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以“吾愛孟夫子,風(fēng)流天下聞”的詩句,表達了他對孟浩然的仰慕;然而,這位風(fēng)流高蹈的孟夫子在偶遇唐玄宗而不得不進行“緊急面試”時,貢獻了一場堪稱糟糕的表現(xiàn):首先是聽聞皇帝前來,躲在王維床下,然后是當(dāng)面奏對,吟出“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之句,讓皇帝十分不悅,于是入仕之路,就此無望?!耸鲁錆M戲劇性,兩位當(dāng)事人各感委屈,但實在為后人津津樂道。
那么,果真如此嗎?
孟浩然遇明皇事,宋代以后頗為流傳。這個故事關(guān)系到孟浩然“終身布衣”的原因,實際上也關(guān)系到孟浩然的主導(dǎo)思想。倘若真有其事,那也就是說,由于孟浩然沖撞了皇帝,才被皇帝“放歸南山,終身不仕”,而唐明皇對他的評語又是“自是卿不求進”。這一切無疑地增加了孟浩然的清高靜穆色彩,似乎他根本不追求功名仕進,隱逸才是他的主導(dǎo)思想,他的“終身布衣”便成了他隱逸思想的具體表現(xiàn)。一些人之所以把他看成“隱逸詩人”,與這個故事是有一定關(guān)系的。因此,辨明這個故事的真?zhèn)?,對于了解孟浩然的思想是相?dāng)必要的。
下面我把這個故事的流傳及其可疑之點,列舉如下:
王定保在五代末期寫成的《唐摭言》里有這樣一段記載:
襄陽詩人孟浩然,開元中頗為王右丞所知?!S待詔金鑾殿,一旦,召之商較風(fēng)雅,忽遇上幸維所,浩然錯??伏床下,維不敢隱,因之奏聞。上欣然曰:“朕素聞其人?!币虻迷t見。上曰:“卿將得詩來耶?”浩然奏曰:“臣偶不赍所業(yè)?!鄙霞疵?,浩然奉詔,拜舞念詩曰:“北闕休上書,南山歸臥廬。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鄙下勚畱撊辉唬骸半尬丛鴹壢?,自是卿不求進,奈何反有此作!”因命放歸南山,終身不仕。
自此以后,這段“藝林佳話”傳誦不絕。不僅見之于詩話 ( 如宋魏泰的《 臨漢隱居詩話》、計有功的《唐詩紀(jì)事》) 而且進入史傳(如《新唐書·孟浩然傳》,元辛文房的《唐才子傳》)。延及今日,凡談孟浩然及其詩者,也往往引用這段故實。其實這段故實是很值得懷疑的。
唐玄宗像,左圖出自《歷代帝王半身像》,現(xiàn)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右圖為《三才圖會》版,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
第一,這個事件不見于《舊唐書》。《舊唐書》本之于唐實錄、國史,而修實錄、國史者皆為當(dāng)時名手。例如高祖實錄、太宗實錄為敬播撰、房玄齡監(jiān)修,貞觀實錄為令狐德棻撰、長孫無忌監(jiān)修。高宗時又命宰臣刊正。高宗實錄為韋述所撰,中宗實錄、睿宗實錄為吳兢所撰;玄宗實錄則為張說等撰等等,不再詳舉。此外又有人根據(jù)實錄,綜輯事跡,寫成紀(jì)傳體的《唐書》《國史》。先是吳兢在長安任史事,武三思、張易之監(jiān)修,事多不實,兢不得志,乃私撰《唐書》及《唐春秋》等六十余篇。其后有韋述所撰國史一百一十三卷。再后柳芳、蔣偕、崔龜從等人又依編年法撰寫《唐歷》及《續(xù)唐歷》。以上這些史籍在變亂中雖然遭到破壞,然而以后盡力搜求,略得恢復(fù)。
