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祖母的一生淡泊如水，既無傳奇的經(jīng)歷，亦無大喜大悲的感情跌宕。祖父、祖母離開我們的時間漸行漸遠，有關(guān)祖父、祖母昔日的真容相貌，有關(guān)祖父、祖母的身世、經(jīng)歷和故事，也隨著歲月的無情流逝，在子孫后輩心目中變得愈來愈模糊了。俗話說：“老人不講古，后生失了譜”，聽祖父“講古”，回憶過去的時光，講述祖父祖母的故事，于是我整理成以下文字，算是給我家的后輩們留下一個“譜”吧。爺爺在世時，我經(jīng)常聽老人家講起他小時候的經(jīng)歷，那個時候還是清末民初交之時，他們還是留著清朝的辮子，一身藏青色長衫，聽起來就覺得有趣。祖父兒時家境貧寒兄妹又多，他是家中男丁老三，那時的農(nóng)民都很窮，窮得叮當(dāng)響，因此上學(xué)成為奢望。七歲那年，因為吃不上飯，就去給我們村富人家當(dāng)伙計 。祖父慢慢長大成人，青壯年時，身材高大，四肢健壯，會干農(nóng)活，且力氣大，腳勁足，那個時候都是走路，他長途跋涉腳下生風(fēng)，上坡下坳如履平地，是當(dāng)?shù)赜忻?車把式"。祖父與人為善，勤勞顧家，扶弱濟貧，樂于助人。因為家庭太窮，生活所迫，爺爺從小就經(jīng)營各種小買賣，為了生存，爺爺穿草鞋，擔(dān)著紅蘿卜去西安賣，家到西安三百多公里，所受之苦可想而知。祖父成年后，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我的祖母結(jié)了婚。奶奶是山東人，她小時候命運是坎坷的，聽奶奶說，在她八歲那年，因山東鬧饑荒，奶奶的父親帶著她們兄妹幾人逃荒，先是去了陜西，把奶奶的姐姐留在了陜西，老外爺一家人就來到了我們這里，就是現(xiàn)在的郭家寨。因他們?nèi)颂?，討要也填不飽肚子，奶奶的父親就想著把奶奶賣出去，也好給閨女找一個活路。正好郭家寨有一家稍富有的人家姓周，也就是我爺爺?shù)木司思?，他們想要一個女兒來做童養(yǎng)媳，周家愿意出一斗苞谷收留李家的這個小姑娘，奶奶就被留在了這里。奶奶說那天天空陰沉昏暗 ，如蝶的雪花漫天飛舞著。刺骨的寒風(fēng)，像針一樣刺進每一個行人的毛孔。一個八歲的小女孩，趴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對著兩個越來越遠的衣衫襤褸的身影哭喊著：爹，不要丟下我，我不要做童養(yǎng)媳。媽，求求你，不要丟下我。哭聲凄厲、悠長 ，久久回蕩在只有幾十戶人口的郭家寨村中。中年夫妻停下了腳步 ，但沒有回頭。悠悠的一聲嘆息，夫婦二人的淚水同時奪眶而出，茫茫的雪地上 ，只有兩行腳印越來越遠。不遠處的枯樹上，一只麻雀凄涼地叫了兩聲，孤獨地向遠處飛去。 那個小女孩，就是我的奶奶。奶奶八歲時 ，便做了我老舅爺?shù)膬鹤?、我的表爺?shù)耐B(yǎng)媳。父母離去的那一刻起，奶奶的世界里，就只有她一個人。奶奶拒絕和任何人說話。大大的眼睛里裝滿了對這個陌生世界的無知和驚恐。面對完全陌生的一家人，面對比她大兩歲的男孩子，年近八歲的奶奶每天被恐懼吞噬著。奶奶的生活一片黑暗。兵荒馬亂的歲月。奶奶跟著父母一路從山東討飯過來，殘風(fēng)露宿，饑餓難挨。但有父母在身邊，即使再苦 ，也是快樂的。