倉，回家路過灑金橋，順便買了2斤苜蓿菜，也是做為泮湯，但喝不出當年的稀罕味。
也只有在春天，城里農(nóng)貿(mào)市場里，才有新鮮苜蓿菜銷售，也有新鮮肥嫩的薺薺菜銷售，也有嚼著香脆的新鮮香椿銷售，更有能做麥飯的新鮮洋槐花銷售。
初夏紫花苜蓿是牛的最愛，一個飼養(yǎng)室配兩個飼養(yǎng)員，飼養(yǎng)員磨好鐮刀拉著架子車到苜蓿地為牛割苜蓿。拉回來后，用鍘刀鍘成寸長苜蓿節(jié)節(jié)，拌上麥草料，拴在木槽上的牲口就會更加囫圇吞棗地咥起來。與冬天干瘦沒精打采晃晃悠悠相比，經(jīng)過初夏一段時間的紫花苜蓿飼養(yǎng)，牲口們毛色發(fā)亮，油光油光，膘肥體壯。
牲口應(yīng)該是生產(chǎn)隊不會說話的一員，飼養(yǎng)好它們，它們才能不惜力氣地默默耕耘，撒著歡地犁地深耕，撒著歡地拉著碌碡碾場，撒著歡地拉犁種麥種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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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夏天秋末，牛也和人一樣忙碌。
春天播種早玉米、高粱、豆子等秋糧，牛套著'擱頭'軛，嘴上套著?；\嘴也叫'牛靵cou'，拉著木頭制作的腳掌'穿著'鐵鏵的犁，人右手扶著木犁把，左手拿著短鞭子或短樹枝，有一聲沒一聲地呵斥著牛，偶爾也揮舞鞭子鞭打著牛，?？偸悄刎撝毓硐蚯案?。牛雖然賣力地喘著粗氣拉犁，但犁地人也有心情舒暢時候，一邊犁地一邊會唱著秦腔段子。幾人幾犁幾牛，組成最美的田園耕作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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犁地時偶爾鐵鏵碰見不大不小的石頭，聽見悶聲'喯'一聲，這時牛很吃力地幾乎拉不動木犁，犁地人會吆喝牛暫時停歇，單手抬起木犁，只聽見他說：諞椽(chuan)哩，鏵打了求了么！就是鏵尖被石頭錛(ben)掉了，只得回去換回新鏵再犁地，生產(chǎn)隊長也會說：歪想回家看媳婦了，耍奸哩么。也有犁地去或回的路上，由于忘渾大或懶惰，木犁沒有卸掉鐵鏵，也是不小心碰見路上的石頭打了鐵鏵的時候，生產(chǎn)隊長知道了同樣會數(shù)落幾句，犟嘴會被扣工分地。
記得上中學時，那個老師在課堂講了一個笑話至今記著，借此與大家一同分享，說是：知識青年下鄉(xiāng)農(nóng)村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知青吆牛犁地，人牛犁到地頭需要掉轉(zhuǎn)過來再犁地，本來是犁地人用繩索牽引牛轉(zhuǎn)向，同時犁地人提起木犁配合牛轉(zhuǎn)向，但在轉(zhuǎn)向時只聽知青用'但是'一詞命令牛轉(zhuǎn)向，牛當然聽不懂他對牛彈琴的語言，知青嫌牛不懂文章語言中'但是'就是轉(zhuǎn)折的意思，說：這牛真笨，是體育老師教的(后半句是我添加的現(xiàn)時流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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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前后，從搭鐮收割，到夏末初秋，是生產(chǎn)隊'三夏'大忙季節(jié)，夏收夏種夏管。龍口奪食，小麥收割運到大場里，再摞成麥摞子，一邊碾場，一邊抓緊時間播種晚秋作物，如糜子、晚玉麥、小豆、紅蘿卜白蘿卜、蕎麥等等，同時兼顧早玉麥、高粱、烤煙、棉花，西瓜梨瓜，紅花等作物除草追肥撒藥等田間管理農(nóng)活。在一個多月里，堆積如山的小麥經(jīng)過攤場、晾曬、碾場、翻場、再碾場、起場、收場、揚場、曬麥的道道工序，生產(chǎn)出的麥子大多給國家交了公糧糧。交公糧前后有三處：縣城老糧站，柳林糧站，大橋糧站。我隨大人們交公糧的隊伍分別去過這些老糧站，老糧站是一個時代的記憶，在那個艱苦的年代，不論每個季節(jié)收獲多少糧食，都要論畝按時繳納公糧，對每一個辛苦的農(nóng)民來說，那是內(nèi)心一種說不出的痛，特別是在欠收的年饉里。