五代時所修《舊唐書》就是以這些實錄、國史為依據(jù),甚至原文照抄,不改舊文。這種情況,趙翼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舉出大量事例,足以服人(詳見《二十二史札記》卷十六“《舊唐書》前半全用實錄國史舊本”條)。所以《舊唐書》保存史料較多,而史官又多為當(dāng)代名臣,所記之事,大都明確具體,特別是在前期和中期。這早為史界所公認(rèn)。如果真有孟浩然遇明皇事,當(dāng)時這些名臣良史,不可能毫無所知,特別是撰玄宗實錄的張說,即為浩然好友,更不能不知道。我認(rèn)為倘有此事,可以不載于《玄宗記》,因為這并非國家大事;然而不應(yīng)不載于《孟浩然傳》,因為這對孟浩然說來卻是大事。
第二,這個事件不見于王士源的《孟浩然集序》。王《序》寫于天寶四載(745),即孟浩然死后的第五年。王士源是孟詩結(jié)集的創(chuàng)始人,他為了避免“哲蹤妙韻,從此而絕”,不僅刻意搜求浩然詩歌,而且刻意搜求浩然佚事。這篇序文不僅敘述了他為孟浩然結(jié)集的動機、經(jīng)過及詩歌總數(shù),而且用了更多篇幅寫孟浩然的生平,從儀表到品德,從性格到創(chuàng)作,從交游到事件,無不具備。這是由于他考慮到孟浩然“未祿于代,史不必書”(以上兩處引文均見王士源《孟浩然集序》)的緣故。
孟浩然像,《晚笑堂竹莊畫傳》,民國十年本
由這個序文內(nèi)容,我們不難看出王士源的寫作態(tài)度是認(rèn)真的,是企圖把孟浩然的生平事跡比較完備地記錄下來的。如果孟浩然真有遇明皇事,他似乎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略而不書。因為這是關(guān)系到孟浩然一生富貴窮通的大事。王《序》不書,這就進一步證明了這一傳說的可疑。
撰寫實錄、國史的那些名臣,寫《孟浩然集序》的王士源,都是孟浩然同時代的人,他們都不知浩然遇明皇事,卻見之于二百余年以后之記載(孟浩然死于開元二十八年,即公元740年,《唐摭言》成書于后周世宗顯德元年以后,即公元954年之后,中經(jīng)二百一十四年),令人難以置信。據(jù)王定保在《唐摭言·散序》中說,書中事跡是從陸扆、吳融、李渥、顏蕘、王溥、盧延讓、楊贊圖、崔籍若那里聽來的,所謂“時蒙言及京華故事,靡不錄之于心,退則編之于簡策”,看來浩然遇明皇事乃唐代末年所產(chǎn)生的傳說,想為附令之辭。
再進一步說,王《序》不僅沒有記載浩然遇明皇事,倒反而證明了浩然沒有見到明皇。據(jù)王《序》所載,山南采訪使韓朝宗曾偕孟浩然入長安,而且“先揚于朝,約日引謁”。但由于在約定日期,恰好“浩然會僚友,文酒講好甚適”,所以“畢席不赴”。這段記載恰好證明了孟浩然沒有見到唐明皇 。
第三,根據(jù)孟浩然追求功名仕進的情況看,孟浩然不可能在皇帝面前誦讀“北闕休上書,南山歸臥(宋本時本均作“弊”)廬。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這樣的詩句。這首詩的內(nèi)容和情緒是充滿了憤懣之情與不平之氣的,顯然是在功名仕進失意之后的作品。
根據(jù)孟浩然詩作的水平及其聲望來看,他未能獲得功名的確是不公平的。他自幼努力讀書、努力寫作,“少年弄文墨,屬意在章句”(《南陽北阻雪》),“晝夜常自強,詞賦頗亦工”(《書懷貽京邑故人》),便是他努力讀書、努力寫作從而追求功名仕進的自白,同時也可以看出他對自己的詩作也是頗為自詡的。
他的詩作在當(dāng)時也確實得到了好評,王士源稱他“五言詩稱其天下盡美矣”,杜甫稱其“ 清詩句句盡堪傳”(《解悶》十二首之六),皮日休謂“明皇世,章句之風(fēng)大得建安體。論者推李翰林、杜工部為尤,介其間能不愧者,吾鄉(xiāng)之孟先生也”(《郢州孟亭記》)。
