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xiāng)關(guān)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登樓之前,頭腦里便掠過這首崔顥的七律,在所有詩作力,這首是最佳。據(jù)說李白游歷此地,見此作,擱筆喟然嘆息道: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
何等境界使詩仙都自嘆不如,放棄了對黃鶴樓的禮贊?
我?guī)е蓡柕巧仙呱?,仰視這俯瞰眾生的樓宇。武漢蛇山位于湖北省武漢市武昌區(qū)長江東岸邊。蛇山又名黃鵠(hú)山,綿亙蜿蜒,形如伏蛇,頭臨大江,尾插鬧市。與漢陽龜山隔江相望,武漢長江大橋的東岸和漢陽龜山的西岸為一橋飛架的南北交點。
蛇山長約1790米,海拔85米,寬約25-30米,山上古跡甚多,名勝也不少,均呈斜陡長狹形,形勢十分險惡。 在長約2公里的山上,歷代建有眾多的名勝古跡,馳名的樓閣亭臺有20多處,歷代名人崔顥、孟浩然、李白、王維、陸游等10多人,均先后登臨游賞,吟詩作賦,留下"寒花媚幽石,疏林帶高閣","桃樺深處暖云浮,隔樹紅妝倚翠樓"等名句。
黃鶴樓原址在蛇山相距千米之外,因為1057年 武漢長江大橋修建,復原挪位,才到現(xiàn)在的新址,景觀更壯闊,登高迎風,武漢城全線鋪開,大橋和二橋主次分明,高樓大廈比比皆是,相隔江面,動靜相生。灰藍的天幕,白云飄搖,風從江面扶搖而上,爽快十分。黃鶴樓登高絕對是一大享受,古代既有登高習俗,特別是文人相約,遍插茱萸,重陽九九,吟詠唱和。
上山,平臺亭臺水榭,有個鵝池,據(jù)傳是大書法家王羲之再次揮毫過,那個碩大的鵝字,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主家手筆,右軍喜歡鵝是出了名的,黑墨出白鵝,倒也有意思。左轉(zhuǎn)右右轉(zhuǎn)悠,差點就要被一些旁門左道的小景擾亂了注意力。后來在知情人指引下,直奔主樓。
蛇山行思長蛇,匍匐在漢江大地,離地海拔不詳,沿途有亭臺,山間有個大的照壁,上面題寫著行草詩一首,一白衣文士舉筆揮毫,詩意伴長空,俯仰漢江回。這是崔顥。那驚艷了詩仙的大作赫然在墻頭。寥寥56個字,楚天畫卷盡收,黃鶴一去不復返,漢江煙波使人愁。
這56個字使李白默然隔壁,悵惘一聲: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
順山道,巍峨已經(jīng)躍然眼簾,楚天極目的樓宇現(xiàn)身,金黃樓身,歷史上是三層,現(xiàn)在是五層,多了十多米,挺拔山巔。轉(zhuǎn)至正面,標本式的裝飾入眼,巨大的仙鶴在前,單腿翩翩起舞,瑞鶴青云,裊裊不斷,樓共五層,高50.4米,攢尖頂,層層飛檐,四望如一。這里里江面90米。游人如簇,盡管已經(jīng)繞過了爆棚大假,也是源源不斷。生活好了,就要游山玩水,很好的活動,看不懂詩詞也不關(guān)事,總比聚眾搓麻將整的稀里嘩啦好,至少空氣新鮮,過濾城市煙塵,綠色植被聚眾,凈化空氣有好處。只在下面仰望是不過癮的,那出溜高挑的飛檐,吉祥橙黃色調(diào),叫人暖意上升。樓分五層,每層格調(diào)統(tǒng)一,壁畫,裝飾,各類應景擺放,都可以聯(lián)想到崔顥的詩意。這瑞氣滿滿的黃鶴,咋就成了傷感源頭了呢?
不信,那就登頂看看。古代人有登高的習俗,相約黃花燦爛,重陽季節(jié),哥們弟兄來一出把酒言歡。古代望遠必須上高處,哪里像現(xiàn)在,電梯高層多如牛毛,神格腦袋出陽臺就可以見到滿城旗子沙盤。古代不能,科技力量十分有限,修個亭子都是了不得的杰作,也確乎如此。生產(chǎn)力若此,能有這樣的不群建筑,已經(jīng)是很不容易。我一鼓作氣,登到樓頂,這層最狹窄,繞一周,眼里放光芒——來時不知武漢城,此時全體在眼前!
諾大的武漢城哦!天光水色,灰藍天幕,長江平緩搭過,柔緩,水波怎么會是天塹?這樣溫和的長江,看上去沒有意思凌厲之感,毫不邊角,無爭,靜謐。漢江平原,武漢為大。沒有感性認識,這是我首次駐足。站在黃鶴樓頂,俯瞰全貌,城市生態(tài)一覽無遺,江,橋,高樓遍布,百年前都還是漫漫空地,野曠無人,舟楫飄搖,長江茫茫,無橋,行路難。而在更遠的年頭,但也一樣擋不住人們的熱情。特別是詩文一族,游歷八方,攢聚一地,高峰望遠,怎不來一番去國懷鄉(xiāng),滿腹愁緒現(xiàn)江渚?
難怪當年崔顥會有黃鶴一去不復返,難怪有日暮鄉(xiāng)關(guān)何處是的感喟?就算當時屬于大唐盛世,多出風雅,文人騷客,樂悠悠。放眼向下,那樣的無邊無際,人身渺小,水天茫茫,怎不頓生縹緲,怎不來一出---煙波江上使人愁!這收放人類情愫的字句,統(tǒng)領了悲喜,誰還能再出此等詩作?絕唱,漢江煙波載鄉(xiāng)愁,崔顥之后無人仿!
我想起先前在樓下仰視,心中有疑惑,這里看來祥云繚繞,仙鶴駐足,翩然欲飛,卻被科技施法,錐定此地。看來這個黃鶴是跑不了啦,就沒有悵惘它一去無蹤的隱憂了吧。
但,崔顥的黃鶴在何方?
我站在高臺,俯望著漢江大地,遠古,中古,近代,而今,時隔千載,多少人世變換,都化為一縷煙塵,那心中的黃鶴,飛去終將復返,或者永逝,。大唐是個盛世年代,偏偏也有這樣的洞察宇宙生靈的超然慧眼,看出人世憂傷。崔顥一個,陳子昂也是一個,登幽州臺歌。“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這里體現(xiàn)的晝與夜,人與天,與崔顥的黃鶴樓弦歌相似,互通款曲。也許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只黃鶴,圖騰著自己的歲月。樓宇高千尺,霞光幾經(jīng)散。唯有那煙波浩渺的長江,一樣默默流動,煙波江上,怎不使人愁!
旅途上的故事,請告訴我們;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