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家鄉(xiāng)，都會去看看那棵在寺廟邊生長了300多年的榕樹。
附近的老人都說，這里是先有了這棵榕樹扎根，后才有了這座佛寺。但，是榕樹的庇蔭使得佛寺香火格外鼎盛，還是寺院的佛光籠罩令榕樹越發(fā)不朽？就誰也無法解釋清楚了。
近些年這座佛寺幾經(jīng)修葺，已經(jīng)煥然一新。但我還記得十多年前，當(dāng)寺院還是那個略顯古舊的小寺院時，門口的大榕樹下，卻不像現(xiàn)在這樣清靜。
那時，在這棵四人合抱不住的大樹周圍，永遠(yuǎn)擺滿了大大小小數(shù)不清，從人家里被請出來的舊佛像。關(guān)公、地主爺、觀音、財神...一尊尊端正又緊湊地排列在樹下，神情肅穆，又有幾分凄清。
幸而，有不少信眾也一同供奉這些無主的佛像，紅燭香火，燒了又燒，就連樹根都被煙熏火燎得一片片黑。
一次晚自習(xí)下得晚，獨自從寺院旁邊的小路匆匆騎車經(jīng)過。路燈昏暗，四下無人，正好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只聽得見榕樹巨大的樹冠搖擺發(fā)出的沙沙聲，心里不免有些恐慌，于是扭頭去看樹下的一尊尊佛像。
正好瞥見一尊較大的觀音像，在紅燭的火光照耀下，頜首垂眉，寶相莊嚴(yán)。泥塑的身像，雖然還是有些斑駁脫落，卻絲毫不見了平日的殘舊之氣，反倒像剛造成的樣子，熠熠生輝。
年少的心一下覺得稀奇，正想著，怎么會有人把這樣一尊菩薩請走放在這里？還沒想出答案來，就已經(jīng)騎出了僻靜的小路，拐到了熱鬧的街上，早已經(jīng)忘記了方才的恐懼?；厝ズ图胰苏f起，他們很高興，說這是與佛有緣，得見了菩薩的照應(yīng)。
今日見這尊金絞瓷白觀音像，無端想起了這件往事。我想，也許是白蠟特有的質(zhì)地表現(xiàn)，才勾起了自己對樹下那尊觀音像的回憶吧。
以白蠟作觀音，多少都會令造像有著分外莊嚴(yán)肅穆的神韻。尤其是出產(chǎn)年份久遠(yuǎn)，蠟質(zhì)極濃郁的俄白料，表皮常包裹一層斑駁滄桑、皸裂縱橫的瓷白皮殼。這樣的“原始風(fēng)貌”在雕刻中予以保留，并且以微粗拋的打磨工藝呈現(xiàn)，作品就會自然傳遞出一種久遠(yuǎn)的歷史感。
另一方面，頂級的俄料白蠟即便有皮殼包裹，仍能觀察到濃郁的蠟質(zhì)滿溢。斑駁皮殼底下，金絞白蜜交織、流動再凝聚...稍加磨搓，即可聞到醇透的松脂香氣，使得整件作品再添幾分滄桑韻味。
懂得欣賞這樣有質(zhì)感的料質(zhì)的藏家，并不多。當(dāng)然，它的價高量少，也并非常人能得，把它比作寶玉石圈里陽春白雪的存在，似乎也不無不可。但不管怎么說，它都是美的，美得不同尋常罷了。
于個人而言，這件作品讓我聯(lián)想到的不僅僅是美，還有觸動。
它讓我感受到，有信仰的人都是有福的。因為哪怕是在黑夜樹下一個匆匆的過路人，都能在看見燭火的菩薩像后忘記恐懼，常得佛庇佑的人應(yīng)該更無所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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