只要有愛相伴，處處天涯處處家。就像朱德在 《回憶我的母親》里所說的那樣，奶奶是中國標本式的農(nóng)民。一雙三寸金蓮，是封建禮教在奶奶身上的烙印。奶奶從小就長得漂亮，長長的臉龐，大大的眼睛，膚色白皙，小腳大約有一柞長，但走路干活卻不失穩(wěn)重。奶奶說從小就被親人無奈地丟棄，是在另外一個陌生的人家生活的。在我的想像中奶奶從小定不會有多少快樂可言。常言道：“十件褂子不如一件襖子，十個叔叔不如一個老子”。奶奶經(jīng)常給我說起她小時候寄人籬下的感受，和當(dāng)童養(yǎng)媳的悲苦。她陪那個男孩一起長大，小時候經(jīng)常被那個男孩欺負，還經(jīng)常挨打，無論做錯什么事都會算到奶奶頭上。奶奶說，她經(jīng)常被養(yǎng)母使用家法，童養(yǎng)媳是買回來的，說好聽是“媳婦”，難聽的就是“丫鬟”，而且以后無論有什么樣的事情都再與娘家人無關(guān)了，奶奶的人生是悲慘的，對于她來說，只要每天可以吃飽飯，在天冷的時候能穿暖，就是最大的幸福。遇到善良一點的婆家，女孩們的生活就過得好一些，雖說日子也很清苦，但不會被打罵，如果遇到那種惡毒的婆婆，就會永遠的被嫌棄吃得多，干的少，恨不得只干活不吃飯，奶奶遇到惡毒的婆婆，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奶奶做，在婆家無論什么樣的活都是奶奶干，諸如砍柴，燒火，做飯，洗衣服，下地干活。她的婆婆特別兇，脾氣又暴躁，經(jīng)常拿煙袋鍋打奶奶，做事稍有差池，就會遭到打罵，白天干活晚上罰跪是經(jīng)常的事。幸好奶奶的公公是一個善良、慈愛的人，每次遇到婆婆打罵童養(yǎng)媳時，慈愛善良的公公都會出來制止婆婆，說她還是個孩子，就這樣奶奶每次都得到公公的庇護，奶奶每次提到公公都很感恩。童年的奶奶特別溫柔，特別懂事，雖然滿腹委屈，但臉上總是很平靜。隨著時間流逝，奶奶長大了，那家的男孩子也長大了，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還沒有來得及結(jié)婚，就被國民黨抓壯丁給抓去當(dāng)兵了。男孩當(dāng)兵走后就再也沒回來，附近有一個地主聽說奶奶長的漂亮，找人去她家里提親讓奶奶做小房，奶奶聽后不愿意，她的婆婆更不愿意，但是不愿意也不行，沒辦法的情況下她的婆婆就想到了他還有個三外甥，也到了結(jié)婚的年齡，也沒有事先給奶奶說，趁著夜色，婆婆領(lǐng)著奶奶來到了我們這里，就是河北村。走在路上奶奶就問去那里？她婆婆說不要問，到了就知道了，到這里了奶奶才知道到了姑姑家了，到了以后都是晚上十點左右，她婆婆就把實情告訴奶奶說，你姑姑的三兒子也沒結(jié)婚，你就嫁給他吧！奶奶聽后死活都不愿意，爺爺比奶奶大7歲不說，因為爺爺比較黑長的沒那么好看，她婆婆說，你不愿意，那你就嫁給那個地主做小吧！沒辦法的情況下，奶奶只能嫁給爺爺了。聽奶奶說在當(dāng)晚，就用高粱桿編制的高粱席，把馬棚圍起來，當(dāng)婚房，奶奶心不甘情不愿，就是在這樣簡陋的情況下結(jié)了婚。就這樣爺爺奶奶組成了新的家庭，過著傳統(tǒng)的農(nóng)家人的日子。奶奶原來的婆婆，也就是爺爺?shù)木藡?，也跟隨我的奶奶來到了趙家，雖然她過去對我奶奶過于苛刻，但是，我的爺爺奶奶，還是把她當(dāng)作自己的親人，供奉她，為她養(yǎng)老送終。