俗話說的好：伏里深耕田，賽過水澆園。幾場北雨過后，土地酥軟了，隊長會安排社員套犁翻耕麥茬地，比種地犁得深，因此兩牛拉一木犁犁地，深耕細作有三好，保墑滅蟲又除草，為秋末種麥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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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是收獲的季節(jié)，莊家金燦燦沉甸甸。玉米??成熟了，棒棒金燦燦沉甸甸；高粱成熟了，高粱穗笑彎了腰；谷子糜子成熟了，瞌睡打盹頭頂?shù)兀豢緹煶墒炝?，煙身比人高，金黃色葉子像芭蕉扇；黑豆白豆白成熟了，笑開了口；多刺的紅花褪去了鮮紅的衣裳，頭頂著圓球球，一幅誰收割它就刺誰的架勢。只有蕎麥花開的最鮮艷，白的紫的紅的煞是好看，小蜜蜂嗡嗡地忙不停歇的采著花蜜。綠油油的甜菜葉一望無際，甜菜根身藏不露，還嫌沒長夠。紅蘿卜櫻櫻修長纖細，深藏不露。白蘿卜櫻櫻粗壯油綠，白蘿卜嫌住宿面積小不暢快，穿著綠衣擠出身子顯擺自己的高大上。
豐收的季節(jié)最繁忙，挖玉米扳棒棒，挖?黍剁栩栩，割了谷子割糜子，割了白豆割黑豆，架子車馬車都上上??勞動獲得豐收，勞動最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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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種高山，寒露種平川。白露前，山區(qū)開始播種冬小麥。白露前后，生產(chǎn)隊長組織社員種小麥，由經(jīng)驗豐富的老社員人工撒麥種，每畝記得好像20多斤，也撒尿素、氮肥等化肥，之后是單人單犁單牛耕作。那時早上氣候開始寒冷，社員大多穿著夾襖或棉襖，也有老農(nóng)穿棉襖棉褲，腰里纏著白色或紫色腰帶，棉褲腿角用黑布條扎著，頭戴瓜皮帽，等犁地有段時間了，人活動開了，渾身熱氣騰騰，則解開了腰帶，敞胸露懷，一點也不耽誤耕作。
種成的麥，鋤成的秋。種麥只爭農(nóng)時，社員們麻麻亮就起床，到飼養(yǎng)室拉牛套犁。犁地種麥時送飯也是一道亮麗的風景。泮湯、玉米珍子裝在不大不小的瓷罐罐里，燙手的鍋盔饃、熱氣騰騰的大饅頭花卷饃用籠布包裹，裝在竹籃子里，煮過曬干的白蘿卜櫻櫻、白蘿卜干，用開水燙過慮干水分，加咸鹽酸醋油潑辣子，是最好的就飯菜。家里的大娃娃或閑大人，三五成群，右手提著稀飯瓷罐罐，左胳膊挎著竹籃子，急匆匆又小心翼翼地，把早飯送到東壩，送到西壩，送到黃阿背后葡萄溝邊，送到沙圪瘩，送到尖角溝，送到莊阿忙，送到南崖，凡是早上種麥的地都送飯吃。送飯是對家人的體貼關(guān)愛，送飯是各家各戶希望生產(chǎn)隊不誤農(nóng)時種好小麥，來年小麥大豐收，就能多分個三五斗，就能吃上臊子干面，就能吃上厚鍋盔饃饃，就能吃上油潑辣子，臊子罐罐能有吃不完的肉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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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社員們最大希望是每人能分上300斤小麥，100多斤玉米，100多斤雜糧，每人能分上1斤菜籽油，過年生產(chǎn)隊殺豬能分上2-3斤肉，就是最好的年饉了。更大的奢望是，家里有輛永久牌或鳳凰牌28型自行車，有臺陜西產(chǎn)的標準牌縫紉機，有臺洋戲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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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現(xiàn)在的生活，家家戶戶過上了幸?？鞓返娜兆印ｋ用娉阅伭?，改吃削筋面了。鍋盔饃吃煩了，又改吃攪團了。幸福生活是祖祖輩輩辛勤勞動的結(jié)果，不要忘過去的艱苦歲月，一定要珍惜現(xiàn)在的幸福生活。擼起袖子加油干，創(chuàng)造更加美好的未來，永遠是我們一代一代人的奮斗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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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產(chǎn)隊集體協(xié)作勞動按勞分配的結(jié)構(gòu)形式已不復(fù)存在，生產(chǎn)隊的飼養(yǎng)室被更新為村民新建住房的院落，曾經(jīng)為生產(chǎn)隊付出的牲口們早已轉(zhuǎn)生，包括我爸在內(nèi)絕大數(shù)社員已移居到天堂獲得了重生。
并不想回到生產(chǎn)隊時代，但時刻提醒著自己，我是那個時代走出來的，那個時代一點一滴記在心里，那個時代也有留戀、牽掛和傷心的方面。
（2018年1月11日，于西安西門外，原創(chuàng)。部分圖片自網(wǎng)絡(luò)。歡迎轉(zhuǎn)發(f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