嘯園叢書《唐摭言》內(nèi)頁,線裝四冊,清刻本
我認(rèn)為功名仕進是孟浩然的主導(dǎo)思想。過去一談到孟浩然,往往強調(diào)他的隱逸,不錯,他是有不少歌頌隱逸的詩篇,其實這只是他生活的一面,甚至可以說是表面,他思想深處仍然是功名仕進。這種思想有時便在詩作中自然地流露出來。例如《山中逢道士云公》,對于道士的閑寂生活與賣藥、煉丹的行為,有一定的向往,然而他也考慮“謂予搏扶桑,輕舉振六翮。奈何偶昌運,獨見遺草澤”。又如《仲夏歸南園寄京邑舊游》,開始說:“嘗讀高士傳,最嘉陶徵君?!苯Y(jié)尾又說:“因聲謝朝列,吾慕潁陽真?!彼坪跛非蟮木褪请[逸。然而“中年廢丘壑,上國旅風(fēng)塵。忠欲事明主,孝思侍老親”數(shù)句,卻又道出了他奔走長安的目的,還是為了追求功名仕進。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晚春臥疾寄張八子容》這首詩。張子容是孟浩然的知心好友,他倆曾同隱鹿門山,以后張子容考中進士,在遠(yuǎn)方做官,兩人可以算得上志同道合。這首詩正是遙寄好友之作。詩的開端說 : “ 林園久不游,草木一何盛。狹徑花將盡,閑庭竹掃凈。翠羽戲蘭苕,赪鱗動荷柄?!笨磥硭H能欣賞園林之美。園林是幽美寂靜的,他的心情似乎也是平靜的,但是下面的詩句卻逐漸顯示出他的心情并不那么平靜。他除了對好友抒發(fā)思念之情以外,不免想到自己。歲月蹉跎,時不我與!自己雖有才學(xué),無奈趨炎附勢的“流俗”,統(tǒng)治了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又有誰能賞識自己呢?所以才有“賈誼才空逸,安仁鬢欲絲”的慨嘆,而“??痔顪羡?,無由振羽翼”,簡直是對自己不能做官而感到恐懼了。仕進無路,苦悶的心情是溢于言表的。這是對知心朋友的訴說,倒能流露出他內(nèi)心深處的真實思想。
他在詩作中也往往流露出由于朝中無人援引而憤懣不平與苦惱的心情?!爱?dāng)路誰相假,知音世所稀”(《留別王維》);“鄉(xiāng)曲無知己,朝端無親故。誰能為揚雄,一薦《甘泉賦》?!保ā短锛易鳌罚?。這些詩帶有抱怨的情緒,從而也表明了他認(rèn)為自己在功名仕進的失意,不是由于詩作水平不高而是由于朝中無人援引造成的。
他對功名仕進的追求,有時竟達到了執(zhí)著的地步,我們可以從《題長安主人壁》看到這種消息。這首詩大概作于來長安的次年秋季,由于來長安已經(jīng)一年,所以說“久廢南山田”,由于功名仕進的失敗,在失望之余,感到這次來長安是一個錯誤,所以說“謬陪東閣賢”。正因為如此,才又想到回家歸隱,但是又懷著一線希望,所以說——“欲隨平子去,猶未獻《甘泉》”。到這時他還希冀著由獻詩走上仕進的道路。
也有人強調(diào)他的游歷,所以把他歸到“山水田園詩派”,認(rèn)為“他是唐代大量寫作山水詩的第一個詩人,繼謝靈運之后,開王維的山水詩的先聲”。誠然,他喜歡游歷,足跡幾遍大半個中國,寫了不少山水詩。但是從一些山水詩中,我們?nèi)匀豢梢钥闯鏊?/span>欣賞大自然景色的同時還不忘情于仕進。比如《自潯陽泛舟經(jīng)明海作》,一方欣賞“大江分九派,淼漫成水鄉(xiāng)”,一方卻又想著“魏闕心常在,金門詔不忘”。又比如《臨洞庭》,他一方為洞庭的“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的雄偉景色所激動,同時卻又為“欲濟無舟楫,端居恥圣明。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所苦惱。他希望張丞相予以援引,他倒真是身在江湖,心存魏闕了。