爺爺奶奶經(jīng)歷了解放之前的二戰(zhàn)、內(nèi)戰(zhàn)、河南的饑荒餓死人吃樹皮啃草根的時代，如果沒有奶奶，后來也就沒有了我們現(xiàn)在的這個大家庭。爺爺和奶奶這代人，一但結(jié)了婚，愛情就慢慢變得淳樸、真實，平凡，誠懇，他們從來都不離不棄，相濡以沫。1945年大伯的出生，給這個貧窮的家庭帶來了歡樂、喜悅。隨著國民黨節(jié)節(jié)敗退，新中國的成立，二伯和我的爸爸相繼出生，后來又有了我的姑姑和四爹。奶奶一生共生育4男2女。大女兒一歲左右夭折了，解放前，一家人全靠祖父耕作農(nóng)田為生。唯一經(jīng)濟來源是，農(nóng)閑時祖父幫別人干點苦力賺點血汗錢，過的是家無一粒隔夜糧，身無一件洗換衫，吃了上餐愁下餐的日子。 平地一聲春雷響，來了偉大的共產(chǎn)黨，新中國成立后，我們的祖父母和天下所有勞苦大眾一樣過上了新生活，成了新國家的主人，他們積極響應(yīng)黨的號召，躋身投入到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shè)之中。 隨著中國初期的建立，施行了一系列的改革，也經(jīng)歷了新中國成立后的變化，如生產(chǎn)隊，吃食堂，文化大革命等等……在新中國成立后，爺爺就當(dāng)上了生產(chǎn)隊的隊長，一干就是30多年，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時間飛逝，父輩們個個都長大成家了。才有了我們現(xiàn)在的大家庭。在我的印像中，我經(jīng)常看到奶奶倔強地邁動自己的雙腳，在田間、在廚房、在菜地里不停地勞作著，記得奶奶70多歲時還不聽兒女的勸說，仍然下地干活。1991年爺爺去世，直到生命的最后，他也沒有享受過清閑。一生勤勞，一個多災(zāi)多難、多苦多愁的世紀老人，一位艱苦樸素、勤勞勇敢的長者，一位平凡而又平淡的爺爺，一位德高望重、土生土長的農(nóng)民，生于舊時代，也經(jīng)歷了好時代、他見證了中國的翻天覆地站起來，驚天動地富起來。爺爺?shù)囊簧乔趧诘囊簧?，爺爺?shù)囊簧菆皂g的一生。爺爺去世15年后，奶奶生命，也定格在2005年農(nóng)歷臘月二十一晚上，那一年奶奶85歲。奶奶的一生是多苦多難，童年少年是悲慘的，她是一位平凡的人，一生卻又經(jīng)過非常不平凡的經(jīng)歷。憶往昔，我的祖母的一生歷經(jīng)磨練，含辛茹苦，艱難地度過了自己人生非常難忘的歲月。我的祖父祖母經(jīng)歷了中國近代史上最動蕩的清朝末期，和民國時期戰(zhàn)亂年代，也經(jīng)歷了新中國建立初期的艱辛歲月。只可惜，未將他們完整的故事記錄下來，實為憾事。爺爺、奶奶，是我們永遠敬愛的人，讓我們于每年的清明時節(jié)，鞠一捧土，拭兩行淚，長跪不起，哀思我的親人。爺爺、奶奶，你們的后代子孫，永遠懷念你們！--End--
審稿:趙紅俊 圖:網(wǎng)絡(luò) 美編:May
作者簡介：趙倫,出生于1981年12月20日?，F(xiàn)任職外貿(mào)公司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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