《畫孟浩然詩意》,清圣祖康熙四十八年(1709)王翚繪,現(xiàn)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
此外,我們還可以從他所接觸的人物,看出他的游歷并非單純的游山玩水、領(lǐng)略自然風(fēng)光。比如他“自洛之越”這一段行程來說。途經(jīng)譙縣即會見了張主簿申屠少府(《適越留別張主簿申屠少府》)。至杭州與縣令顏某及薛司戶在樟亭觀潮(《與顏錢塘登樟亭望潮》《與杭州薛司戶登樟亭驛》)。在杭州去天臺山游覽之前,曾寄詩臨安李主簿表示了求仕之意(《將適天臺留別臨安李主簿》)。到永嘉往訪做樂城縣尉的張子容,并且盤桓多日(《永嘉上浦館逢張八子容》《歲除夜會樂城張少府宅》《除夜樂城逢張少府》《永嘉別張子容》)。同時又寄詩給崔國輔(《宿永嘉江寄山陰崔國輔少府》)。據(jù)《唐才子傳》載:“國輔山陰人,開元十四年嚴(yán)迪榜進士。與儲光羲、綦母潛同時舉縣令,累遷集賢直學(xué)士,禮部郎中。天寶間坐是王鉷近親,貶竟陵司馬。”孟浩然給他寄詩時,他大概正身居縣令。到浙江又會見裴劉二少府(《浙江西上留別裴劉二少府》)。
從孟浩然“自洛之越”途中所接觸這些官吏,我們就不難看出他的游歷不是單純的游歷而是所為的。至于陪同張丞相的游覽,更不是單純的游覽,顯然是有功名仕進的因素的。
根據(jù)以上情況,可以看出孟浩然盡管以隱逸聞名,以游山玩水著稱,而思想深處并不是那么靜穆和恬淡,倒是相當(dāng)熱衷于功名仕進的。想他這樣一個人,一旦遇到皇帝,而且明皇還“欣然曰:‘聯(lián)素聞其人’”(根據(jù)《唐摭言》所記載的情況看,這個話他是聽到了的),表明了明皇對孟浩然有一定的好感,這豈不是得償夙愿的大好時機?他怎么可能對皇帝發(fā)牢騷呢?再根據(jù)他“錯??伏床下”的動作來看,他又怎么敢向皇帝發(fā)牢騷呢?所以說他面對唐明皇誦讀“北闕休上書,南山歸臥廬。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這樣的詩句是不合情理的,是不可能的。清人沈德潛早已發(fā)現(xiàn)了這個事件的不合理,他說:“時不誦《臨洞庭》而誦《歸終南》,命時為之?!保ㄒ姟短圃妱e裁》)但他既不敢否定文獻記載而又無法解釋,便只好歸之于“命”了。這也從另一個方面證明了這個傳說的不可信。
第四,再從《歲暮歸南山》一詩的內(nèi)容看,也與所傳故事不合。據(jù)《唐摭言》所記,由于浩然誦讀這首詩而招致了明皇的不滿,所以才被“放歸南山”,這也就是說這首詩作于功名仕進絕望之前。但這首詩分明說“不才明主棄”,這里自稱“不才”,自然是憤懣之辭,這種“憤懣”來源于“明主棄”,表明他已經(jīng)被“棄”了,也就是說他的功名仕進已經(jīng)是無可挽回的失敗了,所以才決定“南山歸弊廬”,只好歸隱田園了。從詩的內(nèi)容分析,這首詩應(yīng)作于功名仕進絕望之后。
但據(jù)故事所記,明皇對“不才明主棄”句極為不滿。《唐摭言》說“上憮然曰:‘朕未曾棄人,自是卿不求進,奈何反有此作!’”而《新唐書·孟浩然傳》則作“朕未嘗棄卿,奈何誣我!”《臨漢隱居詩話》則謂:“吾未嘗棄卿,何誣之甚也?!?/span>字句之間,大同小異,而明皇表現(xiàn)了極端不滿的情緒,則是共同的。甚至認(rèn)為這是“誣蔑”。由于不滿,才將浩然“放歸南山”。這就露出了馬腳,孟浩然在事前怎么可能知道這次會見便被“棄”從而“放歸南山”呢?
第五,各書所記“浩然遇明皇”事,大都出自王維之手,然綜觀王維事跡、詩作,全不見此事痕跡;相反,卻有著與此相對立的傳說,這就更使人感到此事之可疑。
上圖為《伏生受經(jīng)圖》,(傳)王維繪,現(xiàn)藏于日本大阪市立美術(shù)館
右圖為王維像,《晚笑堂竹莊畫傳》,民國十年本
《王右丞集》有關(guān)孟浩然詩作僅有兩首:一首為《哭孟浩然》,是王維經(jīng)襄陽憶及老友而作的,全不見此事痕跡。一首為《送孟六歸襄陽》(“杜門不欲出”),這首詩《文苑英華》標(biāo)作王維詩,但宋蜀刻本《孟浩然集》及《瀛奎律髓》均作張子容詩。對于這首有爭議的詩,清趙殿成注《王右丞集》據(jù)明顧起經(jīng)本列入“外編”,以示區(qū)別。總之在王維詩作中是看不到這個事件的痕跡的。
這個事件,不僅不見于《舊唐書》及《新唐書》的《王維傳》,而且也不見于王維的佚事中。關(guān)于王維佚事,散見于《太平廣記》《海錄碎事》《唐朝名畫錄》《國史補》《玉堂漫筆》等十余種著述中,共可找到二十余條,其中談及孟浩然者僅有四條,全未言及“孟浩然遇明皇”事。
有關(guān)王維的詩評,散見于《河岳英靈集》《詩人玉屑》《云仙散錄》《麓堂詩話》《唐詩品匯》等二十余種著述中,共可搜得五十余條,其中同時談及王孟者,僅得六條,而這六條也全未涉及“浩然遇明皇”事。
王維為唐代有名畫家,是以歷代畫錄中談及王維者,共可找到一百余條?!俄嵳Z陽秋》曾記載王維所畫孟浩然像,言后有張洎題識云:“孟君當(dāng)開元、天寶之際,詩名籍甚,一游長安,右丞傾蓋延譽。或云,右丞見其勝己,不能薦之于天子,因坎軻而終。故襄陽別右丞詩云:‘當(dāng)路誰相假,知音世所希’乃其事也?!边@個題識很值得往意。張洎乃由南唐入宋者,時代與王定保相近,所記的這個傳說恰與《唐摭言》所載相對立,這說明了在唐末宋初有著不同的一些傳說。
由王維的詩作及佚事當(dāng)中,我們不僅找不到“浩然遇明皇”事的佐證,甚至從張洎的題識里找到了與此相對立的傳說。這就更進一步證明了此事的可疑。
從以上的論證中,我們不難看出“孟浩然遇明皇”事,是值得懷疑的,是不可信的。那么也就可以進一步證明孟浩然的“終身布衣”并非由于沖撞了皇帝的原故,而應(yīng)是由于考試不第。我認(rèn)為《舊唐書·孟浩然傳》“年四十,來游京師,因進士不第,還襄陽”的記載,是比較合理的,是可信的。
(本文原載于《社會科學(xué)》1984年第1期,題目為編者另擬,原題為《孟浩然遇唐明皇事質(zhì)疑——兼論孟浩然的功名仕進思想》)
孟浩然
其人其事
究竟如何?
[唐]李白《贈孟浩然》:
吾愛孟夫子,風(fēng)流天下聞。
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云。
醉月頻中圣,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宋]許顗《彥周詩話》:
孟浩然、王摩詰(維)詩,自李(白)杜(甫)以下,當(dāng)為第一。
[宋]嚴(yán)羽《滄浪詩話·詩辨》:
大抵禪道惟在妙悟,詩道亦在妙悟。且孟襄陽(浩然)學(xué)力下韓退之(愈)遠(yuǎn)甚,而其詩獨出退之之上者,一味妙悟而已。
[明]胡震亨《唐音癸簽》卷五引《吟譜》:
孟浩然詩祖建安,宗淵明,沖澹中有壯逸之氣。
[清]沈德潛《唐詩別裁》:
孟詩勝人處,每無意求工,而清超越俗,正復(fù)出人意表。
走近孟浩然
聆聽偉大山水詩人的田園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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